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整合文化人类学、流域人类学、艺术人类学和民族学等多学科理论基础上,着重运用流域人类学研究方法对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发源及传承群体区域分布、传承群体现象进行研究,侧重对流域、人与自然之间互动关系前提下产生的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现象进行深入分析,并运用流域人类学学理知识,以流域作为基础,对东北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分布进行科学划分。以流域人类学视角进行的关于东北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分布研究是对流域人类学与艺术学两个学科进行交叉研究的一种学术尝试,也是对人类学学科发展及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历史与当代传承进行理论求证的学术实践。
关键词:流域人类学;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分布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8年度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关于黑龙江满族刺绣艺术发源的佐证考究及传承群体研究”(18YSB127)研究成果。
一、流域人类学与东北满族
民间刺绣艺术发源的可行性分析
东北流域,即松花江、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经的广阔区域,这里不仅有富饶壮阔的沃野山川,而且具有悠久的人文历史和丰厚的文化底蕴。东北各流域文明的演变与发展孕育了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丰富品类,不同流域文化及流域族群文化活动地域空间的差异性,使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呈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
以“流域人类学”作为研究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现象及其传承群体分布的深层原因有三。第一,自古以来人类一切生产与社会活动与他们所赖以生存、繁衍发展的河流及“流域”密切相关,“流域”深刻影响着相关地域文明的发展。自古代开始,人类就开始利用流域进行开发,利用河流进行交流,物与人的流动、文化的传播、政治的渗透与扩张、区域社会的发展与变迁无不囊括于流域的历史长河之中。第二,从学科发展角度,以流域人类学作为研究基础是对某一区域展开相关人类学研究的崭新方法,流域研究突破了人类学学理中运用传统社区、村落研究的学术认知,提高了人类学研究层面,使研究的角度和内容更加宏观。人类学的研究在突破自身仅停留在社区、村落等微观层面的尝试是以费孝通先生关于民族走廊的研究实践展开的,由此,流域研究成为了上述区域研究的另一种探索与实践,是有助于人类学展开对传统单一族群区域化研究的新尝试。第三,流域是人类文明的主要发源地和人类重要的生存空间,流域不仅仅是人类文明的诞生之地,同样也是人类迁徙的重要走廊。因此,在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族群以及东北民俗、移民、文化遗产等方面进行研究时,以流域学作为研究视角,采用流域人类学研究方法,将流域学和文化人类学的学科视野扩展到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研究之中,有助于我们从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与东北民俗文化、东北社会历史发展、东北人民生活生产方式三者的互动关系入手,对满族民间刺绣艺术与东北民族文化价值观及时代审美取向关系进行深入研究。
借助流域学与人类学崭新视角,有利于扩展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现象研究的范畴与研究内容的学术视野。通过突破既有的、只局限于对民间刺绣艺术本体展开的传统研究方法,运用流域研究方法可以有效地将刺绣艺术与人类社会、刺绣艺术与区域社会发展进行相互联系,从而将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研究扩展到区域刺绣艺术与区域社会发展关系的论述层面,这对于满族民间刺绣传统工艺与当代满族刺绣工艺发展关系的论述能够起到重要的驱动作用。
二、流域史观下的东北满族
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分布
