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芳
(北京外国语大学 国家语言能力发展研究中心/中国外语与教育研究中心,北京 100089)
在和平和发展为主旋律的时代,国家语言能力既是国家的软实力,又是硬实力,关乎国家政治、国土、军事、经济、文化、社会、科技、信息、生态和资源等多个领域的安全。换句话说,在当今时代,语言可作为利器,与军事武器相互借力,协同捍卫国家利益。当前,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处于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的关键期。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突然暴发,加速了世界格局的深刻变化。国际间的贸易战、科技战、外交战、心理战、信息战和舆论战此起彼伏[1]。我们有必要下大气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1)在新闻传播领域,将国际传播能力翻译成“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capacity” 。《西方传播学理论评析》编写组指出“传播”指单向的传布、扩散,“communication” 指双向交往、分享和互动,这两个词的词意不对等。因此本文采用了“international information dissemination capacity” ,参见《西方传播学理论评析》编写组,《西方传播学理论评析》,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年第2页。建设,使中国的国际话语权能够与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报纸杂志相继刊发文章,阐述作者对加强国际传播能力的思考和认识[2-7]。笔者认为这些文章的视角相对单一,作者群体大都来自新闻传播领域,他们讨论的内容鲜有涉及语言这一传递思想文化的主要载体以及推动文明交流互鉴的基础性工具。将语言搁置一边,何能谈得上一个国家的国际传播能力呢?
国家语言能力指“政府处理与国家利益相关事务的语言能力”[8-9]。借鉴索绪尔提出“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乔姆斯基提出“语言能力”(language competence)和 “语言行为”(language performance),文秋芳将国家语言能力分为国家语言资源能力和国家话语能力[8]。国家语言资源能力类似于langue&language competence,国家话语能力类似于parole&language performance。前者是“内在能力”,是后者的前提和基础;后者是前者能力的外化表现,两者密不可分。无国家语言资源能力,国家话语能力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国家话语能力,国家语言资源能力只能是博物馆中的陈列品、未开采的矿产资源,不能发挥实际效用。国家语言资源能力由6个主要的分项能力构成:语言事务治理能力、通用语言普及规范能力、语言资源创造能力、语言技术开发能力、语言资源掌控能力、通用语言国际拓展能力;国家话语能力由5个主要的分项能力构成:话语事务治理能力、国家领导话语能力、国家机构话语能力、国家媒体话语能力和国家话语翻译能力[8]。
从传播学角度来看,国际传播能力指通过大众传播媒介进行的跨越民族国界、具有强烈政治属性的跨文化信息交流与沟通能力[10-11]。随着多媒体和移动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数字化自媒体也在发挥国际传播的效能。不管是官方还是企业化的大众媒体、个人开发的自媒体,只要与国际传播有关,它们的交流内容均涉及国家利益的重大议题,如国际政治、外交、经济、军事、科技、文化等。这和国家语言能力涉及的事务范围完全吻合,遗憾的是已有对国际传播能力的解读鲜见将语言这一基础性工具纳入讨论范围。
本文将国际传播能力定义为:政府(2)这里政府是一个广义概念,指所有代表国家意志的行政机关。或代表国家意志的大众媒体或自媒体运用话语作为主要手段向世界宣介国家的文化和历史、治国理政的理论和实践、创新的科技知识等能力,其目的是维护本国利益、提升本国的国际话语权、国际地位和国际影响力。依据上述定义,笔者认为国际传播能力应属于国家话语能力范畴,国家话语能力属于国家语言能力范畴,这三者存在着明显的层级关系。
