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中信(博士生导师),陈 放
我国制造业规模连续多年保持世界第一,但是随着外部发展环境和内在要素条件的变化,制造业步入了爬坡过坎的攻坚期,大而不强和全而不优的矛盾成为制约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观察世界先行工业化的国家,大多都是依靠制造业迈入高收入水平国家的行列。尽管我国制造业总体规模庞大,但是人均增加值与高收入国家相差甚远,发展质量和效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经济高质量发展必须实现创新驱动,近年来应用型创新发展模式得到快速发展,我国制造业创新优势凸显,且制造业研发投入占比高达60.6%。然而,与美国等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的研发强度仍然有着较大差距。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坚持创新在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大力发展科技强国战略,而目前我国制造企业创新发展与企业高质量发展还处于磨合期。根据《2021年中国制造强国发展指数报告》,我国制造业发展指数已与日本十分接近,但是质量效益方面的发展依然不足。可见,我国制造业的发展转型尚处于起步阶段。由规模扩张转向质量提升必然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时间来完成,因此有必要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进行系统研究。
高质量发展首先是从宏观层面提出来的,现有研究也较多地探讨了宏观层面的高质量发展,如高质量发展的内涵、制度逻辑、动力转换和效率变革、经济学分析等,对于微观企业层面的研究则相对较少。本文以制造企业为样本,探究公司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发现公司治理能通过提升研发投入和缓解融资约束影响制造企业的高质量发展。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在不同市场化水平、不同行业竞争和不同区域条件下,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差异。本文可能的创新点在于:一是从微观企业层面对高质量发展进行探讨,为宏观高质量发展研究提供微观支撑,同时丰富和补充公司治理及企业高质量发展的相关研究,拓展高质量发展研究视角;二是以制造企业为研究对象,探索制造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作用机制,为建设发展先进制造业提供现实借鉴。
在我国,公司治理的发展往往伴随着企业的改革。高水平的公司治理对于企业绩效的提升乃至整个社会的发展都有促进作用[1]。现有研究大多以单个治理结构作为研究对象,探讨公司治理对公司发展的影响。但是,仅探讨单一的治理制度可能会遗漏重要的变量,从而带来内生性困扰,因此已有研究主要关注公司整体治理水平对企业发展的影响。现有研究已经证实,公司治理水平越高,企业价值越高[1,2],股票超额回报率越高[3],企业资本成本越低[4],公司盈余质量越好[5,6],且较高水平的公司治理能够有效抑制企业的过度投资,提高企业投资效率[7]。在股权分置改革的背景下,非国有股东参股能有效提升公司治理水平,而投资者愿意对公司治理水平高的公司支付更高的对价[8,9]。总而言之,前人的研究表明,更高的公司治理水平能为企业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比如提升企业价值、降低资本成本、提高盈余质量等。
目前制造业发展的主要问题就是大而不强,缺乏核心竞争力,产能主要集中于中低端产品,高端技术产品较多依赖外资进口,很多关键的零部件和核心技术常常受制于外资品牌,且随着我国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土地等资源的紧缩,资本脱实向虚,高技术和高端产业领域人才结构性缺失等问题逐步显现,加快转变制造业发展方式迫在眉睫。制造企业要想突破困局,就必须依托于创新驱动,以技术带动企业的迭代升级,进而提升企业的生产率。而企业自身的人力资本、技术创新、管理能力等内部因素都会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产生重大影响,这些内在特征无不取决于公司治理水平[10]。
根据委托代理理论,良好的公司治理能够有效缓解两权分离背景下产生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问题,帮助中小股东获得与大股东相等的话语权,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管理层权力,促使管理层的经营朝着企业最优发展路径发展,最大限度地保证企业发展质量。一方面,完善的监督和激励机制能有效地约束管理层行为,将管理层利益与公司利益捆绑,避免管理层的短视行为对公司长远发展造成不利影响,同时督促管理层更加关注技术创新等长期战略的投资;另一方面,通过有效的激励措施引进高技术、高素质和高能力的高端人才,为制造企业的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提供人才支撑,为制造企业的长远发展提供持续动能。
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公司治理能够促进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
我国制造业内许多重要产业对外技术依赖度高,自主开发能力弱,不少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无法在国际竞争中取得优势,因此在经济高质量发展转型的过程中,“中国制造”转向“中国智造”是制造业发展的必然趋势。智能制造依托于先进的制造技术,并贯穿于设计、生产、管理、服务等制造活动的各个环节,对全面提升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扩大制造企业竞争优势和实现制造强国具有重要的意义。
