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云
洋洋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儿。
几天前,应洋洋之邀,我们一行四人,去长兴岛走了一趟。
此行的领队是黄兄。黄兄在那里整整工作了十年,五年前退休了,回瓦城生活。可岛上的朋友,念着黄兄的好,经常打电话,邀请黄兄回故地小聚,有时还郑重地叮嘱:“带几位朋友一起来哈,人多热闹。”
黄兄有时会带上阎老师、曲老师和我,一起去。
长兴岛是我国长江以北第一大岛。西汉时期,幽州辽东郡设文县,这是瓦城地域最早的县治,长兴岛归文县管辖。
我喜欢那两个字:文县。倘若现在的瓦城还叫文县,那该多好。
不管现在的瓦城叫不叫文县,长兴岛都不归瓦城管辖了,国家级开发区了嘛,行政级别高出瓦城半个脑袋。
长兴岛是工业区,也是旅游区,与陆地一桥相连,海峡宽度不足四百米。每年夏天,从哈尔滨、长春、沈阳方向前来度假的游人很多很多。
我是很多很多游人中比较执着的一个。在俗世里被囚禁久了,难免要生出别样的欲望,渴求一片空旷之地,将视线放远,将心胸放宽,让无论哪个方向吹来的风,荡去积年的名利尘灰。
三年前我认识了洋洋。也是应她邀请,黄兄领队,我们前去长兴岛做客。当地几位朋友作陪。
那次我们聊得很好,吃得很好,也喝得很好。满当当的一个中午,让我们聊过去了,吃过去了,喝过去了,却意犹未尽。黄昏时分,我们去了海边,吃海鲜烧烤,喝冰镇啤酒,唱卡拉OK,闹到子时才散。很开心。
那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我们四个爷们儿,都收到了洋洋的节日礼物,一大盒月饼和一大坛白酒。此后年年都送。每次都是洋洋派人把礼物送给黄兄,再由黄兄分别送到我们手里。四个爷们儿的内心都很不安。最不安的,是阎老师、曲老师和我,纷纷跟黄兄说:“什么时候请洋洋来瓦城聚聚呗,让我们也都表达一下心情。”
黄兄把电话打过去,洋洋每次都說好,却一次也没来。她忙啊。
今年夏天,我们几个在东风湖龙头亭野餐,趁着酒兴,轮流跟洋洋说话,话不一样,但意思一样,还是邀请她来瓦城做客。
洋洋仍然没来,但很快发出邀请,请我们去她的新办公室坐坐。她说她想当面向曲老师请教一些问题。曲老师身怀别才,擅长为人授道解惑。交往数年间,我也受益颇多。
洋洋是做实业的人,每天都要说些丁是丁的话,做些卯是卯的事。好在,洋洋还有洒脱的一面。她把丁是丁和卯是卯中的大部分,都交给她母亲去做,然后,再把剩余时间和精力的大部分,都给了狗。
洋洋的母亲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虽然上了年纪,但看得出来,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趁母亲和曲老师对话的当口儿,洋洋小声对我说:“他们都说我妈比我漂亮,侯老师你看呢?”我愣了一瞬,随即告诉洋洋:“别信他们的话,他们有时候会胡说。”洋洋捂着嘴乐了。
洋洋的母亲认为洋洋对狗的热情有些过头。洋洋甩甩脑后的马尾辫,满脸都是不在乎。我在心里替洋洋的母亲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女儿,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洋洋收养了二十多条流浪狗,有泰迪、大白熊、萨摩耶、比格、京巴、中华田园犬,好多个品种。
洋洋从不在乎狗的品种,她只在乎它是不是在流浪。
洋洋说她见不得一条小狗在街头流浪。她得给它一个家。给它一个家,她心里才踏实。
洋洋曾经在路灯下跟踪一条泰迪,一连跟踪了三个晚上。洋洋说她跟踪狗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全是狗,熟人跟她打招呼她都听不见。
跟踪了三个晚上之后,洋洋终于确定,那是一条丧家狗。
丧家狗也有乡愁啊!
洋洋把那条丧家狗领回了家。那是条斗眼狗,斗眼很轻微,不仔细看你根本看不出来。洋洋趴在办公桌上,两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给它起了个名字:英俊。
洋洋的狗都有名字,有土得掉渣儿的,旺财、富贵、来福;也有随便一叫的,老六、小八;有双声叠音的,笨笨、木木、欢欢、皮皮;还有比较洋气同时也让人犯糊涂的,艾瑞克、巴贺、杰瑞、八拖一。
洋洋有个男闺密,她叫他“大师兄”。这位大师兄,也是黄兄的好友,我三年前也见过,很“嗨”的一条汉子。
洋洋说自己是一个女性特征比较稀少的女性,她有一个男闺密,也正常。
大师兄在酒桌上对我们说:“几年前,洋洋为一条狗跟人掐架。是文掐不是武掐。对方醉驾,把洋洋的小狗给轧死了,于情于理都亏了一截儿,找人说情打算私了。洋洋不依不饶,谁说话都不好使……”
为狗掐架的事还没说完,洋洋的手机响了。是大连市一家宠物医院打来的,说狗的事。说完,还在微信上给洋洋发来一张狗的照片。洋洋把照片给大师兄看,也给我们看。
这条狗名叫小浪。
小浪是一条中华田园犬,是洋洋今年春天收养的,收养时有皮肤病。比皮肤病更严重的是,小浪的两条后腿严重残疾,根本站不住。洋洋立马把它送到大连去住院治疗,至今已经三个多月。三个多月里,每天,医院都给洋洋打一个电话,发一张照片。
洋洋说:“小浪的病情好多了,但什么时候能康复出院,医院说不准。”
医院说不准,洋洋就更说不准了。
“那怎么办呢?”
洋洋说:“继续住呗。”
散席时,我们和洋洋约好,无论如何,近期都要来瓦城一趟。
我对洋洋说:“你带大师兄来呢,可以;带老六小八或者英俊来,也可以。”
洋洋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