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回响》中的女性群像

2022-05-30 10:48莫永俊
文学教育 2022年8期
关键词:回响

莫永俊

内容摘要:《回响》这部长篇小说集“案件线”和“感情线”为一体,将一个充满刑侦和悬疑色彩的凶杀案与女主人公冉咚咚的感情生活進行描述。完整的结构、饱满的叙述和统一的风格,为读者展示了人类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角落,剖析了人的本性,挖掘了更多不为人知且被压抑的情感。同时,该小说塑造了一群各具个性立体鲜活的女性人物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关键词:东西 《回响》 悬疑色彩 女性群像 艺术成就

东西的《回响》在2021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发行。《回响》全书只有九个章节,但就是在这样短小而精悍的章节中,东西另辟蹊径为我们呈现了一部双线交织,逻辑严密且女性人物群像立体鲜活的优秀长篇小说。

一.双线交织,逻辑严密

《回响》共有九章,每一章的小标题将所属的章节大意内容凝练并概括为一个简约灵动的双音节词语,如大坑、缠绕、策划、试探……全书通过案件线和感情线这两条线索行文。新鲜的是,东西没有像其他作家那样将两条线索混杂着凑在一块写,而是选择更为新颖的写法——奇数章写案件,如“大坑”“策划”“借口”“生意”“疚爱”等五章就构成了一个充满刑侦和悬疑色彩的凶杀案;偶数章写女主人公冉咚咚与丈夫慕达夫的感情线,“缠绕”“试探”“暗示”“信任”这四个章节就勾勒出一幅生动的现实感情生活的图景。不仅在风格上统一,在作品的深度、厚度方面更得以提升和增加,《回响》这部小说随之更为立体和饱满。

首先在奇数章的五个章节中,东西完整地向读者展示了一起凶杀案从发生到勘破的过程。开篇直击犯罪现场,血腥、暴虐。“看见她漂在离岸边两米远的水面……手腕处被利器割断”[1]1短短的三行文字将一场残忍且毫无线索的“大坑案”突兀地铺开在读者面前,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东西以“大坑”这场凶杀案的现场勘探作为小说《回响》的开首,以女主人公冉咚咚侦破大坑案的过程作为小说的线索之一构建小说的故事情节,扑朔迷离的案情环环相扣,使得小说内容更为耐读;故事的脉络更为紧密;情节更为跌宕起伏;人物形象更为丰满;小说更具可读性。

自“大坑案”的案发到勘破,不同于其他探案作品,读者只需要读到一半或更多一些内容就能猜测到故事的结局,但东西的这部长篇小说《回响》与其他推理作品不同,不读到最后一章,读者根本就不知道小说的结局是什么。用第二章的标题“缠绕”来形容最合适不过的了。以冉咚咚为主导的叙事视角,从夏冰清的房间里书架放置的一本《草叶集》和与其父母谈话而确定的第一号嫌疑人徐山川,到间接性精神错乱者易春阳承认谋杀的现实,中间的线索如同一团乱麻,这边案情稍稍微明了了,那边的进展又进入到一个死胡同里去,正可谓“水复又山重,柳暗又花明”。在追寻案情真相大白的过程中,冉咚咚先是以高超的刑讯技巧对徐山川进行询问。首先,为了缓和严肃的审讯氛围,冉咚咚像和许久未见的老友般打了招呼,紧接着直言不讳地进入到主题,接着播放夏冰清传给其母亲的那段录音,再接着戴上手套从布包掏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递到徐山川面前,然后播放两段录音,最后从皮套里抽出夏冰清那台红色电脑给徐山川播放那段生日秀的排练视频。冉咚咚在这场对徐山川的审讯中,为了弄清案件的真相,以不同的证物和语言的暗示对徐山川进行诱供、套话。

