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文：最大的改变是对当地人观念和认知的改变

西瓜

2021年，张学文（左）组织专家赴日喀则康马县抗英遗址，乃宁曲德寺调研文物保护工作情况

接受采访的当天，张学文刚去安贞医院做了个检查，他最近睡觉时觉得心脏不太舒服。

“和在高原待过多少有些关系。”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网络部主任张学文说，“早在第18批援藏干部进藏的时候，组织就问过我能否去，但那会儿我孩子小，家又住得远，早晚需要接送，后来，孩子长大了一点儿，租了离学校近的房子，2019年初，第19批的通知下来后，我就报了名，局里很快就批了。”

到了拉萨后，他被安排到西藏文物局担任西藏自治区文物局博物馆与科技处处长一职。

和很多援藏干部首次接触西藏不同，张学文2007年就出差去过西藏，之后陆续又去过两次，主要是为了帮助西藏自治区文物局搭建网站和办公系统。

文物管理检查

他的援藏工作最早接手的是西藏文物的管理检查，和内地不同，西藏除了博物馆以外，当年汉藏文化交流时，明朝清朝赠送过的物件多数在寺庙里保存。

将近三年的时间，张学文跑了西藏的30多个县，检查文物示范单位的展览符合不符合相关要求，是否会出现安全隐患，库房是否达到相关的要求，新收藏的文物有没有登记备案，有没有对外销售等。

在调研过程中，张学文发现：不管是文物保护也好，还是利用也好，都没有一套完整的规范。和内地相比，其管理工作不算先进，但是在几个涉藏地区，西藏又应該走在前列。

最现实的是，西藏许多地区缺乏专业文物从业人员。张学文说：“西藏的文物管理基层工作人员共400人，其中300人在拉萨，这就意味着下面七个地市，每个地市只有十几个人管理，到了县里，基本上就没有专职人员。像阿里地区那么大，管理上有很大的瓶颈。”没有专业人员管理，取而代之由寺庙的工作人员兼职管理。这些兼职管理者对于文物管理不算了解，文物的专业知识也不太具备，管理上比较随意。

西藏寺庙里的文物，一部分是放在殿堂展示，一部分锁在保险柜里，或者把文物堆在一个房间里，外边安装铁栅栏，然后再安装一个摄像头进行监控。很多寺庙连日常运营都无法维持，缺人缺技术也缺资金。针对这种情况，张学文表示：“我原来分管科技，其中涉及可移动文物的保护、文物的数字化、预防性保护和监测，等等。所以，主要考虑的是如何合理化地给他们项目上的支持，让他们来保护好文物。现在一些项目已经给到一些寺庙，像哲蚌寺、扎什伦布寺，设有专门的库房柜架和囊匣，和现有的寺庙环境很匹配，做得很好。”

“西藏的文物保护想一步到位是很难的。”张学文的认知是，“对当地最大的改变是对当地人观念和认知的改变。”

2020年，在张学文的促成下，布达拉宫申请了科技部的重大研发项目，这个项目本身也是张学文研究的课题，主要和文物安全相关，涉及盗掘、盗窃和火灾机理分析的应用示范。张学文表示：“希望通过这个项目，可以对布达拉宫科技人才的培养起到一定的作用。”

2021年，国家文物局专门针对边疆省份开展了策展培训，西藏文物管理人员去成都参加了为期一周的培训。除了这种有针对性的系统培训外，每次张学文去地方检查工作或验收项目，都会请本地文物从业人员一起去，共同探讨所遇到的问题。张学文说：“我们去吉隆考察时，发现当地寺庙的文物建筑不错，文物等级也比较珍贵，但是寺庙里人少，还有外出云游的。他们提出建温湿度监测，做文物的预防性保护的诉求。实际情况是寺庙连电费都无法支付，建个厕所都无法运营，既没有足够的人员，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维护，相当于白花钱。有的条件比较好的寺庙，展柜还是好好的，非要把金属板架子换成木制的，实际上金属的又结实又防虫蛀。”通过实地考察，张学文引导本地的文物从业人员作出自己的判断，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商量应对策略。

“类博物馆”和非国有博物馆

几次考察之后，2019年，张学文针对寺庙文物保护提出了“类博物馆”的概念。张学文解释 ：“‘类博物馆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寺庙里的文物陈列室，有了这样一个空间，寺庙就可以将库房里的文物拿出来展示。”2020年，大昭寺的主任提交了议案，获批后，他自己筹集了200万，并邀请故宫的团队帮助其进行策划。

目前，大昭寺已经建好了自己的大昭寺博物馆，现在已对外开放。其他的寺庙，哲蚌寺和扎什伦布寺也都计划建自己的博物馆。“这样做，一方面有好的条件保存文物，另一方面，可以多一些专业人员来管理和研究文物。”除了大昭寺，甘丹寺也已经建好房子准备做文物陈列室，张学文支持他们去跟上级单位沟通，专门为文物陈列室增加几个专职文物管理员。

2019年国家文物局胡冰副局长进藏调研文物援藏工作，慰问援藏干部。图为在西藏林芝波密红楼（革命文物）调研援藏文物保护工作

这种模式的提出，对寺庙类可移动文物的管理指明了方向，既可以把本寺的可移动文物管理好，也可以促成寺庙和寺庙之间文物的交流。像大昭寺和甘丹寺就可以联动，将民族融合的文物共同进行展览。在张学文看来，只要有雏形建起来，这件事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张学文的工作职责还包括博物馆和非国有博物馆的登记、备案、注册和正常开放。2021年，他审批通过了西藏夺底钱币博物馆的建设，这是一家位于夺底沟的私人钱币博物馆。基本手续已经办完，预计在今年5月18日之前对外开放。

另外，2020年，张学文和民政厅及社会组织管理局去昌都调查时，发现当地有很多个人收藏博物馆并没有纳入规范管理。他表示：“一般来说，需要在文物部门备案才能叫博物馆或展览馆，需要在民政部门进行注册后才能用博物馆这样的名称，而相应的藏品也需要到文物局备案建档。”

目前，全区只有11家私人博物馆进行了备案，实际上私人博物馆的数量还有很多。这项工作的推进，还需要各方继续努力。

对于张学文来说，这三年最有成就感的是在他的大力推动下，两个项目的获批：一个是科技部的西藏5G+智慧文物的项目获批，还有一个是发改委的西藏边境智慧文物项目。“有了这些项目作为支撑，希望能够解决之前遇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张学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