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宝

金鉴

康熙年制龙凤青花香插

现在逛地摊淘宝，逛一上午也不一定遇见个满意的玩意儿，北京话叫“自当遛弯了”。因疫情的关系，好长时间没去朝阳大柳树市场了，心里痒痒，约好友走一趟。

到大柳树才八点，这里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了。爱逛地摊，是因为什么东西都有。一件绿色釉的瓷笔架映入眼帘，让摊主拿过来瞧瞧，东西倒是没毛病，可摊主要价忒高，非要300元不可。将瓷笔架放回原处，好友看到两只微型风筝，一件蜻蜓、一件蝴蝶镶嵌在两个盒里。他也喜欢制作风筝，拿过来看了看又放回原处。我将外面四周及广场的地摊大致逛了一遍，看见两件布币，其中一件绣色不错，是“晋阴半釿”，我只看出个“阴”字，其他字被锈所封，看不出来。要知道这种极为稀少的布币，关汉亨著《中华珍泉追踪录》中记载浙江博物馆藏1枚，陈仁涛收藏1枚，可见其稀罕，只是要价太高。

看见一件鼓墩形青花瓷器我很喜欢。这玩意儿外形直径不到10厘米，上面中心是双圈，圈内有“康熙年制”四字，等距离分布在双圈的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在康熙年制的中心有个“眼”，是插香用的吗？中心双圈外面与墩的边缘还有一个大的双圈，圈内绘制着缠枝菊，四朵菊花分别与康熙年制四字相互对应。墩的侧面一圈是青花绘的龙与凤图案，龙是五爪龙，说明品位还不低呢。凤伸展着翅膀，后面拖着长长的尾翎，绘工精细，龙、凤的头前都有带火焰的“珠”子，龙、凤图案以外还绘有花卉与火焰的纹饰。墩的底部没釉，从胎的里面泛出成片的火石红来。整个小墩在双手之中正好捧住，是件不错的玩意儿。问摊主这瓷器是做什么用的？这位中年摊主说是香插，与我刚才的判断不谋而合。问价，摊主开价3000元，我说这价格也太高了。中年人说您也看到“康熙年制”了，龙且是五爪龙。我说，不值您说的价，给500就不少。中年人自然不卖。利用这个机会看看大厅内各家店铺，只是刚开门，古玩行店铺一般都接近中午才开门，偌大的市场开门的没几家。

再次来到那件青花鼓墩的中年人摊位，鼓墩还在，这次拿出随身带着的30倍放大镜，仔细地观看着香插墩面上，寻找着岁月留下的自然划痕，我的经验是“年代越是久远的瓷器，这种不规则的划痕就越多”。将这件青花香插对着阳光面上就能看出许多不规则的划痕，这也是我判定它是件老瓷器的原因之一，在30倍放大镜下，整个墩面上布满了这种不规则的痕迹，这种痕迹犬牙交错，深的划痕已经渍上岁月的印痕，这痕迹是人无法仿造的。再看看侧面龙凤的身上这种划痕也不少。总的来讲，墩面的划痕多于侧面的痕迹。原来我购买过一件民国浅绛彩水盂，是民国浅绛彩大家俞子明先生的作品，俞子明是清代同治到宣统时期著名的浅绛彩绘画大家，在国家图书馆借阅陈树群主编的《浅绛瓷笺》中有关于俞子明大师的介绍，您还别说这一百年的水盂，表面上就有不少划痕，水盂口原有一圈描金，多年的使用这圈描金只剩下有的地方还留下淡淡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被磨去看不出来，当然在30倍显微镜下会特别明显。而这件青花香插墩面上的划痕明显地深且多于民国浅绛彩俞子明水盂表面的划痕。俗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一般人想象不到表面上靓丽的青花图案下，岁月竟然留下了让人无法抹去的划痕，从表面上看很难观察到瓷器上这些微妙的变化。

与中年人商议，600元成交。他在包裹此物时跟我说，多好的玩意儿，到您手里一定保护好它。是的，传承有序的文房之物，我们有责任保护好它。

康熙元年是1662年，到现在正好是360年，康熙在位60年，以康熙去世时计算这件香插也该有300年了，青花墩面上的划痕显然要比我手中民国时期浅绛彩大家俞子明所绘的水盂要深且多，这更证明这是件老瓷器。再说青花香插的底部胎中泛红是火石红的特征，从另一面也可证实该香插的年代久远。

回到家中把玩欣赏不在话下，这件青花香插直径8厘米，高6.3厘米，香插的孔0.6厘米，深竟然达5.5厘米，整个香插大小适中，摆在桌上给人以大气典雅的感觉。我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几位朋友，现代文学馆的于润琦教授说：真不错！叫什么名字？哪儿得的？真不赖，自己喜欢就好。一一答复。并告他：“老东西地摊越来越少，发现一件就很難得。”老于称我是“有福之人”。老马回我：“不是砚，可能是香插类物件。”还真让老马猜到了。老肖回：这件青花瓷是个老物件，如果按照它“康熙年制”的款来说，到现在有300多年了，就真是个宝了，究竟是哪一年制造的，现在还不好说，得看实物，光看照片不行，最起码清末到现在也100多年了。如果真是康熙年间的就真是宝了，价钱几万甚至十几万都是它，因为它挂着康熙的款，再有“万”字不到头及五爪走龙，一般地说，只有皇家才能用。不敢有老肖所说那么高的奢望。

逛地摊如同北京人说的“憋宝”，这“憋”字有强忍着的意思。我以为北京这句土话，带有不常见的意思，憋住不常见的老玩意儿的意思。现在的老物件您跑市场，十次憋住一件就算万幸，这也是老物件稀少的画外音。当然也有朋友持反对意见，认为“康熙年制”书写得不够正规，也有人说龙头绘得不精致，此香插能到清末民初就不错了。我以为正反面意见都要听，要分析，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总觉得如果作为官窑香插应该有个接香灰的盘才理想，与老马交换意见，老马说，他倾向是个花插，这个想法倒是对我的路子，文房小花插，似乎更有道理。

无独有偶，这次“憋宝”的经历，让我想起若干年前，自己在潘家园也曾淘到一件令人捧腹的青蛙香插（铜铸）。

那是在潘家园珠玉回流博览会上。一个摊位的玻璃柜台上摆着几件铜质小摆件，其中一件是香插。几个礼拜前曾在大钟寺爱家市场内见到一个圆形雕刻精美的铜质香插，要价300元，只是感觉贵了点，这件青蛙造型的香插惹人喜爱，您看它憨态可掬的样子，制作者将青蛙制成拟人的样子，两只鼓鼓的大眼睛，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扶着膝盖，挺着大肚子半躺半坐安详的样子实在可笑。青蛙的嘴角有一圆洞，是插香孔，倘若这只青蛙半躺半坐嘴角插上一根香，样子肯定更滑稽，相信它会给天穹斋带来令人和谐的妙处。文人书房熏香有提高神智之作用，学累了燃一根香，可令人精神为之爽然。

摊主来自安徽屯溪，据他说这青蛙造型是在家乡收的，但不说是清代的还是民国的，后来100元成交。仔细观察铜质，绝非是近些年制作的小玩意儿。说是民国的，我说也未必，喜欢就好，有些年头是没争议的，您看这逗人——憨态可掬的青蛙的样子，着实令人捧腹。

令人捧腹的青蛙香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