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现状、问题与路径

赵文景

新一代技术革命叠加世纪疫情冲击，数字化转型成为企业蓄势发展、实现赶超、提升韧性的应势之为和关键手段，对于农林牧副渔、工业制造业、服务业等不同产业，大、中、小不同规模的企业，概莫能外。作为我国国民经济发展大局中的生力军，中小企业在畅通国内大循环、提供就业保障、增进发展活力等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已经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选择题，而是关乎企业生存和长远发展的必修课，甚至决定着我国经济数字化转型的成败。面对我国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存在的企业不敢不会不能转、链上企业同步性差、整体格局的区域行业差异等突出问题，提出从政府、市场、行业、企业四个维度切入共同推动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以数字化手段实现中小企业也能办大事。

一、推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意义

第一，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是我国数字化生态体系的重要组成。中小企业是我国国民经济发展全局中的生力军。以第四次全国经济普查数据为例，2018年末，中小微企业法人单位占总量的99.8%，吸纳就业人员占比79.4%，拥有资产占比77.1%，企业全年营业收入占比68.2%，中小企业虽然单体规模小，但汇流成河，在劳动力吸纳、保经济增长、提发展活力方面发挥着重要的“长尾”作用。当前，数字化转型、数字技术赋能渗透到经济发展的全行业、全领域，数字化发展不进则退、慢进亦退，对于庞大的中小企业群体亦如。且源于中小企业较高的多项经济指标占比，在我国数字化生态体系构建中依然是关键，中小企业转得好不好、转得快不快，决定着我国经济数字化转型的前景与质量。

第二，中小企業数字化转型是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性的有效举措。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国际国内充斥着产业链供应链断链预警和风险，中小企业普遍出现了资金链脆弱且容易断链、产能下降且极易断崖、用工存缺口且招工难等问题，对企业生产和上下游稳定性造成冲击。且相比大体量企业，中小企业在资金、技术和资源等方面存在明显劣势，受到外界冲击后的复原能力相较不足。数字化转型从资金融通、复工用人、资源对接等多方位提供了支持，成为中小企业冲抵疫情影响、降低生存危机的有效手段，更为确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起到了关键作用。比如，国家政策性银行和互联网金融公司以低息贷款、货物抵押等方式降低中小企业资金链断链风险;中小企业利用相关行业互联网平台，获取上下游产业信息，加强与链主企业和同类型企业的协同，强化了联合抗风险能力。

第三，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是打造更多“专精特新”“单项冠军”企业的战略性选择。“专精特新”指具有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新颖化特征的企业，“单项冠军”为长期专注于某些特定细分产品市场，生产技术或工艺国际领先，单项产品市场占有率位居全国甚至全球前列的企业。一方面，数字化转型所带来的产品竞争力和企业生产率提升、市场规模扩大为更多中小企业走向“专精特新”和“单项冠军”提供了方式方法，而不及时趁数字化发展之势的两类企业也可能会掉出名单;另一方面，这类企业在数字化转型中本身就位于领军梯队，在我国整体制造业中小企业深度应用比例不及10%的情况下，国家级和省级两类企业的数字化深度应用比例均达到20%左右，以此可以为其他中小企业群体提供了样板示范。

二、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推进现状

数字化转型既是中小企业紧抓机遇顺应数字化发展潮流的举措，也是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纾困解难的手段。我国政策端高度重视和支持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工作。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之初，国家发展改革委就及时发布了《关于推进“上云用数赋智”行动培育新经济发展实施方案》，提出数字化转型伙伴、平台企业支持等方式促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同年工业和信息化部的《中小企业数字化赋能专项行动方案》，谋划了助推中小企业上云用云、夯实数字化平台功能、创新数字化运营解决方案等十三大具体任务;2021年财政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联合发布的《关于支持“专精特新”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的通知》，将“促进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改造，业务系统向云端迁移，并通过工业设计促进提品质和创品牌”作为重点支持内容之一;随后，工业和信息化部开展了旨在为中小企业纾困的“一起益企”专项行动，手段之一便是数字化转型服务，具体从转型评价标准、评价模型、转型路线图、数字化服务商作用发挥等方面提出要求。

经过近年探索实践，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中国工业互联网研究院建设了工业APP商店、解决方案商店等，免费面向中小企业提供轻量ERP、设备管理、工单管理等通用SaaS套件服务，大幅降低中小企业信息化数字化门槛;海云智造借助“工赋青岛”专项行动，依托卡奥斯COSMOPlat工业互联网平台，打造了企业端到端的全面生产运营管控平台，中小企业可以以低成本快部署实现全流程数字化改造。同时，对企服务手段的数字化成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催化剂。比如，疫情期间，银行以数字贷款的方式面向中小企业提供服务，弥补了传统线下贷款融资手段审核时间长、准贷门槛高等短板，全国工商联与网商银行等发起的“无接触贷款助微计划”在半年的时间里就累计支持了超2000万户企业，发放贷款超8700亿元;又如，线上招聘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小企业用工短缺，依托于互联网平台产生的共享用工、灵活用工、远程用工等方式促进了人力资本供需匹配。

