中日道歉用语对比与对外汉语教学启示

刘雨茜

摘要：语言学习的最终目的是语言的使用，即语言交际能力的培养。面对与日俱增的交际需要，作为常见的礼貌用语之一，道歉语的学习在交际中显得尤为重要。该文将对汉语口语教材《博雅汉语》及中日生活类电影中出现的道歉语进行统计和分析，旨在通过对中日道歉语定义及功能进行比较的方式对日本留学生的道歉语教学方面提出相应的建议，减少日本留学生因语言相似性、表达方式及文化差异等原因产生的道歉语学习偏误。

关键词：道歉语 汉语 日语 对比 教学启示

中图分类号：G0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791（2022）05（a）-0000-00

The Comparison of Apology between China and Japan and the Enlightenment of Teaching Chinese as a Foreign Language

LIU Yuxi

（Jilin Normal University， Siping， Jilin Province，136000 China）

Abstract： The ultimate goal of language learning is the use of language， that is， the cultivation of language communicative competence. Facing the increasing needs of communication， as one of the common polite expressions， the learning of apology 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in communication. This paper will make statistics and Analysis on the apologies in the oral Chinese textbook Boya Chinese and Chinese and Japanese life movies， in order to put forward corresponding suggestions on the apologies teaching of Japanese students by comparing the definitions and functions of apologies between China and Japan， so as to reduce the language similarity Errors in apology learning caused by expression and cultural differences.

Key Words： Apology; Chinese; Japanese; Contrast; Teaching enlightenment

中國和日本作为一衣带水的邻邦，在文化和语言表达方面虽有相似性但仍存在差别。汉语中的道歉语表达十分丰富且具有中国文化特点;日语的道歉语因受其特有的“耻感文化”和“谢罪文化”的影响而具有自身的特色。该文将对中日道歉语的表达方式及功能进行对比分析，以期减少日本留学生在汉语道歉语学习方面出现的偏误。

1中日道歉语的定义及常用的道歉语

1.1中日道歉语的定义

汉语“道歉”一词根据是否包含功能可以分为两类：（1）不含功能的定义。如：道歉一词在《辞海》中的定义为：承认因为不恰当的言语或行为而导致的错误;承认自己的无礼或让人委屈，同时为此表示遗憾;承认自身的错误，或是为把大事化小而做的辩护。（2）包含功能的定义。如：“在《社会交际语言学》一书中，礼仪用语被分为祝颂语、寒暄语、致谢语、告慰语4种，而谢罪语即道歉语则属于致谢语中，是指当自己的言行对他人产生了伤害的时候，为了求得他人的原谅而向对方表示歉意”[1]。

日语中的“謝る”即为“道歉”。《新明解国语词典》对“謝る”比较简介的解释为：道歉、赔礼、折服、求饶，指犯了错求别人原谅[2]。中村明指出“謝る”是对于自己的过失，请求对方的原谅，在对话和文章中从“誤る”（错误、做错）的意思而来，在对方的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向对方传达请求原谅的意思[3]。而在小学馆的《大辞泉词典》中，对“謝る”的解释多出了为难、为难地拒绝两项，与其他词典稍有不同[4]。

1.2汉语常用的道歉语

“现代汉语道歉语如果根据语言——语义功能相结合的标准，可以将道歉言语行为分为显性道歉和隐形道歉两类。”[5]

下面将以显性和隐性作为划分标准，对汉语道歉语展开论述。

1.2.1显性道歉语

显性道歉语是指道歉人在表达自身歉意的道歉过程中，出现的诸如：“抱歉”“不好意思”“对不起”等明确地表示歉意的道歉语。能够直接表现出道歉人的感情和态度，以便快速消除误解。

