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 胡安俊
关键词:区域经济不平衡;国家战略;工业革命;共同富裕;双碳目标
一、引言
进入新时代,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而区域经济不平衡作为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空间表现,严重影响着中国经济发展的平衡、协调与可持续(李兰冰和刘秉镰,2020)。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正迈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为应对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国家提出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充分注重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的发挥,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的培育。区域经济是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空间载体,同时也有着其自身的历史沿革与演变规律。在认识与把握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特征事实的基础上探究其演变动力及长期影响,对于国家战略与社会目标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
伴随着区域经济发展差距及其政策演变,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區域差距的急剧变化与区域政策的深入落实,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状况发生了改变。早期的研究主要围绕Williamson倒U型理论与区域增长收敛,整体把握区域差距变化(杨开忠,1989、1994;魏后凯,1992;Chen和Fleisher,1996;蔡昉和都阳,2001;沈坤荣和马俊,2002)。随后,不同历史时期对区域不平衡研究的多维度、多层次拓展,为区域经济发展、区际关系协调提供了丰富认知(徐现祥等,2011;Zhang和Zou,2012;孙三百和张可云,2022)。总的来说,在对区域经济发展现象测度的基础上,诸多研究进一步探析了区域经济不平衡的演变动力与长期影响。
文章从特征事实、演变动力与长期影响几个方面对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研究进展进行了梳理,在明确中国区域经济东西不平衡、南北不平衡与区域内部不平衡等特征事实的基础上,进一步从要素条件与区位因素、产业转移与空间集聚、国家战略与政策措施、工业革命与结构变迁四个层面阐述演变动力,最后结合政策目标着重阐述了区域经济不平衡对我国经济、社会、生态与国家安全的影响。
二、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特征事实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渐进深入、工业化城镇化与国家区域战略的适时调整,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也经历了一个由平衡到不平衡再趋向平衡的演变过程。这一过程在经济地理上主要表现为省际经济增长敛散变化与板块分化,尤其以1990年和2003—2004年为空间格局演变的拐点,在东西差距上表现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许召元和李善同,2006;朱承亮,2014;汪晨等,2019)。近年来,南北经济走向分化,南北差异成为新的热点。此外,板块内部、城市群与特殊类型区的经济不平衡也因表现出较强的规律性而受到关注。如图1所示,东西不平衡、南北不平衡与区域内部不平衡构成了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最基本的特征事实。
(一)东西经济不平衡
作为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变化的主线,东西经济不平衡在沿海与内地关系的沿革、三大地区与四大板块的分化中得到充分重视,省际经济比较与增长收敛判定成为研究探索的主要方向。较早的研究更关注改革开放以来不同地区人均收入差距的变化,围绕区际收入差距是否扩大(魏后凯,1992;杨伟民,1992)和与之相关的Williamson区域收入趋同假说是否成立等问题展开讨论(魏后凯,1992;杨开忠,1994),形成了东西经济不平衡的共识。图2~图5通过1976—2006年中国三大地区与1996—2021年中国四大板块的GDP、人均GDP、变异系数和泰尔指数①,呈现出了地区与板块之间的经济分化。具体而言,1990年以后市场经济由东向西的渐次发展促使三大地区加速分化,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中国区域经济的四大板块。伴随着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相继落实,四大板块在2006年得到正式划分,其分化趋势也出现缓和。值得注意的是,2013年之后的变化显示出总量与人均的不同趋势,可能受到南北经济分异过程的影响②。
