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的阿甘

郁喆隽

二0一九年十月，肯尼亚运动员基普乔格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以一小时五十九分四十秒的成绩跑完了全程马拉松，成为第一个全马“破二”的人。他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进行了长时间的高原训练，还引入了激光测速、团队陪跑减少风阻等科技手段，甚至铺设了专用的倾斜转弯跑道……虽然这个纪录没有被国际田联承认，但依然称得上是人类在跑步事业上的一项壮举。

基普乔格让我想起另一个人—阿甘。阿甘为什么要跑步？这恐怕是每个看过电影《阿甘正传》（Forrest Gump，1994年）的人都问过的问题。

记性好的人如果还记得这部电影的情节，可能会说：阿甘智商只有七十五，他在学校里经常被欺负。所以，只要他的朋友珍妮喊“跑，福瑞斯特，跑”，他就开始拼命跑。没想到他因此练就了“飞毛腿”，跑进了橄榄球队，還跑进了大学……这个回答只解释了阿甘为什么会开始跑。

然而，在影片的后半段，当珍妮离开之后，他又开始跑步。一开始他只想跑到路的尽头，跑到镇里。但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他从东海岸跑到了西海岸，累了就睡觉，饿了就吃饭，跑到了蓬头垢面，头发胡子一大把。此时，他为什么跑步？当他第二次穿越密西西比河的时候，有记者拦住阿甘问道：请问你为什么要跑步？是为了世界和平吗？是为了无家可归者吗？是为了妇女权利吗？还是为了保护环境……但是阿甘自己觉得，他们可能不会相信，有人就是什么原因都没有，就去跑步了。他回答说：“我就是喜欢跑步。”

很多人看到新闻，就追随阿甘去跑步。跟着他跑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都很自觉地跟在阿甘身后几十米。跑了三年两个月十四天又十六个小时后，阿甘回头看着跟着他跑的人，突然说：“我感觉累了，我要回家。”于是他就回家了，剩下那些“追随者”面面相觑。

阿甘不仅说出发就出发，而且说回家就回家。这大概可以回答阿甘为什么要跑步这个问题了。“为什么”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用手段指向目的;然而在阿甘那里，跑步不是为了出名、不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减肥，甚至不是为了位移，跑步就是为了跑步。用哲学术语来讲就是“目的本身”—阿甘的跑步不是达成任何目的的手段，它就是目的。没有计较，毫无功利，这恰是很多人缺少的“全神贯注”于一事的心态。这种心态使得阿甘这样一个大时代里的“龙套”跑成了自己的主角。阿甘喜欢跑步，你喜欢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