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古人的“打包神器”

邱俊霖

用荷叶打包的场景在不少古典小说中都出现过。明初小说家罗贯中以著《三国演义》而闻名，但他还有一部《三遂平妖传》，里头有个角色叫作胡永儿，话说有一次胡永儿大雪天去买炊饼，小二哥便是用一片荷叶将炊饼包了起来递给了永儿。

如此看来，荷叶是古代摊贩们做买卖不可或缺的“打包神器”：在街头集市上售卖小吃食品的时候都必须随时准备着荷叶，顾客来了就从摊子底下抽出一片荷叶，然后将食物包好，让顾客能够安稳地将食品打包带走。

荷叶喜欢阳光，夏季是荷花盛开和荷叶最为繁盛的季节，所以夏天自然是不缺荷叶的;但从《三遂平妖传》里的细节来看，下雪天人们依然有着足量的荷叶。这通常是在夏季荷花盛开的时节收集起来的荷叶，然后将其晾干保存，制作成干荷叶，到了冬天，就能拿出来使用。

除了做生意的小摊贩们必须准备好现成且数量可观的荷叶，居家生活的古人们也会准备一些荷叶以备不时之需。

清代小说《儒林外史》的第一回写道，元朝的王冕在秦家放牛，秦家有时候会煮些腌鱼腊肉给他吃，王冕不舍得自己一个人吃，而是要带回去跟母亲一起分享，那么他是如何將这些腌鱼腊肉带回去的呢？同样也是拿荷叶包了带回家。

除了小说里有这样的场景描写，在古诗词里也记录了许多古人用荷叶来打包的场景。比如，唐朝诗人李颀写过一首《渔父歌》，叙述一个白发老人在清澈的江水边钓鱼：“绿水饭香稻，青荷包紫鳞。”用江水煮饭，用青荷叶包裹钓来的鱼。明朝诗人袁凯在《浦口竹枝》里也提到过：“更将荷叶包鱼蟹。”看来，古人们用荷叶将鱼蟹打包起来是很流行的事。

荷叶还能够包一些特别的食材，比如冰，冬天的冰让人看着瑟瑟发抖，但在夏天，人们一看见冰块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古代没有冰箱，但皇宫里有地窖，可以将冬天的冰储藏到夏季，宋朝诗人孔武仲有一次便有幸尝到了从宫里送出来的冰块，那些冰块便是用荷叶裹着的，孔武仲还为此写了一首《食冰》来记录这件事。

宋朝的学者吴自牧编著过一本《梦粱录》，介绍了南宋都城临安的城市风貌以及风土人情，里面就提到过七月盛夏时节瓜桃梨枣等瓜果纷纷上市，集市之中叫卖声不绝。那些富贵人家买瓜果便用金盒子包装起来，如果是市井寻常人家则“以小新荷叶包裹，掺以麝香，用红小索系之”，这便是一种用新鲜荷叶保存食品的方法。

对于要出门的人来说，荷叶还能用来包裹米饭。唐朝文学家柳宗元被贬到柳州为官的时候就写诗记录了当地少数民族人民的生活状况，其中就有：“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虚人”（《柳州峒氓》）的场景，人们拿青箬竹叶裹盐巴，用绿荷叶包裹饭食。箬竹的叶子也较长大，用来裹物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它显然没有荷叶那么宽大实用，所以远不及荷叶流行。南宋诗人杨万里写的一首《竹枝歌》里也有：“更把绿荷包热饭”之句，这种用荷叶包着的热饭，不仅能果腹，还能驱寒。

用荷叶包饭，那要用什么当下饭菜呢？宋朝文学家苏辙很羡慕农家闲适的生活，曾表示：“青荷包饭蒲为菹，修然独往深渊鱼。”（《寄孙朴》）青荷包饭加上蒲菜制作的腌菜，看着水中鱼儿多么的自由自在，有这样悠闲的生活，人生真是乐不可言。

南宋诗人张镃也有自己喜欢的下饭菜：“绿荷裹饭荐匏瓜”（《灵芝寺避暑因携茶具泛湖共成十绝其八》），匏瓜就是人们所熟知的葫芦。此外，吃饭还少不了喝酒，另一位南宋文学家刘克庄也写到过：“有瓦盆盛酒荷包饭”（《贺新郎·再和前韵》）。荷叶携带方便而且极富乡土气息，对于向往田园生活的古人们来说，荷叶更是对安贫乐道生活的一种点缀。

其实，荷叶不仅仅可以直接包热饭，还可以将生米和以鱼肉菜蔬等一起用荷叶包裹好后蒸熟，这样的吃法竟和现在的糯米鸡颇有些相似。清朝人李调元在《南越笔记》里记录了岭南地区的一些风俗民情，其中就记载过东莞等地区有用香粳米混以鱼肉等各色佐料，再用荷叶包起来蒸熟的小吃，单是这种烹饪方式便能让人们感受到其香气之浓郁。

用荷叶包裹食材直接蒸熟的吃法并不是只出现在清朝，比如上面曾提到李颀的“青荷包紫鳞”。李颀应该对这种吃法颇为喜欢，他还曾送给当时的书法家张旭一首诗，诗中写到“荷叶裹江鱼，白瓯贮香粳。”（《赠张旭》）香米配鲜鱼，才能吃得更有滋味呀！

此外，宋朝诗人王十朋介绍过一种腌鱼方法：“红曲盐鱼荷裹鲊。”（《买鱼行》）用红曲盐巴抹在鱼上，之后用荷叶包裹起来腌制。荷叶与鱼，都是自然界的水中之物，将荷叶的清香与鱼肉的细腻融为一体，人们仿佛从诗句中便能闻到鱼肉的香气，同时又能感觉到“鱼戏莲叶间”的趣味。

看来，荷叶真不愧是自然界的宝藏，不仅能为古人们在打包时提供便利、减少出门烦恼，且环保无污染，还体现了古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之道与生态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