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的意群切分及使用

申潞

内容摘要：意群源于语音学，广泛应用于各级学校英文阅读教学，具有减少认知负荷，促进段落语篇理解，提高阅读速度等作用，近年来随着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发展，意群这一概念被引入到国际中文教学的理论中。国际中文教学包括语音、词汇、语法三个语言要素和听、说、读、写四项语言技能，而意群在国际中文教学中常与词汇、语法两要素，听与读两技能紧密联系。意群划分与语块密切相关，其融入国际中文教学体系能更好得服务于阅读与听力教学。

关键词：意群 汉语要素 阅读教学

“意群”是指句中按意义和结构划分出的成分，每一个成分即称为一个意群。同一意群中的词不能拆分，否则就会引起误解。和意群紧密相关的还有停顿和连续。“停顿”和“连读”都是在语流中自然产生的一种语音现象。在日常识记语言材料的过程中，我们对语言材料组块的接受量在7±2个单位左右，这便限制了我们对意群长度的划分，若划分的意群超出大脑识记单位的数量会对识记与使用造成负担，导致学习效率的下降。若划分的意群少于识记单位的数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降低识记难度，但复杂的切分会使所切分的句子、段落更为冗杂，意群的数量增多，教学效率反而事倍功半。

从“意群”的定义来看，其是在结构主义语言学理论影响下而产生的，切分过程中常借助“/”来进行切分。意群的切分同语音、词汇、语法三要素都有着紧密的联系，其初现于语音要素中，西方语言学家在对句内的语流、节奏切分时形成了所谓的意群。除语音外，也要考虑到词汇和语法两个方面，不能单凭语音进行切分而使句子的完整性遭到破坏。印欧语系多为屈折语，屈折语和黏着语都以词形变化作为表示语法关系的主要手段。从语种的角度来看，不同语种的构词法与语法各不相同，在意群划分的过程中，也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以英语为例，可从主语、谓语、宾语角度进行意群的切分，但是论及其插入语，从句等句法成分的切分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汉语的词法与句法有其自身的独特性，因此我们意图结合意群切分的理论与汉语自身的特性探索一条属于国际中文教学的意群切分之路。

一.意群切分理论与国内英文教学应用

（1）国外意群切分理论的产生

前文所言，意群切分理论起源于国外语音学理论，英语语调学家J.D.O’connor在谈及意群时言：When we speak，we do not talk in single words but in groups continuously，with no break or pause;we may pause after a group，but not during it.其言groups就为我们所言的意群，但这句话中的话题标记是“When we speak”也是就是在说话时所关注到的意群，而1IDA.C.Ward在谈及意群时表示意群适用于uttered和delibrate之中，这与J.D.O’connor所言及到的意群不谋而合，同为在语流中的意群。根据其语言学理论，意群总是和停顿连接在一起的，而在语流中停顿往往会伴随着一定的语调与换气，也就是所谓的句内停顿，若无停顿，发音人的一串语流会显得无序，而发音人也是需要闭气许久，语流更会显得急促而丧失逻辑感。这是意群最初在语言学中萌芽，但随着语言学发展与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影响，意群切分的关注点便不仅仅局限于语音方面，其更关注于语法层面，在其关注的语言要素扩展的影响下，意群的理论也被应用在阅读之中，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断句切分，从而提高阅读效率。

（2）国内英文阅读教育

意群理论传入国内后，意群理论便被广泛地应用在中小学英语阅讀教学之中。国内中小学现仍为应试教育模式，而且英语所占比重极高与语文、数学比肩，而在英语中阅读所占比重极大，无论是完形填空、段落匹配或是阅读理解都对阅读速度有着极高的要求，并且在国内英语教学重读写轻听说的总体趋势下，意群理论便着重用于阅读教学之中。国内中小学英语教育重视词汇背诵和语法讲练，这也就为意群理论的使用奠定了基础。在词汇的熟记和语法掌握的基础上，中小学教师会使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讲解方式让学生死记硬背一定的语法点组成的词组或者语段，潜移默化中培养了学生对段落、句子中意群的切分。长期来看，虽然这种教学方法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不利于学生在英语这一语言上的长久学习，但在应试教育的教育背景下，基于意群切分的阅读教学有着一定的成效，并为教师长期使用。

