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卢昱竹

“咔嚓！”镜头定格。七月的校园，骄阳正好，风过湖畔，我举起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同我的高中最后一次合影。时间回转，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骄傲地走进高中校园的自己，想起高二那年夏天我也曾在校园里独自回顾过往，想起百日誓师那天我与同学们写下誓言放飞气球，想起三年里我竭尽全力去实现的一个又一个小目标……

满招损，谦受益

可惜学到《五代史伶官传序》是高二的事情了，否则高一时的我一定会觉得，其中“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一句可以称得上是我当时的真实写照。

中考时，我以全市前50名的成绩考入了重点高中。高一上学期期末时，级部29名的成绩更是让我沾沾自喜。可你要问这时候的我有什么学习经验可以分享，我说没有，是真的没有。无他，只因期中考试之后，我便沉迷于用学校的pad“翻墙”看小说，晚自习随便把作业写完就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任自己肆意地遨游“书海”。期末考试结束便是寒假，寒假期间我更是延续了阅读的“好”习惯。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天赋过人，不用太努力地学习也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

春节过完，转眼又要开学，我突然发现自己的作业竟然还剩下许多。我却丝毫不慌，因为知道老师并不会检查假期作业，翻一翻觉得自己都会就再度随手抛掷一旁。后来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因为那一年是2020年，我们接到通知，“受疫情影响，各地中小学暂缓开学”。

停课在家，连即将开学的压力都失去了，那段时间很难说不是“摆烂”的良好时机。我依然没能认清现实，满心想着：“高三？高考？那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我不用很努力一样能学好。”线上期中考试，我考了级部150名。这个成绩使我略微有所触动，但此时想从头捡起，修修补补已经来不及了。回校之后的随堂考上，面对一道极其简单的三角函数化简题，我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老师巡视到我身边，看着我空无一字的卷子，拍拍我的肩膀：“怎么还不写，那边的同学都快写完了呢！”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我是级部227名。

我那在新奇、自矜、玩乐和幡然悔悟之中溜走了的高一，唯一的作用是教会了我在剩余的学习时光中，时刻保持一种谦卑沉稳的心态，不因已有的成绩过分兴奋，而是永远看向前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研究清楚。也可以说，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懂得，没有谁能说自己一定比别人聪明，一定比别人更有天赋，如果在最后的最后，你能取得令自己满意的成绩，只能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努力。

可能很久之后我会忘记在高三某次大考中我数学圆锥曲线题12分得了10分的原因，是我犯了一个小而愚蠢的错误，化错了那串乱七八糟的式子，但我想我会永远难以忘记、特别是在顺风境地一定会时常寻出鞭策自己的，是那次考试后老师的随口一问和班上同学们的笑声。

那一刻的无地自容，让我知道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后来用于弥补缺项漏项所耗费的时间是我曾经虚度的光阴的无数倍，这是我必须承受的代价。

匹夫不可夺志也

九月和十月，在高一刚入学的我看起来是轻松闲适的，可以捡一片早凋的银杏叶写一封长信，寄给另一所学校的好友，而对于高二的我来说则早已是“兵荒马乱”的了。月考政治赋完分将将及格，政治老师拿着答题卡对我痛心疾首，其余几科也纷纷闪烁着危险的红灯。在这种情况下，我恨不得连吃饭的时间都省下来用来学习。

政治刚及格是什么概念呢？级部单科倒数三十名里，必定有我的一席之地。上政治课的时候，同桌凑过来问我：“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文科没这么差啊？”我不想也不敢再回忆初中，只是没好气地回他：“确实，那时候理科也不像现在这么烂。”

但这是气话，也只是气话而已。高二上学期必修四里那现在想起来依然令我头疼万分的哲学原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就更是无底的黑洞，我无法理解也无法记住。以空无一点知识储备的大脑去考试，我怎么可能取得高分？

我想我也应该感谢我的同桌，因为下课时他又凑过来嘀咕：“期末比一比历史和政治成绩，怎么样？”

比就比，谁怕谁。

有目标在前面指引着，有少年人最看重的骄傲感告诉自己不能输，不能轻而易举从台上坠落，更不能不战而降，我干劲十足，买了对应的辅导书开始刷题。一开始可能会错很多，没有关系，我拿出红笔，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答案订正，再反复记诵，有不懂的题就留好，等有空的时候问老师，问到最后老师都说：“你上哪里做了这么多题？”

