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天使的翅膀

文|吴梓君

“孩子，其实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因为翅膀断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直寻找为他们缝补翅膀的人。当成人的世界不嘲笑他们的青涩、荒唐、鲁莽，能给他们一种宽容，一种鼓励，那么，他们会在没有忘记天空的时候，缝上翅膀，重新成为天使。老师，就要努力去做那个为天使缝补翅膀的人。”

——题记

每一个天使都有自己的故事。这是属于天使小瑞的故事。

小瑞是我从教三年以来印象最深刻的孩子。

与小瑞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当年的一年级新生见面会上。当时我作为一个新老师，面对台下的家长和孩子，心里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所以战战兢兢地在讲台上布置各项工作。“砰——”，一个沉闷的声音打断了我说话，教室忽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小瑞和他父亲坐的位置。只见小瑞父亲把摔倒在地的孩子以及他坐的椅子从地上扶起，然后带着脸上来不及消去的尴尬和几分歉意，朝周围接连点了几下头。原来是小瑞坐得不安分，东摇西晃，结果连人带椅子一起翻了。接下来，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摔倒的小瑞被扶起后，看到周围的叔叔阿姨还有同学都在看着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一般孩子在当众出丑后该有的羞愧，只见他先用两手食指把眼睛两角往上拉，再用中指各按住一个鼻孔把鼻子往上推，然后用小拇指把嘴角往两边拉，朝大家做了一个“猪脸”。此情此景，即使经验再欠缺，我也意识到这个孩子日后一定会给我的班级管理工作带来许多“精彩”。

果不其然，开学第一天刚进班那会儿，小瑞就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小瑞机灵得如同泥鳅般穿梭于教室的各个角落，似乎对什么都不陌生，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无拘无束。

后面的日子里，也一点点地印证了最初我对他的看法。小瑞总是跟老师们唱反调，我对大家说“我们一起去课文中看看好吗？”，他却扯着嗓子大声说“不好”，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而他乐在其中。上课时，他会以上洗手间为由偷偷溜出教室在走廊上玩一会儿再回来。体育活动时，他会趁老师不注意，爬到体育器材上自己一个人玩，有一次甚至还不小心把自己困在了器材室。在学生队伍里，很容易就能发现小瑞，因为他总是站不端正，不停地抠抠手，抖抖脚。做练习时，他会钻到桌子底下和我“捉迷藏”。课间，他总喜欢去摸摸同学或者和同学打闹，常常不知轻重，把同学弄受伤，当老师指出他行为错误并要求他改正时，他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而且每天都换着花样来，日日新鲜。他的自由散漫、调皮捣蛋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了。

一次课间，小瑞接连朝班上的几个同学吐口水，几个被他的口水“洗礼”的孩子集体来向我声讨他。我也终于忍无可忍了，决定约小瑞的父亲谈谈。

那天早上，小瑞爸爸与我面对面进行了深入的交谈。在谈话开始前，这个不算强壮的中年男子从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文件袋，颤巍巍地打开，拿出其中的一份文件向我展示。“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格外刺眼，一下子把我接下来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听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原来，小瑞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孩子还在读幼儿园时就已经协议离婚了。但他们为了孩子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隐瞒并且继续扮演夫妻，陪伴小瑞直至他长大到能承受真相的时候。夫妇二人在接送孩子上还分工明确：一、三、五妈妈接，二、四爸爸接，尽可能不让孩子察觉到父母的异样。只是后来因为小瑞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每周只能回来一次，照顾小瑞的主要责任就交由年迈的爷爷和奶奶接手。老人家宠溺孩子，再加上年纪大，许多事都没有精力管，所以就导致小瑞养成了不好的学习和生活习惯。从小瑞父亲口中，我了解到了一个跟在学校表现完全不同的小瑞。以前在家里，小瑞是一个活泼善良的“小暖男”，关心体贴家人，尤其喜欢画画。但最近，上了一年级的小瑞，发现了自己家的一丝异样——妈妈经常不在自己的身边。所以敏感的小瑞常常问爸爸，也问爷爷奶奶“妈妈哪去了”。大人们只好安抚小瑞，说妈妈的工作比较忙，经常需要出差。小瑞爸爸再三请求我一定要保密，并且帮忙多关注小瑞的情绪变化。