根据内生增长理论,技术进步是经济持续稳定增长和获取核心竞争力的保证。依据竞争优势理论,企业的创新活动是激发企业创新活力、促进产业创新和升级的关键,其突出了研发投入在经济增长中的重要作用,因此研发投入也成为衡量技术创新水平的重要标准。制造业是技术创新的主战场,德国制造业位居世界制造业前列,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其制造工业在信息技术领域有很高的能力水平,从而帮助其持续保持着全球竞争力。随着美国、德国等发达国家“工业4.0”的发展,工业实验室应时而生,科学和技术研究越来越依托于组织和团队的协作,也必须有大量的研发投入资金作为支撑,研发投入是推动技术进步和生产率提升的重要因素。一方面,研发投入的增加有助于提升企业的技术水平和知识存量,通过增加产品科技含量和员工新技能提升企业生产力,并且可以通过技术替代劳动力,解决劳动力成本上升带来的成本上涨问题;另一方面,新技术、新设备的应用将大大提升资源的利用效率,提升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扩大企业竞争优势。
研发作为企业发展的重大战略行为,离不开公司治理提供的决策支持,公司治理机制的运行对技术创新有重要影响,且大多数的研究结果表明,公司治理水平会正向影响企业对创新的投入,股权集中度、高管激励政策和董事会制度都对创新投资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11-13]。由于研发具有周期长、不确定性高、风险大等特征,管理层存在不愿投资的短视行为。而公司治理水平越高,对企业的信息披露要求也越高,从而能够有效促进企业各项监督和激励机制的运作,避免管理层因短视行为而导致研发投入不足。因此,公司治理能通过高效的治理机制,加大企业研发投入,提高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从而实现企业的高质量发展。
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公司治理能够通过提升研发投入来促进制造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
金融市场普遍存在信息不对称和代理问题,由此产生的融资约束会对企业的生产经营产生负面影响。所谓融资约束,是指因为市场的不完备,外源融资成本高于内源融资成本,企业无法得到充足的资金支持,最终使得企业投资无法达到最优[14]。由于生产特点,制造企业对固定资产投资有着一定的资金要求。同时,由于技术研发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制造企业在研发、生产和制造方面对资金的需求巨大,仅依靠内部资金,企业无法通过固定资产、研发投资等提高企业的生产率。而且,经过多年的发展,我国制造企业多数按照“大而全”和“小而全”建设,产业结构上依然维持着少数大企业和多数小企业并存的格局,制造业中小微企业数量占我国企业总量的绝大多数,除少数国有企业之外,大部分中小制造企业更容易面临融资约束。
当制造企业受到融资约束时,获取外部资金的难度加大,资金成本也随之增加,当资金受限而不得不放弃投资机会时,会造成企业的资源配置扭曲,从而降低企业的生产率。更为重要的是,一旦制造企业遭遇融资约束,就会对企业的固定资产和研发投资活动产生抑制作用,进而对企业的生产效率和技术进步产生负面影响。公司治理作为一种协调各方利益相关者关系的制度安排,不仅能够通过提高信息披露质量降低投资者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增强投资者的信心,而且能直接提高银行等金融机构对企业的贷款意愿,进而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
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公司治理能够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来促进制造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
综上,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机制如图1所示。
图1 公司治理水平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机制
本文选取2009~2019年沪深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财务年报和公司治理等方面的数据,计算各年度公司治理水平、企业高质量发展、公司规模和资产负债率等指标,并对数据进行如下筛选:①根据证监会的分类标准,只保留制造企业在样本期间的数据;②剔除部分财务或公司治理数据不全的样本;③剔除所有ST和PT的样本,因为ST和PT的样本数据异常,会影响或者偏离模型设计的初衷。对筛选后的数据进行1%的缩尾处理,以消除数据异常值的影响。最终研究样本包含5178个观察值,论文所有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使用Stata 15对数据进行分析。
1.被解释变量:企业高质量发展(TFP)。十九大明确指出,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在于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因此本文采用全要素生产率来衡量企业高质量发展水平。
现有研究对于微观企业层面高质量发展的测算方法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传统OLS法,其特点是便于操作。但是,传统OLS法简单地用误差项代替全要素生产率(TFP),使得误差项和回归项之间存在相关性,导致同时性偏差,从而使结果产生偏误。另外,大规模企业资本存量大,受到低效率冲击的影响较小,不会轻易因此而退出市场,从而会导致样本选择性偏差的问题。第二种是OP法,是由Olley和Pakes于1996年提出的基于一致半参数估计值方法,利用企业当期投资作为不可观测生产率冲击的代理变量。尽管OP法可以很好地解决传统OLS法中的同时性偏差和选择性偏差的问题,但是由于OP法基本假定的关系,使得企业每年的投资额必须大于等于0,而在现实情况下,企业并非每年都会有正的投资额,因此会使很多企业在样本分析中因为不满足该条件而被舍弃。第三种是LP法,由Levinsohn和Petrin于2003年提出,该方法解决了OP法遗漏投资额为0的样本的问题。基于上述测算方法的特征,本文最终选择LP法来测度全要素生产率(TFP),并用OP法进行稳健性检验中的替换变量检验。
