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的影响研究

王元 索长清

【摘要】为探讨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的影响，本研究选取北京、辽宁、内蒙古、山东12所幼儿园1731名儿童，采用自编学前儿童学习品质家长评定问卷展开调查。结果显示：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发展良好，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总体没有显著影响，但是呈现出“非留守儿童>父母一方外出>父母共同外出”的特点，父母外出对不同年龄和不同性别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影响的表现不一致，父母双方外出儿童随年龄增长学习品质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而父母一方外出儿童学习品质呈上升趋势，且男童的学习品质发展更容易受到父母外出的影响。

【关键词】外出务工；农村留守儿童；非留守儿童；学习品质

【中图分类号】G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17（2022）05-0048-05

【作者简介】王元（1981-），女，山东烟台人，沈阳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讲师，硕士；索长清（1985-），男，内蒙古赤峰人，沈阳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

一、问题提出

留守儿童一直是我国社会转型期教育均衡发展中的弱势群体，他们因父母双方或一方外出务工而不能和父母双亲共同生活。据《中国儿童福利与保护政策报告2019》统计显示，截至2018年8月底，全国共有697万名农村留守儿童，尽管这一规模相较于2016年减少205万，然而在我国依旧是一个庞大的群体[1]。农村留守儿童所面临的生存与发展问题一直备受各级政府和学者的关注，特别是留守儿童学业方面。

学习品质是个体在学习行为与态度中表现出的相对稳定的学习倾向、学习风格等，是激发学习意识和调节学习过程的动力监控系统[2]。学前儿童的学习品质不仅能够预测早期学业准备，影响中小学学业成绩，也能够预测成人期学业成就，对儿童终身发展都具有持久影响[3]。“学习品质”这一概念被提出以来，受到世界多个国家高度关注，逐渐成为各国早期儿童学习与发展标准或指南中的关键领域。我国《3-6岁儿童学习與发展指南》也明确指出要“重视幼儿的学习品质”。

近年来，研究者将关注点集中至儿童学习品质的影响因素与培养策略之中。麦克德莫特等人的研究表明，幼儿园至小学阶段儿童学习品质潜在增长模型与其年龄、性别及家庭背景相关[4]，家庭资本、父母教养方式、亲子关系及互动质量等家庭因素对儿童学习品质产生重要影响。关注家庭环境对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的作用，有助于避免和克服家庭风险因素，减缓其对儿童学习与发展的不利影响。

目前，学界就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的身心发展与学业成就的影响机制、程度等仍然存在一定争议。一方认为，父母外出务工能够显著提高家庭经济收入，为留守儿童的营养健康、教育机会与资源提供较为充分的物质保障，进而对其学业表现产生正面影响[5]。另一方认为，父母外出务工导致农村留守儿童所在的家庭结构与功能不完整，剥夺他们获得日常生活与学习等方面的监督与辅导。他们绝大部分由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隔代照料，祖辈受教育程度较低，教育意识淡薄，对留守儿童的学习监管比较放松，可能会影响其人力资本积累，对身心发展、学业表现产生不利影响[6]。可见，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绩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异质性，其中间作用机制仍有待探索和验证。

学习品质对处境不利儿童的早期发展和后继发展有着持久且重要影响，有助于儿童抵御处境不利带来的负面影响。尽管目前已有大量关于家庭资本、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父母教养行为、家庭亲密度、家庭教育时间等对儿童学习品质影响的实证研究，但处境不利并不必然导致发展不良或学业失败。儿童学习品质的发展不仅受到先天遗传因素的制约，也受到家庭、学校等后天环境的影响，儿童年龄越小，儿童受父母影响越大，受同伴影响越小；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受父母的影响逐步下降，受同伴的影响越来越强[7]。但目前，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较缺乏，父母外出务工对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影响还未被足够关注。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分层整群抽样方式抽取北京、内蒙古、辽宁、山东四个留守儿童较多地区的12所幼儿园展开问卷调查，以留守儿童、非留守儿童及其监护人为研究对象，剔除3岁以下及数据缺失、数据异常的样本，保留样本1731个（详见表1）。

（二）研究变量

1. 因变量：学前儿童学习品质。研究采用自编学前儿童学习品质家长评定问卷，由好奇心、主动性、坚持性、灵活性、反思性5个维度17个题项构成。其中，好奇心测量题项采用艾米丽·格罗斯尼克关于好奇心的描述[8]，如“渴望学习新的东西”“喜欢问问题”等；主动性测量题项采用尤金尼亚·科罗塔耶娃关于主动性的描述[9]，如“参与活动或游戏时热情而投入”等；反思性测量题项采用尤金尼亚·科罗塔耶娃关于反思性的描述[10]，如“幼儿能够意识到任务的难易之处”等；坚持性测量题项选自摩根等人编制的掌握动机问卷的中文版[11]，灵活性测量题项选自丹尼尔·卡罗尔关于认知灵活性的描述[12]，如“对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容易产生小点子”等。问卷采用李克特5级计分，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明学习品质发展越好。问卷信效度良好，符合心理测量学要求。

