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装饰化造型的内涵与应用研究

摘要：书法装饰化造型是书法和装饰的有机结合，二者互为素材，有时书法造型是装饰的素材，有时装饰手段是书法的素材。书法装饰化造型的表现形式多样，有的以金石为载体，有的以墨迹形式呈现。其有着对应的美学表达，且容易在传播时发挥优势。书法装饰化造型可以应用在书法专业的教学上，也可以应用在设计工作上。

关键词：书法；装饰；造型；内涵；应用

一、书法装饰化造型是书法和装饰的有机结合

（一）文化环境和实用需要制约着书法装饰化造型

書法装饰化造型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态，需要运用一些技巧去实现，其生成包括字形的设计和笔法的使用，书法的审美模式对其也起到制约作用。书法装饰化造型可以分为几个类型：一类是以青铜器和石刻为载体的装饰化造型，一类是以手写生成过程为主导的墨迹形式的装饰化造型，一类是表现工艺美术实用需要的装饰化造型。

文化环境是艺术形式演化的直接因素和重要助力。书法装饰化造型也需要结合其所在的文化环境去看。一个时代会有相应的总体文化喜好，书法也会表现出基本相同的总体格调。从实用层面上讲，书法装饰化造型的应用范围很广，表现形式也多样。举例而言，牌匾上的书法、建筑上的书法、园林石碑上的书法，因其适用环境不同，装饰技术选择就不同。同样是汉代篆书，其因不同的用途而具有相应的装饰属性，这使得碑额篆书和铜镜篆书的造型各异。扇面上的书法，不论是团扇还是折扇，因其载体的装饰需要而形成各具风格的装饰技巧。

（二）书法和装饰互为素材

书法的装饰化造型要从不同角度审视。

第一，书法造型是装饰的素材。此时，主导审美要素的是需要装饰的环境。书法是一种装饰手段、装饰材料，其装饰性要和外在环境协调一致。在这样的视角下，书法的形式要服从其依存环境的需要。书法、篆刻艺术是汉字作为装饰外延和认识内涵的综合表现。自从有了文字，就有了以文字为题材的装饰艺术。书法、篆刻艺术是典型的视觉装饰艺术，艺术家们将汉字的线条排列进行了进一步分解、重构、组合、整理，使汉字线条在形式的排列上更具有艺术美感[1]。环境需要则对书法造型的艺术美感起到一定程度的筛选作用。换言之，作为装饰材料的书法艺术，其美感不是随意的，而是受制约的。

第二，装饰手段是书法的素材。这以书法本体创作过程中的装饰笔法和技巧为重点。书法史上，有装饰特点的书作很多，虽然各具面貌，但路径是一样的。这类书作强化某些字外形上的特点，这些特点和装饰感高度契合，这时的装饰是为形成书法风格而存在的，也就是说，创作过程不是为了装饰而装饰，而是要让装饰技巧为提高书作的表现力服务。

二、书法装饰化造型的表现形式

早在金文时代，装饰化要素就已经在文字形体中发生渗透。在墨迹时代，装饰化书法造型的表现形式更加多样。装饰化的书法造型，在书法史层面可以认为其是一种坐标。同一类型的大量坐标可以形成有序的坐标体系。在书法史中，这样的坐标系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由代表性书法家形成的坐标系；另一类则是由经典书法作品形成的坐标系[2]。装饰化书法是书法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使用装饰化书法造型的书法家和其书作形成一个以装饰化书写技巧为中心的坐标体系，对认识书法史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在书法史上，装饰化书法从没有占据过主导地位，但独特的表现力使其成为不可或缺的一环。各个时代均会有一些书作具有装饰化倾向或包含一定程度的装饰因素。需要注意的是，书法装饰化造型的走势是动态的，时代审美趣好、字体、载体都会影响其表现形式。

（一）以金石为载体的书法装饰化造型

审视以金石为载体的书法装饰化造型，要考虑其应用环境。青铜器上的鸟虫书、汉代碑刻碑额上的篆书，影响其装饰形态的因素包括审美和工艺，也包括空间和载体。

鸟虫书是金文演化过程中产生的一个极其另类的分支，其线条回环盘绕，姿态婀娜，在基本字形中含有一定比例的装饰性图案。可以说，鸟虫书已经到了区分书法和美术字的临界点。《天发神谶碑》是隶书在实用层面取代篆书之后，篆书在艺术创造力上的重要表现。其不使用篆书圆起圆收的笔法，而是起笔用方笔，形成一个切角，收笔时呈现尖锋的形态，极具装饰感。

想要使书法造型呈现装饰化样貌，需要对应的技巧。叶朗先生认为：“艺术作品的形式层还涉及艺术的技巧，因为艺术形式要依靠技巧来创造。”[3]在以金石为载体的书法装饰化造型生成过程中，起作用的既包括书法形态创作的技巧，也包括制作工艺的技巧，二者合力呈现出这一类型的书法装饰化造型。

