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试入编？进入体制内的另类通道

许然

10月27日，重庆市发布事业单位考核招聘紧缺高层次人才的相关公告，并面向社会公布3000余个事业编制岗位。

除重庆外，今年以来，四川省绵阳市、云南省昆明市、江西省南昌市、山东省济宁市等全国多地均出台了考核招聘、人才引进等加强体制内人才队伍建设的政策。其中，多地的公告明确提出，不设笔试，表现优秀的可按相关规定调任机关公务员。

“对大多数人来说，免试入编的招聘方式本身就具有吸引力，更何况还有机会调任公务员，地方上跃跃欲试的人很多。”从事人才引进工作的某市委组织部干部张启彬告诉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

对此，相关专家表示，这些人才引进政策打破了进入体制“逢进必考”的原则，但要成为公务员，还需通过层层考验。“此外，这些政策对人才培养的成效如何，以及政策所承诺的一些优惠条件能否落地落实，还有待考证。”

打破“逢进必考”？

“不用参加笔试就可以‘上岸，工作地点离主城区还近，这种机会怎么能不把握呢？”吴焱告诉记者，基于这种想法，他在两年前参加了某直辖市的一家区委网信办考核招聘。

不同于公招，考核招聘是在事业单位急需用人时，自行组织的招聘考试，考试形式一般以面试为主。某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相关负责人说，相较于事业单位的日常公开招聘，考核招聘采取更灵活的方式招聘人才，也更方便人才与单位直接对接入职。

或许是因为拥有省级党报的工作经历、重点大学硕士研究生学历，吴焱在网上提交报考申请后顺利通过了资格审查。“当时通知我要先领准考证，才能参加面试。但我正在外地出差，没时间去领证，以为会错过面试。没想到网信办工作人员主动帮我领了证，我才有了那次面试机会。”吴焱说，当时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结构化面试并不难，整个过程很顺利。”吴焱很快迎来了体制内新工作。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工作3个月后，自己被借调到区委组织部。此后，便是频繁的借调经历。“想再回到网信办很难，曾经的领导已被调走，原单位不少人都是陌生面孔。至于转公务员编，更是不敢奢望。”

“相比之下，人才引进同样也是事业编，但各项保障更到位。”吴焱口中说的人才引进，是指近年来国家大力倡导的人才振兴战略。为引进人才，多地出台了各种引才政策。发达地区以引进博士研究生为主，欠发达地区主要是引进硕士研究生。

相比吴焱，某名牌大学政治学专业研究生付齐，走的就是高层次急需紧缺人才引进路线。三个月前，他顺利通过面试，前往中部地区某边远县县委组织部档案管理中心工作。

按照当地人才引进政策，作为研究生，付齐享有10万元的补贴，分三年发放，入职后可以一次性申领40%，入职一年考核合格再发20%，之后每年20%。“住房这块，可以在县上刚建成的人才公寓租房住。”

“我放弃省会城市的紧缺选调来这里工作，就是想到边远县服务基层群众。”付齐说，但入职后自己被安排到组织部办公室工作，主要负责协助办文办会、收发文、干部职工五险一金办理等。“很少接触群众，跟公务员和事业编人员干的活也差不多。”

“光是免除笔试这个环节，进入体制的难度就降低了许多。再加上人才引进还有相对优厚的配套条件，对于女生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王雨玲从今年6月入职老家的区统计局到现在，尽管已经换了三个部门，现又被派到专班工作，但她目前感觉良好，生活压力和工作压力都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哪些人才被急需？

从近年来体制内招聘考核和引进的人才情况来看，名校、高学历、年轻化是基本条件。比如付齐所在学校是全国“双一流”重点高校，与付齐同期进入县城的另外两人，分别是西北政法大学硕士研究生和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硕士研究生。

对名校的要求，也多见于各地所发布的公告中。比如，在安徽省淮北市和山东省威海市部分区县所发布的引进人才公告中提出，向知名高校引进人才，这些高校包括全国“双一流”重点高校和世界前200名的国（境）内外高水平院校。

不过，对名校的要求也有例外。為增强对人才的吸引力，部分欠发达地区放低了对名校的要求。比如，贵州省龙里县在今年面向社会引进人才时，对引进对象的要求是普通高等院校毕业生即可。四川省凉山州今年将三所院校作为指定引才点，其中包括昆明理工大学和成都理工大学。

