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王堆帛书《战国纵横家书》书法特征探析

摘要：秦汉时期在汉字发展演变史上是非常重要的隶变时期。马王堆出土帛书《战国纵横家书》作为这次演变进程中的过渡体貌，有着非篆、非隶而又似篆、似隶的特有的书体混合之美。文章从书体的隶化情况、字形特征、章法风格特征等方面分析西汉早期过渡的古隶体貌，为追溯隶书起源提供确实的依据。马王堆帛书书法为后人的学习和研究提供了极好的范本。

关键词：战国纵横家书；隶化；字形；章法

197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帛书《战国纵横家书》，宽约23厘米，长约192厘米，共325行，每行30～40字不等，共11 000余字，首尾完整。此帛书出土时断为24片，在墓中折叠成长方形存放，水浸导致墨迹渗化，留有明显的印痕。全文共27章，内容主要是关于纵横家苏秦与苏代、苏厉、田婴、李兑等人的书信往来和谈话资料。据唐兰先生考证，此帛书因避“邦”字讳可能是汉高祖后期或惠帝（公元前195年前后）时的写本。

一、从构形分析文字隶化

在学术界，关于隶书的起源和发展有着不同的观点，现在更多的学者认为春秋战国时期隶书就开始萌芽。马王堆汉墓简帛书的出土提供了实物参考。隶变是在篆书俗体的基础上生成的。当时官方用的是正体篆书，日常书写多用隶书。

小篆和隶书从点画、字形、体态上对比：小篆的字形以长为主，线条圆润饱满，弧度伸展流畅，隶书则取横向，字形有点扁，在转折处出现了方折。吴白岛在《从出土秦简帛书看秦汉早期隶书》一文中也指出：“小篆和隶书都是对秦统一以前的文字进行简化的结果。‘省改’和‘约易’，从发展的方向说，是相同的。不同之处在于：隶书比小篆简化得更大、更彻底。小篆还保存了象形字的遗意，‘画成其物，随体诘诎，隶就更进了一步，用笔画符号破坏了象形字的结构，成为不象形的象形字……”[1]

二、字体特征

在古文字向今文字演变的过程中，呈现出连续性和阶段性特点。西汉早期的写本显示出隶书萌芽阶段的特征。《战国纵横家书》的文字正值隶变最激荡的时期，在文字形体的演变研究中有突出的价值。本研究试将《战国纵横家书》与甲骨文、金文、汉隶等进行比较，以期直观地展示馬王堆帛书本身所呈现出的笔画、结构形态等诸方面的特点。

（一）点画的变化

篆书的字形特点为方长，突出弧度，圆转在小篆则更为突出；从点画上看，除甲骨文因书写载体和书写工具等因素的影响使笔画方折外，其他的文字多迂曲圆转。孙过庭《书谱》曰：“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简而便。”[2]隶书具有字形宽扁的特点，还把圆转变方折。

以下将《战国纵横家书》与古文字中的甲骨文、金文进行比较，其点画变化的规律是将篆书迂曲、圆转的线条“化曲为直”，点画变得明朗清晰，更易于书写，且字形更加装饰化。

弯曲的线表示手臂，而在《战国纵横家书》中，曲线被写成了直线，形成新的书体，即楷书的基本笔画之一—捺画。在隶变过程中，还有些字同时出现了撇和捺。它们的出现呈现八分的左右开张之特征。

4.方折

折笔是东汉隶书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刘熙载所谓“隶取势险节短”[4]，也就是说隶书改篆书弯曲圆转的长笔画为简短方折的折笔。裘锡圭在其《文字学概要》中对折笔法也有论述：“在秦国文字里，大约从战国中期开始，俗体才迅速发展起来……秦国的俗体比较侧重于用方折、平直的笔法改造正体，其字形一般跟正体有明显联系，而且秦国文字的正体后来演变为小篆，俗体则发展成为隶……”[5]

“王”“之”“上”“天”等字都有“一波三折”的燕尾，这和篆书的横画已经大有不同，起笔是裹锋，形状是圆形。

（二）构件的变化

马王堆帛书《战国纵横家书》正处于隶变最激烈的时期，故文字组成的各部分构件均处于变动不稳定的状态之中。

1.构件草化

关于草书究竟起源于何时，历来有两种观点：第一种观点是“秦末说”，如汉代赵壹在《非草书》中云：“盖秦之末，刑峻网密……军书交驰，羽檄纷飞，故为隶草，趋急速耳，示简易之指……”[4]另一种观点是“汉代说”，如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所提：“汉兴有草书。”裘锡圭先生[5]认为：“草书字形不出自成熟的隶书而出自古隶的例子是常见的，不但是偏旁的写法，就是文字的写法也往往由古隶变来。”[4]在《战国纵横家书》中有些字的构件出现了草化的写法。马王堆汉墓出土其他的帛书也出现草化，验证了裘锡圭先生的说法。