需要强调的是,国家话语能力包括对内和对外话语两个类别[12],李宇明(3)这是李宇明教授与笔者在2021年10月4日的微信交流中对这一问题的看法。认为国际传播能力(4)实施国际传播能力的主体可以是机构或国家,本文探讨的是国家层面的国际传播。仅涉及对外话语,是“自我而人”的单向传播能力,国家话语能力除了“向外”还需要“获取”,需要了解世界。因此,这种“单向性”的传播能力应是国家话语能力的下位概念。换句话说,国家话语能力涵盖的内容比国际传播能力更为广泛。
厘清了国际传播能力、国家话语能力和国家语言能力的关系,我们有充分理由将国际传播人才培养增列为外语院校或其他各类高校外语专业的培养目标。当然这绝不意味着原有培养国际传播人才的单位就不需要,更不意味着外语专业的人才培养方案和课程设置可以原封不动地用于培养新型国际传播人才。何宁和王守仁明确提出,外语专业要在《国标》(5)《国标》指《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原引文用的是《国标》,因此本文未作改动。和《指南》(6)《指南》指《普通高等学校本科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教学指南》。原引文用的是《指南》,因此本文未作改动。的指导下,以“传播”理念为基点,通过转变人才培养模式、落实《量表》(7)《量表》指《中国英语能力等级量表》。原引文用的是《量表》,因此本文未作改动。能力标准、重构教学内容和创新教学手段等途径,增强高校外语专业学生的外语运用能力,以适应中国外语教育从了解外国到传播中国的功能转变,更好地服务国家社会经济发展[13]。笔者赞同何宁和王守仁的观点,外语专业一定要与时俱进,根据国际传播人才的培养规格,及时调整培养方案。这里笔者还有一点需要补充,即中国需要的国际传播人才不能仅限于懂外语的中国人,还要包括懂中文的外国人。这就是下文所要探讨的国际传播人才培养的“双轮驱动”策略。
这里的“双轮驱动”策略指政府通过顶层设计,培养两支国际传播人才队伍,宣介中国主张、中国智慧、中国方案。其中一支为国内对外传播队伍,其主要培养对象为中国大学生,他们须具有家国情怀、国际视野和专业本领,同时精通一门外语。另一支为知华友华传播队伍,其成员为外籍人士,他们要懂中文、了解中国,并对中国态度友好。培养这两类人才的规划建议由负责国家语言能力提升的主要行政机构——国家语委牵头,协同相关单位统一谋划、同步实施,最终须培养出两支富有战斗力的传播队伍,改变目前媒介战场上“西强东弱”的局面。
中国对外传播队伍应拥有多语种人才。根据李宇明的建议,语种涉及大致200种,其中20种为当今世界上功能强大的语言[9]。对外传播队伍的培养目标是:具有坚定的政治立场、熟练的中外文能力、良好的传播素养;知彼知己,在中外对比视角下,能够用受众易接受的方式客观、全面、多维度地展示历史悠久的中国、生机勃勃的当代中国、全面创新的未来中国;善于在对抗性传播中运用“巧实力”取得胜利[11]。与知华友华传播队伍相比,中国作者的文章或声音,可能会被带有偏见的西方人选择性回避,故意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因为这些带有偏见的西方人只阅读或听取与自己意见一致的信息。当然中国对外传播队伍也有自己独特优势。他们对中华五千年文明史理解深刻,能将历史渊源梳理清楚;对中国改革开放所取得的伟大成就有亲身体验,能用鲜活事例回答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的问题;对中国新出台的大政方针、对新政策颁布的背景解释得更为全面,更符合中国实际情况。他们的中国视角在西方舆论场中不可或缺[14],特别是广大亚非拉发展中国家的受众迫切希望了解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以惊人速度成为世界强国的理论和实践,对来自中国媒体人士的报道更为信任、更感亲切,认为信息更加具体、翔实,更能为改善自己的本国实践提供启示。在这一有利背景下,对外传播队伍所开展的国际传播工作更易实现“外宣三贴近”原则,即“贴近中国发展的实际、贴近国外受众对中国信息的需求、贴近国外受众的思维习惯”,对受众更具吸引力和公信力[15]。