流域人类学是关注流域从自然到人类社会不同要素之间互动关系的一门学科,其研究方法除了固守人类学传统的民族志、田野调查、历史文献检索印证等方法以外,另一个很重要的方法就是综合研究法。综合研究法是针对河流特征吸收相关学科的一种研究方法,包括水文学、地理学、地质学等多学科方法,形成和人类学方法相融合的、能够综合研究流域各种要素之间复杂互动关系的方法,这是流域人类学研究的特殊性,也是对一种崭新方法论的尝试和实践。如果站在流域角度来审视东北满族民间刺绣的构建空间,首先应该将自然、社会和人类学视野中对流域的不同理解进行界定,其次要将界定结果代入进东北满族民间刺绣研究的广阔空间思维之中。人类学区域研究中,流域人类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视野,伴随流域而生的区域地理环境、区域人文生态环境以及区域多民族民俗文化生态环境,决定了相关流域“促生”下的丰富的民族族群分布样貌,为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文化人类学的研究提供了更加开阔的实践场域。
中国东北地区四季多变的气候环境及东北特有的人文生态环境决定了东北地区独特的历史文化生成,从流域史观角度以东北五大流域文明可以对东北区域文明进行标识,即“黑龙江流域文明;嫩江流域、牡丹江流域、乌苏里江流域文明;辽河流域以及大小凌河流域文明;图们江流域文明;鸭绿江流域文明”,而东北满族民间刺绣的历史与刺绣工艺文化也正是沿着东北地区的五大流域文明及相关江河流域分布的。从地域分布上看,东北满族民间刺绣主要以黑龙江流域、辽河流域、大小凌河流域、鸭绿江流域四大流域为中心。目前已经形成以黑龙江流域为中心的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即齐齐哈尔克东满绣传承群体、牡丹江渤海靺鞨绣传承群体、双鸭山集贤刺绣传承群体、牡丹江宁古塔刺绣传承群体、牡丹江林口蚕翼绣传承群体;以辽河流域为中心的满族民间刺绣群体区域,即岫岩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盛京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沈阳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等;以大小凌河流域为中心的辽西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即锦州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盘锦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等;以鸭绿江流域为中心的满族民间刺绣群体区域,即长白山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
(一)黑龙江流域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分布
黑龙江省是中国东北部多民族居住的边疆省份。满族、朝鲜族、回族、蒙古族、达斡尔族、锡伯族、鄂伦春族、赫哲族、鄂温克族、柯尔克孜族等为黑龙江世居或久居少数民族。这些少数民族聚居区主要分布在三江平原、松嫩平原、东南部山地和大、小兴安岭林区一带,与汉族交错杂居。传统的渔猎文明、游牧文明、农耕文明以及民族宗教信仰的传播,赋予黑龙江少数民族丰富的民俗生活形态,造就了個性鲜明的少数民族服饰刺绣样式,形成了各民族不同的服饰刺绣工艺、风格及特点,反映出黑龙江少数民族独具特色的思想观念、礼仪道德、民情风俗、审美情趣。黑龙江的各民族和其他省份的少数民族一样,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明。由于黑龙江地域与中原地区在生态气候、自然环境、人文环境、宗教、风俗习惯等方面的差异,因而促使黑龙江流域民间刺绣艺术的起源与发展脉络与中原地区有所不同,但是,与中原地区民间刺绣工艺发展相似的一点是,黑龙江流域少数民族民间刺绣工艺都是与该民族的民族服饰交织在一起。可以说,民族刺绣工艺的产生首先就是作为衣物的装饰而存在。由于历史、地理、政治、经济等原因,黑龙江少数民族刺绣艺术文化形态呈现出原生态性、多样性、开放与保守互融性特征。地理位置相对封闭、生产力普遍低下等客观原因使黑龙江各少数民族固有的原生态文化得到了较好的保存与延续。众多民族种类及民族服饰样式使黑龙江少数民族服饰文化呈现出多样性特征。同时,各少数民族在与汉族及其他少数民族长期杂居过程中,民族之间频繁的文化汇合、互融使少数民族服饰呈现出保守性与开放性相融合的文化形态特征。
黑龙江流域满族民间手工刺绣是黑龙江少数民族传统手工艺的重要组成部分,属于工艺美术范畴,主要以牡丹江渤海靺鞨绣、齐齐哈尔克东满绣两大创作群体为主,其中包括黑龙江双鸭山集贤刺绣、牡丹江宁古塔刺绣、牡丹江林口蚕翼绣等,它们都属于满族刺绣。但由于艺术发源不同、传承群体不同,所以刺绣作品的艺术风格也有很大的区别。其中,齐齐哈尔克东满绣和牡丹江渤海靺鞨绣是黑龙江省手工刺绣的重要品类。克东满绣是在继承满族先人女真人的传统刺绣技艺和中原地区汉族传统刺绣工艺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它造型夸张、粗犷、古朴,色彩凝重、艳丽,冷暖对比强烈,绣品构图饱满,情感真挚,具有强烈的北方民族特色。枕头顶和幔帐是克东满绣最具特色的手工刺绣工艺品,补绣是克东满绣特有的传统刺绣工艺之一。克东满绣题材内容丰富,反映了满族民众的世界观和生活习俗(如图1)。渤海靺鞨绣在满族先祖粟末靺鞨人创造的“鸡爪针”刺绣针法基础上发展而来,它用东北特有的柞蚕丝线为刺绣原料,以“三角针”针法绣成。绣品多以北方冰雪风光和牡丹江镜泊湖风光为题材,体现出黑龙江独特的冰雪文化内涵和鲜明的地域特征。由于巧妙利用柞蚕丝线对光线独有的折射特点,采用丝线并股掺色技法,绣品呈现出色彩艳丽、立体逼真、气势磅礴、粗犷豪放的艺术特点。