通过对细枝微末的线索紧咬不放,“她戴上耳机调大音量,放慢音速,她已经听了不下十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案发后他和沈小迎在三个月里只通了五次电话。”[1]145冉咚咚通过对案发前三个月的通话记录抽丝剥茧,确定了第二个嫌疑人徐海涛以及第三个嫌疑人吴文超,从吴文超的策划案计划中浮现了第四个嫌疑人刘青。吴文超设计夏冰清与刘青相遇,通过移民方案引诱夏冰清一步步进入到“圈套”之中。在第八章“信任”中原以为可以将凶手绳之以法,但出乎意料的是刘青因犯罪证据不足被释放,侦破工作再次中断,也没有新的突破口。当众人以为“大坑案”将成为一宗悬案时,小说最后一章“疚爱”揭示了真相——“徐山川说他只是借钱给徐海涛买房,并不知道徐海涛找吴文超摆平夏冰清这件事。徐海涛说他找吴文超,是让他别让夏冰清骚扰徐山川,而不是叫他杀人。吴文超说他找刘青合作,是让他帮夏冰清办理移民手续或带她私奔,却没有叫他去行凶。刘青说他找易春阳是让他搞定夏冰清,搞定不等于谋害。而易春阳尽管承认谋杀,但精神病科莫医生及两位权威专家鉴定他患有间接性精神疾病,律师正准备为他做无罪辩护。”[1]336奇数的五个章节为读者剖析了一场“情杀案”从发生到勘破的过程。从营造悬念、积累疑惑,再到揭示谜底。冉咚咚从徐山川、徐海涛、吴文超、刘青、易春阳这五个嫌疑人真真假假的口供中不断剥茧、抽丝,最终将线索串联起来,叠加的悬疑逐渐明朗,不断被掩饰的真相也变得清晰起来。

“大坑”疑案作为《回响》的叙述双线之一,这样极端复杂的线索和机警犀利的紧致叙述,通过心理开掘悬疑推进故事,充满刑侦和悬疑色彩,增加了作品的可读性,提高了读者的阅读兴趣。正如张燕玲在《<回响>:人生的光影与人性的回响》中写道:“东西却偏偏将把主人公系在这个环环相扣的死结里,以极端化的叙述,强悍的逻辑推理和深入的心理探索,推理、侦破、悬疑、光影交错,扑朔迷离,峰回路转,跌宕起伏,刀光剑影,机锋闪烁。”[2]

奇数章中的案情情节跌宕起伏的描述令读者爱不释手,同样,颇具质感和活泼叙述气韵的偶数章对于小说感情线的描绘别有一番风味。“缠绕”“试探”“暗示”“信任”这四个偶数章中作家为我们描绘了冉咚咚与丈夫慕达夫的感情线。从人物的心理状态再到情感活动。在阅读的过程中,随着感情线的发展,我们可以感受到冉咚咚对于丈夫慕达夫疑似出轨行为的怀疑而又难以判断的矛盾。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以对十年的枕边人重建信任,甚至将审问犯人的问话方式带回家中审问丈夫。“她说每当嫌疑人不想回答问题时也经常喊困,这是不合作的信号,我再给你十秒钟,她开始匀速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1]111如果说这是冉咚咚对丈夫慕达夫的不信任,不如说这是冉咚咚对人性的质疑。她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来对待丈夫在酒店开房事件,在看到丈夫发来“蓝湖大酒店2066号房,速来。”的短信内容时,冉咚咚一贯的固执,坚信丈夫慕达夫出轨的行为“实锤”。“她想他是不是发错了?如果发错了,倒是个抓他现场的好机会。”[1]39在这样的情形下,冉咚咚将相爱十年的丈夫当作一个嫌疑犯来对待。作为警察,她有着强大的提取信息和逻辑推理能力,但东西将这种办案“神断”能力用在冉咚咚对待与慕达夫的婚姻上。冉咚咚变得多疑,甚至是偏执。“她把车开到酒店地下停车场,上电梯,直奔2066号,门是虚掩的,她一脚踢开,看见慕达夫和一位女子正在滚床单。“不许动”,她习惯地大喝一声。”[1]39运用促进案情发展的“神断”技能在生活中、在婚姻里仿佛失去了作用,好似成为一把伤害丈夫、伤害他人、甚至伤害自己的利刃。

