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娟娟
摘 要:从符号学维度考察,“中国红”是具有色彩标识的红色文化符号系统,具有能指维度的物质具象性与所指维度的精神隐喻性。“中国红”在能指上展现为国家形象、历史遗存、社会生活中感性直观、鲜活生动的物质具象;在所指上表征苦难记忆、主体界分、复兴使命中崇高深远、宏大抽象的精神隐喻,通过“物质具象-精神隐喻”的符号叙事镜像渗透性地建构受众思想认同。因此,教育主体应构建社会、校园与网络三重场域的红色符号叙事矩阵,从实践层面讲好“中国红”故事,从而坚持以红色血脉铸魂育人。
关键词:红色;红色符号;中国红;符号叙事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抓好青少年学习教育,着力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英雄的故事,厚植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情感,让红色基因、革命薪火代代传承”[1]。当前,在全社会广泛开展“四史”学习教育的历史时刻,社会各界关于“中国红”的研究报道蔚然兴起,并逐渐赋予其精神标识的潜在内涵。然而,当前学界基于“中国红”的研究主要聚焦于红色文化层面,主要包含两种向度:一是基于历史逻辑的研究思路,从来源形成[2]、内涵外延[3]、表现形态及未来走向进行探讨,对红色文化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各族人民在革命战争、建设、改革时期形成的无产阶级性质文化形成广泛共识;二是基于价值逻辑的研究进路,对价值功能[4]、问题对策[5]、资源开发与传承保护[6]进行论证,以红色文化资源为中心进行多角度、多方位的现实考察。以往学术成果为“中国红”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理论资源,但从整体来看,研究主要体现在红色文化的规范性解读与价值性分析,而对“中国红”进行元分析的研究较为缺乏,以符号叙事为进路阐释“中国红”的研究则更少。在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下,从符号学的“能指-所指”机制考察“中国红”的物质具象性与精神隐喻性,对厘清“中国红”内涵并进一步讲好中国故事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一、“中国红”的符号学界说
(一)“中国红”的符号学内涵
文化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认为,一切的文化形式都是符号的形式,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动物只能通过本能对外界发出的“信号”作出条件反射,而人则能够将“信号”改编升级为负载着意义内容的“符号”,正是在创造、改造及运用符号的主体性活动中构建了文化的世界。“人不再生活在一个单纯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个符号宇宙之中。”[7]以尤里·洛特曼为核心的莫斯科—塔尔图学派从符号学出发,认为文化是符号系统的等级化体系,是文本信息的综合及功能的组合。可见,文化是现实世界的符号系统,不同的文化类型所指向的符号系统并不相同。“中国红”作为中华文化基因库的特殊组成部分,是众多文化样态中具有色彩标识的红色文化符号系统,包含着“红色-红色符号”的递进性关联。红色是基底层,是“中国红”产生的色彩依据,亦是“中国红”文化符号学维度的色彩标识;红色符号是外显层,以红色的视觉阈限界定了符号的外延范围。“中国红”是红色符号统合构成的特殊场域,作为意义性的存在进入社会生活的象征系统,昭示着特定的思想观念、精神信仰,以一定的价值标准来引导人的思想与行为。
(二)“中国红”的符号叙事特性