二.汉语的特殊性以及意群切分在汉语中的应用

汉语属孤立语，其不依赖内部或曲折的形态变化，而注重语序和虚词，意义的表达并不限于语法手段。在构词法上直接由词根构词，没有词尾语素。在语音方面，包含轻声、儿化、语气词“啊”的变调以及词内的变调，除这几个方面外，在语流中的同化、异化、弱化与脱落的音变现象也仅仅是出现在词汇内部，而没有如同英文中的连读和破读等现象。在词汇方面和语法方面，汉语的词法和句法内部结构具有一致性，更为与西方语言学家所研究的屈折语和黏着语不同。因此意群切分在汉语中的运用与英语不同，其侧重点更在文本之中，而不是在语音层面。

（1）汉语的特殊性

1.汉语语音的特殊性

汉语语音有着其自身的特殊性，现在现代汉语普通话的语音由声母、韵母、声调三个部分组成，而语音的变化也都是在声韵调之间的互相影响而形成的变化。

汉语语音在语流中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其变化由声韵调三部分相互影响产生变化，接下来我们分而述之。

同化是指语流中不同的两个音，其中一个受另一个影响而变得彼此相同或相似。如：电、报同化后为电报，面、貌同化后为面貌。其中“电”“面”两音节的韵尾便因后一音节声母的发音部位的影响而产生了同化的现象。

异化与同化相反，是指语流中两个相同或相近的音，其中一个受另一个影响而彼此变得不相同或不相近。如：慢和慢慢儿。在语流中韵尾n向韵头m快速滑动时，舌位从高至低，唇形从开至闭，从而鼻音n被带为i而产生异化。上声的变调是异化在声调中的体现。

弱化是指在语流中有些音发音变弱，不再那么清晰。如：妈和妈妈。后一个妈的韵母a产生高化，在语流中发音部位变化，产生弱化。

脱落则是弱化进一步发展的结果，脱落常出现在语速较快的语段里，汉语普通话轻声音节经常会出现脱落现象，如：豆腐连读时腐的韵尾u会脱落，也就是声母为擦音或塞擦音时，脱落部分元音韵母。

声调的变化包括上声的变调和“一”、“不”的变化，上声的变调是出现在音节间由于后一个音节的影响而造成的声调的变化，而“一”、“不”的变化则是由于这两个词所出现的位置不同或在前后音节的影响下而形成的声调变化。

轻声是普通话的阴阳上去四个声调都可变为比原调又轻又短的调子，其也是因为语流而产生的变体，轻声具有区别词义和区分词性的作用。但轻声除却声调的变化外，也会引起声韵的变化如：哥哥连读时后一个音节的声母发生了浊化。

2.汉语词汇的特殊性

汉语词汇又被称为语汇，是汉语中所有的词和固定短语的总和，汉语词汇最低一级的单位是语素。在国际中文词汇教学研究中又引入了“语块”这一概念。语块是所有语言共有的语言存在形式，是构成句子、句群、篇章的基本语言单位，其具有自身的语法构成规则和独立的语法意义。汉语词汇和语块的构成法则同语法构成具有内部结构的一致性。词法同语法的一致性也使意群理论可更好地用于国际中文教学。

3.汉语语法的特殊性

汉语词法与英语词法不同，英语词汇内部历经屈折等方式的形态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语法压力，但是由于汉语属孤立语，其词汇缺乏形态变化，这便将词法的压力转移至句法，句法压力巨增。汉语词类与句法成分且不能一一对应，这也就出现了了形容词性谓语句、名词谓语句、非主谓句等复杂的句法形式，并且这仅为单句层面，若加上关联词构成复句，其难度更上一层。

（2）意群切分在汉语中的运用

《现代汉语》语调一节中将说话和朗读时，句子的停顿，声音的轻重快慢和高低长短变化，统称为语调。语调包括停顿、重音和句调三个方面，其中在停顿中存在着汉语“意群”的概念“从意义和联系上来看，词与词可以结合在一起，构成一个意义的整体，这就叫‘意群’。i其提及“意群”这一概念是在语音一章，对“意群”这一概念进行了简要的概述，在词汇和语法两章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但观其所言“意群”这一概念与词汇和语法的关系更为紧密，笔者以为，作者在词汇和语法的编排中花费了大量篇幅，可见现代汉语词法和句法的复杂性，便没有再在这两章引入“意群”这一概念，而是将其放在语音一章进行简要的介绍，而将其内涵分解到词汇和语法两章。其将“意群”一概念归入语音一章，概为拘泥于国外语言学划分体例。

