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叔叔
18岁的新疆姑娘王曼妮为了爱情放弃学业,与人私奔。经历重重危机后,她终于明白听妈妈的话是多么重要。幸好,一切为时未晚……
本文是她的自述。
一半是孤注,高中生为爱私奔
我叫王曼妮,1985年出生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市。我爸妈都是老师,有一个哥哥。5岁那年一个冬夜,我陪爸爸在学校值班。我嚷着好冷,爸爸只好点着了很久没用的煤炉取暖。没想到发生意外,我和爸爸都中毒了。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可爸爸没能救过来。从此,妈妈一个人拉扯着我和哥哥。哥哥觉得是我害死了爸爸,和我关系疏远,我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孤僻。
高二,学校在校园盖新教学楼。一天中午,我被工地脚手架一个松掉的卡扣砸到左肩,砸断了左锁骨,还导致了内出血。工地负责人周全把我送到医院医治。
这次受伤给我留下了一个后遗症,我的左手只能举到与肩膀平行,再高,锁骨断裂处就会疼。周全得知后,主动带我去其他医院检查,可医生说没办法。他主动要了我的QQ,说有问题随时可以找他。
寒假,上大学的哥哥回家,他看我成绩不好,对我一顿数落。我和他大吵一架,甩门而出。我去了网吧,在QQ上把自己的委屈都告诉了周全,没想到,他也在那个网吧。那天,他请我吃饭,告诉了我他的情况。他是江苏人,比我大将近10岁,在他父亲的建筑公司做事儿,我们学校的教学楼是他们承包的一个工程。这次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去网吧,一起吃饭,我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高三上学期,教学楼施工结束,周全要走了。他离开前约我逛街买东西,说想给我留下点什么,我说要走就什么都别留,可说完我就哭了。他一把抱住我,也哭了。那天,我们表明心意,情不自禁偷尝了禁果。
周全回了江苏。两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在我犹豫纠结之时,周全回来了。因为我很久没去网吧用QQ和他聊天,他担心我出什么事,于是回来找我。得知我怀孕,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娶你,以后我养你,你生完孩子可以继续上学,我保证这辈子都对你好。”就这样,18岁的我给妈妈留了一张字条,跟周全私奔去了江苏省南京市。
到南京后,周全爸妈对我很好,让我打消了顾虑,安心养胎。我安顿好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妈妈好久都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说:“你想生就生吧。”
7月,妈妈放暑假了,在她的软磨硬泡和临近预产期的恐慌中,我答应让她过来陪我。让我惊讶的是,不管对周全,还是对周全父母,妈妈都礼貌而客气。她抚摸着我的头说:“你已经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就算我不喜欢他们,但我希望他们能对你好。”
8月,我生下女儿。妈妈回去上班前嘱咐我,一定要复习参加明年的高考。女儿4个月后,我就报了补习班冲刺高考。2005年5月,我带着女儿回老家准备高考。妈妈为了让我参加高考,封锁了我生孩子的消息,替我争取了复读考试的资格。最终,我顺利参加高考,被南京一所大学录取。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妈妈哭着扇了我一巴掌,然后又紧紧地抱住我。莫名其妙的我问妈妈为什么打我,她说等你女儿长大你就懂了。我看着妈妈,觉得她苍老了好多。这几个月,她为了我顶住了多少压力,吃了多少苦啊!我内疚极了。
9月,女儿交给周全妈带,我顺利步入大学生活。只要我不说,没人能看出我生过孩子。每到周末,周全便来接我。他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包的工程也越来越大。我20岁生日时,他送给我一辆宝马车,同学们都羡慕我有个高富帅男友,我也没有解释。
2007年春,想着女儿下半年该上幼儿园了,必须给她上户口。我和周全计划,一放暑假就回老家看望妈妈,顺便把结婚证给领了。
很快,暑假到了。临出发前,工程出了点问题,周全让我带着女儿先回去,他把事情处理完就去找我。几天后,我没等到周全的人,却等来一个噩耗,周全出事了!我把女儿丢在老家,只身一人火速赶回南京。
