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闲笔

2022-06-13 10:54文河
安徽文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池塘时代

新 春

隔年相见,春风如晤;昨夜微雨,柳色初新。

这是十天前随手写下的句子,如今,柳树的芽已经好大了,柳色简直比花色还短暂。最初的柳色就像草色,近看似有若无,远看则呈现出明净的绿意。再过几天,柳芽变成柳叶,柳色也就变成柳荫了。但春天还是新的。

春天的早晨,天地清静,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其实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曙色初动,天地如新。春天的蔬食,头刀韭,菜花梗,刚冒尖的春笋;俄罗斯人吃醋渍樱桃,日本人则吃樱花。立春日,古人摆春桌,坐春椅,饮春酒,食春饼。秋阴漠漠,使人沉闷,春阴漠漠,则使人沉思,春阴即便很浓,也给人一种清透之感;秋雨凄冷,世界一片萧瑟;春雨呢,日本俳句女诗人千代尼说,春雨里所有的东西都美起来。

日本作家德富芦花说,春天会让人产生一种“近乎撒娇的悲哀”。我们的古典诗词里,也有一个频繁出现的词,“春愁”,它经常还会被“惆怅”这个词代替。《诗经》里也说,女心伤悲。春日迟迟,那女子心里莫名其妙就有某种说不出的幸福,又伴随着一丝说不出的心酸和委屈,春风如醉,花草如梦,这一切这么美,明明都是真的,却偏偏又像是假的。那一刻,她更真实地意识到了她自己。阳光中的远山远水,有那么一丝微茫和迷离,她想在心底喊一声谁,又不知道喊谁,她只感到在这个世上,应该有那么一个和自己很亲很亲的人。春天是女性化的,感性的,像一匹绣满花纹的丝绸,铺展在一江碧水里,华丽得让人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春心也不單指男女之思,它其实是一种一触即发的诗心。李商隐有个哀感顽艳的句子,“望帝春心托杜鹃”。而又有哪个诗人没有一颗善感的春心呢。伟大的诗人都是永恒的,他大于他的时代,他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时代,因为他活在所有的时代。在不同的时代,也许他只不过换了一个名字而已。他在一个时代叫屈原,在另一个时代也许就叫李白或杜甫,他甚至可以成倍数地增长。他就像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迢迢不断,这条河流继续流下去,又变成了苏东坡。说到苏东坡,我就一下子想到他写的词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新火试新茶,多么隽永清新的自然之味啊。这种闲情雅致只能来自一颗从容淡定又丰富善感的春心。

前天去一个村子里看望一位农家老人,老人八十多岁了,除了有点耳背,身体很好。她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住着,独自生活,在她的厨房窗户上,我注意到,挂着一盏过去年代常用的旧马灯。我立即想到一个词,春灯。大门旁有两棵小桃树,枝条上缀满花蕾。老人说,去年只有一棵结了桃子,今年这么多花骨朵,看来两棵都会结了。

村子里时时传来斑鸠的叫声。古人把这种春天鸣叫的鸟儿叫春鸠。真雅。春天的早晨,春鸠最喜欢鸣叫,还有很多鸟儿也喜欢在春天的早晨鸣叫。

关于河流

虽是平原地带,我生活过的村庄曾经也有很多小河的。儿时我家住在村子后面,房子东边和北边被一条小河绕着。房子北边的水较深,东边的则很浅,有时干涸着,我从来没有被阻隔的感觉,经常从河这边跑到河那边。夏天,雨水多,河里才会积水,水位差不多能漫到岸边。记得有一次,母亲给对岸的邻居送一个花皮大西瓜,她把大西瓜放在木盆里,用竹竿一推,木盆晃晃悠悠,就漂到对岸去了。邻居大婶笑呵呵抱起西瓜,也用竹竿一推,木盆又漂了回来。这个时候,我就不能随意跑到河那边了。要想过去,就必须通过正儿八经的大路。

十多岁时,我家搬到村子南边,门前也有一条小河。印象深的是河边有几棵大桐树,桐荫郁郁,邻居小颂姐常和母亲坐在树下做针线活,脸颊红红的,带着羞涩的微笑,低声和母亲商谈她的婚事。她出嫁的那天,我还有点失落,心想,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嫁走了呢。前年,她大嫂被车撞死,我开车带父母回老家吊唁,见到了她。我们好多年没见面,彼此都认不出来了。她现在跟着儿子在外地生活,帮着照看小孙子。村子里还有一些人,他们就像村里的小河,注定不能流到大江大海的。这是命。他们一辈子就在村子里活着,波澜不兴,然后,死去。

