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之人

2022-05-30 10:48白月系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22年8期
关键词:座钟明子厄运

白月系

肋骨大概断了,只是稍微欠下身子,剧烈的刺痛就直逼胸口。

原本罩在仪表盘上的玻璃碎成了无数块,其中一块碎片正直挺挺地插在我的侧腹,仿佛它原本就是西装上的一个配件。

记得刚买新车的时候,明子最中意的就是这块仪表盘,还特意用抹布打了蜡,在上面抹来抹去。那时我还担心这么擦会损耗玻璃的寿命,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

我努力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透过钢板的缝隙,勉强可以看见明子的脖颈此时正被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暗紫色的液体残留在额头上,大概是刚才的撞击导致的,怎么看都已经不行了。

手机也不知道在哪,车子失去控制前,我应该把它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对,现在完全不知道它飞到哪里去了。身体无法移动,自然也没办法去找手机。不过,就算找得到,我也不知道该打给谁好。

不管是打给认识的人,还是叫救护车,眼前的男人多半都会阻止我。

一分钟以前,他粗暴地拉开后面的车门,似乎是想坐到后座上。但是发现后座已经堆满了被撞变形的塑料箱之后,他又立刻皱起眉头,把身子缩了回去,朝我走来。

可是,副驾驶座的门也深深地朝里凹陷,凭人力根本拉不开。他索性翻到发动机盖上,透过已经不存在的挡风玻璃,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张面孔,看上去很年轻,最多20岁上下,正是对我这种大叔来说最为危险的年纪。头发剃成板寸,缺乏水分的肌肤被晒成近似于咖啡豆的颜色,肩膀非常宽,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由于角度问题,没办法判断他的身高。

与我对视的时候,他始终抿着嘴,眼球里挂着粗粗的血丝,看上去浑浊无神,但偏偏又被他瞪得老大,活像一条垂死的金鱼。

一把折叠刀被他捏在右手掌心。

“钱都给你,别杀我。”我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这种台词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

年轻人俯视着我,似乎非常畅快的样子。

他把右脚踩在凸起的钢板上,身子向前弓,露出挂在腰际的一颗棒球,像流出体外的脏器一样摇摇欲坠。

“喂,大叔,记得——我嗎?”一开口就是粗暴的声音,伴随着意味不明的停顿。这不是一个可以正常沟通的男人。

他说话时声调上扬,嘴唇也配合着向布满痤疮的脸颊歪曲。一股难以名状的异味从他嘴里逸散出来,好像打开了没按时投放的垃圾袋。

我不记得他,但我不清楚该不该说实话,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来者不善。

从山上的别墅离开,必须走这条路,他一定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提前在路上布置陷阱,让车轮打滑,最后把我害成这副德行。他是带着杀意来的。

“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这样的——带着特权的家伙,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不会关心我这种——无名之辈,对吧?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你一定,从来没有想到过吧?可是啊,我倒觉得,这才是最适合你的。你每天吃的东西,就是我们身上的血肉。如今,轮到你流点儿血,再合适不过了!”

“我知道错了。”我感到一股甜味涌上喉咙,立刻又失去了大声跟对方争辩的勇气,“是我不好,我把现金都给你……”

“不是钱!就、就知道,钱!老子——不是来和你要钱的!”

他突然暴跳如雷地用手捶着车顶,本来就已经开裂的铁板在他的击打下开始没有节奏地晃动。透过摇摆的袖口,我看见他手臂上发紫的注射针孔。

“我就知道,你们的脑子里,除了钱,什么也装不下。可是啊,我真的搞不懂,如果要钱,能赚的法子,对你们来说,不是多得是吗?去炒股票,去投资——什么的,都不难吧?为什么,非得到我们——这里来?你们明明,什么都不懂,连二垒手和游击手的区别都不懂,不对,连用几根指头握球,都不懂!”

我心里一动。

“你是西中棒球社……”

“闭嘴!”

