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视阈下溺水警情处理的困境与出路

刘文境 凌林

【关键词】自媒体;溺水;警情;困境;出路

【中图分类号】[R84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26-5328（2022）03--02

引言

2020年12月4日安徽望江县一名17岁的高中少女投河自杀，事发当时公安民警接警后第一时间奔赴现场。正当民警苦口婆心劝说的时候，女孩突然一个前冲的动作，一头扎进深水区。当冰冷的河水淹没了望江少女的呼吸，现场所有人的心情都跌落到冰点。目睹一个年轻生命的陨落，总是会让人心痛的，然而这起悲剧激起的波澜，还远不止于此。镜头下，没有立即跳河进行施救的民警，被社会舆论顶上了微博热搜。当晚，望江县公安局通报称，针对网友反映的警方在施救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将展开全面调查，两位涉事的民辅警均已被停职。一时间众说纷纭，仅仅在微博话题中，就有两亿人关注。事情至此，已经不单单是安徽县城的一起意外溺水事故了，而俨然成为一个典型的社会公共安全事件，在这起事件中矛盾的焦点是民警是否依法履行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即在所谓不明水情和自身能力的范围内，是否应该第一时间跳进冰冷的河水中救人。

一、自媒体视阈下溺水警情处理的困境

（一）信息传递的片面性与不准确性

《中国社会舆情与危机管理报告》曾显示我国涉警舆情大多为负面信息。这反映了受众似乎更容易对涉警的负面信息产生兴趣而涉。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是人类普遍对刺激性或吸引眼球的事物有着天生的好奇和关注。若“望江女孩”事件的结果是民警成功对女孩进行了施救，那最多只是一起普通的新闻报道，不会有引发这么多人的关注，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警察救死扶伤天经地义，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人们并不会思考在整个救援的过程中，其实是警察与死神时间赛跑的过程，危险性大大超乎他们的想象。所以，当有人在第一现场录下视频并未经审核就放到网上时，这就注定会故事的结局会出现无数种可能。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信息的编辑者，信息传递过程中非常容易被人剪辑、修改、编纂，一个细小的片段都能够被无限放大。加之近年来，涉警的负面信息在互联网上不断出现和被证实，也一定程度上使得广大人民群众对警察组织及公共权力的信任感逐渐降低。因此，信息传递的片面性和不准确性是当下警察处理溺水警情的首要困境。

（二）信息传递的迅速性与不可控性

“没有依据事实真相的评判只会让施救者寒心。”这句话恰恰印证了信息传递的迅速性和不可控性。“一键上传”、“一键转发”、“一键点赞”自媒体时代信息传递的速度超过了人类历史上任何时候，再快的危机公关都没有新闻的制造者来的迅速，而且这样的传播速度是由点到面几何式上升的，若没有合理有效的监管，就会出现“信息爆炸”和“流量造星”等情况，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可以左右社会舆论，干预司法立法，造成时局动荡。正因为如此，民警在处理突发溺水警情的时候，注意力基本都在施救的点上，而在舆论管控方面大多数情况下无暇顾及，就算意识到需要现场舆论控制，可能也会受到现行一些法律法规的限制以及无法强制执行等原因而被迫管控失败。这就给信息的快速传播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二、溺水警情处理困境产生的主要原因

（一）基层缺乏行之有效的监管体系与宣传力度

我国地表水水域面积总体上分布呈現东多西少，南多北少。而就算在干旱少雨的西部地区，冰川融水湿地、苔原沼泽、喀斯特溶蚀地下暗河以及小范围的洪积冲积扇都存在溺水警情的隐患。安徽地处江淮流域，河湖众多，流域总面积达13.94万平方公里，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每逢春夏时节是洪涝灾害的高发时期，给全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据我国卫生部门统计，全国每年约有5.7万人死于溺水，每年儿童溺水死亡人数占总溺水死亡人数的56.04%，并且溺水死亡的男性高于女性，农村高于城市。在基层，尤其是县级及以下行政单位由于缺乏有效监管，水深超过1.5米的危险水域没有明显警示牌也没有围栏等防护措施，辖区派出所民警人手不足，会水民警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往往发生溺水警情时并不能有效处理。与此同时，相较于大城市，中小型城市的防治溺水宣传力度严重不够，民众不听劝阻在水库、野塘、江河等自然水域游野泳和冬泳的情况时有发生，这也是造成城乡溺水死亡率高的主因。