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人均收入地区差距持续扩大,人均GDP地区差距逐渐缩小(Jian等,1996)。随着改革开放的渐进深入和沿海与内地经济关系的不断协调,中国区域经济客观上形成了东部、中部、西部三大地区,在发展中呈现出由东向西逐步推进的趋势①。进入21世纪,伴随全国各地区经济的普遍发展,地区间增长速度差距扩大的趋势得到缓解(肖金成和安树伟,2019)。
着眼于省际经济增长敛散性的判定,Chen和Fleisher(1996)较早以增长理论考察了改革开放后的区际经济,发现中国沿海与内地经济增长在1978—1993年间呈现出条件收敛。对测度指标与考察时期加以拓展,魏后凯(1997)更进一步发现,1952—1965年中国工业化由沿海向内地逐步推进,缩小了地区差距;1965—1978年,国家对三线建设的大规模投入并未阻止地区间经济差距的扩大;1978—1995年,落后地区与高收入地区人均GDP差距持续缩小,但各地区居民人均收入的增长更为不平衡。
在空间层面延续条件收敛的讨论,诸多研究支持了中国经济增长呈现出东中西部三大地区俱乐部收敛的特征(蔡昉和都阳,2001;沈坤荣和马俊,2002;王铮和葛昭攀,2002)。避免东中西部的预先设定,彭国华(2008)运用时间序列方法进一步识别出中国各省份以上海为人均稳态水平的收敛俱乐部,包含9个东部省份、6个中部省份和1个西部省份,由此也表征了中国东西不平衡的态势,西部更缺乏增长的联动。注意到区域发展之间的联系,进而在考虑空间相关性的基础上运用空间计量的方法探讨东西部经济敛散状况,潘文卿(2010)发现地区经济增长在1990年前表现为东部和中西部两大收敛俱乐部,1990年后两大收敛俱乐部分化为东、中、西部三大收敛俱乐部。
需要注意的是,经济板块收敛俱乐部的存在、区域经济发展缺乏整体联系,并不必然否定东西部差距缩小的可能。事实上,已有诸多研究形成了共识,即2004年以来东西部差距呈现出较为显著的缩小趋势(许召元和李善同,2006;张红梅等,2019)。东西不平衡在国家区域战略的实施中得到逐步缓和,并带动着中国区域不平衡整体格局的变化,但东西不平衡与中国区域整体不平衡具有长期性与复杂性,仍然需要对其发展动向与演变规律进行持续广泛深入的研究。
(二)南北经济不平衡
在整体趋势变化中,从东西差距到南北差距,区域经济不平衡研究的重点已在近年发生转变,一些学者逐渐开始了对中国经济南北分异现象的探讨。周民良(1998、2000)较早在全国经济重心移动方向的研究中发现了南北经济发展的动态变化,进而认为区域经济差距扩大的主要矛盾表现在南北方向上;赵建安(1998)明确比较了南北经济发展的规模、结构与类型,发现南北经济差异已形成;陆大道等(1999)则强调了中国南部经济的活力与北方经济的结构性问题。更进一步,陈钊(1999)、吴殿廷(2001)、李二玲和覃成林(2002)等通过人均GDP及其增速的长时间段比较,初步描述了南北经济发展水平格局的变化。在结构性因素长期作用下,南北经济不平衡发展问题日益凸显,从而逐渐受到重视并成为讨论焦点。
测度和判定南北经济差距是分析南北差距的首要问题(许宪春等,2021),通过基于中国南北地区划分的GDP、人均GDP、变异系数与泰尔指数的比较,图6和图7刻画出南北经济分异的基本事实:南北经济差距在21世纪初逐渐凸显,并且在2008年以后迅速拉大,在2013年后正式确立。在对这一总体趋势把握的基础上,进一步的研究沿着不同理论视角展开,南北经济在趋势演变与创新差异方面的特征事实逐渐得到挖掘。
追溯南北经济发展的长期趋势,杨多贵等(2018)通过对中国1953—2016年南北地区财政收入、生产总值及其人均量的比较,刻画了南北差距演变的“微小—扩张—调整—激增”四阶段。在这一过程中,增长速度的差异累积形成了经济规模的差距。从经济增长速度的比较来看,2008年以来经济增长从“北快南慢”加速向“南快北慢”格局转变,2013年正式确立了增速的南北差距(盛垒和权衡,2018;郑艳婷等,2021)。从经济总量与均量的比较来看,中国南北经济至迟在2000年已显示出较为明显的总量差距,而后随着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北方经济结构性问题更为凸显,2013年前后成为南北经济总量差距扩大、均量明显分异的时间节点(杨多贵等,2018;盛垒和张子彧,2021)。如前所述,中国经济的南北分异是在东西不平衡的主轴上衍生的,又表现为四大板块差距逐渐缩小、南北经济差距逐渐扩大的过程(董雪兵和池若楠,2020),也伴随着南方和北方各自内部“东中西”板块的差距收敛(杨明洪等,2021)。