后来父亲在一个叫双庙的小乡镇工作,我随他在那儿生活过两年,那个乡镇旁边有条河,叫黑茨河。冬天,河面灰蒙蒙的,有天下午,我从一座桥上走过,看到水边泊着几条空荡荡的小船,远远望去,给人一种空寂的感觉。这种感觉,我至今还能想起。我的记忆力不好,很多事情,往往记不清具体的细节,只能记住这些事情当时给我带来的感觉。比如,我读一本小说,很快就会忘记它的故事情节,但很多年后,却能记起当时阅读它的一些内心感受。

我到县城生活,家住城西,不远处就是沙颍河。每天晚饭后,我喜欢到河堤散步。青少年时代,我以为这一生我能走很远很远,能走很多很多条道路,只要一直走下去,在某条道路的尽头,我一定会遇见我想遇见的人,或遇见我想遇见的风景,甚至遇见永恒。后来才慢慢发现,人生中看似最遥远的抵达,实际上往往也不过就是那么短短几步之处。道路的尽头也许一无所有。我们所能拥有的,只是过程。但就像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我可以把一条路,反复地走,走成无数条路。在一个周而复始的宇宙整体轮回里,一切孤立的个体存在,都不过是一次寂静的闪烁。然而,我们都在这个整体之中, 是整个循环不息的璀璨光带的一个构成部分。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生命又是无限丰富的。在河边散步,夜色里,河水有一种异样的宁静,人的心里也很安静。就算夏天汛期到来,河水上涨,滔滔涌流,只要我想静,也照样可以静。河水流啊流,但它流它的。水流我不流。不知不觉,我已经在颍水之滨生活了二十多年,岁月悠悠,书剑俱老。我的笔名叫文河,这个直白的名字就像一个括号——(),这里面括住的东西,就是我的生活。

我喜欢河流,但不喜欢大海。诗人茨维塔耶娃在给帕斯捷尔纳克的信中,也说自己不喜欢大海,她说海那么大,一眼看不到边,却不能在上面行走。耶稣曾在海上行走过,但那是神力。在我的生活中,没有神力,也不需要神力。我不喜欢太大的东西,太大的东西往往显得神秘。真水无香,至味必淡,我喜欢普通和平凡。容易看清楚的事物,其实更耐人寻味。

在河边,你有很多办法可以到对岸去,也能够轻易从对岸回来。

池 塘

江河湖海,都有名字的。池塘太小了,往往不足以命名。西边的池塘就叫西塘,南边的池塘就叫南塘,有芦苇的池塘就叫苇塘,池塘里种有荷花呢,那就叫荷塘,种有菱角,当然就叫菱塘。崔颢诗,“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这样一来,横塘这个名字便变得格外美好了。

木心有俳句,“一阵小雨过后,池塘分外澄碧”。

托尔斯泰的池塘,屠格涅夫的池塘,契诃夫的池塘,布宁的池塘,俄罗斯文学中的池塘很大。男人和孩子在里面洗澡,女人也在里面洗澡,不过不是混浴,塘边搭有浴棚或布幔。月亮升起来了,夜莺在树梢不停地婉转鸣叫,月亮随着清澈的塘水一起荡漾。契诃夫的小说《醋栗》里,那个税务局职员的最高人生理想是拥有一个小小的庄园,在庄园里种上醋栗,自己在露台上坐着喝茶,看小鸭子在池塘里泅水。契诃夫的原意是批评这种与整个世界脱节的封闭狭隘的一己之幸福。

而幸福到底又是什么呢,是一个努力的结果吗?也许更是一种过程。也许幸福只不过是一个念想,一个顽固的幻影。也许幸福是一只鹤,如果人生是一个池塘,幸福就是寒塘渡鹤影,你以为你的人生里拥有了幸福,其实那不过是幸福飘忽而过的影子,幸福本身却又早已飞远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谁的人生里都会有一些不堪之处和无奈之处。看《世说新语》,处处是名士风流,但再看晋人书法手帖,则又看到了风流名士个人生活中的无奈和伤痛。《世说新语》里的名士,是旁观者眼中的形象,手帖里的名士,是名士们内心真实的自我流露。

中国古典的池塘,在水面戏水的常常是鸳鸯。在我的主观印象中,小小的池塘,晚唐比初唐多,词里比诗里多。春阳如洗,縠纹如梦,山一重水一重,那远行的人经年未归,池塘里新荷的叶子刚刚出水,一切都是新的,都刚刚开始,花朵正从四面八方走来,而那水边的人却感到自己如花的年华已经慢慢老了。而《诗经》呢,则整个都在日月山川里。