2. 自变量：父母外出务工模式。考虑到农村劳动力外出务工模式多样，本文将父母外出务工模式分为父母双方外出及父母一方外出两种类型，旨在对比双亲陪伴、父母双方外出和一方外出三种情况下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状况。同时，本研究以父母教育水平为控制变量。

三、研究结果

（一）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状况

由表2可知，学前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各维度按得分高低排序依次为好奇心、主动性、灵活性、反思性、坚持性，学习品质及各维度均分在3.91～4.54之间，说明学前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状况良好。B8E17489-CA14-4DBD-811B-6E54E82D38C1

（二）父母外出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的影响

以学习品质为因变量，父母外出为自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如表3（见下页）所示，父母外出务工对学前留守儿童学习品质总体没有显著影响，但是在主动性和反思性维度存在显著性差异。进一步LSD事后检验表明，好奇心、主动性、反思性、坚持性及总学习品质得分都呈现出非留守儿童>父母一方外出>父母共同外出。在灵活性维度上，父母一方外出儿童学习品质得分要略大于非留守儿童。

（三）父母外出对不同年龄留守儿童学习品质的影响

多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父母双方外出儿童随着年龄的增长，其学习品质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即4～5岁组学习品质得分低于3～4岁组，但5～6岁组又有所提高；父母一方外出儿童学习品质随年龄增长大致呈上升趋势。其中，坚持性维度的年龄和父母外出呈现显著性的交互作用，即父母外出（双方或一方外出）对不同年龄的影响趋势有显著差异。

（四）父母外出对不同性别留守儿童学习品质的影响

多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如表5（见下页）所示，父母外出对不同性别留守儿童好奇心、主动性、坚持性及总学习品质具有显著差异，且父母双方外出的儿童学习品质得分男生低于女生，但父母一方外出的儿童学习品质得分则是男生高于女生。

四、讨论与建议

（一）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总体情况良好

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及各维度得分均为4.0左右，表明其学习品质水平比较乐观，好奇心、主动性、灵活性等表现突出，坚持性得分最低。以往很多研究也表明学前儿童学习品质总体水平良好。如有研究考查学习品质的五个维度（好奇与兴趣、主动性、创造与发明、坚持与注意、反思与解释），均达到中等以上水平[13]。类似的研究表明，幼兒在各项学习品质上的均值都超过中间值，并在好奇与兴趣、反思与解释方面处于中等偏上水平[14]。然而，由于不同样本存在一定的异质性（不同区域、不同民族）以及不同研究之间关注的学习品质要素及测评工具相异，研究结果还需得到更广泛的信息支持。

（二）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总体没有显著影响

留守儿童与非留守儿童在学习品质上没有显著差异，说明留守经历对其学习品质并不必然产生消极影响。有研究指出，与父母均在家的农村儿童相比，“仅父亲外出”对农村儿童的教育获得具有积极影响[15]。一方面，正向的“收入效应”起作用，即父母外出务工能够提高家庭经济水平，增加教育资源投入[16]；另一方面，离不开留守儿童个人因素的影响，很多处境不利儿童，诸如留守经历儿童更能在学业发展中表现出勤奋自强、自主自立的特点[17]。因此，提供良好的家庭学习资源，增强儿童吃苦耐劳的个性培养是解决农村留守儿童学业问题的内在途径。

然而，父母的陪伴与教育参与对儿童的学业发展至关重要。高水平的亲子互动增加了父母和子女的期望，进而促进子女的学业成就[18]。因此，尽管父母外出务工对学前留守儿童学习品质总体没有显著影响，但在研究中，学习品质呈现出“非留守儿童得分高于父母一方外出儿童得分，父母一方外出儿童得分高于父母双方外出儿童得分”的特点。基于此，父母要根据家庭实际情况，主动提升自身文化资本，增加家庭教育参与，在有限的亲子陪伴中开展有效的家庭学习活动，诸如阅读书籍、听故事、做手工等，发挥其对学习品质的积极作用。

（三）父母外出务工对不同年龄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影响的表现不一致

随着留守儿童年龄增长，父母双方外出儿童学习品质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父母一方外出留守儿童的学习品质随年龄增长大致呈上升趋势。其中，学习品质中的坚持性维度在年龄和父母外出变量的交互作用显著。因家庭结构导致儿童学业问题的现象存在，与父母一方外出相比，父母双方外出的消极影响更强烈，父母缺位，照料不足，不利于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然而，父母外出务工实际上增强了父母对儿童人力资本投资的预期和强度，改善学习条件，从而最终有利于学前儿童的学习品质发展。在坚持性维度上，对于学前儿童来讲，其注意水平较低，注意集中的时间也比较短，在完成一定任务的过程中，注意力不易集中，往往容易被无关因素所干扰，他们会经常违背成人的语言指导，违反游戏规则，离开预定的目标去注意那些他们感兴趣的内容。父母双方同时外出导致家庭教育活动的减少以及家庭活动目的性的减弱，隔代溺爱和疏于教养导致孩子抑制控制能力不足，因此坚持性得分趋势与父母一方在家呈现显著差异。总之，在必须外出务工的前提下，父母一方在家，一方外出工作是保障儿童得到良好照顾，同时也能改善家庭教育条件进而提升儿童学习品质的有利分工模式。