从结构变迁的视角剖析南北经济分异,盛来运等(2018)、刘学良等(2022)揭示出南北经济不平衡矛盾的主要方面是北方经济增速的下降,源于东北与华北地区的增长乏力、第二和第三产业的增速拖累、资本形成的增速回落。与此同时,南方经济增长更表现出区域创新要素集聚与创新能力提升的鲜明特征,而创新能力作用于增长动能的转换并影响增长绩效的实现。因而,创新能力的南北差异也成为南北经济不平衡的特征事实而不可忽略(董雪兵和池若楠,2020;盛垒和张子彧,2021)。这些对南北经济发展差距的不同测度、从趋势变化的描述到结构变迁的研判,为后续研究提供了较为丰富的材料与具有启发的指向。
(三)区域内部不平衡
在中國经济从东西不平衡向南北不平衡演变的过程中,区域内部不平衡由于板块内部、城市群与特殊类型区的区块分化而得到关注。随着地区经济俱乐部收敛研究的深入和细化,对区域内部不平衡的探讨主要聚焦于其多空间层次特征:板块内部不平衡、增长极表现突出、城市群非均衡发展、特殊类型区两极分化。如图8所示,进入21世纪以来,区域经济内部不平衡突出表现为区块分化的特征事实。在全国层面,五大城市群的经济规模长期占全国总量的半壁江山,东北与民族地区①长期不足10%且渐趋薄弱;在板块内部,长三角、珠三角与京津冀城市群的经济总量占东部板块的60%以上,而又以长三角城市群表现更为突出;相比东部板块,中部板块、西部板块的经济规模表现出更强的不平衡特征,长江中游城市群经济总量占中部板块的40%,成渝城市群占西部板块的30%。
区域内部不平衡首先表现为板块内部、城市群间的不平衡。在东、中、西部各自板块内部,都存在部分经济增长随机收敛于其共同均值的省份,可能衍生出更多收敛俱乐部(刘华军和杜广杰,2017)。进而考虑空间关联,中国经济增长在省域、城市层面都呈现出空间极化过程与中心—外围模式(Ying,2000;许政等,2010;兰秀娟等,2021),六大城市群内部发展差异构成了总体差异的主要来源(刘华军等,2017)。
在省域与城市群经济分化的趋势下,中国区域内部不平衡还伴随着局部间特殊经济区的活跃与“老、少、边”等原贫困地区的落后。中国特殊经济区的发展过程在空间上呈现出渐进式跳跃、蔓延式扩散及叠加式等级结构三大特征(郝寿义,2016),通过促进落后地区更快的经济增长而缩小了区域差距(刘瑞明和赵仁杰,2015;Alder等,2016)。然而,“老、少、边”和集中连片地区发展还受到要素和资源变现能力、资金投入效果等多方面的限制(张丽君等,2019)。
三、区域经济不平衡的演变动力
从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特征事实可知,区域经济不平衡是在区域发展中表现出来的长期过程,具有相对性、差异性和类别性,常伴随着固化和强化特征(郝寿义,2016)。并且,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特征事实不仅形成于经济自身发展过程,还受到国家战略与政府政策的导向、伴随工业革命交叠影响从而推动的结构变迁。传统分析框架以第一自然与第二自然为理论基础,着重强调了通过集聚实现区域经济发展的过程,充分挖掘了市场机制的作用。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发展,除了受到第一自然与第二自然的作用外,离不开国家的系列战略政策与工业革命的推动。因此,探索形成区域经济不平衡特征事实的演变动力,需要在把握第一自然与第二自然的基础上,重视特殊国情下区域经济发展演变的政策线索与工业革命进程,如图9所示,根据经济地理、技术演进、产业布局等相关理论,具体阐明支撑地区经济长期发展与不平衡演变的要素区位、空间集聚、战略政策和工业革命的作用。
(一)要素条件与区位因素
经济发展离不开要素投入组合,新古典经济学通常将资本与劳动视为最基本的生产要素。站在区域经济发展的视角,生产者与消费者的区位选择决定着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繁荣与萧条。由此,从第一自然的理论视角出发,要素与区位条件方面的优势往往促成产业的地理集中(Ellison和Glaeser,1999;Ellison等,2010),各地区不同的区位条件与要素条件形成了区域经济发展的不同模式、路径与动态,从而区域经济发展条件的差异也构成了区域经济不平衡演变的动力。
要素条件主要包括资本、劳动力、技术、信息与自然资源等,各地区的要素禀赋差异主要表现为人口分布、资本积累、技术水平、信息条件与自然资源分布的不平衡。自新中国成立以来,胡焕庸线作为中国人口分布的分割线,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中国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分界线,在其两侧呈现出不同的空间经济格局(孙久文和张皓,2021)。20世纪60年代东西差距的逐渐凸显可以看作地区生产要素投入差异对经济增长影响的直接结果;改革开放以后东西差距的迅速拉大更是由于在资源配置效率提升中要素投入发挥作用,劳动力流动与资本积累是其动力机制(姚枝仲和周素芳,2003;万广华等,2005)。进入21世纪,伴随着劳动力流动障碍的破除与资本流动的增加,东西不平衡得到一定缓和,全要素生产率正逐渐成为中国地区差距扩大的主因(傅晓霞和吴利学,2006),区域经济不平衡更包含了技术与制度等效率因素的差异。由此衍生出的南北经济分异也即包含了创新因素与企业家精神的不同,有着地域文化、营商环境、社会资本与创业条件的差异,最终表现出经济活力的明显差异(董雪兵和池若楠,2020;张博和范辰辰,2021)。基于要素条件探讨区域内部不平衡,一些资源匮乏地区因第一自然条件不足而难以发展,一些资源丰裕地区则在第一自然优势条件上形成了发展的路径依赖,面临“资源诅咒”与发展转型问题(徐康宁和韩剑,2005;邵帅和齐中英,2008),通过对第一自然优势条件的再发现、新开发,这些落后地区可能重新建立起经济发展的比较优势,从而缩小与发达地区的差距。
