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头，自身难保

赵皖西

时下，对不少刚毕业的社会新鲜人来说，找到一份对其而言的好工作是最大的事情。而猎头比求职者们，或许更早一步感受到了行业的冬意。

有人说，以前是企业追着人力们去满世界找人，现在是人力们追着企业多释放一点岗位；也有人说，今年做人力的公司还是盈利的，只不过方式是减员增效；还有人表示，明年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再也没有比今年金九银十遇到的挑战更大了。

从求人转向求岗

“以前的我们追着企业跑，是希望企业能把人力招聘案交由我们执行，而现在是希望企业能再释放一些岗位需求。”说这句话的是卡思优派人力资源集团新媒体招聘总监七七（化名）。

卡思优派成立于2007年，主要客户是大工业制造、新能源汽车、医疗大健康、芯片半导体、大消费等领域的企业，招募对象覆盖广泛，既有蓝领，也有白领、金领。

而七七服务的对象以制造业为主，蓝领需求居多。今年以来，七七对求人市场的变化感触良深：“以往的9、10月份都是招聘旺季，许多制造工厂会释放出很多招聘需求，自己偶尔还会跟不上客户的节奏。但今年接触到的不少制造业企业都遭遇困境，几乎都在缩招。”

虽然前两年也受新冠疫情的影响，但未出现过大幅度“缩招”现象，还能感受到制造业客户的张力，企业的订单和生产都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但在今年，七七能明显地感受到客户端的疲软，求职市场已经相对转为买方市场。

当然，企业端需求的紧缩，也影响到了求职者。

2022年以来，七七在招聘过程中感觉到的一大变化是：越来越多的本科生找上门，做上了蓝领的活儿。不过，这也是现在市场的一个变化方向，并不奇怪。

最近，七七的团队成功交付了2个订单。一家用人单位的招募要求是：25周岁以内的理工科人才。应聘成功的求职者共有2位，一位是底薪4 800元的理工科本科应届生，另一位是底薪4 900元且有1年工作经验的理工科本科生。

对于一个普通技术工而言，这个底薪不差，但对于理工科出身且需要倒夜班的工作来说，着实不高。

七七在与这两位求职者的交流中了解到，有工作经验的求职者原本从事的是服务行业，但他认为服务行业是一碗“青春饭”，所以提早转型到有发展且相对稳定的制造业。

另一位应届生认为，现在进入互联网行业大厂，已拿不到更高的工资，也没有更好的岗位，且动不动就降本减员增效，不如投入新兴制造业，或许还能抓住风口。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作为长期与制造业打交道且在招募前线的七七，她感受到了这句话描述的现实。

在苛刻与窘迫之间

在招聘现场，人力/人才市场与招聘方之间常面临着两组矛盾：一是释放的岗位数与求职者供应的数量矛盾，二是企业与求职者之间的需求常出现的结构性矛盾。

七七总结到，制造业企业偏爱年轻人，但一些企业既要求职者年轻，又要求职者拥有工作经验，把校招和社招两种招聘最难的地方揉到了一起。然而，多数年轻人都不愿去制造业企业，时下的零工经济又能提供比制造业现场更好的收入，这下年轻人更不愿去了。

作为人力资源中介，在双方之间疲于应付是常态。

另外，现在企业对一些技术工种的综合性要求也越來越高。这种要求不仅体现在年龄、身高、文化水平等硬件条件上，还要求叉车证、焊工证、电工证、压力容器证等最好都具备。这一类型的新时代工人，正是市面上稀缺的，也是招聘难度最大的。

对于此类企业，现在许多大学学历的年轻人，基本上不愿意考虑加入。

卡思优派的全国商务部负责人安妮向我们透露，时下年轻人对进工厂总体意欲不高，并持排斥态度，他们更希望寻找一份坐办公室的体面工作，而学历弱一点的人更青睐于流向新媒体去做直播或者打零工，能赚得更多，且相对自由。

根据《2022年汽车行业新技能蓝领白皮书》报告显示，近5年来，制造业平均产生150万劳动力流失，在毕业生最想从事的10个岗位中，没有一个跟制造业有关。

另外，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目前全国灵活就业人员已达2亿人左右。截至2021年底，中国灵活就业市场上的外卖骑手突破1 300万名，快递业从业人员突破了1 000万，分别接近全国人口的1%。