谈完话后，我回到办公室，隔着窗户，看着在走廊笑得“没心没肺”的小瑞，心里第一次对他产生了“爱怜”的情感。同时，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小捣蛋”，我应该怎么做？

时间是成长的记事本，陪伴是开启心灵之门最好的钥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默默关注小瑞，也查阅了有关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为什么在日常生活中他总是与“调皮捣蛋”联系在一起呢？细细分析，一方面应该是与他好动、自控能力差有关。以前总是要求他安静地做一些他不喜欢、不感兴趣的事情，他坐不住自然开始捣乱。还有一个原因，小瑞的好动行为是期待得到周围人的关注，这种行为是缺爱的表现。既然找到了“病因”，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症下药”了。小瑞的内心敏感早熟，过分的关爱会让他心存戒备。于是，我继续假装不知道他的特殊情况，假装他与其他孩子一样。

终于，我找到了突破点。有一次，在班上组织的课外实践活动中，我发现小瑞很热心，会主动帮助同学。在活动结束后，我表扬了他助人为乐的精神。这一表扬，对他影响很大。后面的日子里，我逐渐让他做更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并且经常找机会鼓励他、表扬他，让他在一次次的肯定中收获自信和正能量。另外，为了纠正小瑞课间的行为偏差，我还偷偷安排了班上两个行为习惯良好的小男孩主动去和他交朋友。小瑞还是好玩，但玩的不再是危险的活动了。毕竟，他的两个朋友拉着他玩的都是一些有益的活动。

慢慢地，小瑞的行为习惯有了很大的进步。他上课可以端坐40分钟听老师讲课，时不时还会举手发言，语言表达能力还很强呢！校运会时，他的两位朋友会带领他积极为运动员们加油。当然，我偶尔也会和他聊聊家常，旁敲侧击地问问他家里的情况。他只说妈妈现在的工作比以前忙多了，常常不在家。但是一出差回来，就会带他去吃大餐，买玩具……感恩节前几天，我在班上发起了一个制作感恩卡的活动，让孩子们在感恩节当天送给自己最想感谢的人。当天晚上九点半，小瑞爸爸发信息给我说，小瑞正在做感恩卡，他坚持要做一张感恩卡送给自己最爱的妈妈。第二天，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小瑞，你的感恩卡做好了吗？”小瑞冲我笑笑：“老师，昨晚我做了两张都不满意，我今晚再做，我想把感恩卡装饰得漂亮些！”他笑得那样羞涩，但又是那样乖巧。第三天一早，小瑞果真带来了卡片，像展示珍宝一样在我面前介绍卡片。那是一张黄色的卡片，卡片上贴着一张照片：小瑞妈妈搂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男孩，两人笑容灿烂。照片底下有两行夹着拼音的歪歪扭扭的文字：“gǎn xiè 妈妈gěi 了我生mìng，妈妈，wǒ yǒng yuǎn ɑì 你！”小瑞说：“老师，这是我第三次做的，旁边的桃心是我剪的，是我对妈妈的爱！”透过卡片，我仿佛看到了台灯下小瑞专注做卡片的情景，仿佛看到小瑞依偎在妈妈的怀抱中尽享母爱的情景。我用力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故作镇定，轻轻地搂了一下小瑞：“妈妈有你这样的儿子真幸福！你是妈妈的骄傲！”说罢，我将小瑞的卡片和其他孩子的卡片一起展示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小瑞仰起头，看了看别人的卡片，又看了看自己的卡片，满意地笑了。最后还不忘叮嘱我：“老师，这张卡片展示完你一定要还给我，我要送给妈妈！”我连声说：“会的，会的感恩节当天就会还给你”。

教育是慢的艺术，更是一种等待的艺术。作为班主任，应该具备一份在下一个路口等待孩子的耐心。小瑞虽然有许多不足，但他依然是个热爱生活的好孩子，我相信他会成长为正直善良的人。

教育的目的其实就是守护天使的翅膀，让弱不禁风的翅膀变得更加矫健有力，让迷失方向的翅膀找到灵魂的栖息地，让伤痕累累的翅膀有重新奋飞的勇气。我的小天使们，我愿一直陪伴着你们，守护着你们，去缝合修补你们的翅膀，让你们心怀理想，面朝阳光，展翅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