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复方传统煎煮与机器煎煮研究汇集分析*

袁鑫 吴招娣 吴俊标 林华 钟燕珠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广东 广州 510120)

中医药作为我国防病治病的传统医学，一直深受群众喜爱，随着医疗与通信信息技术融合的不断加强，“互联网+中医医疗”建设得到不断推动[1-2]，各级医院逐步实现了中药的代煎和配送等服务，适应了人们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也进一步扩宽了中医药服务的人群和领域[3]。传统的人工煎药已经不能满足巨大的临床需求，中药煎药机最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由韩国率先研制，很快被引进国内并逐步在各级医院煎药室广泛应用[4]，随着煎药需求的不断增大和技术的不断发展，智能化煎药中心应运而生[5]。一项调查显示[6]，在上海浦东新区的65家公立医疗机构，提供中药服务且委托厂家煎药的比例达到100%。但是在为患者带来便利的同时，代煎中药的质量直接影响着中医治疗疾病的效果，成为了关注点。临床上很多病人反映，机器代煎中药与传统砂锅煎煮中药相比，色泽较淡，药液较稀。那么机器煎煮汤剂与传统煎煮汤剂相比，质量是否存在差异？差异是否会影响到疗效？虽然已有文献报道，但研究多为某一方剂两种煎煮方式所得汤剂的比较，且不同研究者所得结论并不一致，业界仍然存在很大争议[7-8]，导致医生也很难回答病人的疑问。因此，本文对近20年相关文献的研究结果进行汇集分析，以期得出精准结论。

1 资料与方法

1.1文献查找 以“传统煎煮”“机器煎煮”“现代煎煮”“机煎法”“煎药方式”“煎煮法”“煎煮方式”为检索关键词，通过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及维普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检索2000年1月—2020年12月期间发表的相关文献。

1.2文献统计 人工阅读查找到的引文列表中的参考文献，筛选出有对传统煎煮和机器煎煮进行比较研究的文献，并从复方药味、煎煮过程、浸出物、化学成分及药效方面进行汇集分析。

2 结果

2.1文献纳入 共检索到文献43篇，排除不相关和质量差的文献后共纳入统计的有36篇文献(表1)，共有46项复方比较结果。其中处方组成小于等于5味药材的有19项，大于5小于等于10味药材的有22项，大于11味的只有5项，占比情况见表2。

表2 汇集的所有复方药味数分布情况

2.2煎煮过程统计分析 纳入统计的46项比较研究中，大多数研究采用的煎煮过程为传统煎煮与机器煎煮加药量相同，传统煎煮2次及机器煎煮1次，控制出液量相同。煎煮过程比较的分析见表3，46项研究中有9项研究机器煎煮处方剂数多于传统，有25项研究控制二者加药量相同，另12项研究未具体说明。在加水量方面，可能由于两种煎煮方式加药量不同及蒸发量差异大，有6项研究传统煎煮加水多，8项研究机器煎煮加水多，10项研究加水量相同；煎煮时间方面，有8项研究传统煎煮时间长，5项研究机器煎煮时间长，11项研究控制两种煎煮方式煎煮时间相同，另22项研究未详述加水量和煎煮时间。煎煮次数方面，54.35%的研究中传统煎煮进行了2次煎煮，煎煮次数为2次的有13项研究，另8项研究未说明煎煮的次数。出液量方面，24项研究控制两种煎煮方式出液量相同。说明大多数煎煮研究并没有建立在实验条件一致的前提下，而是建立在日常煎煮习惯上，更能反应真实的煎煮质量。

表3 两种煎煮方式煎煮过程分析

2.3浸出物含量差异统计 纳入统计的36篇文献中共有19项研究进行了两种煎煮方法所得汤剂浸出物含量的比较，结果见表4。结论为传统煎煮浸出物含量高于机器煎煮的有14项，其中4项研究结论为传统煎煮浸出物显著高于机器煎煮(P<0.05)，10项研究结论无显著性差异。机器煎煮浸出物含量高于传统煎煮的共有5项，其中1例结果差异具有显著性(P<0.05)。

表4 两种煎煮方式所得汤剂浸出物含量差异分析

2.4化学成分含量差异统计 纳入统计的36篇文献中共有30个两种煎煮方法所得化学成分含量差异的比较结果，见表5。结论为传统煎煮药液主要化学成分含量高于机器煎煮的有15个，其中7个结论为传统煎煮汤剂化学成分含量显著高于机器煎煮汤剂(P<0.05)。主要化学成分含量机器煎煮高于传统煎煮的结果有11个，其中机器煎煮显著高于传统的有2个(P<0.05)。结论中另有4个方剂的比较，因方内各化学成分含量差异结果不一致而无统一结论。

表5 两种煎煮方式所得汤剂主要化学成分含量差异分析

2.5药效差异统计 纳入统计的36篇文献中共有11个药效比较结果(见表6)，7个结果为传统煎煮汤剂药效优于机器煎煮汤剂，其中2个结果具有显著性差异(P<0.05)；4个结果为机器煎煮汤剂药效优于传统，其中1个结果具有显著性差异(P<0.05)。