（二）基层民警处理溺水事故能力与经验不足

“没有成功挽救生命的救援就是失败的。”无论跳楼还是投湖，指挥中心接警后应第一时间安排辖区内距离最近的民警和谈判专家赶赴事发现场，在暂未造成伤亡事故既成事实之前，一切救援都是有可能的。“望江女孩”事件舆论场上呼啸而来最多的是对民警施救不力的责难。有人质疑不够专业，女孩近在咫尺，却没有抓住时机揪住她;有人质疑救援态度不够端正，在抢救生命面前，民警怕冷而不愿下水;有的无良媒体甚至用“民警凝视女孩溺亡”这样的描述作为标题。其实这些都可以理解，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本就是人民警察责无旁贷的使命。君不见，这些最可爱的人能在窗边抱住跳楼的男子，能在桥上拽住跳桥的姑娘，能在洪水中托举襁褓中的婴儿等等。而这一次，面对“望江女孩”人们自然也希望民警在冰冷的湖水中能一把拉住女孩的手。

人民警察关键是警徽上的“人民”二字，这是老百姓发自内心对警察救死扶伤的期待。当然，生命至上，不仅是对被救者的承诺，也是对救人者的关怀，但不幸的是，这一次奇迹并没有发生。因此，从这点上暴露了基层民警在处理溺水事故时的能力不足，同时，网络上负面信息的爆发式增长也暴露了基层民警缺乏公共安全事件处理经验，缺乏与现场群众的有效沟通和舆论管控。

（三）公安院校警务水上课程与技能培训严重不足

我国公安院校警务水上课程的开设差异很大，不同学校对学生的要求也不尽相同，有的地方警校甚至没有这门课程。“望江女孩”事件反映出培养人民警察的高校缺乏对当下中国社会形势客观理性的认识，这起溺水事件是发生在水资源丰富的东部地区，尤其望江县地表水资源量高达18.75亿立方米，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天天和水打交道的地方，辖区派出所民警居然不会水，而且救援现场民警也没有携带相关间接救援的工具，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公安教育的失职。

除了警务水上课程没有形成规模开设之外，警务水上技能培训也严重不足。许多县乡一级的基层派出所从未有过专业的水上救生技能培训，甚至很多大城市的公安局都未给民警培训相关内容。许多人认为水上警务技能是水警和特警分内的事，与普通民警无关，殊不知当溺水危机来临时，时间就是生命，往往只有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派出所或民警才有可能救援成功。因此，从实践到认识，公共水上安全问题始终是徘徊在人民警察心中的梦魇。

（四）中国社会当下尚未形成成熟的心理干预体系

“当他们站上天台、跳入水中的时候，一切救援都称不上及时。”尽管很多情况下公安民警都会义无反顾选择用生命去拯救生命，但相比提前干预，现场救援往往是危险最高、代价最高、结果最不确定的一种。当“望江女孩”新闻被曝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只关注了事件本身，并没有人去了解孩子自杀的原因。如果事情已到他们决定放弃生命的那一步，那么施救失败的概率也会成倍增加。这其实反映了中国社会当下一种浮躁的风气，从当事人、施救者、网络推手、旁观者等等，所有人都没有去挖掘事件背后的导火线，没有提前进行心理干预和疏导。

从朋友、家庭、校园、社会、一步步滑向不可逆转视死如归的深渊。据说事发前一天就有人目击到女孩曾在河岸边徘徊了一个多小时，事发前两天女孩就已经因胃病休学在家。如果在校时女孩的同学多问一句;如果休学在家时女孩的家人多关心一句;如果请假后班主任老师多叮嘱一句;如果目击者前一天在河边多打听一句。可凡事没有如果，人们到女孩溺亡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17岁鲜活的生命。

三、自媒体视阈下溺水警情处理的出路

（一）加强危险水域监管与防溺水宣传教育

所有用牺牲生命为代价总结的经验和教训都应是为避免悲剧再次发生所提供的有力镜鉴。防范于未然，加强基层水域监管与巡查力度应是下一次大考来临前的亡羊补牢。在较深水域周围应该有明显的警示牌和安全护栏，有条件的情况下，应当在易发生事故水域附近安装24小时监控摄像头并直接关联110指挥中心。而除了主动监察之外，“望江女孩”事件社会舆论反映出的基层民众防溺水知识也暴露出巨大空白，相关的宣传教育工作也十分紧迫。

“民警为何不下水施救？”、“不管会不会，民警都该下水救人，这是警察的天职！”、“围观群众都能下水，为何民警不能？”事件发生后，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弥漫网络。但实际情况是，能不能进行科学有效施救与讨论民警个人会不会游泳相比，是更加迫切严肃的问题。早有救生专业人士明确指出，若不掌握专业水上救生知识和突发性溺水救援步骤，仅凭会游泳根本无法应付复杂的自然水域营救，何况是在寒冷的冬季，水体情况加倍危险。因此，强化基层民众防溺水宣传教育不仅有利于减溺防溺，更有利于溺水警情发生后的舆论管控。

