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月
今年还没有蝉声。
未到七月,骄阳却已灼热得不似往常,我寻找蝉鸣,是迫切需要从那熟悉的声音中寻求一点安定。人生忽然出现的混乱令我手足无措,仿佛极容易地被那熟悉的生活抛弃,并推远。记忆中坚定的规划和憧憬被过早袭来的热浪打碎,落成一地兵荒马乱。
我彷徨,踌躇,可故乡并不担心我的焦虑。
踩着天气预报的尾声回到老屋时,西沉的日头正准备抽走白日里最后一丝暑气,光明中的万物被按下暂停键,接着就是天色渐暗,清亮亮的蛙声伴着微凉的晚风升腾而起,带起河面片片波澜。很熟悉的场景,从声音到气息,几十年如一日不慌不忙、稳而有序。我也安定下来——由不得我不安定,在稳重的故乡面前,一切浮躁都是失礼的。
我嗅到泥土,嗅到河流,嗅到夜色中縹缈的花香,还嗅到老人指间的烟,夜行昆虫扑闪着翅膀锲而不舍地寻觅光源。暗淡的月色为一切笼上薄纱,一切焦躁被温和却坚定地按下,告诉你,无须着急,现在是休息的时间。
老人总是性子慢,年轻时风风火火,跌跌撞撞,攀上过最陡峭的山峰,也在跌落谷底的深夜独自沉默不眠。倏而暮年,看着孙辈的胆怯和迷茫,重叠着记忆里不知多少年前的夏天,便笑了。古稀长者窥得人生,身上就有了故乡山的沉静和水的柔和,细腻入心,轻易便能给予人力量和安全感。
蛙声渐噪,心却渐静。故乡是港湾,收容你的脆弱和“不足为外人道”的苦难困惑,也慷慨允许你吸收它根植大地而源源不断的朝气与能量。短暂停留后,便足以鼓起勇气再次跃入人海,做一朵奔涌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