区域经济的发展并非孤立,地区之间不同的联系可能经过因果循环强化而产生经济区域分化。区位条件综合反映了地区之间的空间联系,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区域参与国际分工和接受资金、技术、信息等生产要素辐射的便利程度(陆大道和刘卫东,2000)。由此,区位条件对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与其他要素条件相结合而共同发挥作用的过程中,具有优势区位条件的地区面对更低的交易成本、更强的关联效应,往往也更容易拥有较大的市场规模与市场潜力。一般而言,区位条件的优劣在市场机制下更容易得到体现,渐进的改革开放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完善提升了区位条件在地区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20世纪90年代以来,基于区位条件对国际经济循环的参与加剧了东西经济不平衡。其中,国际生产网络对东中西部地区不同程度的影响,在分工与集聚的自我强化机制影响下产生了经济增长的“马太效应”(钱学锋和陈勇兵,2009;陈丰龙和徐康宁,2012)。值得注意的是,在“一带一路”倡议支撑下,中西部相关地区的区位优势得到重塑,从而促進该地区经济发展,推动东西不平衡的进一步缓和。就各个区域而言,靠近区域中心城市更有利于城市经济增长,但省际行政边界降低了其对外省城市的吸纳能力(许政等,2010),区位条件也成为形塑区域内部不平衡的重要方面。由此,不同的区位条件对地区经济发展形成了稳定而长久的影响,但也正是区位条件的稳定长久性导致其对南北经济不平衡的演变缺乏解释。
(二)产业转移与空间集聚
除了基于要素禀赋的第一自然,推动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动力还包括基于市场规模的第二自然。由此,从第二自然的理论视角出发,产业转移和空间集聚也构成了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演变的基本动力。伴随着中国产业布局基本逻辑的转变,产业转移与空间集聚表现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新中国成立之初,重工业优先和均衡发展战略主导了产业向内地进行布局;改革开放之后,市场机制逐步完善,东部率先发展战略得以实施,产业加速向东部转移,空间集聚效应逐步增强;进入21世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进一步完善、国家区域协调发展战略逐步实施,产业在政策与市场的双重驱动下发生从东部向中西部地区的大规模、多行业与多类型的转移,成为中国区域空间变化的主导力量(孙久文和张皓,2021)。
产业转移源于生产成本、运输成本与本地市场效应的变化,主要通过其发生过程对产业布局产生影响,从生产力空间分布的基础层面改变空间经济格局。这种空间经济格局的改变受政策导向与市场机制的共同作用,主要表现为国家、区域与城市不同空间层级产业布局的调整,在平衡与集聚的力量下重塑区域经济。从政策导向来看,投资环境优化、基础设施与科教文卫建设、土地供应的地区倾斜等推动着产业转移的空间平衡(闫昊生等,2019);从市场机制来看,劳动力和资本要素在利润的驱动下持续单向流动,伴随技术扩散的过程而形成了产业转移的空间集聚(唐兆涵和陈璋,2019)。
区域经济格局在要素空间配置的过程中逐渐演变,这一过程围绕产业的空间集聚与扩散而展开。新中国成立之初,快速实现国家工业化成为应对国际局势与促进国内发展的需要,内陆地区工业布局得到相对均衡的发展。156项工程与三线建设形成了中国内地的工业体系,通过促进内地城市的工业集聚而平衡了沿海与内地的发展差距(李天健,2021)。改革开放以来,非均衡发展战略下制造业向东部沿海地区持续转移,由此形成四大板块的产业集聚差异而加剧了区域差距的扩大(刘军和徐康宁,2010)。以2004年为拐点,伴随制造业的扩散,中国空间经济格局发生改变(王非暗等,2010;范剑勇和李方文,2011),东西不平衡也进入逐步缓和的时期。此外,东南沿海劳动密集型工业集聚更为明显,北部和中西部地区多为资源依赖型工业(吴三忙和李善同,2010),这预示着南北地区经济发展的结构性差异。由此,产业集聚水平的空间差异形成了中国区域发展总体格局动态演进的基本动力,其背后产业转移的阶段性、类别性特征也反映在东西不平衡与南北不平衡各自的消长过程中。
(三)国家战略与政策措施
国家战略与政策措施是引导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影响中国区域经济平衡发展的重要力量。改革开放以后经济体制的变迁与21世纪以来区域政策的协调,改变了中国区域经济演变的自发过程,主要表现为在国家层面通过区域发展战略的落实,以财政转移支付、基础设施建设、土地政策倾斜等具体措施促成全国的空间经济格局;在地区层面通过地方政府经济增长的竞争,以加大优惠补贴、着力招商引资、改善营商环境、制造市场分割等具体措施争取自身行政辖区的发展。