2.解释变量:公司治理(CGI)。本文借鉴相关文献,利用主成分分析法构建公司治理水平指数,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本文采用的具体指标如下:股权制衡度、高管薪酬、高管持股、董事长与总经理是否两职合一、股权集中度、独立董事比例、董事会规模、董事会次数、监事会次数、股东大会次数、委员会个数。基于上述11个指标,利用第一主成分反映公司治理水平的综合指标(CGI),得分越高,公司治理水平越高。
3.其他变量。用企业研发费用占营业收入的比例衡量企业的研发投入(RD);用SA指数的绝对值衡量融资约束(FC),FC值越大,表示融资约束程度越高。控制变量则主要包括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总资产收益率(ROA)、企业年龄(Age)、管理费用率(Mfee)、总资产周转率(ATO)、是否由四大审计(Big4)、是否为国有企业(SOE),最后控制行业和年度效应。
所有变量及其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根据H1,构建如下基准回归模型:
其中,lnTFP代表全要素生产率的自然对数,Controls代表控制变量,下同。
根据H2和H3,公司治理能够通过提升研发投入和缓解融资约束来促进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本文借鉴温忠麟等[15]的做法,使用中介效应模型对假设进行检验,在模型(1)的基础上构建如下模型:
其中:M分别代表研发投入(RD)和融资约束(FC)。
表2列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2可以看出,全要素生产率的自然对数(lnTFP)的最大值为9.96,最小值为5.27,均值稍大于中位数,说明我国制造企业整体发展不错。公司治理(CGI)的均值为0.28,稍大于中位数(0.26),说明整体而言制造企业公司治理水平中等偏上。企业规模(Size)的最小值为19.54,最大值为26,标准差高达1.192,说明我国制造企业之间的规模相差很大,资产负债率(Lev)的范围处于0.03~0.92之间,表明制造企业之间的资本结构差异较大,均值为0.42,中位数为0.41,说明大多数制造企业的资本结构较为合理。总资产收益率(ROA)的均值为0.05,说明制造企业的盈利能力相对来说较弱。总资产周转率(ATO)的均值为0.73,高于中位数(0.63),说明整体而言制造企业的周转速度还不错,但是仍然有待提升。管理费用率(Mfee)的最小值为0.01,最大值为0.68,均值为0.08,说明多数制造企业的管理费用率控制得较好,侧面反映出其具有较高的公司治理水平。是否由四大审计(Big4)的均值为0.04,说明多数制造企业并未聘请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对企业财务报告进行审计,是否为国有企业(SOE)的均值为0.37,说明样本中的制造企业多数为民营企业。
表2 描述性统计
表3列示了基准模型的多元回归结果。模型(1)的VIF均值为1.67,说明模型的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
表3 公司治理水平与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回归结果
从表3可以看出,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无论是否控制年度和行业效应,公司治理(CGI)均在1%的水平上与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lnTFP)显著正相关,说明公司治理水平越高,制造企业发展质量越好。依次加入控制变量以及行业和年度虚拟变量以后,公司治理(CGI)的回归系数有所下降,从0.078下降到0.022,但是显著性依然保持不变,这主要是因为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差异部分由控制变量、行业和年度因素所解释,且增加后回归的拟合度有所上升,模型的解释力也有所加强。由此可知,良好的公司治理能促进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即公司治理水平越高,制造企业发展质量越好,H1得到验证。
表4列示了H2和H3的中介效应回归结果。其中,列(1)~(3)是以研发投入为中介变量的回归结果。列(2)对公司治理与研发投入之间的关系进行了验证,可以发现公司治理(CGI)的系数不显著。列(3)中公司治理(CGI)的系数为0.017,研发投入(RD)的系数为0.009,两者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Sobel检验的Z指数值为3.106,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研发投入在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中发挥部分中介效应,即公司治理能够通过增加研发投入来促进制造企业的高质量发展,H2得到验证。
表4列(4)~(6)是以融资约束为中介变量的回归结果。列(5)列示了公司治理与融资约束两者之间的关系,结果显示公司治理(CGI)的系数为负但是不显著。列(6)中公司治理(CGI)的系数为正、融资约束(FC)的系数为负,且至少在5%的水平上显著,Sobel检验的Z指数值为-3.842,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融资约束在公司治理与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制造企业由于其固有的生产特点更容易面临融资约束,而高水平的公司治理能向外部投资者传递良好信息,吸引更多投资者的关注,同时增强银行对企业的信任,从而获取信贷资源,为企业的生产、研发和投资活动提供支持,促进企业的高质量发展。综上,公司治理能够通过缓解融资约束促进制造企业的高质量发展,H3得到验证。
表4 中介效应回归结果
1.替换被解释变量。用OP法计算得到的全要素生产率(TFP_OP)替换前文中LP法计算的全要素生产率,再次对基准模型(1)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中列(1)所示。可见,公司治理(CGI)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一致,H1再度得到验证,说明公司治理能促进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