（1）抱歉。《现代汉语词典》对“抱歉”的定义为：认为对不起别人，心中觉得愧疚不安。道歉人在主观感受上认为自己的行为对别人造成的影响不大，多用于口语。

例1 郭小姐，我觉得很抱歉！（宋之的《烙痕》）

（2）不好意思。《现代汉语词典》对“不好意思”的解释为：害羞、难为情。表现出道歉人的主观感受如：害羞、尴尬等，但对对方的感受有所忽略。

例2 真不好意思，我办不到。（北京大学CCL语料库）

（3）对不起。《现代汉语词典》中“对不起”的定义为：对人有愧，表示抱歉的客套话。与“不好意思”“抱歉”相比，“对不起”的态度最为坦诚。

例3 厉以宁快步走出来，瞧了眼图象，对那位山东同志说，“对不起，不是这一盘。” （北京大学CCL语料库）

综上，3个显性道歉语在表达的直接程度上有所不同，“对不起”最为直接，表达歉意的意味更重。而“不好意思”仅是从有错一方的角度表示出自身的愧疚或歉意，“抱歉”则是突出强调抱歉的对象，既重视有错的一方，也从受损害方的角度进行考虑。[6]

1.2.2隐性道歉语

道歉本身是一种涉及“面子威胁”的言语行为，道歉人为了尽量减少道歉行为对自身构成的“面子威胁”，又要在最大程度上表示出歉意而使用更隐晦的道歉语言即为隐性道歉语。

（1）承担责任类。“是我不小心，我的错，都怪我”等，是承担责任类常用的表达方式。道歉者用直接承认错误的方式来表达歉意。

例4 她诚恳地对丈夫说：“以前都是我的错，让我们重新开始吧。相信我还会再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

（2）请求原谅类。请求原谅类常用的道歉语有“请见谅，还请多见谅，还请多多包涵，请原谅”等。常用于书面语和正式场合。

例5 甘南路上的食豪客西餐吧赫然在门口贴着“每日消毒五次，如有异味请见谅”（北京大学CCL语料库）

（3）表示关心类。“表示关心类”是由道歉人向被冒犯者表示关心，缓和与被冒犯者之间的关系从而向其表示歉意的一种方式。这类道歉语有“没事吧？”“你还好吗？”等。

例6 飘飘：你没事吧？哦，我是下手重了一些，不好意思啊。（北京大学CCL语料库）

（4）解释说明类。中国作为权力距离较大的國家之一，在不对等的关系之间，社会权力高的一方冒犯了社会权力低的一方往往会拒绝道歉，或换用解释说明的方式来表达歉意以减少道歉行为对自己造成的“面子威胁”。解释说明类常见的道歉词语有“有点事耽误了”“遇到了些麻烦”等。

例7 班主任从后边走到我身边坐下了，将她的手绢塞在我手里，表扬说：“很好。你的发言很好。你的感情也很对头！老师刚才有点错怪了你，别生气。”（北京大学CCL语料库）