（二）以墨迹形式呈现的书法装饰化造型

以墨迹形式呈现的书法装饰化造型，其主要承载媒介是简牍、绢帛和纸。这类装饰化倾向的主要诉求是构建风格，而传达性情也是其重要意图之一。

装饰化因素对笔法和字形结构安排的介入程度影响着以墨迹形式呈现的书法装饰化造型。颜真卿楷书肥厚的用笔，特别是在捺上的提按就有着一定程度的装饰作用，而倪瓒的行楷书则偏横向取势，一些收笔使用顿点装饰，强调字的扎实度。

王铎的行草书在起笔时使用了涨墨技术，使其点画呈现厚重饱满的态势，突出其表现力，从而起到一定程度的装饰作用。何绍基其实也使用了这样的办法，其篆隶起笔时出一比例不协调的顿点，需要引起注意。

赵佶的瘦金书也是书法装饰化造型的代表。其装饰重点安排在笔画的转折停顿位置，呈鹤膝状，这一位置是笔画的调节点，装饰化用笔在转折停顿位置使用时更容易被感知。

李瑞清为刻意体现金石气而使用颤抖笔法，其装饰重点主要在线条的中段，通过节状的外形营造风格，同时控制书写节奏。装饰化的书法造型所带来的视觉体验不是单调呆板的，而是有动感、有气势的，即使表面上呈现出静态，也可看到一股气在流动。书法作品中的气，绝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形气相通、相并而出、相依而存的。书法之气建立在点画上，点画是书法最基本的元素，是气的附着体。气的本质是动，书法的造势就是给点画结构等注入生气[4]。李瑞清的顿节式用笔，就是在动态上表现书法之气，从而使书法装饰化造型呈现生机盎然之感。

徐三庚的书法装饰化造型表现在其篆书的收笔上。其在收笔时使用出锋的技巧，笔画的尖锐感外露。但其不是直接使用这一形式，而是先有一个让笔画略粗的过程，然后出锋，这样就多了几分含蓄。

金农的漆书有意突出横向线条的宽度，使笔画体现出类似使用刷子的均匀效果，表现同类笔画规范一致的装饰美感。陈振濂先生说：“理性的视觉逻辑或视觉原理的空间，是书法空间美感的最重要本质。”[5]金农的书作，不单有着装饰笔法的效果，透过装饰笔法也表现了其对空间的合理安排。

以墨迹形式呈现的书法装饰化造型是多样的，但无论其以什么样貌表现，内核均是在手写过程中，使用带有装饰感的技巧，让书作在总体上规律一致，从而形成塑造書作风格美的表现。

三、书法装饰化造型的美学表达和传播优势

（一）书法装饰化造型的美学表达

一些书法家创作出具有装饰化形态的书作，但在书写时，其可能不会刻意追求装饰技术表现，也不一定认为装饰化倾向充斥其书作，但创作结果却呈现出装饰风格，同时往往形成强烈的视觉表现，促成其独有的艺术形态。所以说，书法装饰化造型是创作的结果，书法形态或许是某些创作意识的外化，但不能简单以其去推断创作过程。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书法装饰化造型对应着某些美学表达，在审美过程中调动着欣赏者的情感因素。

因装饰化造型的外在表现不同，其对应的美学概念也不同。线条的盘绕，体现的是韧度，有着柔性的美感；方笔，体现的是硬度，有着刚性的美感；起笔的厚重和顿点，有着满实的美感；转折停顿位置呈鹤膝，有着弹性的美感；顿节式用笔，调节着行笔节奏，有着规律化的美感；收笔出尖，有着锐性的美感；漆书展现了横向和纵向笔画宽度对比的美感。

书法的外在形象可以视作一种图像，而其带有文字的意义和审美原则。在设计应用时，其可以优化某些造型要素，凸显图像感。文字图形化是以文字为基本造型，将其设计成具有图像感的视觉形态[6]。不论是书法的原始图像，还是设计后的图像，只要其带有装饰属性，就会产生相对应的美学指向。体会这种美学指向，是从认识书法装饰化造型外在走向认识书法装饰化造型内涵的重要内容之一。

（二）书法装饰化造型的传播优势

书法装饰化造型更容易引起视觉上的响应。其实，在书法史上的重要书作里，有很多使用了装饰性笔法，或在一定程度上运用了装饰化造型要素。因为这一类的创作倾向于将书法的技术突出化、固定化、实用化，虽然会使书作出现程式化的趋向，但也使其美感更容易被感知，从而取得传播优势。

书法本是不太认可技术程式化的，这和装饰似乎有些矛盾，但并非不可调和。各类风格在书法装饰化造型上的变化只是其表象，而比表象更重要的则是其美学内涵。就视觉传播而言，外在装饰形象给接受者带去的美学感知应是创作者最看重的。从接受者的角度看，程式化的、多次出现的形象会形成固定概念，而在接受者变身为传播者后，在二次传播时，固定概念会成为优先选择。