从国家层面看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区域经济不平衡的演变与国家发展战略的基本导向和阶段转变密切相关。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经济的空间格局突出表现为东部沿海聚集了70%以上的工业、沿海大城市成为全国经济中心,而内陆尤其是西部地区则几乎没有工业、城市经济地位较低。在复杂的国际形势下,沿海地区面临外部封锁、内陆地区缺乏经济建设,统筹沿海与内陆经济发展成为必要,均衡发展的国家战略自“一五”计划开始得到逐步落实。通过中央制订计划支持西部基础设施建设、东部沿海对内地的财政转移支付,西部地区技术与资本要素短板得到一定程度的弥补。由此,产业布局在均衡发展战略下由东向西推进,内地工业比值从1952年的30.6%上升到1978年的39.1%(孙久文和张皓,2021)。在这一时期,由于经济效益不高等原因,强有力的财政转移并未明显缩小地区经济差距(Tsui,1991)。改革开放以后,市场经济体制与国际经贸合作的探索促使中国经济空间均衡发展战略转向东部率先发展的非均衡发展战略,在整体空间效率提高的同时,东西经济不平衡也不断扩大。在此背景下,如何推动东西互促、实现区域协调成为这一时期国家区域发展战略的重点。自1999年西部大开发战略的确立开始,国家战略由非均衡发展转向区域协调发展,并在其深化与拓展中进一步明确了四大板块的发展指向与发展重点,擘画了区域经济新发展格局的蓝图。新时代的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更兼顾了区域内部不平衡,从被动接受到主动求变,勾勒了横跨东中西部的长江经济带、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支持了联动内外的“一带一路”建设,促进了京津冀的协同发展、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和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力求在发展中实现区域的相对平衡。
从地区層面看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区域经济不平衡的演变与央地关系的改变和政府间竞争的行为紧密相关。新中国成立之初,计划经济体制下地方政府以完成中央计划指标为目标,在中央调配下基于自身要素条件发展,由此,各地区之间的经济联系较为单一,地方政府对促进当地经济增长也缺乏积极性。自分税制改革以来,经济增长被纳入地方政府的目标函数,地方政府行为及地方政府间关系也随之改变。一方面,地方政府受到中国特色财政联邦主义与官员晋升锦标赛的激励,更注重自身行政区内的经济建设,加强招商引资、基建投资,促进要素集聚,提升地方经济增长绩效;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主动或被动地参与标尺竞争,相互之间多采取以邻为壑的政策,形成市场分割与行政壁垒,阻碍区域间的平衡发展。由此,中国经济区域内发展迅速、区域间矛盾突出(徐现祥等,2011)。深入市场经济的微观层面,制度与营商环境差异塑造了更不平衡的经济增长,政府主导和市场制约的模式使得官场竞争与市场竞争双向嵌入,地区与官员层面的异质性形成不同的政企关系组合,在长期导致地区经济增长的系统而显著差异(周黎安,2019)。以上制度与经济关系的渐进变迁,在由东向西逐步减缓的区域扩展过程中加剧了东西经济不平衡,在推动区域内部不平衡变动的同时,进一步衍生出南北经济不平衡。
(四)工业革命与结构变迁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经济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正进入第四次工业革命。工业革命以技术进步为显著特征,融汇于中国的工业化进程,通过对经济结构的形塑影响了区域不平衡演变的长期过程。从整体趋势来看,经济结构变迁与区域经济不平衡呈现出倒U型关系:改革开放后从农业向工业的结构转变导致了不平衡水平的上升,而伴随着结构变迁的完成,区域经济不平衡演变中的结构性成分又逐渐下降(汪晨等,2019)。更一般地,工业革命中新兴产业的出现将带动新一轮的经济结构变迁,作用于区域不平衡发展,这一过程源于技术扩散的选择性与技术创新的变革性。