（四）父母双方外出对不同性别留守儿童的影响趋势不一致，男童更容易受到父母外出的影响

研究表明，父母外出对不同性别留守儿童学习品质影响存在显著差异。父母双方外出的儿童学习品质得分表现出男童低于女童，但父母一方外出的儿童学习品质得分则是男童高于女童。女童的学习品质表现优于男童，与部分国内外研究结果一致。在梵图佐看来，学习品质反映了幼儿以自愿和适应的方式管理其行为、情感和注意力的能力，在整个儿童期，女孩在动机和纪律相关行为方面优于男孩的现象已被广泛证实[19]。根据社会化过程理论，明显的性别差异很大程度上是在社会文化环境中学会的，包括儿童对父母性别行为的模仿以及受各种传媒等方面的影响。然而，父母一方在家提高了男童的学习品质，在家的一方传递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弥补另一方养育角色的缺失。因此，父母应依据儿童个体差异和性别差异，有意识地提高家庭经济和文化教育资源，提供有益的学习活动和丰富的生活经验，创设多样的学习材料和良性的亲子互动来促进农村留守儿童学习品质的发展。B8E17489-CA14-4DBD-811B-6E54E82D38C1

【参考文献】

[1] 黄哲程.全国农村留守儿童数量降至697万，96%为隔代抚养[N].新京报，2019-05-28（A13）.

[2] 索长清.幼儿学习品质之概念辨析[J].学前教育研究， 2019（6）：35-44.

[3] 张莉.儿童执行功能与早期学业能力的关系：学习品质的中介作用[J].心理与行为研究，2021，19（1）：52-58.

[4] McDermott P A，Rikoon S H，Fantuzzo J W. Transition and Protective Agency of Early Childhood Learning Behaviors as Portents of Later School Attendance and Adjustment[J].Journal of School Psychology，2016，54（2）：59-75.

[5] Ambler K，Aycinena D. Channeling Remittances to Education：A Field Experiment Among Migrants from El Salvador[J].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Applied Economics， 2015，7（2）：207-232.

[6] McKenzie D，Rapoport H. Can Migration Reduce Educational Attainment Evidence from Mexico[J]. Journal of Population Economics，2011，24（4）：1331-1358.

[7] 索长清，王元.家庭因素影响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发展的路径研究[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20，33（3）： 85-90，111.

[8] Grossnickle E M. Disentangling Curiosity： Dimensionality， Definitions， and Distinctions from Interest in Educational Contexts[J]. Educational Psychology Review，2016， 28（1）：23-60.

[9][10] Korotaeva E V，Svyattseva A V. Initiative Development in Preschool Children[J]. Procedia-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2016（233）：280-286.

[11] Morgan G A，Wang J，Barrett K C.The Revised Dimensions of Mastery Questionnaire （DMQ 18）[EB/OL].https：// 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326107138.2021-12-10.

[12] Carroll D J，Blakey E，Gibbon L F. Cognitive Flexibility in Young Children： Beyond Perseveration[J]. Child Development Perspectives，2016，10（4）：211-215.

[13] 李帆.幼儿家庭常规和学习品质的关系研究[D].北京： 首都师范大学，2011.

[14] 南姣鹏.入学准备视角下幼儿学习品质的研究[D].兰州：西北师范大学，2013.

[15] 袁梦，郑筱婷.父母外出对农村儿童教育获得的影响[J].中国农村观察，2016（3）：53-63，96.

[16] Hu F.Migration，Remittances，and Childrens High School Attendance： The Case of Rural China[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ducational Development，2012，32（3）： 401-411.

[17] 王晖，戚务念.父母教育期望与农村留守儿童学业成就——基于同祖两孙之家的案例比较研究[J].教育学术月刊， 2014，30（12）：66-72.

[18] 王元.家庭资本与教育代际流动：基于学习品质的研究[J].基础教育，2020，17（5）：102-112.

[19] Fantuzzo J，Bulotsky-Shearer R，Mcdermott P. Investigation of Dimensions of Social-emotional Classroom Behavior and School Readiness for Low-income Urban Preschool Children[J]. School Psychology Review，2007（36）：44-62.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青年课题“幼儿学习品质的发展及其培养研究”（课题编号：CHA160213）；辽宁省教育厅科学研究经费项目“新生代幼儿教师组织承诺的跨层次研究：前因、结果及有效性分析”（项目编号：WJC202030）；田家炳基金会项目“辽宁省乡村幼儿园教育质量提升计划”的研究成果。

通讯作者：索长清，suochangqing@126.com

（責任编辑 张 娟）B8E17489-CA14-4DBD-811B-6E54E82D38C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