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借”在景观设计中的应用探析

摘要：在当代社会环境中，中国传统文化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中国传统造园手法也越来越多地应用于景观设计中。文章从计成在《园冶》中提出的“巧于因借，精在体宜”理论出发，以布局、功能、环境、材料的角度对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进行分析，总结该理论在当代空间设计中的使用手法，并以全椒美术馆景观项目为实践项目，对美术馆的景观设计问题进行研究和分析，将该理论应用于实践，为中国传统造园手法在当代景观设计中的应用提供借鉴。

关键词：景观设计;传统造园手法;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TU98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14-0-03

0 引言

当前，我国正在大力传承和发展传统文化，根据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发扬优秀传统文化的重点任务之一，就是融入生产生活，注重实践与养成、需求与供给、形式与内容相结合，深入挖掘城市的历史文化价值，提炼精选一批凸显文化特色的经典性元素和标志性符号，并将其纳入城镇化建设和城市规划设计中，合理应用于城市雕塑、广场园林等公共空间，避免千篇一律、千城一面。要挖掘、整理传统建筑文化，鼓励建筑设计继承、创新，推进城市修补、生态修复工作，延续城市文脉。《园冶》作为中国传统造园学说的集大成者，其中的理论更是值得被发掘，把其与当代景观设计进行结合，有助于将园林精髓植入到人居环境中。

1 巧于因借，精在体宜

1.1 “巧于因借，精在体宜”理论

《兴造论》之于《园冶》，就好比地基之于建筑，是一切园林营造的基础。在《兴造论》一卷中，计成提出了《园治》最概括、最浓缩的精华，即“巧于因借，精在体宜”。“因借”，作因缘假借解，即因地制宜，借景取胜;“体”，指体制、规划、意境;“宜”，指合宜、适宜。具体表现为随着地基高低，留意地形端正，遇木阻拦则进行修剪，遇泉水通过则引注石上，互相借用;在该建亭榭的地方修建亭榭;虽然园内外有别，但可借用园外山寺盛景;只要是能看见的地方，就应隐蔽庸俗的地方，使人的视线聚焦于美好的地方[1]。在《园说》中，计成指出了因借体宜的最好结果为“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由此《园冶》对后世造园的指导性地位便奠定下来。直到今天，《园冶》依然是景观乃至建筑设计的一本重要参考书[2]。

1.2 “巧于因借，精在体宜”理论在景观设计中的应用

江南私家园林是中国园林史上一颗璀璨的明星，是我国文人自然观和人生观的体现，凝聚了中国知识分子和能工巧匠的勤劳和智慧，蕴含了儒释道等哲学、宗教思想，展现了山水诗、山水画等传统艺术[3]。作为文人营造的空间，园林显然饱含文人化思想和哲学，同时也借鉴了大量的工艺与技术原理。现代景观设计则要考虑各种要素，比如气候、地形、人文因素、使用者与评价者，甚至包含时间与空间的多维性等。一言以蔽之，这些要求就是“体宜”，而达成这些目标的手段便是“因”与“借”[4]。

1.3 在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建筑中的应用

象山校区南北两期工程建成于2007年，建筑面积约15万平方米。从布局到建筑形式，建筑师融入大量本土建筑元素，利用造园手法对空间进行营造。错综复杂的回廊加上太湖石孔式的窗户，让人顿觉游于园林之中，但复杂的空间在增强建筑文化感的同时，削弱了建筑的实用性，因此象山校区更适宜成为游览景观。

校园选址环绕一座高约50米、名叫“象”的小山，有两条小河从山的南北流过汇入钱塘江。建筑师为了将校园融入山中，在建筑上采用了一种“大合院”的母体聚落，与一座玻璃塔形成塔院式格局。王澍在《造房子》中指出：“残缺的合院中，建筑占一半，合院占另一半，建筑群敏感地随山体扭转、断裂，兼顾着可变性和整体性。”[5]从布局的平面图来看，象山校区的建筑建设确实是因地制宜，依山势而行，傍水流而起。从游者的角度观之，象山校区的建筑与山林融合巧妙，没有张扬突兀，这是《兴造论》中以“因”的手段达到“精而合宜”境界的体现。

