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泽丰
姨父捕鱼的网很大,大到需要几个青年人才能張开撒入河中。
姨父的渔船既不是小木舟,也不是机动铁船,而是木制的大帆船,船身用桐油涂抹得油光可鉴,并散发出一种木质的香味。船上有一根大大的桅杆,高十几米,经桐油浸泡后晒干的帆布被许多的竹骨牵引,竹骨紧紧攥住桅杆。无风或逆风行驶的日子,帆就被收落在船篷上,姨父和另一个船工分别站上两边的甲板,用长长的竹篙一次次从船头撑到船尾,让船前行。是顺风了,姨父会把竹篙收起来,搁置在船篷的一侧,然后扯起帆,掌好舵,船快速地向前驶去,两边水面瞬间被划分出一条流水线迹,水撞击船底发出潺潺的声响。姨父说,这是捕鱼的最好时机。
我每次到大姨家,看到她家门口晒着许许多多的鱼,就觉得姨父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捕鱼的机会,整筐整筐的鱼被抬回家中。大姨支起一张长约3 米、宽近2 米的长形晒网来,把那些鱼倒在上面,任太阳晒干。我看到过大姨从晒网上把鱼兜给我母亲的情景——她用粗大的手将鱼拢过来,再拢过来,然后装进我母亲的竹篮里。母亲有些不好意思,推辞,大姨一边将装满鱼的篮子塞到我母亲手中,一边说:“你别不好意思,孩子们要吃呀!”大姨那种坚决的态度,让一旁的我心生感动。大姨是母亲的大姐,她比母亲大10 岁,她对母亲的爱,常常像一位慈祥的母亲。说实在的,那些年,我家非常贫穷,大姨和姨父尽自己之力帮助母亲。看到那方被兜空鱼而露出的网格,我感到姊妹的亲情如织网的胶线,寸寸相连。
时间又岂不是一张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