晚唐五代诗人韩偓有首《惜花》诗,学者顾随激赏其中好句,“临轩一盏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晚唐五代,那是一个乱世啊。大家都眼睁睁看着自己置身其中的世界衰乱了,没有人能超然物外,却又都无能为力。在大时代的衰乱里,人对那个世界是没有恨意的,因为说到底,恨也是一种激情。到最后人连恨也恨不起来了,只是感到一种空茫的无奈和悲哀。你知道你是对的,实际上也确实是对的,但在这个世界上,你又觉得处处总不相宜,这一生仿佛哪儿又错了。明日池塘是绿阴——春天结束了,花朵没有了,毕竟还会有绿阴。人生无奈的失去中,毕竟还是有些东西存在着的。到了后来的李煜,“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那是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这恰恰说明以前曾经拥有得太多。有得有失,是人间;不增不減,是佛境。人生需要执着,也需要超脱。长沙招贤禅师说,“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芳草和落花都是你的,又都不是你的。这个世界是你的,又不是你的。这人间我们不过是来了,然后又走了。我们所有的轰轰烈烈,不过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风过去了,池塘又恢复了平静。

柳线已老,塘边草盛。我去湿地公园散步,塘边小立,清风徐徐,天淡云闲,忽然就听到树上响起一声新蝉。这才惊觉夏天原来已经很深了。

声 音

我不懂音乐,对我来说,音乐就是很多好听的声音。

喜欢大自然的声音,风声、雨声、鸟啼、虫鸣。风有情绪和性格,温柔起来,梦一样轻轻拂过,悄无声息,只是类似于一种微茫的感受。有的声音我们是听不到的,但它又是声音,比如,自在飞花轻似梦,它还是有声音的,一种声音的感觉。风声再大一些,是吹拂,有了声响。更大一些,是呼啸,触处皆响。风吹大叶杨,哗——哗——,繁密却又空洞,空洞导致寂寥;风吹深秋的丝瓜架,枯藤和老叶摇动,沙——沙——,是金属与金属相摩擦的声音,又是生锈的金属;儿时的深夜,风吹茅草屋顶,呼——呼——,仿佛不是吹,而是波浪一样向着一个未知的地方翻滚。风声带有玄思色彩,雨声则感性多了。雨滴打在芭蕉叶上、梧桐叶上,啪嗒、啪嗒、啪嗒。节奏再慢一些,啪,啪,啪。记得某部电影里的一个镜头,深碧的湖心,落了一大滴雨,“咚——”孤零零的一个声响,清脆、圆润、简洁。湖水荡了荡,又荡了荡,天地都受到了惊扰,但湖水旋即又恢复了平静。是永远的平静。

风声雨声,说到底,也都是听者自己的心声。那么,鸟啼和虫鸣呢?家乡鸣声最婉转的鸟儿算是黄莺和画眉了,黄莺春来秋去,初夏绿荫清嘉,雏莺初试啼声,带着几分娇憨,诗词里说到这种声音,会用一个“嫩”字来形容,莺声嫩。画眉是留鸟,暮春的黎明和傍晚叫得最欢。麻雀和燕子,声音细碎,不成腔,更不成调,啾啾,啾啾,唧唧,唧唧。乌鸦只是感慨,啊,啊。真是心有千千结,一辈子都积郁难舒啊。两年前,在一个叫宫营的小村庄,残雪未尽,夕阳一片明黄,天地肃穆,清远,到处都静悄悄的,古老的静,历史和岁月深处残留的锈迹斑斑的静。枣树桑树楝树的枝条,小枝静得尖细,粗枝静得遒劲,原来静与静也是不同的,但仿佛都不可以碰触,摸一摸就能刺破手指。就在这种无边的寂静中,从村子边缘的树林里,却传来了几声花斑鸠的鸣叫声。这几声鸠鸣,听了让人心里一软,几乎要流下泪来。

不说鸟鸣了,说说虫鸣吧。春天的虫鸣清新,虫声新透绿窗纱,是自然的声息进入了生活的内部。盛夏的田野,黄昏雨后,夕阳乍现,虫鸣如织,如沸。到了秋天,虫鸣仍然繁密,嘈嘈切切。天气慢慢凉了,虫声也越来越稀了。大月亮下,顺着河坝散步,坝边的草开始变黄了,草丛里会零零星星响起虫鸣,一粒一粒的,像银子,又像玻璃珠子打碎了,随意抛撒在人心里的某个地方,亮闪闪的,有着尖尖的棱角,不过就算划一下,也不疼,就是有点凉。