将“辵”构件草化为“辶”，可见这是草化得比较早的部首。如“过”“通”“逾”“遇”“归”：

三、章法特征

《战国纵横家书》和马王堆其他帛书相比较，章法处理比较特别。《春秋事语》《老子》甲本《老子》乙本《周易》等有明显的朱丝栏行格，行距分明。虽无字格，但书写明显受到行格的限制，字形大小变化不大，字行间没有较大的变化。《战国纵横家书》章法严谨，其字皆映带而生，有大有小，因势赋形，生动有趣。从创作过程来看，书写者虽然用笔着力有收有放，但其主旨万变不离其宗，全局上似下一盘棋，章法围绕着主题展开。每个字的大小、粗细、长短、曲直、离合、向背对比关系强烈，个性鲜明。

（一）整体章法

上下左右呼应，横伸纵舒、穿插避让、顾盼有致、妙趣横生。

（二）行与行之间的留白疏密得当

行与行之间相辅相成，左边疏朗，右边紧凑，形成鲜明的对比。如“之也欲”和“伤秦必”的对比，前者松，后者紧。左右两边的字是避让穿插的关系，使纵向的气息更加流畅。

（三）字与字之间的留白疏密得当、妙趣横生

第一，字与字之间收放对比强烈，如“事”“王”“三”的前紧后疏对比明显。第二，笔画多的字顺势写大并且字形偏长，笔画少的字则字形偏扁，落差变大，更加生动。第三，强化了主笔画的长度，如“也”字的长笔，在视觉上显示了节奏的变化，也增加了字与字之间的空白，整个空间更加透气、灵动。

四、风格特征

从整卷帛书来看，其开头与结尾的字迹并不一样，至少为三位抄手所抄写。第一种笔迹是从第1行到抄写到第235行第9个字之间，第二种笔迹从第235行第10个字抄写到第313行之间，第三种笔迹从第313行抄写到第325行，第三种笔迹抄写的主要是第27章内容。马王堆帛书应该是请专门的抄手来抄写的，因为内容多、时间跨度长，推测原来是计划由一位抄手进行，不知何因，途中临时换了另一位抄手，快到末尾，又换了一位抄手，从而形成了三种不同的风格。

从用笔风格角度分析，第一位抄写者书写笔法娴熟，丰富多样。起笔保留了篆书的藏头圆起，还出现了藏头尖起、截锋方起等不同的笔法。圆中见方、方中寓圆、方圆并存。线条厚实、圆润而饱满，又有顿挫波磔、沉着痛快，有一种雄毅豪放的气势。第二位抄手相对第一位书写者而言，用笔颇感柔弱而纤细，沿袭秦隶，以圆转为主，方圆并用。第三位抄手用笔笔势灵动而富有明显的节奏，点画遒劲有力，粗细明显，出现了跌宕起伏的变化。

从字体风格角度分析，第一位的笔画显得刚劲挺拔、字体纵长，用笔顿挫有力，转折处棱角分明，呈现一派雄健之气，上下字间距比较紧凑，突出主笔；第二位的字体虽然也是纵长的，但圆转处较多，这使得字体少了一分刚劲，多了几分秀美，上下字距大，显得空灵；第三位的字字形收紧，也是以圆转为主，轻巧而飘逸，上下左右字距比较紧凑，排列有序。

五、結语

《战国纵横家书》为西汉初期手抄本，保存比较完整，是两种不同书体—篆、隶杂糅形成，保留了西汉早期古隶的朴厚古拙。手抄者精良、自然的书写，对字法生动巧妙的处理，透出的率真自然的章法，都体现了古隶的魅力，给今天的书法创作带来很大的启发。

作者简介

廖敦涛，1991年3月生，男，汉族，湖南邵阳人，湖南科技大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为书法简帛。

参考文献

[1]吴白匋.从出土秦简帛书看秦汉早期隶书[J].文物，1978（2）：48-54.

[2]（唐）孙过庭.书谱[M].北京：中华书局，2003.

[3]（汉）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79.

[4]历代书法论文选[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9.

[5]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