男人又一次猛击车顶。

“就因为你们,就因为你们这些,外行,那年的比赛,才会输掉。就因为,你们不肯让我上场!去推荐什么,新来的小子,去打外野!体能训练都缺勤的,对前辈连敬语都不用的,那种混球……就因为,他是你的侄子!”

他一定是搞错了,我没有侄子,也没有儿子,反正没有类似的亲戚。而且,我也不觉得高中棒球队的外野手是什么需要托关系才能得到的好差事。

不过是高中小鬼的过家家罢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谁会想到现在的小鬼已经这么暴力了?

“那可是,我,一生的机会。我把未来,全都押在了那里。离开高中以后,我就能——打职业,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但是,就因为你们,我十几年来的准备,完全白费了!这些年来,我有一天没一天地打着零工,吃着客人剩下的饭菜。这全都是,你们害的!”

“所以你就……”

我没有说下去,我不想激怒他,但我反倒被他给激怒了。

就因为这种理由?念高中的小鬼有什么资格说“十几年的准备”啊?

西中本来就是盛产社会垃圾的放牛高中,每年能出几个大学生都是谢天谢地了,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毕业生成了职业棒球手。再说了,职业棒球手也挣不到几个钱吧。

我可是颇有自知之明,正因如此,我才能把学校当成家族企业,普普通通、心安理得地工作下去。

我自己有身为垃圾转运者的自觉,可这些垃圾竟然没有!这种连名字都没办法叫人记住的小鬼,就知道把美梦破灭的怨气撒在别人身上!

“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连棒球棒,都没有机会摸到了。以前的朋友,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十八个人才能打的运动,在便利店,或者餐馆,哪里找得到这么多人!我现在连棒子——都挥不动了。明明,对你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们推荐、推荐我一次,我就可以……”

从头到尾都没办法理解。

没办法凑够人打球的话,自己一个人练习不也很好吗?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当职业的话,这种程度的苦总能受得了吧。

至于職业选手的推荐名额,且不说我们这破学校有没有,就算有,恐怕也轮不到他。自己没有出类拔萃的才能,还想赢过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人,未免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再说,你挥不动棒子也只是吸毒的后遗症吧。

从一开始我就确信,这个男人是没办法沟通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把棒球别在腰上,当护身符,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就被厄运缠身了。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说,把厄运锁住,就能流转给其他人。‘风水轮流转,她多半,就是看中了,棒球是圆的,这一点而已。明明是我热爱的棒球,明明是棒球!我还是听她的话,用了。但是别人看到这个,只会笑话我。我真的被厄运缠身了,就是从,和你见面的那天开始!你还想不起来吗?那年西中,还死了一个女高中生,这样说你总有印象吧!”

我感到自己的腹部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

我想起来了,是三年前的那届学生。这么说,这个小鬼应该是叫白石,或者白鸟……总之是类似的一个名字。

“你,想起来了?”

我的表情一定暴露了什么,“白什么”咧开干瘪的嘴唇,抓着折叠刀的右手上下乱晃。

“我就是,那天下午,去你办公室的,那个白川。我们见过那一次面,之后,你就传话,决定了阵容,没有我!所以,我才会回来,找你报仇……”

“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有什么,难找的吗?”他的笑声听起来像开了一条缝的煤气管道,刺耳而危险,“西中,谁不知道,棒球社的顾问、教导主任井泽明,那大叔,一天到晚,喜欢求神拜佛,在山上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快活去处!和你同姓的有钱人,可不多,随便一查,就能查到……”

真是没有礼貌,明明也有和我同姓的知名演员,这个年纪的小鬼居然不知道。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白川同学,对吧,我们可能在某些地方有什么误会。你也知道,那段时间因为西中有学生跳楼自杀,学校乱哄哄的,所以……”

“所以就,把我的未来,给随便处理掉了,是这样吗?开什么玩笑!无能,也要有个限度!那个学生,是我找你之后,晚上才跳下去的,不是吗?那天下午,编队结果就该出来了吧!你少给我,混淆时间,避重就轻!”

“这个,编队结果是我们共同协商的,并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不可能!那天见过我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不可能有理由临时换掉我!绝对!”

