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而有得,手眼俱高 ——王士乾先生印象

2022-05-30 11:22魏暑临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黄氏今人金文

书画家王士乾

王士乾,民革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湖北篆刻研究院研究员,临沂印社、黄石印社副社长。作品入展2021“中国书法·年展”、第八届全国篆刻艺术展、全国第十一届书法篆刻展,获第二、三届“陈介祺奖”国际篆刻大展优秀奖,西泠印社首届“介堪·去疾杯”全国泰顺石篆刻大赛一等奖,西泠印社第二届“弄潮杯”全国篆刻大赛三等奖。著有《黄牧甫篆刻赏析100例》(江西美术出版社),并有多篇学术论文发表于《书法》杂志。

2017年,“金石永年——当代名家金石题跋展”在北京举办,王士乾先生和我皆在受邀参展之列,但他因事未到现场,我们只能通过微信神交。他的金石書画作品水平很高,篆刻尤其超卓,加之当时他的微信头像照片略显苍老,我于是始终以为他是一位修养高深的长者。直到两年后他卜居天津,我们得以谋面,才知他原来是一位年龄上只长我两岁、学养上则高我不知几倍的兄长。出生在临沂的他,既有山东大汉的慷慨气魄,又恭宽温厚、文质彬彬,于是既成为我的益友,更堪称我的良师。

士乾先生来津不久,曾命我写一篇评价他的文章,于是我写了《赠惕堂先生序》,现在看来,仍可代表我对他艺术和为人的理解,姑录于此,与同道分享,并求教正:

惕堂王士乾先生十数载前负笈湖北师范大学,后深造于国家画院,书画印学,会心有得,实践所成,声名渐壮。博古清供,淡雅超尘,八法篆刻,精能特显,久为余所钦慕。兄所制博古图,器物玲珑,常自传拓。借古摹形,纹理体制颇得化韵夺神之能;补绘多方,异彩纷呈亦无琐碎繁艳之病。世人见其工巧而不知其辛苦,见其美妙而不知其寂寞,而其苦寂之中,乐其乐者,识者恐亦无多。兄之篆刻,取途非一而主宗黟山,又润之以流美,坚之以瘦俊,清之以轻盈,固之以平正,于整饬中见变化,经营中见自然,快捷中见厚重,方硬中见柔和,刀法准而有度,章法疏密协宜,虽精巧而不流于甜腻,虽修饰而不流于板滞,取象稳健,示意明朗,落落大方,和畅舒放,非等闲雕虫手所可颉颃也。己亥岁兄移居三津,余乃获亲炙,率真坦诚,谦谦风范,可贵可惜。倾谈之余,命为短序,余因有所思。夫世之求艺者,或以为渔利之具,或以为雅尚之玩,而渔利者每患其不正,玩尚者每患其不学,盖皆有失于平和与精进者也。平和者,知艺术实等同于生活;精进者,知艺术更树立于高远。不正不学,则生活既已庸俗,而平和处于市侩,则高远浮于空虚,而精进趋于歧途。是以君子游于艺者,中正而平和,砥砺而精进,不欺世,不欺己,乃有所为,能自树立。《易·乾》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此岂独论入世之言也哉。余知惕堂同道先进,遂愿与同乐,并共勉旃。

而最近几年里,我们日常联系更多,除了体会到他为人一贯的谦和包容,更在论学互进中体会到他治学的勤奋与严谨,这主要关乎他的治印实践与印学研究方面。前年年初,他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地撰写《黄牧甫篆刻赏析100例》(该书后由江西美术出版社于2020年9月出版),在一次见面时他兴奋地谈到写作中的新思考、新发现,眼光中迸发出来的兴奋光芒让我体会到篆刻对他的重要和他对篆刻的痴迷。从此,我们探讨篆刻的机会更多了。治印本是一件实践性很强的事情,刻得好,却未必有足够的史观和练达的理论;赏印也是一件主观审美性很强的事情,眼光好,却未必就讲得明白,说到点子上。我觉得他在这两方面都有过于常人的成绩。就拿《黄牧甫篆刻赏析100例》来讲,欣赏来,欣赏去,无非就是章法如何,字法如何,刀法如何,但是这100个例子,他娓娓道来,让人读来毫不生厌,反而启发匪浅。这一方面得益于他丰富而深厚的篆刻实践经验与心得,另一方面得益于他严谨的态度、细致入微的体察和分析,以及具有说服力的判断。