带有装饰化造型的书法外在形象在传播时具有优势，然而在这一过程里，文字意义也极其重要。在视觉传达设计的过程中，文字的力量首先来自文案的功力，其次是设计师的处理。设计师不仅要从每一个角度来理解文案的冲击力，更应该将文案（字）作为一种造型元素与识别符号，从而建立其作品的风格[7]。带有装饰化造型的书法具有风格独特的外形，也有着确定的文字内涵，这样在艺术传播时可以形成合力，使接受者更容易辨识，从而推动传播接力。

四、书法装饰化造型的应用

（一）书法专业的教学应用

书法装饰化造型作为一个专题，在书法专业高等教育的教学中得到充分应用。在理论课程层面，可以对书法装饰化造型的图像资料进行分类研究，梳理其演变过程，从书法美学的角度探究其形式和内涵。在技法课程层面，可以使用特点突出的装饰化书法造型作为临摹范本，引导学生在掌握技巧的同时认识其创作机制。总之，书法装饰化造型和专业教学的结合，就是要形成一个教学、创作、研究、应用一体化的模式。

从表现形式上看，金石类的书法装饰化造型需要结合其制作工艺审视，而墨迹类的书法装饰化造型则强调手写过程的重要意义。重形式还是重技术，在书法专业教学时要有取舍。

就书法专业的创作技巧而言，应合理使用装饰化造型的要素，不能太过。装饰化应是在饶有真趣、不失自然中所显示出来的一种倾向，而不是矫揉造作、装饰无度的“偏颇”；装饰性书法的最高境界是“无装饰之装饰”，而不是“装饰得无可再装饰”[8]。在书法创作中，注重手写时的状态，使书作能够表达性情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说，使用装饰化造型依然是体现情感要素、构建书作独特风格的一种手段，而不能使带有装饰化倾向的书法走上工艺美术的路径。

书法装饰化造型在高等教育的教学上，不单可以应用在书法专业，也可以应用在设计专业。设计专业的学生涉猎一些书法知识，对其建构更立体的设计理念有一定的帮助。

（二）实用设计应用

书法装饰化造型可以应用在设计专业的教学上，而在实际的设计工作中，也经常会用到书法装饰化造型要素。

在某些场合应用书法图像时，其需要以装饰化造型出现。书法的装饰化造型可以提升其艺术表现力，增强字形的视觉冲击力，突出视觉概念的书法艺术形态，十分适合应用于文化产业。装饰化造型对视觉感知有刺激作用，应用在广告牌、打印字体、工业设计、文创产品、标识制作时，可以提高接受者对书法符号的辨识感。

举例而言，在书籍版式设计中可以体现书法装饰化造型的作用。书籍版式设计不仅是一种技术表达，而且是一种艺术呈现，优秀的版式设计一定要将技术与艺术完美融合[9]。这时的书法装饰化造型要和书籍的类型相契合，在呈现艺术美感的同时，注意阅读者的需要。

书法装饰化造型也可以应用在影视艺术中。例如，电影、电视剧片头标题和海报的字体设计。这里选用的书法装饰化造型的外在美感类型，要和影视剧的主题内涵一致。说到底，书法的装饰化造型也是艺术形态演变过程中的具体表现之一，其本质是追求美。朱光潜先生说：“美之中要有人情也要有物理，二者缺一都不能见出美。”[10]装饰化的书法造型也是这样，外在的形式是物理，透过其外形可感知的内涵则是人情。

五、结语

总之，书法装饰化造型的使用对书法艺术结合实际应用有着重要的意义。书法的装饰形态不单是书法创作的源泉，也是实用的设计材料。

基金项目

河北省文化艺术科学规划和旅游研究项目“书法装饰化造型的内涵与应用研究”（项目批准号：HB21-QN056）。

作者简介

李思航，1987年8月生，男，汉族，北京人，河北美术学院书法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书法文化。

参考文献

[1]陈绪春.汉字在装饰艺术中的独特魅力与运用[J].装饰，2006（7）：40.

[2]李思航.书法史教学中的坐标系研究[J].美术教育研究，2018（11）：163.

[3]叶朗.美学原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259.

[4]崔树强.意在笔先：书法创作技法[M]//中国书法通识丛书.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17：200.

[5]陈振濂.书法美学[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27.

[6]夏积超.书法字体的图形化设计研究—以九叠篆为例[D].济南：山东大学，2021.

[7]王剑白.以传播为导向的视觉传达设计[J].装饰，2002（5）：21-22.

[8]邱志文.论装饰性书法[J].书法之友，2002（6）：6-9.

[9]石岩，周鼎.浅谈书籍版式设计中的书法美学[J].编辑学刊，2019（4）：102-106.

[10]朱光潜.谈美[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7：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