综上可以看出，隐性道歉语是一种较为隐晦的道歉方式，其中解释说明类通常伴随着道歉人与被冒犯者之间权力的差异。

1.3日语常用的道歉语

1.3.1常用表达

日语中比较常用的表示道歉的方式有：すみません，ごめんなさい，申し訳ありません，这3种道歉语在使用的场合以及表达歉意的程度上均有不同。

（1）すみません。すみません是日语中使用率极高的道歉语，适用于很多情况，如：表示歉意、感激别人、打破现状引起注意等。

例1 遅くなってすみません（对不起，我来晚了。）（少纳言语料库）这是すみません单纯表示歉意的用法。

（2）ごめんなさい。ごめんなさい适用于有小失误时表示歉意的情况，多为上对下或关系亲密的人之间使用，不适用于正式场合。

（3）申し訳ありません。申し訳ありません是一种非常正式的道歉方式，通常在犯的错误十分严重时使用，也适用于下级对上级以及正式的场合。

例2 手紙などで「ご返事が遅れて申し訳ありません」などと書くことがある。（信中有时会写“回复晚了非常抱歉”等。）（少纳言语料库）

1.3.2其他表达

日语中也有其他表示道歉的方式，如：失礼します，悪かった，私のせい。

（1）失礼します。在进入他人家之前，拜访或谈话结束以后，或做了对对方失礼的事情时使用。

例3 浅見は立ち上がって、「それじゃ、これで失礼します」と言った。（浅见站起来，说：“那么，我就告辞了。”）（少纳言语料库）

（2）悪かった和私のせい是道歉人用表示自责和承担责任的方式来进行致歉。

例4 映画に付き合わせちゃって、悪かったわ。（没能陪你去看电影，真对不起。）（少纳言语料库）

例5 何もかも私のせい。（一切都是我的错。）（少纳言语料库）

综上可以看出，中日道歉语在数量方面有着较大的差异，汉语道歉语的数量远超过日语道歉语。但与汉语道歉语相比，日语道歉语的适用范围更加广泛，小到日常接受恩惠，大到正式工作场合都可以使用。

2 对外汉语教材及中日电影中的道歉语

该部分考察了《博雅汉语》口语系列教材。该教材为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出版，使用范围广，编写体系性强，因此成为本部分的语料来源。因《博雅汉语》高级汉语口语一书中并未出现道歉语，没有参考意义，所以该文只对《博雅汉语》初级、中级汉语口语教材中出现的道歉语进行总结和分析。

对外汉语教材为教学服务，中日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则能够体现出道歉语的实际使用情况，包括偏好和数量。

2.1道歉语在对外汉语教材中的分布

在《博雅汉语》口语系列中，汉语道歉语出现的次数较少，仅32次，且类别不均衡。教材难度越高道歉语出现的次数越少，但仍以显性道歉为主。初级阶段出现的道歉语数量最多，共22句。显性道歉语出现15次，其中“程度副词+对不起”的形式出现13次，“抱歉”和“不好意思”各出现一次;隐性道歉语出现4次，表示感谢类的“给您添麻烦了”和表示关心类的“您摔疼了没有”各出现2次;显性+隐性道歉语的形式出现3次，分别为：感谢式、承担责任类和解释说明类。

中级阶段道歉语共出现10次，显性道歉语出现9次，其中“程度副词+对不起”的形式共出现8次，“很抱歉”出现1次;隐性道歉语出现1次，为请求原谅类的“请原谅”，并未出现显性+隐性的情况。

2.2道歉语在教材中的功能

汉语道歉语按照功能类型可以分为8类（见表1）[7]。

通过表2总结得出，《博雅汉语》初级阶段出现的道歉语数量和功能最多，中级阶段数量和功能都有所减少。由此可见，对外汉语教材中对道歉语的讲解并不全面，难以让学生充分掌握和运用。因此，教师更应该结合教材对汉语道歉语加以补充和讲解。

2.3中日道歉语在电影中的使用情况

为了更好地了解生活中各类道歉语的实际使用情况，该节将对中日各两部生活类电影（中）《父子》《麻烦家族》和（日）《小偷家族》《恋妻家宫本》中出现的道歉语进行统计和分析。

电影《父子》中道歉语共出现8次，其中显性道歉语出现5次，均为“对不起”，是电影中的父亲因儿子盗窃而向受害人表示歉意。隐性道歉语出现3次：（1）你不要生气了。（2）别生气了。（3）我知道是我不好。均为丈夫向妻子表示歉意。

电影《麻烦家族》中出现了显性道歉语、隐性道歉语以及显性道歉语和隐性道歉语结合的形式，共12次。其中显性道歉语有：（1）对不起。（2）对不起。（3）我对不起你。（4）今天的事不好意思啊。（5）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隐性道歉语有：（1）明天，补送你个生日礼物好不好？（2）没事吧？（3）是，是我的事。（4）我错了，我错了。（5）爸爸非常忙，爸爸知道，爸爸的加油喝彩对你们来讲非常重要，但爸爸今天有个会还要开一下。（6）都是我的错。

显性道歉语和隐性道歉语结合的形式有：我错了，我对不起。

两部日本电影《小偷家族》《恋妻家宫本》共出现24次道歉语，其中向外人致歉7次，向家人致歉17次。而在两部中国电影《父子》《麻烦家族》共出现20次道歉语，其中使用显性道歉语向外人道歉7次，向家人道歉3次;使用隐性道歉语向外人道歉0次，向家人道歉9次;使用显性道歉和隐性道歉结合的方式向家人道歉1次。由此可见，日本人在日常会话中道歉的频率略高于中国，且即使面对亲人也选择显性道歉的方式，也能够印证中国人在面对与自己关系较为亲密的家人时往往选择隐性道歉或拒绝道歉的方式。如：