技术扩散的选择性主要表现在空间、部门、速度等方面,不同的人群、国家与地区接触到技术力量的不同时间,成为社会不平等的重要来源(曼纽尔·卡斯特,2001)。具体而言,工业革命技术扩散的空间路径、部门次序、速度快慢等,都会因空间距离、产业特性、社会经济基础等因素作用于地区工业化,从而由地区工业化进程的参差不齐影响区域经济不平衡的演变。中国的工业化在世界工业化的东进与西进①交汇中实现(张帆,2014),以改革开放为界,表现出基于技术扩散选择性的空间结构演进过程。改革开放以前,计划主导、重工业定位的东进工业化,通过主导工业部门的建立,在发展东部沿海原有工业基础的同时,扭转中西部工业生产一穷二白的局面,推动中国工业生产力布局的全面铺开。其中,156项工程初步改变了中国工业布局的不合理状况,三线建设进一步将沿海工业生产能力向腹地进行大推移(胡伟,2021),促进了区域间工业经济的平衡。改革开放以后,市场主导、渐次发展的西进工业化,通过比较优势的发挥,在国内外生产要素向东部沿海集中的基础上发挥了规模经济与空间效率,进而呈现出中国工业化空间格局的非均衡演进。其中,工业化空间格局的非均衡演进以向南迁移为主要趋势,同时也存在一定时期内的小幅西移(胡伟,2021),支撑了东西不平衡的加剧与缓和、南北不平衡的长期演化。
技术创新的变革性主要表现在工业革命浪潮的交叠中,未来产业创新的地理格局将分布得更广泛,通过领域专长在某些城市和地区的集中以重塑区域不平衡(亚历克·罗斯,2016)。正如前三次工业革命一样,第四次工业革命技术创新的空间落点将直接形成科技创新与财富创造的沃土,进而通过区域增长极的打造影响经济的空间格局。伴随着2013年以来增长动能的转换,“互联网+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引擎,以智能化、绿色化与服务化为特征的群体性技术革命覆盖了几乎所有领域,引领着经济结构的变迁(周济,2015)。这一过程依赖于领域专长与创新要素的集聚,在区域比较优势的挖掘与重塑中得到推进,拥有更广泛的产业地理分布。由此,技术创新变革引领的经济结构变迁在空间上衍生出区域经济内部不平衡,并通过内部不平衡的发展导致东西不平衡与南北不平衡的长期演变。
四、区域经济不平衡的长期影响
区域经济不平衡是当前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表现。认识区域经济不平衡现象需要将其置于经济运行整体与国家战略蓝图的框架下,以一个系统的、多维的视角审视其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新时代中国正迈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在经济上面对增长动能的转变,在社会上要求协调与共享,在生态环境上强调绿色发展与可持续,在国家安全上重视边疆和民族地区的稳定与繁荣,具体对应到经济增长、共同富裕、双碳目标与国家安全民族团结等重要议题。结合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东西、南北与内部不平衡的特征事实,可以发现区域经济不平衡对以上重要方面的影响和制约。为此,本文从经济、社会、生态环境与国家安全四个维度分析区域经济不平衡带来的影响。
(一)经济增长
中国的经济增长是在工业化与经济转型的高资本积累、重出口导向与多人口红利下实现的,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中,空间效率的提升,在东部地区释放投资机会、维持高投资率,依靠工业部门资本积累创造了中国经济奇迹(林毅夫等,2014)。但这种区域不平衡对总体经济增长的支持是通过投资向东部倾斜、劳动力自西向东流动、商品贸易依靠东部地区出口导向而实现的,面对资本存量维持的困难、人口红利的消失、国际经贸关系不确定性的增加,中国需要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由此,推动区域协调发展也成为平衡要素关系、促进动能转换的现实要求,通过扩大内需、保障就业等作用于总体经济增长。
区域经济不平衡包含了区域间不同的消费条件,制约着中国整体内需的扩大。中国人均GDP于2019年首次突破1万美元,跨过了中等以上人口规模国家发展的重要节点,而至2021年,中国人均GDP已达到1.2万美元,超过世界平均水平。然而,中国经济增长具有高投资与出口导向的特征,私人消费占GDP的比重长期以来低于40%。内需的扩大需要考虑各个区域的消费状况与消费条件,从而受制于区域经济不平衡。钟颖杰和王铮(1998)较早从八个代表性地区的消费需求分析认识区域消费特性,发现区域消费在通信、医疗、教育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樊纲和王小鲁(2004)更进一步地分析了各省份消费条件及其贡献率差异,指出除人均收入与城镇化水平外,交通运输条件与信息通信条件、中西部社保体系建设也都影响了各省份的人均消费情况。同時,教育、医疗等支出对其他项目消费支出的挤占也呈现出东中西部地区依次增强的趋势(田青等,2008),尤其需要重视区域协调发展、公共服务均等化对落后地区消费意愿与消费能力的提升。
区域经济不平衡加剧了劳动力的单向流动,影响着中国经济增长。建立一个有效的劳动力市场是促进经济繁荣发展的必要前提(巴里·诺顿,2020),规模巨大的劳动力人口既可能为中国经济增长提供廉价劳动力、形成国际经贸竞争的比较优势,又可能伴随失业问题而影响社会经济的稳定发展。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发展自然衍生出地区就业机会的差异,形成了中国劳动力流动的“孔雀东南飞”现象,中西部劳动力内部迁移比率逐年下降(李培,2009),向东部地区迁出比率普遍提高(王桂新等,2012)。这种自西向东持续单向的劳动力流动,一方面增加了东部地区的公共服务压力,要求更多的非生产性支出;另一方面更是不利于中西部地区消费投资结构的改善、社会保障能力的提升与创新增长活力的形成,对社会经济持续稳定的发展带来挑战。