知华友华传播队伍的培养目标是:能够熟练运用中文直接阅读中国的文献,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当代文化;能够到中国基层单位开展实地调查采访,获得一手资料;对华态度友好,能够比较客观、全面地看待中国。与中国对外传播队伍相比,他们娴熟掌握本国语言,能深入了解本国文化和本国人民的思维习惯,能用本国人民易理解的方式、用鲜活的亲身体验在媒体上展现中国形象。
杨芳和周敏在撰写的《用好外籍媒体人才 讲好中国故事——中国日报社外籍人才队伍建设经验与思考》一文中,特别提到外籍媒体人士所发挥的三点主要作用:(1)有助于吸收先进理念,探索国际化表达方式;(2)有助于加强跨文化沟通,促进话语体系融会贯通;(3)有助于影响关键人群,发挥人际传播效应[16]。胡邦胜依据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海外工作的经验,也提出中国的国际传播应由国内媒体本部传播转向海外本土化传播。在他看来,中国媒体在海外直接发声,不易被受众接受,达不到应有的传播实效[10]。如果能够“借船出海、借筒传声、借台唱戏,发挥国际传播的‘巧实力’”[10],笔者认为知华友华传播团就能够成为理想的本土化合作者、高端的本土化媒体人士。简言之,中国对外传播队伍和知华友华传播队伍虽各有其优劣势,但能相互补充,相得益彰。只要这两支队伍共同协作,就能更快更好地打赢国际间的舆论战。
实施“双轮战略”,我们需要对目前的外语专业和国际中文教育专业培养方案进行调整,以符合国际传播人才培养的目标。笔者就“双轮驱动”战略实施提出三条建议。
国际传播人才是一种典型的复合型、交叉学科人才,至少需要融合语言专业、新闻传播专业和特定专业。语言是传播的基础工具,传播方法和技术是传播的手段,特定领域例如外交、政治、科技等是传播的具体内容。在有限的本科四年内要培养高素质的国际传播人才,难度比较大。笔者赞成目前由部分高校实验的本硕一体化的人才培养方案,这样有利于对学生进行融合、贯通式的国际传播教育,达到新时代中国所需的国际传播专门人才要求。
图1 国际传播教育的基本内容
图1仅仅展示了国际传播教育的基本内容,未涵盖特定领域相关内容的学习,例如中医理论和实践的国际传播人才还需要具有一定中医领域的知识和技能。内圈属于国际传播基本本领的范畴,主要包括语言运用、国情文化比较、跨文化交际、思辨能力和传播实践。其中“语言运用”置于中央,为的是强调语言是国际传播中使用的主要工具,语言文字功底决定着国际传播成功的基础[17]。掌握一门新语言所要花费的精力最多,时间最长。一般情况下,人们对学习新语言的重要性和艰巨性往往认识不足,对对外传播队伍和知华友华传播队伍的语言运用要求也未做细分。对这一问题的进一步讨论见第二条建议。“国情文化比较”既与传播内容直接有关,也与传播策略相互关联。胡邦胜提出,我们要“从粗泛的‘对外传播’转向‘一国一策’精准传播”[10]。这就意味着传播者需要知己知彼,了解彼此的异同。从受众已知的信息出发,可拉近与受众的心理距离,更易于被受众理解,例如可将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与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相联系。然而目前我们的教学中,虽有与国情文化相关的多门课程,但任课教师常常各敲各的锣、各打各的鼓,相互之间无来往。以英语专业为例,专业的核心课程中有“西方文明史”和“中国文化概要”,不同的任课教师各担任一门课,双方在两条平行线上走,互不碰撞,进入学生头脑的知识体系后,就成为互不关联的两个知识板块。笔者建议国际传播人才所学习的文化知识课,都需要在中外比较视角下展开。
“跨文化交际”这一内容在义务教育和高中英语课程标准中都有较为详细的说明。《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下文简称《国标》)对其提出了更高要求。需要说明的是目前“跨文化交际”所用的概念、理论均为“舶来品”,更需注意的问题是一般日常生活中的“跨文化交际”与国际传播中的“跨文化交际”有着明显的不同,后者有着强烈的政治性、博弈性。因此,具体学习内容需要进行较大幅度调整。笔者在第三条建议中将对这一问题将进行更深入讨论。