双鸭山集贤刺绣起源于從江南水乡吴县(苏绣的故乡)因得罪衙役而逃难到黑龙江集贤县的一对为皇家刺绣的夫妻,他们将江南刺绣工艺与集贤本地民间刺绣相结合,经过几代人的发展,目前在第四代传承人闫照杰的努力下形成了以装饰画刺绣、生活居室刺绣、旅游纪念刺绣、参展参评刺绣、收藏刺绣精品为主体的绣品系列。绣品题材贴近当今社会生活,多以应用性和装饰性功能为主,具有浓厚的北大荒文化特色和黑土地民俗艺术风格。
牡丹江宁古塔刺绣发源于满族先民肃慎民族的发祥地牡丹江流域女真族民间“钉线”工艺,在保留满族原始思维和图案造型特征基础上,结合自身工艺特点,形成了丰富的产品类型,主要以表现牡丹江雪乡风光题材的装饰画类、以经典油画及中国传统山水画为题材的摹绣绘画类、以龙袍、凤袍、手帕、围巾、肚兜等为主的传统满族服饰刺绣类、以传统枕头顶刺绣、日常绣品为主的家庭生活用品类刺绣产品为主。
牡丹江林口蚕翼绣(如图2)发源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林口县,属于黑龙江满族民间刺绣。金代,由于金上京在阿城(现为哈尔滨市阿城区)建都,当时的女真、契丹、东胡等民族的刺绣技艺也随之进入林口地区并由此发展起来。清代,林口刺绣业曾经历低潮和生机,低潮是清朝顺治年间,由于对东北地区实行“封关”政策,林口县百姓被迫迁出,民间刺绣艺人流落各地,刺绣工艺发展出现停滞。迎来生机是指清朝嘉庆年间,因清政府推行“开关”政策,大量闯关东的汉族人进入林口,由此带来关内鲁绣刺绣技艺,同时已迁出人员大量回迁,林口刺绣业得以复苏。林口满族民间刺绣与关内鲁绣等刺绣技艺的融合,为林口刺绣发展增添了崭新生机与活力。民国至建国初期,林口民间刺绣呈现出延续传统刺绣工艺态势。20世纪80年代,林口政府大力支持、帮助女性就业创业,林口蚕翼绣传承人成鸿娟在继承林口传统民间刺绣技艺的基础上,创新出立体交叉细乱针、斜滚针及拼丝拼色技法,采用这些针法及拼色技法绣制的绣品因薄如蚕翼,极具观赏性和艺术性,因此被称为“黑龙江林口蚕翼绣”。
(二)辽河流域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分布
辽河,中国七大河流之一,位于中国东北地区南部,流经河北、内蒙古、吉林、辽宁四省,最后注入渤海。东辽河和西辽河是辽河的两个源头,东、西辽河在辽宁省昌图县福德店交汇,至此方称之为辽河。西辽河途径河北省、内蒙古通辽市、吉林省双辽市等区域,东辽河途径吉林省开原市、铁岭市、沈阳市、鞍山市、盘锦市等区域。沈阳、盘锦和岫岩是辽河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主要分布地区,可以看出这三个区域都是辽河流经的地区。目前已经形成以辽河流域为中心的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即岫岩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沈阳盛京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岫岩满族民间刺绣主要流行于辽宁省岫岩满族自治县一带,是该县的一项传统美术形式,2008年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沈阳,旧时又称“奉天”“盛京”。清太祖努尔哈赤曾迁都于沈阳,后又有皇太极尊沈阳为盛京,并建立了清朝。作为清代皇城的沈阳地区,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与此相关的服饰刺绣文化也成为清朝皇家贵族区分官位等级的标志。沈阳满族民间刺绣文化经过历史的长期积淀,产生了丰富的民间刺绣品类,形成了以沈阳地区为中心的满族传统民间手工技艺群体,主要以沈阳盛京满族民间刺绣为代表。由于地处清代皇城,所以盛京满族民间刺绣又有“中国清朝皇族刺绣”之称。盛京满族民间刺绣是沈阳地区满族刺绣技艺的代表,被列入沈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杨晓桐是盛京满绣的第四代传承人。
(三)大、小凌河流域辽西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分布
大、小凌河是东北地区非常重要的两条河流。大凌河位于辽宁省西部,大小支系纵横交错,主脉贯穿辽西,东南汇入渤海,是辽宁省西部最大的河流。小凌河发源于松岭和黑山,主要流经朝阳、锦州境内。大小凌河流域辽西地区主要涵盖锦州、盘锦、葫芦岛、朝阳、阜新这几个地区,围绕这一区域形成了辽西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聚居乡村,其中以锦州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较为突出。锦州市,位于辽宁省西南部,是满族人聚居地区。锦州满族民间刺绣是辽宁省锦州市著名的传统美术形式,2008年,被列入中国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
(四)鸭绿江流域长白山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区域分布