(二)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是“国民的收入分配要使所有人都得益”。共同富裕的实质是全体人民共创共享日益美好的生活,更体现了发展性、共享性与可持续性的统一(郁建兴和任杰,2021)。作为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与根本目的,实现共同富裕内含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是现阶段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体现了党和政府持续着力破解不平衡不充分发展难题的决心。共同富裕重点关注城乡、区域与居民收入分配方面的差距,区域不平衡问题自然与共同富裕目标紧密相连,其发展现状及演变趋势深刻影响着共同富裕的实现。当下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阻碍了“先富帮后富”的机制发挥,增加了促进共同富裕的政策约束,同时也对其可持续发展提出了更多挑战。
在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的演变中,商品要素流动下区域经济发展的循环累积机制(安虎森和蒲业潇,2010;郝寿义,2016)、局部且有限的空间溢出效应(潘文卿和李子奈,2008;范剑勇等,2010;Zhang和Zou,2012;覃成林和杨霞,2017),都限制了市场力量对共同富裕促进作用的发挥。由此,区域经济不平衡为共同富裕增加了路径限制,使得共同富裕的实现需要多重政策的导向与制度体系的支撑。例如,围绕新型城镇化展开的共同富裕路径需要兼顾大城市与中小城市的发展,一方面推动大城市的发展,寻求在集聚中走向平衡;另一方面也注重中小城市的发展,以促成城镇化的区域均衡。同时,共同富裕要求渐进性的户籍制度改革、持续性的地区对口支援、针对性的产业帮扶与综合性的区域合作等。
共同富裕要求做到发展与共享的可持续,需要统筹人口、资源与环境的可持续性发展,保障财政支出的可持续性共享(郁建兴和任杰,2021)。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导致人口与资源自西向东移动、财政转移支付自东向西调拨,对共同富裕要求的发展与共享的可持续性提出了挑战,推动区域协调发展成为支撑共同富裕可持续的基础。由此,区域繁荣一定程度上成为人民富裕的基础,有效的地本政策①在推动区域平衡发展以促进共同富裕方面的实践更为重要。推动比较优势的衔接转换以保障区域经济发展的协调可持续,从而支撑共同富裕的实现,需要探索如何让中西部地区生态资源产品更公平地参与初次分配,让东部发达地区再分配更有效地支持中西部产业发展与市场打造。
(三)双碳目标
双碳目标,即达成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具体而言,就是实现碳排放的由升转降、碳的净零排放。近年来,全球温室气体水平连年突破历史纪录,整个气候系统前所未有的变化对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提出了长期而深层次的挑战,2020年以来的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更凸显了以人类命运共同体应对生态系统风险的重要性,通过绿色低碳发展实现经济复苏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在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国际合作中,中国将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力争二氧化碳排放在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②。在贯彻新发展理念、迈向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③,必然需要经济动能转换、产业布局优化中的空间动态调整。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对实现双碳目标的挑战集中在区域不同发展阶段与全国碳中和进程的协调上,具体需要在把握区域经济不平衡的基础上做好能源、产业与碳汇的协调。
关于碳中和目标的实现,其难点和重点在于化石能源燃烧排放的二氧化碳(潘家华,2021),减少碳排放量与提高碳生产率成为双碳目标下经济发展的必然选择。根植于中国区域经济从沿海到内地的梯度发展模式,碳排放量与碳生产率也呈现出从京津沪、东部沿海到中部地区、西北地区与西南地区的梯度分布(林伯强和黄光晓,2011),并且存在六大高排放产业④,这些产业在各省份所占碳排放比重普遍表现出较高的集中性和稳定性,同时也是中西部多省份的主导产业(胡安俊和孙久文,2022)。由此,在碳排放量与碳生产率的空间差异下,实现双碳目标的时间节点将呈现出由东向西、由南向北渐趋滞后的区域特征。尤其需要注意,高排放产业主导的省份存在更大的减排困难,并在板块层面阻滞了西部和东北地区的碳达峰与碳中和进程。同时,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现状要求实现双碳目标的路径包含能源、产业与碳汇的区际协调,具体推进生态产品定价、碳汇市场建设与技术升级合作,在区域比较优势发挥的基础上持续完善“西气东输”“西电东送”等重大工程。