2.滞后一期。公司治理是长期性的活动,其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可能存在滞后性,企业的治理决策对公司发展带来的效用不会立竿见影,当期的公司治理水平变动很可能对以后期间的企业发展状况产生影响,从而影响企业的发展质量。因此,将解释变量公司治理滞后一期(L_CGI),与当期因变量再次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中列(2)所示。可以看到,L_CGI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与前文一致。
表5 稳健性分析回归结果
3.PSM倾向匹配得分。通过对样本进行倾向得分匹配,得到ATT的T值为6.48,用相应的子样本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5中列(3)所示。可以看到,公司治理(CGI_dum)的回归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与前文结论一致。
1.市场化水平异质性分析。前文分析结果证明了公司治理与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但是本文的公司治理指的是公司内部治理,而外部环境也会对公司治理和企业发展产生影响,其中市场化水平对公司治理有着根本性影响[16]。市场化水平提升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法律安排与执行机制日趋完善,因为法律对投资者权利的保护程度及执行水平是决定公司财务和治理行为最基础的因素[17],这种宏观制度因素对企业微观治理行为的作用机制主要集中在法律对企业内部人违规、违法行为的事前威胁和事后惩治上[18],从而促进企业持续稳定发展。市场化水平也反映了上市公司所处的政府治理环境,而制度层面的约束和政府治理对公司层面的治理、行为和业绩具有根本性的影响[19],区域市场化水平越高、政府运作越规范、政府干预越少,法律执行水平越高,控股股东及其背后的政府就越没有理由凌驾于上市公司之上,从而更可能约束自身的行为[20]。
本文选取市场化指数[21]来衡量区域市场化水平(GT),市场化指数值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则GT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在基准模型(1)中加入GT变量、公司治理和区域市场化水平的交乘项(CGI_GT)后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6列(1)所示。可以看出,公司治理和区域市场化水平的交乘项(CGI_GT)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在市场化水平更高的地方,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正向影响更深。这可能是因为:市场化水平高的地方经理人市场机制更完善,当企业内部委托代理矛盾不可调和时,更容易通过更换经理人的方式来保证公司治理机制的正常运行;而在市场化水平低的地方,政府在资源配置当中发挥更多的作用,可能会导致资源配置扭曲,影响公司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
表6 异质性分析回归结果
2.行业竞争异质性分析。企业间的生产率差异除了来源于内部治理,还会受到环境(如市场竞争等)的影响,且大多先影响产业层面的生产率,再影响企业层面的生产率[22,23]。市场竞争会迫使企业尽可能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从而获取外部资金支持[24]。在缺乏竞争的行业中,由于信息不对称程度严重,信贷配置资源扭曲,企业更容易受到融资约束,不利于企业发展质量的提升。
本文采用赫芬达尔指数来测度行业竞争(HHI),HHI数值越大,说明行业竞争越小,在基准模型(1)中加入赫芬达尔指数(HHI)、公司治理和赫芬达尔指数的交乘项(CGI_HHI)后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6中列(2)所示。可见,公司治理和赫芬达尔指数的交乘项(CGI_HHI)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赫芬达尔指数(HHI)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在缺乏竞争的行业中更为明显。这可能是因为:在缺乏竞争的行业中,高水平的公司治理能够有效降低内外部信息不对称程度和资源配置扭曲程度,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为研发活动提供资金支持,促进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
3.地区异质性分析。由于地区差异,企业发展所面临的政策环境和自然资源禀赋条件等大不相同,因此公司治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也可能不同。本文将全国31个省市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三个地区分样本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6中列(3)~(5)所示。其中,东部和西部地区公司治理(CGI)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而中部地区公司治理(CGI)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更高,市场机制更完善,能够保证公司治理机制良好运行,从而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支援西部政策为西部企业提供了资金或税收优惠政策等支持,而较高水平的公司治理能使这些资金配置达到最优,为企业开展创新活动提供支撑,从而更有助于西部企业的高质量发展。