长白山满族民间刺绣是指流传于吉林省通化市、白山市、辽源市等地长白山区一带满族群众间的刺绣技艺,以枕头顶刺绣最为著名。长白山满族枕头顶刺绣形式多样,题材丰富,针法繁多,绣工精湛,普遍流传。它的形成与满族婚俗、生产、生活与居住形态、环境气候等因素关系密切,是长白山地区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在沿袭自身传统刺绣技艺的基础上,广泛吸收汉族及其他少数民族刺绣艺术养分,最终形成的既有自身特色及民族传统刺绣风格,又兼具当代刺绣发展要求的民间刺绣艺术。吉林长白山满族民间刺绣不仅是满族先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体现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宗教信仰、民俗文化等相关内容。其中,枕头顶刺绣是长白山满族民间刺绣的代表品类,也是东北流域满族刺绣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2008年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以上述五大流域的视角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文化人类学展开相关研究,更能较完整地展现出东北流域满族刺绣艺术的历史与刺绣工艺文化,从而避免东北刺绣工艺历史、尤其是东北满族传统民族刺绣手工艺历史文化的碎片化和片面化。因此,这种没有将中国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研究的范围限制在当代中国东北的行政区划范围内,而是把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历史发展及当代传承的研究以东北五大流域,即嫩江流域、牡丹江流域、乌苏里江流域、辽河流域,以及大小凌河流域、图们江流域和鸭绿江流域进行梳理,以流域为视角对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进行划分的学术思维,不仅可以帮助我们深入研究东北满族民间刺绣工艺的发源、发展和当代传承问题,而且有助于拓宽东北民间刺绣工艺学的内涵。以流域史观为观察视角,以人类学、民族学学科知识体系为东北流域文明研究基础,以黑龙江流域、辽河流域、大小凌河流域、鸭绿江流域等不同流域民间刺绣工艺为比较视野研究,完成从传统学术研究中的“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到 “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研究的思维转换,是当代语境下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研究的新思路和新方向。
三、流域人类学视阈下
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文明进程及维度建构
从东北地区文明的发展历程上看,东北地区众多古老民族的文明都是围绕河流、湖泊展开的,东北满族民间刺绣的发源、发展及传承也是以河流为中心,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逐渐演变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自然形成的流域在人类艺术活动的参与下,逐渐转化为有意义的人类文化艺术空间。在这一过程中,族群活动影响是十分明显的,因此,对东北流域与该流域满族民间刺绣族群艺术活动的研究,首先需要界定自然地理意义上的流域与人文地理意义上的流域区别。流域文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它既不是单纯的河流文化,也不等同于整个区域文化。因为前者弱化了流域文化丰富的内涵,过于突出河流发育、河道变迁及流域社会生活物质层面的影响等狭义的河流文化;后者则泛化了流域内所有地区的文化现象,甚至将远离河流的区域文化也归于流域文化,致使流域文化失去了特色,也失去了理论上存在的必要。在对自然地理流域与人文地理流域形成学理认同的前提下,借助文化人类学、艺术人类学、民族学等学科认知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展开相关研究,对于理解作为少数民族(满族)文化独特属性的满族民间刺绣艺术传承群体通过自身发展不断延展开来的民间艺术生命历程,以及东北不同流域民间刺绣艺术传承群体在不同地理环境与社会文化的互构性会起到重要的理论指导作用。
从学理上分析,流域人类学、文化人类学所展现的是新时期人类学研究的新方向,这一新方向的产生,既与人类学当今世界政治、经济、文化的多元性发展背景有关,同时也彰显了人类学中国化更高的水平和更深的层次。将流域人类学研究方法纳入到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的研究之中,引领了中国少数民族民间刺绣研究新方向,主要包括以下几个维度建构。
(一)研究视角维度建构
流域人类学展现了区域研究的观察切入点,以及从客观到主观再到主客观交融的转变过程。一段历史时期以来,从“人”出发的社区研究成为人类学主要的研究内容和用于理解中国东北社会的主要方式,但作为区域研究的对象,社区过于狭小和单一,典型性和作为比较对象的价值不够。于是在费孝通和其他中国人类学者的推动下,中国人类学界开始进行由一到三、由点到面的较大范围的人类学区域研究,并将整个中国划分为六大板块,设置了大区域研究的宏伟目标。这种从单位社区的比较到整体区域的综合研究转向,正是流域人类学能够在河流区域范围内成立的前提。
(二)研究对象维度建构
流域人类学展现了区域研究分析单位的划分从地域到人群再到具体的人的立体维度。人类学者最初对某一民族或族群展开相关研究,其基本依据是斯大林对“民族”论述提出的“四个共同”,即“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的民族文化特点上的共同心理素质这四个基本特征的稳定的共同体……,这些特征只要缺少一个,民族就不成其为民族”。这一定义在某些特殊的历史时期和像苏联这样的国家具有一定的适用性,但并不完全符合中国的民族情况。以流域人类学为代表的人类学区域研究理论认为,任何离开空间、实践和人类群体互动的视角进行的民族或者族群研究,都是不全面和不完整的。流域作为一个既是历史概念也是空间范围的问题,正在逐渐成为人类学区域研究的主要对象。