“思辨能力”是学习其他各项内容的认知条件。教育部2020年颁发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教学指南》(以下简称《指南》)对其做了如下解释:勤学好问,尊重事实,理性判断,公正评价,敏于探究,持之以恒地追求真理;能对证据、概念、方法、标准、背景等要素进行阐述、分析、评价、推理与解释;能自觉反思和调节自己的思维过程[18]。思辨能力具体可以分为三类目标:(1)思辨情感特征;(2)认知技能(分析、推理和评价);(3)反思能力。这里的思辨能力具有普遍性,适合各类大学生。培养国际传播人才除了需要普遍的思辨能力,还需要传播工作所需的特殊思辨能力,例如对新闻事件的观察力、敏感性、分析力和判断力。面对错综复杂的事件,能够“提炼新闻价值,挖掘新闻线索,捕捉新闻细节,并迅速做出自己的判断。新闻判断力涉及选题、报道角度和深度,是衡量记者和编辑新闻素养和专业能力的重要标准,其中包括独家的采访报道、独立的思考能力、独特的报道角度、独特的分析见解”[19]。
“传播实践”这一内容须在《指南》中增加。笔者建议与大众传媒单位合作,成立长期实践基地。学生在校期间,能与相关理论课程学习同步开展相应实践。长年不断线的融合式实习既能使学生亲身感受传播工作的实际需求,又能加深对抽象传播理论的具象理解。集中实习能够让学生全面、深入地体验完成某项传播任务的流程、职责,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
外圈属于政治素质范畴,其中包括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这是传播专业教育的首要内容。或者说,这是内圈教育内容的前提。具体可采用显性和隐性两种方式进行。所谓显性方式,就是开设系列政治教育课;所谓隐性方式,就是将政治元素融入日常课程教学和课内外活动中。如前文所述,本文所建议培养的国际传播人才由国内外两支不同队伍组成。由于他们的文化背景不同,服务的国家利益有别,因此对其政治素质的要求也应有明显差异。对于国内人才而言,他们须有坚定的理想信念,有浓厚的家国情怀、宽广的国际视野,在维护中国国家利益时,敢于斗争,善于斗争,不怕西方媒体的恶意攻击和人身威胁。对于国外人才而言,他们首先要对中国态度友好,能够客观、公正地报道中国的理论和实践;面对西方蓄意抹黑、造谣污蔑中国时,能够主持正义,仗义执言,说出真话。当然我们不能对国外媒体人才提出不切合实际的政治要求。笔者认为他们最起码要对华抱有善意,能够真诚客观地报道有关中国的情况,不能被西方媒体收买,为了个人的经济或政治利益,蓄意损害中国的国家主权和形象。
图1将“语言运用”作为教学的核心内容。事实上,对外传播队伍和知华友华传播队伍对语言运用的具体要求不相同。虽然两支队伍都需要运用中外文获取信息,最终用外文宣传解释中国理念、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但他们使用中外文的功能不尽相同。
两支队伍完成传播任务可能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两支队伍合作完成同一项传播任务。在这一类的相互合作中,对外传播队伍的中文理解水平是基础,发挥着更为关键的作用;而知华友华队伍的外文表达能力比中文表达能力更重要,但他们对中文的理解能力须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另一种方式是两支队伍分别“战斗”。对外传播队伍的中文理解能力和外文表达能力都要达到娴熟水平。当然这里中文能力的关键取决于加工和阐述国情文化知识的宽度和深度。根据多年学习外语的经验,中文水平是外语水平的天花板。换句话说,只要不是在目标语环境中学习外语,学习者的外语水平不可能超过中文水平。从这个角度来说,外语专业的学生一定要重视母语学习。外文表达能力也并非一般的日常生活交际能力,因为表达的议题与国家战略有关,还需要精准把握国家的大政方针,能够让受众理解。而目前中国外语专业学生所学的词汇、句子等更适合日常交际,因此要大幅增加有关时政内容的外文表达方式的学习。知华友华传播队伍通常要用自己的本国语言,在本国或国际媒体上报道他们眼中的中国。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的母语要受过系统训练,达到本国媒体人士的语言水平。这个训练应在本国完成。知华友华传播人士在国际中文教育专业需要提高的语言运用能力聚焦在中文上。需要明确的是,他们所要学习的中文应该有自己的特点。我们不需要培养“听说读写译”中文全才,因为他们不需要用中文撰写新闻稿,中文写作能力不必要求很高,但中文阅读理解能力必须很强。也就是说,在培养知华友华传播人士“听说读写译”等中文技能时,不需要平均使用气力,而是要把力气花在刀刃上。例如,学会书写中文字词要花费很大气力,即便对中国儿童来说也并非易事。对知华友华传播人士而言,主要培养其认识中文字词、理解中文篇章的能力即可。