这些灵活行业的薪资，在目前的基层劳动力市场具备一定竞争力。《三联生活周刊》曾在文章《谁来当工人》中指出，劳动者通过零工经济获得的平均收入比在工厂的收入要多出近20%。

以北京为例，外卖骑手月薪依接单情况普遍在5 000～10 000元；网约车司机每月刨去所有成本后收入能维持在3 000～5 000元。

零工经济的吸引力，对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形成“虹吸效应”。对于七七这类以制造业作为自己工作服务对象的人力资源来说，无疑压力巨大。

从炽热转到理性

除了一般的制造业，市场也不完全是哀鸿遍野，行业不同，景气度也不同，同为人力资源服务者，也有分际，各有哀愁。

卡思优派的露西主要负责高端制造业企业的招聘，她在猎头行业深耕了18年，曾吃到了中国互联网和地产两大行业的发展红利，为这两个行业的企业客户招募到了不少人才。

企业衡量候选人的标准

现在，芯片行业成了露西的主攻方向。这一行是新的风口，近年提供的高腾薪酬，使这一行的人才争夺、留人也十分激烈。露西透露，在芯片行业最热的时候，每一家都在抢人。一个人把简历发出来，可能同时会有几十家猎头公司联系他，他能得到5～10家的面试机会，甚至拿到这5～10家公司的Offer。

当然，并不是这类行业提供的岗位有很多，而是市场的优质供应比较少。

基于这一结构性矛盾，这一行人才的薪酬也在水涨船高。露西说：“近两年，很多芯片工程师的薪资翻了2～3倍，许多高级工程师都能拿到100万元以上年薪的录用信。”

据《2022人才趋势报告》显示，芯片行业是2022年通过跳槽薪酬涨幅最大的行业，平均涨幅50%。

不过，火热之后也有隐忧。“就跟早期的互联网热一样，公司会通过砸钱来吸引人才，而求职者会看哪家给的钱多就去哪家。半导体行业看似火热，实则不稳定性极强，还需通过市场来沉淀。”露西表示。

今年以来，半导体行业开始趋于理性。2020-2021年，中国芯片半导体行业的年均融资额度均超过2 000亿元，而2022年上半年融资额度不到800亿元，比起去年同期有所下滑。

露西分析行业变得理性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资本在回归理性，明白半导体行业不是一个快进快出的行业，不可能通过砸钱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另一方面，消费类电子产品销量下滑，导致消费类电子芯片的需求萎缩。

至于对猎头端最直接的影响，露西说：“一些客户对人才没有以前那么狂热了。以前只有3年工作经验的人，公司也愿意高薪招，而今年，只有拥有5年以上工作经验的成熟性人才，企业才愿意通过猎头招聘。”

“还需2～3年时间，芯片半导体行业才能进入理性的发展期”，这是露西的个人预判。但她同时认为，半导体行业是一个长期发展的行业，国外在此行业发展了几十年，如今中国从零开始，沒有任何借鉴经验，彻底追上还需要很长时间，也需要很大的耐心。

如今随着客户的升级，对猎头团队的专业能力也提出了考验。七七表示，以前团队招聘普通蓝领时，求职者的询问多集中在工资、福利待遇上，但现在被询问的问题专业性更强。比如“积塔、中兴和宏力这3家半导体企业，主要的生产线是一样的吗？哪一家跟我的专业更匹配？”

为赢得求职者的信任，团队迭代势在必行。

“我现在要求团队的人都是某一个领域的专家。你必须懂得这个行业的前后发展逻辑、头部客户有哪些、薪资待遇如何。当一个求职者找到你时，你必须能分析清楚他身上的优劣势，给他匹配到合适的公司和岗位。”七七说。

其实，卡思优派到目前为止，利润不降反升，因为其采用了短视频等这类更新的招募方式以提升效率，但主要的利润增加来源并非来自客户订单的增加，而是来自于内部进行了减员增效。

如今已进入2022年第四季度，卡思优派对接下来的发展走势做了预测，认为要想办法稳住存量，做好对存量客户发展计划和人员需求的沟通，这是目前为数不多能做、且已经在做的事情。

（本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真故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