著名结构主义大师罗兰·巴尔特将人类社会的符号分为能指与所指两重层面,“能指面构成表达面,所指面则构成内容面”[8]。能指是符号的质料性的一面,比如记号、声音、色彩、形象及物品等;所指是隐藏在符号表象背后的意义象征系统,叙述人类社会语境表达面的信息内容。能指所代表的质料与所指所代表的意义同构于符号之中,共同阐释文化世界中的物质现象与精神现象。“中国红”作为中华文化中具有红色标识的文化符号系统,兼具着能指层面与所指层面的叙事特性:能指层面指向红色符号作为存在形式的物理特性,在一定意义上具有物质具象性,例如自然界的红色矿物质、人类生活的红色布料等,于人而言由此显得可视化、可感化;所指层面指向红色符号作为存在内容的信息特性,表征着日常生活交流抽象化的观念认知、价值情感和精神信仰,凭借着人赋予的解释框架而给各种事物以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精神隐喻性。在不同的社会文化语境中,红色符号的叙事含义有天壤之别,比如:交通信号指示灯中的红色符号代表着禁止通行,中国新春佳节的红色符号意味着吉祥如意。不同民族国家崇尚不同的色彩符号,例如希腊人喜欢蓝色和白色,美国人更钟情于浅色系符号,而从中国人对红色符号的观念态度与沿袭传承来看,世界历史上没有哪个民族像中华民族一样对红色有着由衷的偏爱与推崇。
二、“中国红”故事的符号叙事镜像
符号通过“能指-所指”二分法叙事,从可感知的、经验性的能指面抵达抽象化的、观念性的所指面。“能指-所指”符号叙事的本质是“通过某一领域的经验来认知另一领域的经验”[9],能指是符号叙事的基本前提,所指是符号叙事的隐喻结果。“中国红”作为红色符号群的整体性存在,从符号能指维度展现为国家形象、历史遗存与社会生活中的物质具象,从符号所指维度表达苦难记忆、主体界分、复兴使命的精神隐喻,憑借“物质具象-精神隐喻”符号叙事镜像渗透性地建构受众思想认同。
(一)符号能指:“中国红”的物质具象
1.国家形象中的红色符号
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开启了从王朝天下向现代民族国家的转型。伴随着鸦片战争的爆发,炎黄子孙鲜明地感受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世界丛林法则及落后就要挨打的现实教训。构建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以维护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成为炎黄子孙一致的政治文化诉求。集中体现这一时期民族文化样态的典型符号是代表国家形象的旗帜。“旗,表也,所以表明其中心。”[10]中国近当代历史中,象征国家形象的旗帜符号经过黄龙旗、五色旗、青天白日旗等的相继更替后,在历史取义的客观规律下最终确立为五星红旗。五星红旗形状为长方形,旗面主体色为红色,左上角有五颗黄色的五角星,其中四颗小星环拱于一颗大星的右面。1949年9月27日,全国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代表通过了以五星红旗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的议案,从国家意志层面明确五星红旗是中国的象征与标志,使其正式开始在现实实践中发挥识别建构、凝聚引领的红色标识功能。
2.历史遗存中的红色符号
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民族成功创建现代民族国家,历史遗存中的红色符号佐证着民族独立与复兴中的流血牺牲。中国共产党团结各族人民共同学习生活、战斗工作、流血牺牲、拓荒奋斗、伟大胜利的所有地域,都具有丰富的红色历史遗存;革命事件、伟大史诗曾经发生过、覆盖过的地域也留下红色记忆;革命志士、爱国先驱的救亡图存足迹与精神传扬的区域,也沉淀着形式多样的红色符号。这些历史遗存中的红色符号从形式上呈现为历史遗物、纪念碑、纪念馆、纪念堂、博物馆、人物雕塑、碑刻文字等。例如,红船即为历史遗留至今的典型红色符号。又如,湘江战役纪念园作为革命遗址所在地,现场的革命烈士塑像、纪念林区、纪念馆、文本史料等一系列红色符号共同还原着革命战争情境,呈现出格外严肃、庄重的历史感,让置身其中的个体深刻感受到战争年代的烽火岁月,并懂得红色政权来之不易。
3.社会生活中的红色符号
在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百年征程中,日常社会生活中蕴藏着丰富的红色符号,红色符号已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历史遗存,而是扩大至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群众改造现实世界的方方面面。社会生活中的红色符号是“中国红”的庞大资源库,表征着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华民族在革命战争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及改革开放进程中的现实实践。社会生活凝结下来的红色符号呈现为文字、歌曲、民谣、宣传画、手抄报、传单、话剧、舞蹈等常见样态,也展现为报告文学、戏剧、墙绘、摄影、电影等艺术形式,更在当下融合于新媒体技术而示现为短视频、AR虚拟馆、动漫等。社会生活中的红色符号具有感染力强、传播面广的天然优势。