“所以说你先冷静一下。”我努力挪动几乎不能动弹的下半身,躲避他手中刀子的锋芒,“真的不好意思,白川同学,我向你保证,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不符合规章制度的事情,都是按规定办事,所以我对那天下午的事情也有点记不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希望你能重复一下……”

“哈?”

他吐出一口气,突然像是情绪爬过了最高点似的,身体的抖动也放缓了。

“你想,听我说?你想拖延时间,想多活一会儿,是不是这样?但,那也无济于事啦。这条路,从来不会有其他车经过,我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那我就多陪你,聊上几句。我不介意,完全不介意,跟你聊上多久,都不介意!只要能让我明白地,解决掉你,就好了!”

白川用左手抚摸着腰间的棒球,样子逐渐冷静下来,说话也变得顺畅了一点。

“我去找你是秋天的事。你这混蛋,明明是棒球社的顾问,一年到头却从来不在我们面前露面。我们都知道你只是挂名而已。挂名嘛,无所谓的,我知道你堂兄是副校长,你表弟是保卫处长,连教职工宿舍都是你侄女管的,西中就是你们家的。但是,你这种酒囊饭袋,坐在办公室里抠指甲不就好了,凭什么连我们的棒球教练都得对你点头哈腰的?

“秋天刚到,我就听说你打算改变棒球社的主力阵容,理由就是西中连续好几年没有打出成绩了。不去反省自己的问题,就知道在我们身上找原因!我本来不想浪费力气在你们身上的,可是9月份我又状态不好,训练的时候经常打不出安打。那当然,只是因为天气转凉,筋骨还在调整,不代表我有什么问题……”

说实话,我的确不懂棒球,但这个狂热的小鬼说的话,总觉得缺乏说服力。

“我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哪。我是住宿生,我的床头就靠在窗户边上,每天早上,我从那里往外看,就能看见你办公室的窗户,比我们整栋宿舍楼还高!我一直很想用一记本垒打弄碎你的玻璃,因为如果不是你,我就不必为能不能上场担心……总之,我觉得有必要在被你判死刑之前找你一趟。

“我忍了两个礼拜,终于坐不住了。那天下午我们照常训练,跑步、压腿、传接球,一定是因为下定了找你的决心,那天我觉得自己的肩膀特别轻,投球的速度也更快了……”

他讲起棒球来似乎就没有止境,我的腹部已经不出血了,但也不能一直这样熬下去,必须想办法把这个家伙解决掉才行。

“……结果直到训练结束,也没见到你的影子。当然,我本来也没指望你那天会突然现身的。我只是打算好了,如果你还是没有现身,就去办公室把你揪出来揍一顿。大概是傍晚的时候,太阳下山以前,我从操场出发,去办公楼找你。我走楼梯到六楼,就是离你的办公室最近的那一侧。”

我回忆着办公楼的构造,六楼有教导主任办公室、副校长室和校长室,平时很冷清,因为一般学生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楼道就在教导主任室旁边。

“你见到我了?”

“没有,你这混蛋,不知道在哪儿逍遥着吧?我敲了半天的门,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试着把门拉开一条缝。我本以为能看到一头死猪趴在桌上睡觉,没想到地上只有窗框的影子,你该在的地方空空荡荡的,我只好回到楼道里抽烟。”

“抽烟?你……”

“少来管我!”白川恶狠狠地瞪着我,“都伤成这副德行了,还有闲心当教导主任?”

我其实无所谓他有没有抽烟,毕竟正如他所说,我都已经身受重伤,躺在这里了。我根本不把眼前的人当成自己的学生,不过是个来找碴儿的社会垃圾罢了。只是,听说他曾经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违反校规,这还是激发了我本能的愤怒——权威受到藐视的愤怒。

“我本以为能在楼道截住你的,结果烟都快抽一半了,连个屁都没见着。我清理掉烟头,吹了会风,就又回来找你了。这次我可懒得客气了,直接推门就进去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五点半的事,如果你的钟准的话,你办公室里那座脏兮兮的座钟就摆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