文远：“爸爸知道，爸爸的加油喝彩对你们来讲非常重要，但爸爸今天有个会还要开一下。”（解释说明类）

这是因为中国人看重“面子”，而道歉正是一种有损面子的行为，为了避免道歉行为对自己造成“面子威胁”，中国人道歉的表达方式会因关系的亲密程度而有所不同。对亲密程度较低的人往往采用显性道歉的方式，而面对内团体中亲密程度较高的亲人、朋友时，道歉更被视作一种“见外”的行为。

日本社会的耻感文化和“负恩感”导致了日本人更加频繁地使用道歉语。“耻”意识使他们更在意别人的眼光。甚至在接受他人额外的恩惠时会产生“负恩感”，所以会使用“すみません”来表示负恩时的不安。即使面对家人，做错事也要及时道歉表示自己的真诚感情。

3 对日留学生汉语道歉语教学建议

根据本文对中日道歉语表达方式的对比以及口语教材中出现的道歉语的总结和分析，对日本留学生的道歉语教学提出如下几点建议。

3.1基于文化差异的教学建议

与中国独特的“感谢式”道歉相反，日本受“耻感文化”和负恩感的影响，在受到他人恩惠且自认为给他人带来负担时常常使用すみません（对不起）来表示感谢。

A：あの...切符、落としましたよ。（你的车票掉了哦。）

B：あ、すみません！（啊，谢谢！）

因此，教师在授课时应结合语境，如：接受了别人额外的帮助或得到了他人的服务，具体举例加以区分，避免日本学习者将表示感谢的すみません等同于汉语的“对不起”而造成交际障碍。教师应培养日本留学生的语言对比意识，在日常会话时使用汉语思维，避免因文化负迁移产生误解和冲突。

3.2基于表达差异的教学建议

从直接程度上看，中日道歉语存在明显的差异。在进行道歉时，中国人会根据关系的亲疏远近和权力的差距选择不同的道歉语。在面对关系亲密或权力低于自己的人往往会采用隐性道歉语甚至拒绝道歉。而在面对关系较远或权力高于自己的人时往往采用显性道歉语来维持人际关系。日本人则不论关系远近、权力高低均采用显性道歉的方式，3种常用的表达方式只有在表达歉意的程度上有所区分[8-11]。

日本留学生在进行汉语道歉语学习时受母语影响，往往会因为忽视人际关系对道歉语的影响从而忽略隐性道歉语的使用。该文研究的《博雅汉语》系列口语教材中出现的道歉对象大都为同学或陌生人，场合和人际关系较为单一。所以，在教学中可以创设不同情景和人际关系，如：家人、师生、上下级、前后辈，使用情景法教学让日本留学生充分了解隐性道歉语使用的条件，逐渐接触并最终达到熟练使用的程度。

4 结语

该文就汉语中的显性道歉语、隐性道歉语与日语道歉语的定义、功能、常见表达方式进行了对比分析。主要通过总结分析博雅汉语口语教材以及中日各两部生活类电影中的道歉语的方式，研究了中日道歉语的实际使用情况。并针对在分析教材时发现的诸如道歉语类别单一、次数较少等问题，结合中日文化、表达习惯等差异提出具体的教学建议，希望能为日本留学生的道歉语学习提供帮助，提高道歉语的习得效率，达到提高汉语交际能力的目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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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中村明.日本語語感の辞典[M].东京：岩波書店，2010.

[4]    小学館国語辞書編集部.2012.デジタル大辞泉（第二版）[DB/OL].（2021-09-20）.https：//japanknowledge.com/lib/ display/？lid=200100954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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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孙雅平.生活中语言使用的礼貌性——以道歉语“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为例[J].读写月报，2016（9）：5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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