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
在日升和日落之间
在冬去春来之间
妈妈,什么样的爱
造成了世界回复往返的螺旋?
地上站立的人和树林
地下平躺的人和蜿蜒根茎
妈妈,什么样的死
造成了这可怕数列的常数?
河流在它的两岸间奔流
雨水在天地间垂直射落
河流发明了源头,而云在雨滴中
忙于建筑爱慕着晨雾的大海
妈妈,让我重返那混沌的云雾
在血液之海中与您相拥
——给胡续冬
诺萨,诺萨!我的兄弟
唱一支快乐的歌,给你——
猫咪们从树荫和草丛里走来,
迈着无声轻盈的步子;
小女儿的花和蘑菇、被口罩捂紧的两年
——多少回忆像暴雨落下。
诺萨,诺萨!
唱一支快乐的歌,给你——
为朗诵会套上红裤子,
大眼睛在镜片后狡黠地闪烁。
你哼着“伊皮兰加的呼声”,当我们
乘高铁穿过黑夜的华北。
诺萨,诺萨!
唱一支快乐的歌,给你——
偷书少年,朝恶魔吐舌头的悲伤小丑
夏末的海魂衫多么干净。
唱吧跳吧,川娃儿的桑巴和老鹰茶
跳吧唱吧,这末世之爱——阿布拉卡达布拉!
某个午后你骑自行车跃过栅栏飞走
第三天,有人见它停在北大墙旁被众猫守卫。
诺萨,诺萨!我的兄弟
唱一支快乐的歌,给你——
少年胡安骑车拐进八月小巷:南半球初春将到
那里没有人穿黑色衣裳。
今天要写一首欢乐的诗,
两朵紫色牵牛花开在窗下。
远方的泉水从石缝间汩汩冒出。
另一半梦我不告诉任何人。
相信野花有万座山的盛开,
一条溪水是洗出她们的诗。
在人间,我见过太多心碎
听到过无数深夜的哀哭——
曾经的凝视,缓慢抬起的胳膊
长长的流星把她們带走。
假如有刹那奇迹发生
一定是清澈的山泉穿身而过,
两朵野花在寂静深处
被时光寒冷的镰刀遗忘。
德雷克海峡,寒冷的海水
冲刷安第斯山脚,白色的雪峰
被天空压低了五米。机动船
拖着雪白的浪,犁开南极冰原流过来的
深蓝。企鹅们簇拥在礁石上,发出喊叫
提醒世界已经快要到了尽头。
一个大胡子男人用力拖着粗大的缆绳
走向甲板。一个英俊的士兵捧着恋人的脸
深深地亲吻。船舷冰凉,水花溅起在手背
从远处看,火地岛像南美大陆的一滴泪
从它绿色的脸颊滴落。
打鱼人不会
在沙滩上嬉闹玩耍;
庄稼汉也不会
在田亩里跳舞翻跟头。
这里面一定有
深奥的道理。
苏格拉底拿一只假苹果
问学生们香不香?
几乎所有的人
都喊道:好香!
只有柏拉图迟疑地说:
我好像没有闻到香气。
这里面一定有
并不深奥的道理。
一个冷酷的将军
严禁士兵听音乐。
理由只有一条:
音乐叫人变得软弱。
这里面一定有
并不深奥的道理。
有时候,骗你的不是别人
恰恰是你自己;
有时候,真理好像是假的
但真理就是真理。
(选自《广州文艺》2022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