（二）提升基层民警溺水事故现场处置能力

提升基层民警的溺水现场处置能力重点是在第一现场要充分保证60秒的黄金救援时间，努力提升被施救者的生存几率。现场救援首先遵循先劝导后强制的原则，在群众未落水之前尽一切可能的手段让其远离危险水域。当群众落水后，应遵循先间接后直接的原则，优先使用间接救生工具展开施救，当遇到落水者不配合或无意识的情况，可视环境和自身能力情况选择是否下水进行直接救援。

在救援设备方面，条件一般的派出所可以配备救生绳、救生圈、救生杆、救生衣等间接救援工具。条件较好的派出所可以配备冲锋舟、橡皮艇、无人机、搜救犬、水下搜救机器人等更为主动的间接救援工具。民警在接警后，应第一时间携带间接救援工具奔赴现场，并控制好围观群众。除谈判专家和值勤警员外，至少应同行一到两名便衣警察，以求在紧急情况下提供有效支援。除此之外，还应重视事故处理后与现场群众的沟通，告诫民众不信谣、不传谣、不随意扩散未经公安部门权威发布的视频片段或图片文字。

（三）水上警务课程建设与实践技能培训相结合

公安院校应强化水上警务技能课程建设，完善教材教法，多方调研形成统一标准化的救生技能评价体系，逐步让游泳和救生技能与警校学生的毕业挂钩，成为类似清华一样“不会游泳不准毕业”的强制性要求。“望江女孩”事件存在的主要问题是现场的民辅警的的确确不会游泳和救生，大概率是他们在校园里没有学过，到了工作岗位以后也没有相关的实践技能培训，才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事实上，现行体制下国内绝大多数公安院校都没有将游泳或救生列为必修课程，直接导致了许多基层民警并不会水，辅警不會水的就更多了，而学校恰恰可以改变这个现状。除了教学本校学生之外，警校还可以组建水上警务技能实践宣讲团，下基层把理论知识与经验技巧同基层派出所分享，同时，还能够相互交流借鉴，及时吸收本省各地的溺水案例，掌握最新的溺水数据情况，服务于理论研究，一举多得，互利共赢。宣讲团可以以授课教师带领学生的形式，能让学生直观感受溺水警情的处置步骤，并通过翻转课堂、头脑风暴等手段，深化对水上警务技能的掌握。总之，只有将课堂理论教学与救生技能实践相结合，才能从根本上扭转当下我国民警在处理溺水警情时的被动局面。

（四）建立健全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和危机干预机制

当下浮躁的社会风气确实亟待健全一个较为完善的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和危机干预机制，“网暴”、“校园霸凌”、“家暴”、“职场鄙视链”等事件时有发生。只有当相关机构和组织针对性地加强这些重点人群的帮扶救助、心理疏导、法律援助，才可能最大限度地消解社会戾气，让老百姓的郁结有处化解，让老百姓的忧愁有处诉说，让老百姓知道，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孤立无援，都不会被逼至绝路。今天的中国正处于经济发展的快速时期，而在我们取得可喜成就的同时，人们的生活压力也逐年增大，它的至暗面是逐年上升的抑郁症比例和自杀率。一个健康的社会不单单是要人人变得富足，更重要的是人人都能收获快乐和幸福。

四、小结

信息时代自媒体视域下溺水警情处理的困境已经愈发凸显，而解决问题的良方是一项系统工程。它既需要公安机关加大对基层民众的防溺水教育和对易发事故水域的有效监管，又需要有关部门对地方民辅警的心理关怀和技能培训;既需要公安院校的水上警务课程建设和下放实训，又需要在全社会建立一个全面的心理服务体系和危机干预机制。自媒体就像一把双刃剑，在带给每一位公民生活便利的同时，也渗透着社会的阴暗面，真真假假随意放大的信息无处不在，这就要求网警要加大信息巡查筛选和打击谣言的力度，开源节流，营造一个良好的互联网沟通环境。权威机构要适时发布调查结果，及时说明事实真相，回应民众关切的问题，打造警民一家亲的和谐氛围。而作为公民，不信谣、不传谣是每一个人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只有当全社会携起手来，关注溺水事件，关心弱势群体，关爱人民警察，今后中国才有可能减少这样本可避免的悲剧发生。

五、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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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1.刘文境（1991-），女，辽宁本溪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公安水上警务技能教学与训练。

项目基金：2020年安徽省质量工程教学研究一般项目《“互联网+”视域下我国公安院校水上教学课程的优化》（项目号：2020jyxm0260） 2020年安徽公安职业学院教育教学改革重点项目《“立足警务实战”公安院校水上课程教学内容的优化》（项目号：jyxm202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