例如黄牧甫的一方朱文印“婺源俞旦收集金石书画”,是一方取法《散氏盘》《鲁伯俞簠》等多个吉金古器铭文的“集字印”,士乾在论述时指出:“‘旦字与《颂敦》原字近似,缩小底部块面,使其不致太突兀,上部则更加接近圆形,与印面中多处出现的方形、三角形并存,更具现代审美特色。”我觉得这里所谓“现代审美特色”的评价是非常恰切的。众所周知,黄牧甫治印善于取法三代吉金,这是一种有目的的“复古”行为,体现了黄氏崇尚金文美则的审美理念,但是我们又明显地感觉到,三代吉金文字经过黄氏铁笔刊刻,其实是具有一种非常“新”的气质,这与黄氏对金文的理解以及在运用过程中的改造和融化有很大的关系。艺术实践中,最大的“复古”却往往意味着最明显的“创新”,黄氏篆刻的个人风格和时代特色,也正是在他有意识的“复古”过程中实现的。从这个角度我们再去欣赏士乾自己的篆刻,就知道他怎么样从黄氏篆刻中“汲古”,又是怎样做到“新变”的了。因为士乾的篆刻既具有明显的黄氏底色,也具有明显的当代审美趣味——我这里说的当代审美趣味,不是指那种扬厉浮躁的成分,而是指今人“以古为新”的那种时代审美的成分。在我看来,后人如果完全重复前人,重复得再好,既不是古人,也难成今人,今人之所以为今人,之所以为今人中的成功者,是必须有新变的,黄牧甫是他那个时代新变的成功者,士乾则有望成为今日新变的成功者。

再如黄氏有一方朱文印“外人那得知”,边款有“拟瓦当文”几字,表明创作的取法。但是士乾却指出:“仅是外形接近于瓦当,实则更多是借鉴了镜铭。”我觉得这个评价非常有眼光。有人会问:难道评论者比作者更了解作者自己吗?我想,如果这样问,就否定了“异代知己”存在的可能性。士乾为什么得出这样的判断,他在书中有详细论述,这里不必多引,我想指出的是,黄氏治印在这里主观上想要取瓦当之形,但是他腕底的功夫,的确洋溢着金文的神。镜铭文也算是金文的一个流派,其字形固然不能和钟鼎铭文完全一致,但是黄氏所得之神,正在于触类旁通之中。黄氏的另一方朱文印“儿女心肠英雄肝胆”,不是明显取法三代吉金或镜铭文的,但是“儿女”两字的末笔,都呈现一种向上微微翘起的弧度,这与金文、镜铭有什么关系呢?士乾则敏感地注意到这个细节,并且评价道:“使线条有弹性,富有吉金气息。”我想这种气息,不是所有观众都可以嗅到的。读者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欣赏士乾的治印,也是会有一定的心得的。

像这样的例子我还想再举出一些,但是篇幅有限,也就不再赘言了。以上所举,既可略见士乾先生印学的眼光,也有助于理解他治印的实践。至于他其他的学术成果,读者自可查阅。

也许是因为我对他的篆刻格外热衷,书画等项也就谈得简略了。但诚如人们常说的,艺术的法则往往相通,在一个人身上的体现又常常相同,士乾篆刻及相关学术的成就,既是由他的悟力、学力所养成的,那么,其他科目对他来说自然也就左右逢源。当然,他今日的成果,虽然早已不是起点,而仅是他事业的结点,却意味着他未来的线与面,会更加长远、通宽。

作者简介:魏暑临,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常务理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天津市诗词学会理事、天津市红楼梦研究会理事、天津市弘一大师李叔同研究会会员、南开大学吴玉如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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