“不熟练嘛，所以这一本辅导书我打算从头到尾都做一遍，鞏固基础。”

因为着实不堪的期末成绩，我推掉了班主任在班委换届时发来的邀请，但依然有校学生会的工作需要我对接负责。十月份，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大型活动策划和举办的时期。没有经验、人手不足、场地困难……一个又一个困难摆在我面前，我在内心反复问自己要不要就此放弃，最后我的答案是“不”。

我之前说，我不比别人聪明，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获得一切，但同样，我也不比别人愚笨，付出了总会有所收获。十月底，我组织了一场并不完美但称得上成功的校园活动，之前我并未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做幕后的“英雄”，承担起一项大型活动负责人的责任。这个“小目标”的实现再度激励了我，你看，没有什么是努力无法实现的。

我从中获得了无尽的勇气，为自己定下了下一个目标，并坚持之前的学习方法。期中考试我政治赋分90，期末96。到高二下学期的4月，月考政治成绩的提升使我收获了高中以来首个级部第一。

高二那年夏天，我迎来了学生组织换届大会。会场里，我登台将部门印章郑重地交给下一届部长，面对镜头，我将一句“穷山距海，不能限也”作为祝福和鼓励赠予我的学弟学妹们。

会议结束后，看着同学们转身离去的背影，我内心怅然若失。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内独自闲逛，忘记是什么时候设置的闹铃在这一刻忽然响起，我拿出手机想要关掉它的时候，不经意瞥见了屏幕上面的日期，5月28日，也就是说距离当年的高考，我们学长学姐们的高考，还有不到十天。在那一刻，我突然更清醒了。我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应该为实现这个目标而付出什么样的努力。那天我匆忙地跑向山顶，像在追逐天边还未来得及落下的一抹晚霞，我对我自己说“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我回首过往，发现那些迷茫与彷徨、无助与挣扎仿佛都远得像一场梦，却又清晰得仿佛近在眼前。我为自己树立好目标，找到前进的方向，决定把曾经视作遥不可及的梦想实现。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一晃眼来到高三，如今看来高三的生活确实单调，但当我置身其中时，我却浑然不觉。或许是因为窗边晚霞灿烂，或许是因为山间樱桃初熟，不过更多的是因为在茫茫题海间寻觅到一道道没那么熟悉的题目再将其打磨吃透后的欣喜。

高二一年的努力让我的文科重新稳定在了一个很不错的分数，所以高三，我花费心血精力最多的，毫无疑问是数学。

在模拟考试时，给我高考的题量和时间，我连读最后两道题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还不能保证基础题的准确率。高一我荒废过去的时间里，总会有我本应该掌握的知识点，从我一次又一次的补弱中漏网，然后在考试题目中藏匿着，等待我的失利。

怎么办？那就一点一点提高速度，拿到基础分，总有一日，我会像实现之前所有目标一样，完成我对数学的挑战。

上课时我紧跟老师的讲解思路，抓重点记好笔记，实在来不及记的利用课间时间补好，不懂的地方下课后和老师交流。平日练习、考试的错题，我会整理到错题本上，有些公式和要点我索性就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便于翻阅。以往刷题的热情我也依然保留着，完成作业之余，我保证每周刷两套试卷，随着时间流逝，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做题的手感越来越好。

当然，这并不代表成功。一道数学题，我要写满一张草稿纸，花费一节晚自习来做，那是常有的事。更有可能的是这样也不能做对，有的时候我委屈得想哭，哭完了还要接着往下计算。当某个寻常深夜，我结束一系列复杂的分析运算后，能解出一道圆锥曲线题，那这个夜晚，便有了被以后的我多记起几次的资格。

這种感觉，就像我正缓步走在沙滩上，脚印蜿蜒，记录着我脚下走过的每一步。当我最终走出高考考场，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我可以笃定地告诉自己，理想就在面前，请允许我和ta愉快地说一声，你好。

·尾声·

写在最后的，是我在高二那年夏天，给即将上高三的自己写的一封信的结尾，现在做了一些修改放在这里，希望所有读到这篇文章的学弟学妹们，都能从中获得哪怕万分之一的力量。

“请永远向光，永怀热爱;请继续奔跑，心怀絜距;请坚信，穷山距海，不能限也。不要害怕失望与孤独，因为你正奔赴在解救自己的道路上。总有一日我们会迎着朝阳，沐浴晨风，遇见未来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