三、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存的突出问题

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虽然是符合时代潮流和发展方向，且极具迫切性和必要性，但从我国总体情况来看，覆盖范围不广，应用程度不深。中国中小企业协会的数据显示，2021年我国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比例约为25%，明显低于欧洲的46%和美国的54%;《工业互联网平台赋能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研究报告》显示，就制造业看来，深度应用阶段的企业占比小于10%。从以下三方面分析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存在的问题。

首先，从企业自身来看，存在“不敢转”“不会转”“不能转”的困境。成本的问题让企业“不敢转”，全球经济疲软、下行压力增大、疫情冲击和预期疲软等多重因素交织，加剧了中小企业的盈利不确定性和资金紧张程度，此时加大数字化的投入对于企业来说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经验的问题让企业“不会转”，数字化转型是一项系统性工程，企业生产活动中的哪些环节转，什么方案适配度高是需要直面的问题。适应性调整的问题让企业“不能转”，与企业数字化转型相伴的还涉及人才结构、组织架构等方面的适应性调整，如果相关适应性调整无法跟进，信息化的相关投入便不能发挥最大效能。此外，大部分企业对平台和技术应用后的数据安全也存在一定顾虑。

其次，从产业链来看，链上企业数字化转型存在的差异影响数字化转型成效。企业之间的规模差异、资源保有差异、位势差异等因素导致了产业链上不同企业数字化转型不同步、数字化水平差异大、转型方案各异的情况，而这可能对数字化转型的整体成效造成负面影响。一种情况是有些企业转了，有些企业没转，那么那些率先转型的企业在与其他关联企业进行交换、消费等经济活动时，可能会提高企业间沟通成本，这反而不利于激励企业转型;一种是产业链上企业虽然进行了数字化转型，但是在影响产业链畅通的关键环节上，存在软件平台应用差异、数据标准差异，这种情况下同样会增加企业间的沟通和摩擦成本。

最后，从整体格局来看，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存在一定的区域和行业差异。源于板块功能差异、资源禀赋、自然环境、交通设施等因素，我国区域之间的发展差距长期存在，源于发展阶段、经济规律、政策导向等原因，我国行业之间的发展差距也较大。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差异既是区域和行业发展差距的表现，也会反向作用于这两种差异。以某项调研为例，西部地区对数字化转型完全不了解的企业占比明顯高于东部和中部，西部地区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比例明显低于中、东部;第一产业中完全不了解或略微了解数字化转型的企业比例显著高于第二、第三产业，第一产业的数字技术应用显著落后于第二、第三产业。在以共同富裕为战略目标的背景下，针对中小企业的数字化转型，需要避免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扩大区域和行业差异，这同样是有利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立和中西部回旋余地功能发挥的。

四、推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路径建议

对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整体而言，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是关乎数字化转型成果和经济体发展韧性和质量之大事;对于每个中小企业而言，数字化转型是关乎长效发展和竞争力的企业内系统性工程。需要顺应发展趋势，把握发展机遇，加快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探索，持续积累经验扩大范围提高质量。提出从政府、市场、行业和企业四个角度切入推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路径建议。

建议一，从政府角度出发，构建数字化转型支撑体系。完善政策体系，在已有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支持政策的基础上，引导省市园区基于产业和数字化发展基础，制定本地化的支持政策，加大对欠发达地省市的指导。完善服务支撑体系建设，依托区域性数字化转型促进中心、区域产业数字化创新综合体等，开辟服务中小企业的专门渠道。强化应用场景解决方案案例推广，针对不同细分行业进行省市园区等层面的案例选取与推广，鼓励典型经验跨区域推广复用。提升人才和资金的配套保障能力，重视人才培养和交流，加大专项资金扶持，创新金融机构支持手段。

建议二，从市场角度出发，优化对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服务。培育壮大数字化服务商，发挥院所、运营商、平台企业等多方力量，提升服务商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保证数字化服务商的竞合秩序。促进数字化转型服务供需市场的有效对接，在供给市场提供创新化、多层次、多样化的服务，在需求市场加快经验、案例和数据的积累，最终实现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减成本、降门槛和缩周期。培育更多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中小企业，实现以小助小。

建议三，从行业角度出发，发挥优势主体带动示范。发挥产业链链主企业、行业龙头企业资源、平台和位势优势，依托行业互联网平台，以大带小、以少带多、以强带弱加快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提高“专精特新”“单项冠军”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对所在细分行业内企业的带动作用，加快转型经验积累和输出。发挥产业园区集聚优势，促进企业间数字化转型经验交流，加快集群集聚式转型。重视中小企业行业协会、产业联盟在数字化转型的服务功能。

建议四，从企业角度出发，软硬兼具分步推进转型。软的方面，加快形成数字化转型的统一认知;鼓励实力允许的中小企业制定系统化的数字化转型方案;加快与数字化活动相匹配的组织变革;引进和培育具有数字技术的员工，实现干中学，学中转。硬的方面，结合生产需要和发展基础，合理应用相关数字化平台和数字技术，加快制造业中小企业布局物联网、传感器、生产控制等设施，进行智慧工厂改造。先易后难，分步推进，优先将财务管理、客户服务等成本较低、提效明显的板块实现转型，逐步向研发、设计、供应链管理、分析决策支持等业务深入。

〔本文是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城市（群）跨域资源共享与服务适配”（课题编号：2018YFB2100804）支持的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国家信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