一半是离歌,瞒着公婆生下遗腹子
回到南京我才知道,周全出车祸当场身亡。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都恍惚了。周全父母把我安排到酒店休息,说怕我在熟悉的场景里受刺激。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忙前忙后。
周全的后事办完后,我和妈妈带着女儿回到周全家,隐约觉得公婆对我们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一天,妈妈带女儿出去遛弯了,周全父母突然拿出一份协议,并告诉我,那个小伙是周全的弟弟周震。当年周全的父亲是国企职工,只能将超生的小儿子过继给农村的亲戚。现在大儿子没了,就把小儿子接了回来。
协议很简单也很直接,因为我和周全没领证,所以我不属于合法继承人,如果我把女儿留给他们养,一次性给我30万元;如果我坚持自己带女儿,就给我10万元。周全妈还说:“现在周震回来了,你在这个家里不太方便,所以……希望你能尽快搬走。”我冷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走茶凉。
这时,妈妈带女儿回来了。她把協议撕成碎片,冷冷地说:“我们还没穷到要卖孩子!”我和妈妈收拾东西,离开我住了4年的家。我不甘心,想通过法律手段争取财产,妈妈劝我说:“你连结婚证都没有,再怎么争,人家最多每个月给点奶粉钱,你未婚产子如果闹大了,说不定会影响你的学业,你觉得划得来吗?”见我不吭声,妈妈补充道:“你继续完成你的学业,孩子我给你带。”我带着女儿跟着妈妈,暂时回老家疗伤。
暑假很快过完,我回南京上学。开学没多久,我就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很久没来月经了。在确定自己真的怀孕之后,我思来想去,只能选择不要这个孩子。手术前一晚,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一个长着周全脑袋的小孩趴在我的床头,哭着对我说:“妈妈不要杀我。”不知是因为被那个梦吓着了,还是因为我对周全念念不忘,我最终放弃了手术,靠穿宽大的衣服,保守着这个秘密。
寒假,我回到老家,快6个月的肚子刺痛了妈妈的眼睛。她一言不发地在原地待了好久,最后扔出一句:“这会儿打胎算是杀人了,你想生就生吧,反正今年我也到退休年龄了。”
我休学一年,生下一个男孩。第二年,我把两个孩子都留给妈妈照顾,回到了学校。原来的同学都上大四了,我还在读大三,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我的身体和心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怎么都学不进去,考试几乎全部挂科。更糟糕的是,同学们总是议论我,各种流言满天飞。我的内心千疮百孔,一天晚上,我吃了大半瓶安眠药……
醒来时,我在医院,一睁眼就看到了妈妈那张憔悴的脸。那一瞬间,我没有想到生死,我唯一想到的是,我为什么这么混蛋,又给这个可怜的女人找麻烦了?妈妈看我醒来,激动得哭了。我默默地看着在病房里为我忙前忙后的妈妈,想想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折磨这个女人,我真该受到惩罚。也许,现在一团糟的人生就是我应得的惩罚吧。
出院后,我主动退学了,我知道就算我不退学,学校我也待不下去了。我没有选择回老家,我已经适应了南京的生活,更何况这里还有许多我和周全的回忆。儿子还太小,妈妈在老家带他,我则带着上幼儿园的女儿开启了打工生涯。
2010年,我来到一家火锅店,做收银兼财务。其间,我想尽一切办法才给两个孩子上了户口,孩子都随我姓王。几年后,我当上一家分店的店长,把即将上小学的儿子也接了过来。本来妈妈不放心也想来,但我婉拒了。这么多年,因为我的任性和自私,妈妈不断为我的婚姻和孩子买单。在社会中摸爬滚打一圈后,我深深明白了,在合适的年纪做适合的事是多么重要!可惜,人生无法重来。
2016年,我成为合伙人,与老板共同出资开了第6家分店。
2018年,我特别忙,一边是筹备再开一家分店,一边是女儿面临中考,一时间千头万绪。妈妈得知后,直接过来帮我,我唯有感恩。