在现有跨文化交际能力教学中,人们通常强调双方要增强理解,换位思维,通过协商适度妥协、消除交际障碍。例如2020年教育部颁布的《指南》对跨文化能力的解释如下: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具有跨文化包容性和批判性意识;掌握基本的跨文化研究理论知识和分析方法,理解中外文化的基本特点和异同;能对不同文化现象、文本和制品进行阐释和评价;能有效和恰当地进行跨文化沟通;能帮助不同背景的人士进行有效的跨文化沟通[18]。
《指南》中唯一列出的一门与跨文化能力培养直接相关的专业核心课程是“跨文化交际”。其中教学内容主要包括跨文化交际相关理论和实践两个部分。理论部分重点介绍文化、交际、跨文化交际的基本概念,跨文化交际研究的主要理论和方法,交际过程中存在的语言差异、非语言差异和社会习俗差异等。实践部分侧重介绍如何运用相关跨文化理论知识克服跨文化交际中的障碍,如分析商务、教育、医疗领域中跨文化交际的主要障碍并提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18]。
为实现培养跨文化能力的目标,孙有中提出五条教学原则:(1)思辨,即运用认知技能解决跨文化问题;(2)反省,即审视自己跨文化实践是否符合自己所学的理论,总结自己实践的经验和教训;(3)探究,即通过学习和实践,发现跨文化过程的开放性、多样性和包容性;(4)共情,即能设身处地地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观察、思考、体会和分析问题,最终形成跨文化人格;(5)体验,即将学生置于跨文化情境中,通过角色扮演,获得跨文化过程中的感受[17]。
从《指南》对跨文化能力的目标、教学内容的规定和孙有中提出的教学原则来看,以上描述的这种跨文化交际能力是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交流者之间的正常交往,双方一般抱有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的态度,拥有开展良好沟通的愿望,如出现沟通障碍或冲突通常不是交际者的本意。外语学习初级阶段,学习者接触的活动往往与日常生活紧密相关,例如出国旅游或学习可能碰到的必须使用外语才能进行的活动(预定旅馆和飞机票、去银行开通账户、租房等)。在外语学习的中级阶段,则可能需要交际双方进行协商,解决对不同问题的看法等。一般来说,这种跨文化交际没有预设对方存有敌意、误解,更无诬蔑和诽谤。而国际传播中的跨文化交际具有强烈政治意识,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交际双方往往不是在进行一般信息的交流。在带有鲜明政治性的国际传播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对抗性传播。例如后疫情时代,有关疫情溯源问题本应是科学问题,但某些人有意将问题政治化,炒作所谓的“实验室泄露论”。面对这样的议题,我们必须全力反击。这种反击是大国博弈和地缘政治博弈的组成部分。要想取得反击成功,我们更需要学习跨文化交际中应对政治冲突的策略和技巧。
综上,本文阐述了国际传播能力、国家话语能力和国家语言能力三者之间的层级关系,即国家语言能力包括国家话语能力,国家话语能力包括国际传播能力。基于对三者关系的梳理,本文认为要提高中国国际传播能力,必须从长计议,从培养人才抓起。国际传播人才最基础的能力是语言能力,培养国际传播人才应该是外语专业(包括国际中文教育专业)的重要使命。为了完成这一使命,本文建议培养两支国际传播人才队伍。一支由中国人组成的对外传播队伍,可由外语专业培养;另一支由外籍人士组成的知华友华传播队伍,可由国际中文教育专业培养。两支队伍都须通过本硕贯通体系培养,单靠本科四年的教育难以达到要求。教学内容也须作合理调整,将语言教育与传播教育有机结合,并对两支不同队伍的语言能力提出共同但有区别的要求。对传播教育中的跨文化能力培养要强调政治性和博弈性,不能等同于日常交际的跨文化交流。笔者相信,只要上下同心,协同努力,中国的国际传播能力一定能够得到迅速提高,从而有效改善中国的国际舆论环境,更好地助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