真羡慕那些能吹拉弹唱的人,我是什么乐器都不会演奏。我父亲做过乡村小学教师,儿时,记得我家堂屋墙壁上挂有一支竹笛,却没见父亲吹过它。我有时拿在手里,横吹竖吹,只能吹出一个短促的声音,“呜”。有一次,父亲的一个同事来我家,取下吹了一支什么曲子。我听着很好听,印象深刻,也因此记住了那个老师的名字,他叫丁友珍。我吹过柳笛,春天的杨柳,折一枝,做支柳笛,柳笛无腔,信口而吹,呜哩呜噜,有种释放和表达的快乐。寂寞的童年,还是有很多快乐的时光的,不知道为什么快乐,只是快乐,所以也是真正的快乐。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听古筝曲《寒鸦戏水》,听的是卡带,小录音机,音质并不好。乡村少年,孤陋寡闻,听古筝而并不了解古筝,只是听,单纯地听,听那种跳脱典雅的声音。寒鸦数点,飞飞落落,夕阳映在水波中,潋滟波光明丽闪烁。然而,终究天很冷,夕阳快要落了,终究是一个充满凉意的世界……听着听着,天也真的黑了。压水井池子旁边的那棵月季,还在深秋里开着花朵。

我是一个对于时间的流逝特别敏感的人,三十岁出头,就强烈感觉到自己的青春已经结束了,生命中有些东西在一点点逝去,从手指缝里水一样不断渗漏,想要抓住,又怎么也抓不住。有个初春的下午,阴天,独自坐在书房,在电脑上听阿炳的《二泉映月》。那千回百转的调子,像一根线,牵扯不断的线,看不到线头,也看不到线尾,好像长过千山万水,长过世上所有的道路。这根声音的线在心尖上绕来绕去,绕来绕去,让人淹然欲化。想听又不敢多听,不敢多听又想再听一听,春阴漠漠,欲雨而未雨,最后我还是未敢多听,走出了书房。

唢呐,锣鼓,有着民间世俗的热闹。古琴寂涩,石磬则超然物外。

冬至前后,住在一个小村里。夜长,天亮得晚,早晨起来,在院子里站站,清霜满地,看月亮挂在一棵大杨树稀疏的枝杈上。天空中也带着浓浓的霜意,冷肃,幽深,光景清绝,又让人感到一丝凄清。这个时候,忽然就听到墙头上响起一声高亢的鸡啼。东方红霞隐隐,天地一下子就亮堂了。

时代和雪

今年冬天,没怎么下雪,立春之后,下了一场春雪,也是下得敷衍了事,地面还没变白,便又草草收场。我出去想用手机拍几张雪景,结果拍出来的效果,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场浓霜。

川端康成《雪国》里的雪是美学背景,《水浒》中火烧草料场的那场雪是故事氛围,谢灵运的诗句,“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是一种难以排遣的心绪,宋元绘画中的雪山寒林是一种冲虚宁静的心境,禅宗里的好语,“好雪片片,不落别处”,说的其实是如来清净无染的自在法身。

英雄落魄,青山白头;一襟晚照,对雪无言。

第一次读帕斯捷尔纳克的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是十六年前。那时感兴趣的是日瓦戈医生在妻子冬妮娅和情人拉拉之间的情感挣扎。现在又重读了一遍,关注的是日瓦戈医生和他的时代。俄罗斯文学中,仿佛到处都是冬天,到处都是积雪,一场又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壮丽中又隐隐有种莫名的非人间的荒蛮。狂风呼啸,无边的田野和树林,三驾马车在飞腾旋转的大雪中疾驶而去。《日瓦戈医生》中的冬天漫长而严酷,它里面的雪是精神性的,有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在一个大变动、大混乱的时代,个体是无力的,尤其渺小。就算你想脱离自己的时代,你就能脱离得了吗?就算你不会被这种时代裹挟而去,你也会被这种时代紧紧“缠”住。开始,日瓦戈医生积极介入自己的时代,他试图给自己的时代疗伤。但他自己的内心却被那个脱轨的时代撞得伤痕累累,难以痊愈。他逃避,摆脱,挣扎,抗拒,直到最后,他放弃了自己的医生身份,悲哀地死去。

顺应自己的时代容易,不被自己的时代改变则很难。

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中,尽管你不是一个主题,不是一个段落,不是一个句子,不是一个词语,尽管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字,一个可有可无的字。但一个字,当你被更多的意义充满,你也可以变得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江流石不转,你独立地存在着,时代的潮流,也未必就能冲得走你。

木心终生恪守尼采的这句话:在自己的身上,克服这个时代。但我觉得苏轼儋州遇赦归来,途中所咏的这两句诗,更为明达彻悟:浮云时事改,孤月此心明。苏轼反对新法,遭到贬谪,但司马光不加选择地尽废新法时,他又有所保留,并不全部认同。他就是一个坚持己见,独立不改的人。对这个世界爱得深切投入、毫无保留,更多时候,则意味着受难。但这也是一种生命的自我升华。《维摩诘经》中天女散花,满天花雨只落佛弟子之身,不落菩萨之身。时代的大雪纷纷扬扬,宛如天女散花,但苏轼是菩萨之身,可以做到清净无染。

克服这个时代,其实就是内在的自我不被改变。比如,晚年的陈寅恪。

责任编辑 夏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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