虽然冉咚咚和慕达夫的情感线作为《回响》这部小说的双线之一,但也是成为案件线的补充。《回响》里除了塑造冉咚咚这个能力出众、明察秋毫的女警察形象外,還为我们展现其在生活中的猜忌、多疑的性格。在这条感情线中,除了冉咚咚与慕达夫的婚姻,还有冉咚咚与邵天伟的恋情。正如慕达夫所说:“其实,你很早就喜欢邵天伟了,只不过是因为道德约束你才把这份感情压住。”[1]345冉咚咚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正直、理性、严谨,同样深知社会的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但为了维持自己光鲜的形象,她在心里不认为或者是排斥自己婚内移情别恋的事实。从三年前邵天伟的到来到邵天伟将冉咚咚作为择偶标准;再到邵天伟将钱包里放置亲人或恋人照片的位置放着她的照片;接着到邵天伟接唤雨来办公室并布置了温馨的办公室后,冉咚咚心里如初恋般舒畅;再接着在案破之时与邵天伟共进晚餐,相信邵天伟所说共进晚餐的地址是网友推荐的。“她信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信了,这话要是换一个人来说,比如慕达夫,她一百个不信。”[1]333种种迹象表明冉咚咚喜欢上邵天伟,但是,作为一名正面形象的人物,她不愿意承认这种被社会伦理所不允许的恋情,而采取对丈夫慕达夫开房记录的侦查,借口不断追问丈夫慕达夫是否出轨来掩饰其自身精神出轨的现实,寻找借口与丈夫离婚。在这“缠绕”“试探”“暗示”“信任”的四个章节中,东西为我们刻画了冉咚咚丰富、矛盾的女性内心世界。可以说,偶数章的感情线是对奇数章案件的“回响”,是现实在心灵世界的回响,更是他人在自己自身的回响。

二.女性人物群像立体鲜活

在东西的这一部小说里,每一个女性人物都刻画得各有特点。无论是女主人公冉咚咚,还是其他的女性,如沈小迎、夏冰清等人。女主人公冉咚咚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其身上具备了良好的品质,如业务精炼。“领导让她负责侦办‘任永勇案,这是十年前已经结了的案子,但是经过她重新调查,发现‘自杀实为‘他杀。三年前她又接办了‘梁萍失踪案,把一个五年都没有破获的案子给破获了。”[1]108无论是十年前的旧案的重翻,还是三年前未破的悬案,冉咚咚凭借着自己一身刑侦本领、锲而不舍的精神,将一个又一个的案子破获。又如坚定执着。当追查的线索在刘青这个环节中断,一时又找不到案件进展的突破口,冉咚咚陷入了焦虑之中,身处这样的“心理折磨”之下,这位女警官依旧坚定而执着,再一次重拾破案的信心前往埃里——观察刘青和卜之兰的生活现状,以图在他们的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在埃里,冉咚咚不像是一名女警官,更像是一个等鱼儿上钩的渔翁。刘青在女友卜之兰的眼泪下丢枪弃甲,心理战线完全崩塌,选择向警方坦白。冉咚咚在刘青口中得到了破案的另外一位关键人物——易春阳,提审完刘青便马不停蹄地赶赴易村捉拿易春阳。虽然在易春阳的口供中知晓了其杀害夏冰清的全过程,还找到了证物,但冉咚咚没有停下继续追查的步伐,因为她不满足于现在的证据,“按现在所获得的证据,所有当事人都找得到脱罪的理由。”[1]336为了缉拿最后的真凶,还真相于大白,冉咚咚从发现“大坑案”现场到案件的尾声,始终秉着一颗坚定的破案决心,执着于追踪能够促进案情大白的相关线索,最终以许山川的妻子沈小迎作为案件的突破口,在沈小迎处得到了可以将徐山川定罪的U盘。在这个复杂的“大坑案”中,仅仅依靠侦查手段还远远不够,如果没有冉咚咚慎终如始的执着,选择潦草结案的话,恐怕真凶依旧逍遥法外。