校区具体的建筑也运用了园林营造之“因借”手法。在校区内，可以看到大量以太湖石形态和内涵为参考设计的建筑，它们本身是太湖石造型的几何提取，或利用墙体空白保留了太湖石的剪影造型，又或是利用窗户模仿太湖石孔来实现对太湖石形式的追求。这些太湖石房在自然之间，通过师法自然的手段，达到以弱化建筑去强调自然的目的，这便是在造型上的“因地制宜”。童寯先生曾在《东南园墅》中指出，“台地高度亦可利用，以助俯瞰相邻较低之园林景色，眺望周围有庙有塔之郊外远景，因而曾被誉为借景”[6]。

象山校区建筑大量运用借景手法。在室内，建筑师利用中庭空间和宛如迷宫般的交通规划，在建筑内各个位置开辟了相当多观察空間的独特视角，使其满足园林“眼前有景”的要求。将视线对焦于室外，透过设计完成的“太湖石孔”，可以看到外部建筑与象山的结合，达到框景的效果。这些都是以“借”来达到“巧而得体”的表现。

从材料上看，象山校区利用当地的废旧砖瓦，以钢结构加砖砌的方式，充分利用手工建造的方法，建成了一种有效隔热的厚墙。与墙类似，屋顶也利用了瓦片材料，建成了隔热的屋顶。这种建造方法虽与布局无关，但也是因地制宜的表现。利用当地原生材料，进行适合当地气候及人文环境的营造活动，既满足《园冶》中“当要节用”的要求，也契合了当地的历史文化氛围。

2 全椒美术馆景观项目概述

项目位于安徽省滁州市全椒县南屏山上，是对全椒县美术馆进行的景观设计。从文化角度看，全椒县是我国著名的文化名县，千年文脉不断，诞生过许多著名文人和书法家、艺术家，如著有《儒林外史》的吴敬梓、写有大量精美书法作品的刘子善等。南屏山作为自古以来文人隐士偏爱的风水宝地，深深地与山水文化、文人文化绑在了一起。从功能上看，作为场地的美术馆已经荒废了十年之久，场馆内大量篆刻石碑年久失修，缺乏维护，碑身已经出现一定程度的损坏，失去了观展功能。场地内高低差明显，从南到北相差4米。场地内植被无人打理，杂草丛生，与场地外明显割裂，市民无法进入场馆游玩或者进行休闲活动。原场地的设计从布局到建筑形式，都融入了大量本土元素，利用了造园手法对空间进行营造。

3 “因”与“借”在全椒美术馆景观项目中的应用

3.1 地形之“因借”

园林中常有以小见大的景观，需要游者自行想象沉入其中的情趣之景，如拙政园的荷风四面亭、雪香云蔚亭、瞻园的北假山、留园中的小蓬莱等。当然，意蕴情趣不只体现在景观里，也表现于园林的空间营造上。苏州名园留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留园入口的设计相当巧妙，利用三次开合收放，以漏窗透景的手法，不断提高游客对园中景物的期待，步入园中，来到中部留园最为精彩的山水景观，在数十米长廊的压抑之后，让人感到豁然开朗，产生入桃花源之感。场地内存在4米的高差，因此借助地形可以设计出更加丰富的景色变化，实现建筑主体和景观构筑物的藏与露。由低到高的地形，也可以给人带来拾级而上、遁入山中的感觉，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将自身代入古代文人隐士的角色当中。在不大的场地内，利用原有高差巨大的地形和精巧至极的布局营造入山的氛围，即为以小见大。

3.2 植被之“因借”