(二)符号所指:“中国红”的精神隐喻
1.红色符号隐喻苦难记忆
人通过自身最基本的感官整合,将各类红色物质具象纳入思维认知中,通过符号的隐喻投射获得所指层面的精神象征意义。国家形象、历史遗存与社会生活中的红色符号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具象化地建构起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这些红色符号记载着五四运动以来中华民族在革命战争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的集体记忆,透视着中华民族在世界历史开场之后的沉浮命运。例如,浙江嘉兴的红船记录着1921年中共一大的秘密召开,江西的井冈山承载着革命战争时期的红色斗争。这些红色符号让人产生敬畏感,不仅是因为它折射着这片土地上的同质群体与异质群体之间的冲突流血,为捍卫共同体所属领土所付出的成本和代价,更是映照出中华民族的苦难记忆。群体成员对这些红色符号有了丰富的想象与联想,红色符号的“精神性”超越“物质性”而成为承载的主要意义。它承载了成员对苦难记忆的情感,将过去与现在、现在与未来串联在共同的符号纽带中。
2.红色符号隐喻主体界分
马克思曾指出:“人对自身的关系只有通过他对他人的关系,才成为对他来说是对象性的、现实的关系。”[11]这些红色符号诞生于民族国家建构的历史进程中,这一进程是地域性历史向世界性历史的过渡,世界历史之场划分出东方之于西方的空间方位区隔,东方之自我受欺于西方之他者。以鸦片战争为标志,中华民族被迫卷入世界资本主义市场中,沦落为西方列强侵略与瓜分的对象。国家形象、历史遗存与社会生活中的红色符号发源于毛泽东、陈独秀、李大钊等一批批革命志士的救亡图存实践中,其在诞生之初即天然地蕴藏着中华文化之我与西方文化之他者的对立斗争关系。由于我们与他者的东西差异,中华民族赋予五星红旗等红色符号以丰富的政治文化内涵,将其作为共同体精神信仰、价值认同以及群体身份的外化标识,并以此相区别于西方他族。
3.红色符号隐喻复兴使命
红色符号承载着历史深处“落后就要挨打”的苦难记忆,但更大程度上是为了指向未来。这种苦难记忆跨越过去与现在的历史分界,鲜明地指示着共同体的复兴使命:一方面,苦难记忆奠基了当下生活的参照系,可彰显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近代历史上的中华民族内忧外患、蒙受屈辱。在历史前进中,中国共产党肩负起历史重任,团结带领各族人民,始终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为奋斗目标,善于调动国内外一切积极条件,化困难为机遇、化风险为挑战,终于迎来中华民族发展史上生机勃勃的新时代。另一方面,苦难记忆是一种反向激励机制,过往曾经遭受的外来暴力侵袭、压迫奴役是一种具有刺激性的创伤记忆。一旦被唤醒则激发族群成员树立绝不重蹈覆辙的信念,时刻提醒中华民族要坚定伟大复兴的集体诉求,凝聚起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懈奋斗的磅礴力量。
三、“中国红”故事的符号叙事进路
由上述论述可知,“中国红”故事的“物质具象-精神隐喻”符号叙事具有生动、直观、感染力强等特点,贴合青年学生特定成长阶段的认知需求规律,是面向青年学生讲好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和英雄的故事之有效进路。教育主体应构建社会、校园与网络三重场域的红色符号叙事矩阵,培育青年学生深厚家国情怀。
(一)充分挖掘社会场域的红色符号叙事资源
