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街头的报刊亭

2022-05-30 05:43纪建国
北京纪事 2022年11期
关键词:报亭报纸杂志报刊亭

纪建国

很多年前,曾有几个人悠闲地在北京街头的报亭前交谈,大家等着晚报的到来,这其中就有我。那与街坊闲聊的悠哉游哉与等晚报的跃跃欲试之情,随着北京报刊亭的消失,已成了许多北京人的追忆……

北京的报刊亭最早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报刊亭是一个绿色的小屋,散发着浓烈的文化气息。它大多是一面墙三面门窗。屋里只有很小的空间,能放下一把椅子,旁边堆着很多报纸杂志。每天早晨卖报人钻进去。三面门窗洞开,就形成了三个墙面。上下高低左右都挂满了各种杂志,五颜六色,像个万花筒似的。只有正面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和一个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报纸。供卖报人收款与买报人进行一个短暂的交流。街上的滚滚人流,与躲进报刊亭的人。形成一幅动与静鲜明的画面。

报刊亭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如雨后春笋般地在京城的街头大批出现。那时我刚在《北京青年报》参加完一个新闻培训班的学习。对读报纸和写短新闻有着浓厚的兴趣。自然对报刊亭也是爱屋及乌。

我们家住在城东朝外大街南边的芳草地。楼南边就有一处报刊亭。它的主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那时我买报非常方便。我们家离东大桥也不远,那地方可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一个十字路口车来人往。有装潢气派的蓝岛商业大楼和多家的临街底商门面店。四个街角各有一个报刊亭。

读报是我的一种生活习惯。当时报上不断开辟新的栏目让老百姓参与,有时是一次小征文,讨论社会生活中的一种新现象,三言两语短小精致,看到这些我也被滋润出写作欲望,积极投稿还附有照片。单位里一个调走的同事特意给我打电话,说看到我的大作。我从中受到了鼓励,无意间一点一点地开拓出自己写作之路。

有一次在一个报刊亭前,我在一片花花绿绿杂志堆中看到一期《中国体育科技》,那上面登着一篇我的体育文章。那时中国足球刚开启职业化的道路,最初势头挺好,后来的事情挺复杂。看足球比赛曾经是我们很多球迷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因为几年后中国队闯进了2002年韩日世界杯决赛圈。能参与这样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幸福的。幸福还有另一层含义,我写的文章也能登上了大雅之堂。街头的报刊亭成为我的一个台阶,一个被社会承认的台阶。我站在那里浮想联翩,半是仰望,半是欣赏地看了好一阵。直到报亭主人问我:“您买什么?”我才不好意思地说:“看看。”随后戀恋不舍地离开。

大约在2007年前后的日子,《北京晚报》上增加一个栏目《四合院》,上面经常登出一些写老北京风土人情的老街老景老故事。文章从千百字到两三千字长短不等。讲述了一个个感人的故事。我读着很过瘾,有一种代入感。他们的讲述似乎就有我当年的身影。当时那栏目每周一期,星期六下午出版。每到这样的时刻,我的心里就多了一份牵挂。买份报纸,当时我也在悄悄地往晚报上投稿,只是不敢有太多的奢望。我经常拿晚报上发表的文章和自己的东西进行对比,常常是信心不足,却又不甘心。直到那年五月的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当年龙潭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那是我的文章。当时一下买了两份报纸,卖报的女孩直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我,我也恨不得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她听,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就想告诉人家,写文章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那年秋天我又在报上登出《朝外旧事》。两篇文章都是讲老北京的故事。写文章很过瘾,寄出去像我放飞的白鸽。经过编辑的删繁就简或点铁成金。再回到我的眼前,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成非常美丽的样子。我从心里感谢那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好编辑。第二天我去上班不断地有人向我求证此事。我脸上一定是带些自豪的神情,但又很低调地说:“运气好,碰巧了。”

那些年我白天上班,业余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给报纸杂志投稿,也算个小小的自由撰稿人。那时我虽然没有订阅一份报纸,但经常光顾报刊亭。它像我随时可以约会的老朋友。这样的事,我一做就是几十年。和没见过面的编辑和很多报刊亭主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我把有自己文章的报刊从报刊亭买下,放在自家的书柜里,日积月累。多年之后,竟然占据一个书柜的四分之一。看着那些报纸杂志,我也有一种硕果累累的感觉。

这期间也有编辑的帮助,他们在用稿之后,悄悄地给我寄来两本杂志或两张报纸,让我收获一份意外的惊喜。

报刊亭是否会真的从街头消失

我认识一位女编辑,她主持副刊版。版面图文并茂。我给她投稿,我的稿子第一次被刊用前,她给我打来一个电话问:“您订我们的报纸了吗?”我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她说:“那好,您明天下午三四点钟可以在报亭上买一张。”每次接这样的电话,我都是心中泛着喜悦之情。

2020年3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又准备刊用我的一篇稿子。接到电话后,我自然很高兴。但第二天我到街上买报时,一下子就蒙住了。那时新冠疫情已暴发一段时间,街上冷冷清清的,我骑着自行车踌躇满志地徘徊着,已经转过好几个报刊亭都吃闭门羹。但依旧不甘心,又去了附近的呼家楼邮局。工作人员说:“我们这里只订报。”我无奈且失望。那篇文章从此飞向茫茫的宇宙。

几个月后街上报刊亭重新开放了。我发现有不少就此停业。而我家门口的几个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悄悄拆除。现在东大桥四个路口只剩下东北角还有一个报刊亭,硕果仅存。

如今手机短视频降维打击了文字、图像,纸媒更是不在话下。据说,在北京街头凤毛麟角的报刊亭,卖饮料和彩票的生意更好做一些。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会在博物馆里发现报刊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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