本文以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为研究主线,以公司治理为切入点,构建公司治理水平指数,以全要素生产率衡量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水平,用2009~2019年沪深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通过理论与实证分析的方法研究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以及研发投入和融资约束在其中发挥的中介作用,主要得出以下研究结论:
第一,控制年度和行业效应对公司治理和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进行回归,结果表明两者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即公司治理水平越高,制造企业发展质量越好。公司治理作为一种制度安排,能有效化解各方分歧,降低各种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博弈成本。因此,公司治理水平越高,越能减弱由于委托代理而产生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对公司发展的不良影响,进而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
第二,公司治理通过一定的路径对企业高质量发展产生影响。本文通过中介效应模型验证了研发投入在公司治理和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中介作用,回归结果表明,研发投入发挥了部分中介效应。制造企业的高质量发展离不开技术进步的驱动,研发投入是技术创新水平的重要体现,公司治理能影响企业各项监督和激励机制的运作,避免企业管理层出现短视行为,为研发活动提供资金支持,提升企业的技术水平,进而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因此,公司治理能够通过提升研发投入来促进制造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
第三,融资约束在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中发挥着部分中介作用。制造企业对于固定资产投资和技术研发存在一定的资金需求,更容易面临融资约束,不利于企业的高质量发展。公司治理能够通过降低信息的不对称性、增强投资者的信心等为企业吸收投资,从而为企业的生产经营和研发投入提供足够的资金,进而提升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因此,公司治理能够通过缓解融资约束促进制造企业的高质量发展。
第四,通过异质性分析,本文得出了以下三个结论:①在市场化水平更高的地方,市场机制更完善,公司治理机制能够更好地运作,因此在市场化水平更高的地方,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正向影响更深;②在缺乏竞争的行业中,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正向影响更显著;③公司治理对制造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在东部和西部地区更显著,在中部地区不显著。
我国经济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不论是宏观经济的发展还是微观企业的发展都需要以创新驱动作为发展动力,这也是制造企业经营长盛不衰的关键。而技术进步离不开企业的研发投入,但是现有研究表明,在两权分离背景下,委托代理问题的存在是制约企业研发投入和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重要因素。我国公司治理存在的主要问题是高度集中的股权结构和不完善的法律制度,致使公司内部治理监管形同虚设,从而影响企业发展的方方面面。因此,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建议:
首先,完善投资者保护相关的法律,加大对侵占企业资产犯罪行为的惩罚力度,严格按照法律执行惩戒控制人的违法犯罪行为。《证券法》在2019年通过修订,并于2020年3月1日开始实施,证券市场制度得到进一步完善,证券违法成本进一步上升。监管当局应当加强监管、严格执法,加大打击和管控侵害中小股东等利益相关者利益等行为的力度,建立良好的市场环境,以更好地发挥内外部治理的监督效用,规范内部经理人的经营管理行为,避免其盲目短视行为,关注企业的长期发展,加大企业的研发投入,提升企业技术水平,助力企业高质量发展。
其次,提升公司信息披露水平,强制完善披露内容,重视公司信息披露质量,为投资者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提升投资效率。通过提升信息透明度以及投资者对公司的监督或参与程度,让投资者充分了解公司的治理状况,通过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吸引投资者的投资或者获取更多的贷款资金,缓解企业的融资约束,优化资源配置,让企业能将资金物尽其用(如投入研发活动),从而促进企业的高质量发展。
最后,在宏观治理环境上,政府应当积极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完善资本市场监管体系,对上市公司的治理实施更为严格的监管与约束,提高内部人控制的违法犯罪成本,减少制度性缺漏导致的非法获利行为。同时,对于先进的研发技术要给予充分的政策扶持,在严格监管企业经营的同时,更好地关注企业的长期可持续发展。
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以后,企业要转换发展理念,以创新驱动引领实现高质量发展,逐步摒弃依靠劳动、资本以及牺牲环境换来的粗放型发展,尽快实现发展模式的转变。尤其是制造企业,要通过持续加大研发力度,不断谋求核心技术的进步,专注于科技产品的开发,使制造业成为技术、模式创新的重要载体,承担起以创新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力军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