“我本来想径直坐到你的办公椅上,又担心被你揪住这点不放,等会儿直接把我赶出去。想坐到你的桌子上,又没空位。最可气的是,你那里真是啥也没有!一套桌椅背靠窗,两面墙摆四个木头柜子,然后就没了,连个茶几都没有。我就靠在门上,数着窗帘花纹发呆。背都快被烤熟了,你才回来。”

“我想起来了,当时门是被你抵住了,所以我一开始推不开……”

“你还记得啊,哈哈?我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推门,从门上起来,你就一头摔进来了,真是笑死我了。但是我又不能笑,我还得和你说话不是?我把你拉起来,说我是棒球社的白川,希望你放弃给棒球社调整陣容。我告诉你,外野手不只要会接高飞,也得能捡地滚球。平时训练接的球都是自己人打的,路数都被摸熟了,没有实战价值。我还告诉你,现在我们长传的练习太少了,把这一块抓起来,比换阵容要有用得多……”

“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你一副什么也听不懂、但却非得假装听懂了的样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到两分钟,你就开始急躁了,又是咳嗽,又是看手表,嘴里就只会说‘谢谢你的热情建议‘我们会考虑之类的官话,把我打发走了。第二天,我就听说我没机会上场了,这就是你的考虑吗?觉得我的想法太多了,就解决掉提出想法的人吗?我到处找人打听,但那几天学校里又闹自杀,没人理会我……”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似乎是毒瘾又发作了。

明明同校的学生都自杀了,这个人脑子里还只有自己那幼稚的棒球过家家,就算是我也实在觉得厌烦了,怎么能被这种家伙杀掉!

“你听我说,这个,白川同学。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可以为你解答,为什么我把你换下来了。”

“为什么?我,我管你,管你为什么!你再狡辩,也没有用……”

“因为我想包庇你犯下的杀人罪。”

本来已经重新开始挥舞小刀的白川,突然像被喊了“CUT”的演员一样停了下来,那张干瘪的脸戏剧化地扭曲了。

“哈?你说,杀人……杀人,罪?”

似乎是因为这个回答太过意外,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发火了。此时,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左手捂着大腿,似乎是在发狂时把自己给划伤了。

他腰间那颗摇摇欲坠的棒球,终于在和挡风玻璃的碎渣碰撞之后,脱离了他的身体,滚进我身下的废墟里。

“对。我之所以急着让你回去,是因为我怀疑你杀了人。”

“不可能!你、你、你胡,你……”

“你自己回忆一下吧。”我努力压过他的势头,“我办公室的窗户朝向哪一边?正对着你们的宿舍楼,对吧。这可是我们家族修建的学校,如你所知,我是个看重风水的人。卧室是不能让床头朝北的,因为只有死人的棺木才会朝北放,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学校里准备那么多棺材。

“你的床头正对着我的办公室,也就是说,我办公室的窗户不可能朝南。当然,也不会朝北,因为宿舍楼里的床位一般是平行排列的,如果要让所有的床都不朝北,就只能把它们排成东西走向。所以,我办公室的窗户,只能是朝东或朝西的。既然你能看见夕阳,就只能是朝西的,对吧。”

白川默不作声地听着。

“朝西的窗户,傍晚当然会被夕阳直射。所以你在第一次打开我办公室的门的时候,才能够根据地面上的影子来确定我在不在办公室里。可是,在那之后,你第二次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却发现办公室里有个座钟。为什么第一次推门的时候,你没有从地面上的影子里发现座钟呢?

“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我的办公室除了背靠窗的桌椅,就只有两侧的柜子。而窗户的位置显然是在门的正对面,所以你才能靠着门数窗帘上的花纹。那么,既然你能在推门的同时看见座钟,那座钟的位置就只能是在我的办公桌上。

“如果座钟从一开始就放在那里的话,你第一次推门的时候,必然会看见它的影子,因为那就是窗户前的位置。但你说‘地上只有窗框的影子。也就是说,在你第一次推门的时候,座钟还不在那里。

“那为什么第二次进门的时候,座钟出现了呢?有四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它本来就在房间里,如我所说,那是不可能的。不仅是影子可以证明,你还说我戴着手表,这也可以证明,我的办公室里不需要有钟。

“第二种可能性是,在你离开期间,我把座钟带了进来。但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一直守在楼道里。如果我抱着钟上来,肯定会被你看见。我事先也不知道你会在那里,自然不会想办法避开你的视线。

“第三种可能性是,在你离开期间,其他人把座钟送了过来。这……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理由还需要我多说吗?”