从高学历要求来看，多地要求全日制本科及以上学历学位的毕业生。“经济较发达地区，多是引进硕博，欠发达地区一般会放宽到本科生。”张启彬说。

在四川绵阳市发布的人才引进公告中，对报名对象的学历要求是硕士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学位。而安徽淮北市称，博士研究生不需要经过比选，可直接进入面试。重庆市为博士或正高职称人员的岗位专门设置报名通道，支持一人向多个用人单位报名，为人才和用人单位提供更多对接机会。

从年轻化的角度来看，地方在选择人才时，一般要求硕士研究生不超过30岁，博士研究生不超过35岁，特别急需紧缺的专业人才年龄可以适当放宽。

这一过程中，应届毕业生成为抢手货。付齐表示，自己所在市州要求引进对象的资格条件必须是2022届硕士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学位的应届毕业生。

为提前“抢人”，一些地方也会与一些高校展开定点合作，直接到学校宣讲并引进人才。“当时在学校第一轮面试时，问的大多是跟统计相关的专业技术类问题。凑巧跟我的硕士研究方向相关，所以顺利地通过了面试。”王雨玲说。

除了名校、高学历、年轻化等基本条件，专业性也是大多地方要求的条件之一。这在一些地方发布的高层次急需紧缺人才引进公告中体现较明显。

在重庆2022年举办英才大会期间，事业单位集中招聘紧缺高层次人才的3000余个岗位中，90%以上为专业技术类岗位。其中，岗位需求排名前5位的专业，包括临床医学类、教育学类、计算机类、电子信息类、土木工程类。

“哪些人才是高层次急需紧缺，这主要是地方根据自身发展情况来提的。”张启彬说，一般地区会根据自身的重点产业、重点学科等发展需要，来确定专业对口且急需紧缺人才。

避免人才成“耗材”

在一些受访专家看来，人才招进来后如何留住人才，并持续发挥人才带动效应，是一个地方需要长期面对的问题。

多名通过考核招聘或人才引进的方式进入体制内的年轻干部认为，人才只是在单位“抢人”时才是“人才”，但进入体制后就变成了“耗材”。

“从长期来看，发挥作用的不是‘人才这个标签，而是‘人才的发展潜力。”在吴焱看来，要在体制内发挥作用，还需要经过一定的适应期。就在此前，吴焱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写的一篇文章，受到了当地一把手的鼓励，“这也算是对我的肯定吧。”

不过让吴焱有些尴尬的，是目前的身份问题。“直接转公务员编很难，只能再次参加公务员招考，但必须赶在35岁前。”

针对该问题，多地在引进人才时对外公布了相关管理培养细则，并承诺“符合公务员调任条件的及时调任公务员”。

在引进人才中，四川省绵阳市和达州市提出，表现优秀的、符合公务员调任条件的受聘人员可按相关规定调任为行政机关公务员。

此外，一些地方针对人才管理培养提出了系统性规划。比如，湖南郴州提出，引进高素质专业化党政人才，直接使用全额事业编制。据了解，全额事业编指直接由财政全额拨款的编制，一般多见于图书馆、博物馆等公益性事业单位中。有业内人士指出，在事业编中，全额事业编不仅待遇好，而且更稳定。郴州引进的这部分高素质专业人才由郴州市委组织部统一管理和培养。一方面，安排到市直重要部门锻炼培养，博士转正可享受七级职员岗待遇，硕士转正后可享受八级职员岗待遇。另一方面，这些人才在锻炼两年后，将担任相应事业单位实职领导职务，符合调任条件的，调任为公务员。

而安徽淮北在引进人才时，以“淮北市公开引进党政储备人才”名义统一进行，不以具体单位名义引进。一年的试用期满后，由市委组织部牵头组织实施考核。考核合格的，博士、硕士研究生分别聘任七级、八级管理岗。对经考核工作实绩突出、表现优秀的引进人才，符合公务员调任条件的优先调任。

“博士转正可享受七级职员岗待遇，相当于正科级待遇。硕士转正后可享受八级职员岗待遇，相当于副科级待遇。一些地方也会在生活补贴、住房保障、家属就业、子女就学等方面进行配套保障，可以说是拿出了足够的誠意。这也可以看出部分地方对人才的渴望。”张启彬说。

不过，人才集聚后，如何发挥放大效应？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廉政研究中心副秘书长、副研究员孙大伟等人认为，不能把引进人才数量当作当地打造人才工程的政绩工程，引进人才最终目的还是要用好用活各类人才，发挥人才的作用。为此，要全面深入掌握人才的合理需求，主动为其提供必要的优质服务，并建立健全相关配套保障措施。（部分受访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