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
经《隐秘之罪》《无望之望》,而《莫名之妙》,而《之后》,“异象”终显。此时的我明了了自己的写作方向,或许这会是一种澄明之途。我却有些惶恐,怕是之后必将面临更为庞大的困顿和迷惑。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对垒,我只求做那个气息通畅而内心自明者。
异象,基于表象而又核验表象,通过对潜意识内超自然的领悟和把控,质疑合理和“眼见为实”。冠理念于理性,为理性制造麻烦和困扰。基于经验而又超于经验之外的先验、超验幻象。打开梦的开关,去辨认蝴蝶和庄周,看哪个面目更清。
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由于认知和体验的缺失,对感性的先天、知性的判断、理性的系统探究不深。致使在漫长写作经历里,面对大千世界的纷扰和庞杂,无力把控,只能随心随意,诗歌主旨指向和目标四散漫延。如今回想起來,仍在惴惴不安中。
万物是其所是,是让人类伤透了脑筋的话题。人类自是有一个观看万物的统一模型,所以,即使每个人认知结构各自有别。但看到的还是大致相同。大致相同的是毋庸置疑的表象,正是这样的表象,让芸芸众生浮在生活的平面上,一个个成为自负而又自足的可怜虫。
是的,我读过很多“自给自足”和“自以为是”的诗歌,这些作者,坐在“酒席宴”间、“热炕头”上,丝毫不加遮掩卖弄着词藻,数落着自己明确无误的目的和指向,有的自怨自艾,有的卖弄风情,有的沿街兜售,有的板着面孔,有的则是士大夫式的消遣吟咏。他们从不回看历史,疑虑目下,更不会追究世界的本源,担心人类的走向,他们只想自己如何写出“好诗歌”,谋得鲜花、掌声、喝彩和风光无限。其实,沉淀下来的决不是有性繁殖的“热闹”和“喧哗”,而是永久性遗传的孤独、决绝、理性和清静。
真正的诗人,要明确自己的眼界、关注和担当,这取决于一个人的胸怀、学识、境界和深厚的人生体验。我们不仅可以用眼睛去端详司空见惯,还可以用心思去洞察万物本性,用感觉去捕捉在或不在的幽明,用冥想去幻觉和体验超出经验之外的另一种存在。大而无用的考究和追索是“好诗”做不到的,而恰恰是“真诗”的价值和生命所在。这就好比惠子的“大瓠和樗”,必须得拿到庄子的眼中。
譬如康德的主张是人为自然万物立法命名。在对象符合认识还是认识符合对象上,他主张前者。是的,现象并非“自在之物”,眼见并不为实(在),但他还是为道德和信仰留下了地盘,因为人的思考随时都会有越界的可能,如果没有先验幻象以致异象,没有经验之外的超越以致无路可行,固守原有意义,那么意义将变得无足轻重。
诗歌是知识以外的存在,它表达的绝非仅是对与错、是与非、好与坏、上与下、高与低、爱与恨、情与仇,它追问的是灵魂、道德、世界、本源以及万物的自在,是未来的不可知,是没有证据的判断,是悖论的幻象成立。困扰和麻烦自不可少,然而,这正是人性的使然、诗歌的使命。
我相信意识的无处不在、感官的无所不能、精神的凌驾统领,本性自足就可以照见五蕴皆空。因此,我试图靠幻象否决表象,扭违一种“习惯”和“日常”,让语言极尽其长、其大、其锐、其能,言不可说,去察究“异象”,找到万物的自在和本性。我知道我或许会一无所获,而我谋求的其实就是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