表6 两种煎煮方式所得汤剂药效差异分析

3 讨论

中药煎服法是辩证论治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9]，中药煎煮是我国传统中药汤剂制备的主要方法，也是影响汤剂疗效的重要因素[10-12]。中药煎煮方法受到历代名医重视，明代李时珍言“凡服汤药，虽品物专精，修治如法，而煎药鲁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则药亦无功”[13]，清代徐灵胎在《医学源流论》中亦有云“煎药之法最宜深讲，药之效与不效，全在乎此”[14]。由此可看出，古人在煎药上对火候、时间、煎法是十分讲究的。如今，中药煎煮服务已成为中医医院的重要服务功能之一，并且委托企业代煎已成为中药代煎的主流[15]，虽然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医疗机构的煎药负担，但机器代煎中药质量仍然存在诸多争议。杨永榆[16]和张继华[17]认为机器煎煮药液卫生，浓度均匀，质量稳定。而唐樑[18]和张芳华[19]在火候、药物特殊处理等方面对机煎药液质量存疑。蓝义琨等[20]调查发现，35.71%的患者不信任医院代煎服务。因此本文检索了近20 y的相关研究文献并做了汇集分析，从多方面对传统煎法与现代机煎法进行了比较，以期能消除部分争议。

首先从所汇集的传统煎煮和机器煎煮比较研究的36篇文献药味来看，大多方剂药味为10味以下，大于10味中药的方剂只占到10.87%。而实际临床治疗中大多处方是大于10味的[21]，所以是否药味的多少也会影响到两种煎煮方法质量的优劣，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但由于药味越多化学成分含量测定相对复杂，当前普遍为10味药以下的研究结果。投药量和煎煮次数及时间都是影响煎煮效率的重要因素[22-23]，传统煎煮由于器具大小限制，通常进行单剂、两次煎煮。而机器煎煮设备大，为提高效率通常为多剂、单次煎煮[24]。从我们的分析结果看，46项煎煮比较研究中有19.57%的研究机器煎煮加药量多于传统，没有加药量传统煎煮多于机器的；有54.35%的研究传统煎煮次数多于机器，无机器煎煮次数多于传统的。如二者所煎药液主要有效成分含量差异不大，煎药机提高了煎药效率，将节约大量人力和时间成本，反之则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饮片资源的浪费。

中药有效成分的析出率与加水量的多少显著相关，二者有正相关关系[25-26]。现代煎药机煎煮常是多剂中药同时放入煎药机内煎煮，水量较少，空间有限，存在着煎煮不充分的问题[27]。传统煎煮法是单剂中药单独放置于砂锅或砂罐中煎煮，加水量没过饮片2～3 cm。相比传统煎煮法，机器煎煮由于蒸发量小又要控制出液量，煎药机中单剂煎药的加水量明显更少[28]，容易造成水溶性成分难以充分释放，从而出现水溶性产物及有效成分含量偏低的问题。这提示，目前煎药机应该有适宜煎煮的剂数和剂量范围。

水溶性浸出物含量是判断中药汤剂优良程度的标准之一，是衡量中药汤剂质量的一个重要标准[29-30]。从19个两种煎煮方式所得浸出物含量的比较结果看，传统煎煮方式浸出物高于机器煎煮。但由于水溶性浸出物不一定全部是药效成分，因此化学成分含量成为评价汤剂质量的另一个重要指标[31-32]。从我们汇集的30个方剂两种煎煮方法所得化学成分含量的比较结果看，传统高于机器的占到50%，机器高于传统的占36.67%，另有13.33%无统一结论。所汇集的文献在浸出物和化学成分含量上，传统煎煮均略优于机器煎煮。有效成分含量的多少也决定着汤剂的药效作用[33]。相应的11个药效比较结果中，传统煎煮优于机器煎煮占到了63.64%。总的来说，从我们汇集的研究结果看，传统煎煮汤剂在浸出物、化学成分含量和药效方面都稍优于机器煎煮汤剂。

中药汤剂最大的保留了药材的有效成分，具有吸收快、起效快、可随证加减等优势，仍是中医临床常用的一种剂型。从我们汇集结果看当前传统煎煮汤剂在浸出物、化学成分含量和药效方面都稍优于机器煎煮汤剂。但由于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和医疗技术的提升，机器代煎解决了传统煎煮方法所带来的不便，特别是厂家代煎已成为中医医院的主要煎煮方式。就煎药成本来说，煎药机在人工、减少煎煮时间方面效果更优[34]。同时有研究表明传统煎煮法制备的双黄连汤细菌第七天符合卫生学标准，但霉菌数超标，而机煎药液7 d内细菌、霉菌均符合微生物标准，安全性高[35]。此外，研究也表明煎药机煎煮的稳定性略优于传统煎煮法[36-37]。

然而，煎药的最终目的仍是为了治疗疾病，所以疗效是最重要的因素。饮片质量再好，煎煮质量不佳，也是一种资源的浪费。中医治病，讲究以药性之偏，纠人体之偏，现代化数据如化学成分含量等并不一定能定中药品质之优劣。中药汤剂是中医诊疗结果的体现，以现代化手段煎煮中药，其质量如何进行评价，这关乎中医临床疗效，应是业界关注的问题。目前已有许多研究从机器煎煮加水量、浸泡时间、煎药火候等方面提升机器煎煮的智能化[38-40]，改善煎药机性能，使其更加贴合传统煎煮模式，提升煎药质量。另外，医院药学人员和监管部门，也应加强第三方中药代煎服务各环节的管理，确保机煎汤剂质量。但更重要的是科研人员要破解古人煎煮之法度，并结合临床疗效来改进煎药机性能，使煎煮汤剂更贴合药物之“性”，更好发挥出中医药诊疗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