“你、你说啊,你不说,我哪里明白,你……井主任。”

白川的声音低了下去,终于开始用姓氏称呼我。

“因为‘送钟是‘送终的谐音,你们都知道我很迷信,当然不可能给我送钟了。”

非得我亲口说出来,这个姓白的果然是个白痴。明知道在我们这,职业棒球根本不流行,还要一门心思地去钻研,最后把自己逼成这副德行,实在让人理解不了。但好在他是个白痴,我现在才能彻底唬住他。

“那就只剩下第四种可能性。第四种可能性就是,座钟本来就在房间里。”

“这、这不是说过了吗!这就是,第一种,啊!”

“并不一样,第一种是说,座钟本来就在桌上;第四种可能性则是指,座钟一直在房间里,但并不一直在桌上。也就是说,座钟原本是放在柜子里的。因为我不需要使用它,就把它闲置在了柜子里。但那天,座钟却被人搬了出来,放在桌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不知道……”

“意味着有人需要使用柜子。事后,我从柜子里找到了那个女学生的尸体,我当然会觉得是当时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办公室里的你做的。可是,这件事传出去的话,会成为学校的丑闻,为了掩盖这件事,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糊弄成自杀的。”

“可是我没有!”白川激动地大吼,“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尸体!”

“是啊,我现在相信你没有了。既然这样,凶手就是同在六楼的……”

“校长,或者,副校长吗?我早就听说了,你和他们几个私下里关系其实很差,到了喊打喊杀也不奇怪的地步了。他们中的一个,想嫁祸给你?”

原来已经有这种传闻了吗,真叫人头疼,我开始担心起未来的事情。

“大概是吧。我会好好找他们谈谈的。只是,我当时真的以为是你,让你不出校参赛,也只是怕你坏事而已,毕竟你是杀人犯!你能理解吗?”

“我……”他低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那天,刚好去了办公室而已。只是这样,就会被当成杀人犯?我本以为,是见到你以后,我才会被厄运缠住的,没想到,在那之前,就已经……”

他说得没错,他确实什么也没做,所以,那具尸体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编造的。

那个女学生是不是自杀,我也不知道,但她的尸体从来没出现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我只不过是临时编凑了一个能够被他所接受的理由——用共犯的外衣,去包裹他所受到的厄运,制造一个遭受厄运的理由。

要我说,遭受厄运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但是,话说回来,只是东西被搬出来,就能猜到柜子里有尸体吗?那,井主任,你的后座也堆满了东西嘛,该不会,你也……”

白川一边半开玩笑地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

糟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眼中的景象。刚才他对车顶的捶击动摇了车子的重心,藏在后备厢里的明子的尸体,逐渐显露出来。

白川愣愣地看着那具尸体,缓缓念出他的名字:“井……井泽明,主任……”

等的就是这一刻了,我趁着他愣神的瞬间,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夺走他手里的刀子。他一定以为我被钢板压住动弹不得吧?那都是我装的,我早就偷偷把身子挪出来了。

从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打定了杀人灭口的主意。只有這样,我才能全身而退。好在他只和明子有过一面之缘,又没见过我本人,根本没办法认出我俩的差别。

我和明子是堂兄弟,本来长得就很像,他看见我从明子的别墅里开车出来,自然而然地以为我是教导主任。

还差一点了,马上我就能摆脱这份厄运了。

我扑向白川,然而在最后一刻,脚底却突然传来坚硬而光滑的触感,好像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我失去平衡,朝满是玻璃碎片的仪表盘上摔去。耳边传来“嘀嘟嘀嘟”的警笛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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