亲情是归宿,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周全的爸妈。11年没见,时间早已磨平了恨意。我走过去问他们吃什么,他们见到我一副心虚的表情,我忍不住说:“要是你们感觉不舒服,可以换一家餐厅去吃。”他们起身离开,走到店门口不动了,盯着在店门口玩耍的几个孩子。他们一定是看到我儿子了,他长得和周全一模一样。最后,他们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晚上,我问妈妈:“他们不会直接来抢孩子吧?”妈妈安慰我:“孩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会把孩子看紧的。”
几个月后,一张律师函从天而降。原来周震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周全爸妈那天看到我儿子并做了调查,发现周家有后。律师函上说我当年故意隐瞒怀孕事实,并说给我100万作为这些年我独自养大孩子的补偿,条件是孩子必须姓周。我自然不同意。
拉锯战正式开始。他们到法院起诉,两次法院都没受理。他们又拿钱来找我谈判,半年后,补偿金涨到了200万。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忍无可忍,给他们发了律师函:他们不可以再骚扰我们一家人,出于人道主义,我同意让两个老人在每年周全生日当天见一见孩子,别的时候不能私自联系孩子,更不能去学校找孩子,否则我将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令,让他们再也见不到孙子。
律师函发出后,总算清净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妈妈陪着女儿全力以赴备战中考,最后她顺利考取了重点高中。
2019年暑假,我接到周全爸爸的电话,说想单独见我一面。我答应了,地点就定在我的火锅店。那天,周全爸爸向我道歉:“之前,我们的确做得不对,但是这些年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原来周震是个败家子,这些年把家产败得差不多了。幸好,当年周全买的两间商铺没让周震知道。这些年,两个老人是靠着商铺租金过日子的,他们省吃俭用攒下200万,打算全赔给我。“当年周震说,你留下来,家里会不太平,我们才……”我打断他,说:“我不想回忆过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周全爸爸竟然哭了,说:“你就看在周全以前全心全意对你的分上,让孩子认祖归宗吧。”
提到周全,我崩溃大哭:“如果不是因为周全,我根本不会生下儿子,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知道我妈妈是怎么过的吗?你们凭什么对我和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周全爸爸“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扶他。冷静下来后,我说:“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说想认孙子,我不一定会拒绝,可你们非得搞什么律师法院的,你们想想,当年我都没要钱,现在会要吗?”周全爸爸低声说:“我们只想让孩子姓周,绝不会拆散你们母子,只要偶尔让我们见见孩子就好。”
听到老人近似乞求的话语,我忽然想起了曾经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幸福日子,我心中感慨万分,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谁又说得清呢?最后,我答应周全爸爸,以后他们可以每个月见一次孩子,不过孙子孙女要一起见,要平等對待。
2020年全球暴发新冠疫情,一年内,9家店关了7家,勉强支撑到了夏天,实在有心无力了。周全爸妈找到我,说正好有一个商铺合约到期了,可以给我用,不需要租金。他们还给了我50万用来周转,我确实需要钱,就没再推辞,说赚了钱就还给他们。
虽然这两年生意不太好做,但好在疫情一直处于可控的状态,再加上周全爸妈给我们免了租金,所以我们的店还能维持。
2021年暑假,我和上初中的儿子商量之后做了一件大事儿,将儿子的姓改成了周。得知此事,周全爸妈不知道有多开心。开心之余,他们也干了一件大事,将两间商铺分别过户给了我的儿子和女儿。这就是血浓于水吧,也是他们欠孩子们的。可是,我欠我妈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也许人生的剧本就是这样,有波折有反转,它不会一直好着,但也不会一直坏下去。以后的日子,我会守着一双儿女,守着我最亲爱的妈妈,头顶苍穹,努力生活。
编辑/刘诗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