直到大坑案告破,东西笔下的冉咚咚一直都是个睿智、敏感、能干的女刑警形象。但冉咚咚终究不是神明。虽然在工作业务上的能力不容挑剔,可是在婚姻中,在生活中多疑、偏执的性格丰满了冉咚咚这个人物形象的多面性。抛却其精湛的业务能力不说,在婚姻中,冉咚咚作为妻子,在办案中偶然发现丈夫开房的记录后,在丈夫嘴里得不到一个她认为合情合理的解释,就选择采用“冷暴力”来处理这件事情。正如慕达夫眼中的她,“他知道这抹笑容与他无关,他第一次发现笑容是有方向的,哪怕你跟笑容站在一条直线上。”[1]37冉咚咚这样的冷处理与丈夫慕达夫的婚姻关系贯穿着小说感情线的始末。她无法对丈夫给予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并多次以离婚考验丈夫。“如果你没有诚意,那就只能离婚。”[1]59“忽然她双手用力一推,说我们离婚吧。”[1]106“她开始在电脑上,拟定离婚协议。”[1]40我们很难想象如此智慧的一个女警官,在婚姻中,竟然如此的冲动和激进,但也正因为如此,人类内心的矛盾性和多面性才在冉咚咚身上彰显出来,使这一人物形象具有真实的立体感。

除却冉咚咚身上的人性矛盾外,《回响》中的其他几位女性身上同样都有着人性矛盾,如看似家庭幸福美满的沈小迎,表面上与丈夫徐山川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实则在这样蜜里调油的外象下包裹着夫妻关系的巨大裂痕。在第一章“大坑”,冉咚咚拿着徐山川的三个“小蜜”的照片给沈小迎辨认,出乎意料的是,沈小迎早已掌握死者夏冰清与丈夫徐山川“勾搭”三年多的信息。但冉咚咚在沈小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惊讶、气愤通通没有,甚至比之前还要冷静。置身于事外,仿佛冉咚咚说的只是别人的桃色新闻,一听就罢。但这位“佛系太太”并没有表面的风轻云淡,“我一面享受他的侍候,一面承受着他的背叛。表面看那是爱恨交织,但深层里却是相互转换。”[1]18在最后一章“疚爱”里,揭示了沈小迎看似事不关己的表面下,实则一直隐藏在暗处报复徐山川。

还有因为金钱而耽误了大好青春年华,甚至误了卿卿性命的夏冰清。《回响》对于夏冰清的描写着墨不多,读者主要是从吴文超的回忆中认识到这位可怜可叹的女子。冉咚咚和邵天伟来到半山小区的“噢文化创意公司”拜访吴文超。吴文超谈起夏冰清在酒后向他倾吐的话语:“一面恨他又只能见他,见面就吵,分开就想。有时候她觉得他是她的上帝。面对他一个人,他是她的敌人,但面对全世界他们又是伴侣。”[1]73“那就是宁愿找一千个理由来抚摸自己,似乎也不愿意离开那个人。”[1]75这个可怜可叹的花季少女对一名有妇之夫——徐山川的“威逼利诱”将自己的身心囫囵地陷进去,又爱又恨。爱时,夏冰清就像一只飞蛾扑火般扑向徐山川,不惜以去北京工作为由,欺骗父母、同学、朋友,不能在近在咫尺的父母身边尽孝,甚至还产生了要“上位”的想法。宁愿为徐山川伤害她找借口,即使千疮百孔也不愿意抽身离开;恨时,又与吴文超谋划着杀害徐山川,可怜。另一边守着被社会伦理所不容的感情,见不得光,摆不上台面,可叹。在小说《回响》中形形色色的女子们,她们身份各异,性格不同,经历也都不一样,但唯一相同的是心里都有着一把天平在各自拉扯,各自平衡,各自矛盾。

《回响》作为一部集案件线和感情线为一体的长篇小说,其写作角度新颖,情节构思严密,所塑造的女性人物群像立体鲜活,各章节内容丰富而不纷杂,情节曲折多变而密切紧凑,实乃一部难得的佳作。

参考文献

[1]东西.回响[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

[2]张燕玲.东西长篇小说《回响》:人生的光影与人性的回响[N].文艺报,2021-04-02(3).

(作者单位:广西农业工程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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