场地内本身植被稀疏，杂乱无章，缺乏规划与管理。场地外有大片的毛竹，因为毛竹生长速度快且适应当地气候，所以可作为场地内的主要植被，这样既能减少场地内外的割裂，统一植物，避免杂乱，又可以丰富场地内部的遮罩，对巨大的建筑物适当地进行藏与露，同时还利用了竹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特有内涵，赋予场地“雅”的文化属性，可谓一举多得。除大量使用毛竹外，也会在场地内的特定位置采用孤植的手法，种植具有当地特色或者可以凸显当地文化属性的植物，比如桂花、梨花，以此来进一步丰富场地空间，提供更多的色彩点缀，增强景观的可观赏性。（见图1）

3.3 形式之“因借”

景观的形式包括材质、颜色、形状等性质。为了与场地内部的建筑和当地的传统民居形成呼应，设计中除了利用常规材料以外，还大量使用了灰色防腐木在场地上搭建建筑物，如此一来，既可以构筑良好的休闲活动空间，又与场地本身的传统文化底蕴相呼应。

在颜色方面，设计主要使用白色和灰色等素雅柔和的色彩，与建筑的颜色和安徽民居的颜色相吻合，达到與当地文化融合的目的。在形态上，设计大量采用了文人园林中经常会使用的各种符号，如圆形、扇形、拱形等。在场地内，可以看到大量以太湖石形态和内涵为参考设计的构筑物。而在功能上，这些构筑物可坐、可立、可游、可观，以各种方式与游客发生互动，模拟了自然中各种要素与文人发生互动的状态，这便是在造型上的“因地制宜”。（见图2）

3.4 内外之“借景”

场地本身存在两个适合借景的点，其一是场地内的美术馆建筑，其二是场地外的笔锋塔。向内的借景主要以美术馆的大体量白色墙壁为背景，利用植被和构筑物，在上面绘制画卷，既可以丰富场地景观，又可以赋予场地极强的文化属性;还可以以墙壁为山石，通过对地形的把控和道路的布局，打造人行山中的感觉。向外的借景，主要是通过对游人视角的营造，如搭建高台、控制植被，使其能直观笔锋塔，且笔锋塔在整个视角画面中，起到良好的构图作用，这与拙政园借景北寺塔意味相同。（见图3）

3.5 功能之“体宜”

设计根据整个南屏山公园的交通路线规划了入口、出口和主要道路，并且根据对人群的调查，分析出四种来访者，分别为普通市民、老年人、过路人、儿童，并根据其需求得出场地内应有功能，包括集散广场、游园步道、观景平台、休憩平台等。在功能上，该区域既要能进行游园活动，也可以作为美术馆的附属空间进行使用，同时满足周边市民和外地旅客的景观使用需求、休闲使用需求与交通功能需求。在文化上，景观与大场地、建筑、当地文化相融合，无突兀之感，做到了“体宜”二字。（见表1）

4结语

当前传承和发展传统文化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社会议题，因此对传统园林营造论与现代景观设计相结合的研究和实践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传统园林理论与当代景观设计相结合，不仅可以满足用户的基本生理和心理需求，同时也可以传承和发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提升人们的精神品位。因此，设计师应从传统文化出发，对材质、颜色、布局、形状、当地文化、影响等方面进行综合考虑，设计发扬优秀传统精神、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景观空间。

参考文献：

[1] 计成.园冶注释[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9：5-6.

[2] 李培欣.“巧于因借，精在体宜”，“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中国传统造园艺术表现手法在西山森林公园景区中的应用[J].现代园艺，2017（9）：128-130.

[3] 栗靖.中国古典园林艺术之“巧于因借”[J].山西建筑，2013（30）：185-186.

[4] 李世葵.《园冶》园林美学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21-22.

[5] 王澍.造房子[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6：24-25.

[6] 童寯.东南园墅[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8：45-46.

作者简介：彭毓颖（2001—），女，江苏南京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景观设计与景观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