(四)国家安全与民族团结
国家安全与民族团结是社会经济稳定发展的基础。保障国家安全和促进民族团结需要特别关注边疆与民族地区,而中国边疆与民族地区基本重合,区域性与民族性问题相互交叠,实现稳定发展需要区域战略的实施与政策平台的搭建。由此,中国在西部大开发的同一时期开始实施并坚定推进兴边富民行动①,将扶贫开发与地缘安全、民族团结相结合,通过加强对边疆与民族地区的管理建设,以发展谋稳定、以发展促团结。然而,面对边疆与民族地区复杂的发展问题,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现状延滞了新时代兴边富民行动的发展,不利于边疆与民族地区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参与融入,从而构成了国家安全与民族团结的风险挑战,需要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深入推进。
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要求政府主导对边疆与民族地区持续不断的对口支援与转移支付,兴边富民行动由“输血”到“造血”的发展转变受制于边疆与民族地区比较优势、自身发展能力的形成,以及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参与融入。兴边富民行动实施以来,沿边9省区在经济规模方面与全国经济发展基本同步,为边疆稳固、民族团结奠定了物质基础。但在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演变过程中,尤其是在东西经济不平衡的影响下,沿边省区GDP在全国的比重呈现出持续下降趋势(孙久文等,2017;孙久文和张翱,2020)。这表明兴边富民行动长期以来都是以政府主导的优惠政策为支撑,缺乏与相对发达地区的经济联系,难以在自身比较优势与增长动能塑造的基础上实现可持续发展。同时,其自身发展的整体性也还有待提升。由此,促进边疆与民族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除加大财政税收支持外,还需要试点沿边开发开放、推动产业与扶贫支援、完善生态补偿机制,加强沿边民族地区与沿海发达省份的发展协同,促进沿边民族地区内部的发展联动。立足于区域不平衡,沿边与民族地区的发展政策需要与西部大开发、“一带一路”倡议协调配合,尤其需要处理好“一带一路”倡议下兴边富民所面临的国家安全与民族团结问题,特别强调沿边民族地区与内陆省份的发展联系。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加强与内陆经济的联系,边疆与民族地区在区域协调发展中融入国内统一大市场,提升与内地的同质化程度,由此打击三股势力、保障人口安全、增强民族的国家认同感(李庚伦,2016)。由此,在区域经济不平衡的缓和协调中,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构建使国家安全和民族团结的保障更为丰富和完善。
五、总结与展望
新中国成立以来,东西不平衡是貫穿中国区域差距演变的一条主线,南北经济分异在结构性因素长期作用下凸显,而板块内部、城市群与特殊类型区之间的增长差异也使得区域内不平衡成为区域经济研究需要直面的问题。区域经济不平衡是生产要素与区位条件、技术与结构变迁、政府行为与市场力量等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区域经济不平衡对经济增长、共同富裕、双碳目标、国家安全与民族团结等产生重大影响,是关系中国未来持续发展的重要变量。
展望未来,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研究还存在一些问题,是未来需要重点研究的方向:
首先,未来研究既要把握地区经济表现的宏观差异,又要着力追寻经济活动空间分布的微观异质性,目前区域不平衡的测度仍然面临数据质量方面的障碍,这使得对区域经济活动的研究难以从宏观深入到微观,难以捕捉空间细分层级上的特征事实。
其次,当今世界正处于新一轮产业革命时期,对区域经济不平衡演变动力的分析需要把握自动化和全球化两大动力,分析产业与人口的变化格局。注重在产业模式、经济形态的创新发展中寻找空间结构变迁的推动力量,具体刻画区域经济不平衡演变的动态过程。
最后,在新发展格局背景下,区域经济不平衡问题将得到更多重视。需要采取系统观点深化区域经济不平衡与经济增长阶段演变的关系,建立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与推进共同富裕、实现双碳目标、保障国家安全与民族团结等发展远景的深切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