(三)研究范围维度建构
流域人类学展现了区域研究的跨越维度。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区域划分,主要以黑龙江流域、辽河流域、大小凌河流域、鴨绿江流域展开比较研究的维度视角。具体可研究:1.黑龙江流域满族民间刺绣的区域分布,主要包括黑龙江克东满绣、黑龙江渤海靺鞨绣、黑龙江集贤刺绣、黑龙江宁古塔刺绣、黑龙江林口蚕翼绣;2.辽河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区域分布,主要包括岫岩满族民间刺绣、盛京满族民间刺绣、沈阳满族民间刺绣;3.大小凌河流域辽西满族民间刺绣的区域分布,主要包括锦州满族民间刺绣、盘锦满族民间刺绣;4.鸭绿江流域长白山满族民间刺绣艺术。
(四)研究主体维度建构
以东北流域作为整体视角,用流域人类学、文化人类学、艺术人类学、民族学等理论研究方法分析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是人类学单一研究走向多学科综合研究的发展趋势。克鲁伯(A.L.Kroeber)曾说:人类学是人的科学(the science of man);弗思(RaymondFirth)也认为,人类学是全面研究人及其文化的学科。从人类学学科的指向意义上看,人类学是以通过研究人类文化生成、文化创造以及观察、研究、比较不同区域、族群、国家及人类社会的相异性,从而探索人类的相似性和不同性的一种以科学方法研究人类的学科。通过观察东北地区社会和文化之间的关系来尝试探索丰富的满族民间刺绣文化样式和为此产生的刺绣工艺文化,是探寻民间刺绣族群之间异同并由此展开比较研究的崭新研究方法。
四、结语
流域是一个复杂的自然和生命载体,它向东北民间刺绣艺术研究领域提出的问题必然是丰富而生动的。流域研究目前已经进入多学科之中,但是仍然有必要基于艺术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去构建关于流域研究的学科分野。以流域作为学术视角,运用流域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展开对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研究,在中国民间刺绣艺术领域目前是没有的,这一学术思考和维度构建的方法无疑为东北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研究开辟了崭新的学术方向,拓宽了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研究范围、研究角度。由于加大了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广度与深度的深入挖掘,为中国少数民族传统刺绣手工艺的整体研究开辟了更加广阔的学术空间。这种将东北流域民间刺绣艺术放置在人类学大背景下进行重新思考的研究方法,反映了对于民族传统手工艺研究的一种新的学术目光与视野。
以流域为视阈对东北民间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分布研究的创新之处,一是突破了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传统工艺制作、图案寓意、色彩设计等本体研究,首次将流域学概念与人类学的学术视角及方法论带入了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研究之中。二是通过对东北文明的基础研究,探索了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传承群体与流域文明之间的关系。三是通过对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传承族群分布的考察,展开了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的文化语境与主体文化内涵及文化传承和发展价值的深入研究。四是展开了东北满族文化的发展与城市化特征对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影响研究。
上述研究对人类学学科发展、东北区域社会的当代发展以及东北流域满族民间刺绣艺术的历史与当代传承的研究将会起到一定的理论填补作用。
参考文献:
[1]王禹浪.东北流域文明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
[2]刘迅.黑龙江渤海靺鞨绣的历史发源及传承探究[J]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2021(5):97-101.
[3]刘迅.黑龙江满族刺绣非遗传承人群体人类学分析[J]美与时代(上),2021(3):28-33.
作者简介:刘迅,硕士,哈尔滨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艺术人类学、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