社会场域的红色符号是教育主体面向新时代青年讲好“中国红”故事的鲜活素材。新时代青年出生成長于中国和平稳定、高速发展的历史时期,远离中华民族烽火硝烟的革命战争年代。很多红色符号已经被青年一代所淡忘,甚至被遗忘,这对青年学生传承红色基因形成巨大挑战。今天要充分挖掘历史遗存与社会生活中的红色符号资源,即是为重新唤起青年一代的红色记忆,亦是重新把中华民族的过往经历浓缩到符号的高度,让青年学生知道“我是从哪里来”。当前,社会各地的历史遗址(如纪念馆、纪念堂、博物馆、纪念园、烈士陵园)等红色教育基地陆续完善。这是讲好“中国红”故事的红色符号资源库,内蕴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革命、建设、改革实践中的英雄史诗及先进事迹,如革命烈士的抛头颅洒热血故事、军民一家亲的温暖故事、改革开放中的敢闯敢试等。教育主体可充分利用当地红色符号资源,利用重要时间节点、寒暑假期等开展参观学习、实践体验活动,组织青年学生走进当地烈士陵园、纪念场馆、博物馆、伟人故居等红色场所,让学生在现场雕塑、文本、纪念碑、遗物、影音、图片等视听符号的综合刺激中重温历史上的烽火岁月,引导学生深刻感悟“中国红”的精神内涵,促使学生感知红色政权来之不易,从而使得学生知道“我们从哪里来”。
(二)重视建构校园场域的红色符号叙事模式
在世界各国的教室里,青少年学生都聆听民族发展过程中的英雄史诗,都学唱所属国家的国歌,都向国旗敬礼。这是校园场域的符号叙事典型,如法国的“圣女贞德”故事和标志性音乐符号《马赛曲》,中国的《义勇军进行曲》等分别为法国、中国青少年所熟知接受。中华民族的红色象征符号,如英雄人物画像、徽章、地标、国旗、国歌、纪念碑与纪念墙等进一步将“中国红”人格化和具象化,使成员能在生理感官所认知的具体对象中想象中华民族有别于异国他族的民族特征。学校是讲好“中国红”故事的重要场域。教育主体应将红色符号与教育活动统一起来,借此唤起青年一代的革命记忆,引导后代铭记历史。学校要重视建构可体验的红色符号叙事模式:一是组织开展形式多样的主题教育活动,将国旗、国歌等国家形象中的红色符号元素融入主题教育活动中,使青年在参与活动中接受教育,增强讲好“中国红”故事的实效性;二是充分运用各种校园仪式讲好“中国红”故事,精心设计“中国红+”主题活动,如利用开学典礼、国旗下的讲话、入党仪式、表彰盛典、毕业典礼等设置沉浸式、体验式的情境,展示中国共产党的百年伟大征程,示现党的精神谱系,激发青年自觉认同红色文化;三是充分挖掘学校发展史中的红色谱系,利用校史馆这一重要窗口,将校史上的爱国人物、先进事迹、劳动模范等佐证符号予以展示,让青年在参观展览中切身感受学校红色精神,增强勇担时代大任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三)创新抢占网络场域的红色符号叙事阵地
青年一代是互联网的弄潮儿。网络场域是各种社会思潮的集散地,历史虚无主义、新自由主义、个人主义、拜金主义等不绝于缕,佛系、丧系、躺平等解构性思潮符号时隐时现。如果青年个体受到价值相佐或违背事实的文化符号熏染,那么思想认识必然是一片驳杂混乱,青年必然迷失于符号的“象征之林”。在此背景下,网络空间是“中国红”符号叙事的重要阵地,教育者要抢占网络场域的红色符号叙事阵地,以社会主流价值引导青年学生,“从而使它们在表达的意义和价值方面能够互相支持和强化,避免相互之间的冲突”[12]。一是坚持内容至上,积极宣传推介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革命战争时期、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的红色经典作品,向青年展示中华民族曾经遭受的外来暴力侵袭、压迫奴役的创伤记忆,让青年明白当下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二是坚持创新网络宣传形式,宣传形式直接影响青年学习教育效果。教育主体要主动贴近青年审美趣味和心理需求,在微信、微博、抖音、哔哩哔哩等学生喜闻乐见的社交平台上设立专栏,融合新媒体技术以歌曲、民谣、漫画、动漫、摄影、电影等艺术符号形式呈现红色记忆,使红色符号叙事更加新颖、时尚,从而使青年一代传承红色基因。
综上,从符号学视角考察可以得知,“中国红”是具有红色标识的文化符号系统,以其“能指-所指”二分法叙事,通过能指维度的物质具象映射所指维度的抽象精神。“中国红”故事在能指上展现为国家形象、历史遗存、社会生活中的具体对象,以感性直观、鲜活生动的物质具象表达出来;在所指上以苦难记忆、主体界分、复兴使命的隐喻范式,阐释崇高深远、宏大抽象的精神秩序。教育主体应充分挖掘并阐释不同场域的红色文化符号,在讲好“中国红”的故事中铸魂育人,从而确保红色血脉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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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 韩 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