观之本节内第一部分对现代汉语语音、词汇、语法三部分的概述，可知，在汉语中“意群”虽是在“语流”中体现，其产生的原因多为语流音变，而汉语中的语流音变多体现在词汇内部。结合国际中文词汇教学理论，“在词汇教学中我们不应孤立的进行词汇的教学，而是应该结合语块进行教学。”来看，语音对“意群”的影响是在词汇和语块之下的，汉语中对“意群”的切分应定位于词汇之上，句子以内，因此我们便将“意群”定位在短语、语块这一级的语言单位。在汉语中“意群”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语音这一要素的范畴，而逐渐在词汇、语法这两范畴中重塑。这一趋势使得“意群”理论在汉语中的应用更应结合句子或篇章进行研究，言至此便可为意群理论在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的使用正名。

三.意群切分在国际中文教学阅读课中的运用

前文介绍了“意群”与汉语要素之间的关系与其应用于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的可能性，接下来将对“意群”这一理论在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的可行性以及可能相伴而生的问题进行阐述与预测。

（1）“意群”理论在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的可行性

依据结构主义语言学的直接组成成分切分的方式对汉语句子进行切分，切分出来最小的语言单位是具有独立意义的语言单位，无论是词汇意义或是语法意义，因此在句子切分时其关注点是词，结合“词本位”的理念，我们便可以更好的使用意群切分的方式进行教学。

使用意群切分的方式进行国际中文阅读教学的优点：

1.可以加快学生的阅读速度和准确性。影响学生阅读速度的方式有很多，从教师角度来看，阅读任务的明晰性会影响学生阅读速度;从学生角度来看，记忆力、学习水平、学习策略影响着阅读速度;从阅读文本来看，文本的难度、文体等也会影响学习者的阅读速度。在教学中培养学生的“意群”意识，则学生切分的阅读文本会趋于语块，而不再是单独的词或语素，从而提高阅读速度，减少阅读失误。

2.有助于學生对于“词法”和“句法”的巩固。意群切分在汉语阅读中的运用便是基于汉语的词法和句法。使用这种方式进行阅读的过程中又包含对文本中词法和句法的练习，不仅提高学习者阅读水平，更能为学习者搭建汉语词法、句法结构的框架，加之机械与意义练习的结合从而形成“词法”、“句法”、“文本”的三维模式，相较于传统的逐词阅读，更好地促进学生汉语水平的提高。

3.可以帮助学生汉语“语感”的建立。刘志兵（2021）对语感的培养提出了品词、析句、解段三个阶段，在语感建立阶段的划分上分为积累和迁移两阶段而迁移阶段中包含字词的迁移、句段的迁移和篇章的迁移。ii在使用意群切分的方式进行阅读中很全面的包含了词、句、段三个阶段，阅读过程中使用意群切分在提高阅读能力的同时也对学习者的语感进行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2）“意群”理论在国际中文教学中存在的问题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意群理论也是如此，其薄弱之处在于两方面，其一是理论本身的影响，其二则为教师或学生对其使用上的一些问题。

1.意群切分本身薄弱之处

“意群”这一定义产生之初是应用于语音学对语调或重音停顿的研究，而在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所使用的意群切分与语音学的意群研究有一定的偏差，之前语音学意群理论的研究成果不能完全照搬到汉语阅读教学之中，意群切分在汉语阅读教学课中的使用仍需进一步的研究与实践。

2.教师及学生使用薄弱之处

教师角度：

前文所言国际中文阅读教学在意群的使用上我们需要结合汉语的特殊性、阅读教学的特殊性进一步加以研究，并重新依据意群切分理论进行国际中文阅读课教学设计。这要求国际中文教师对汉语词汇、语法的本体知识进行深度分析与研究，才能结合意群切分理论进行合理、合法的国际中文阅读课教学设计，但在国际中文教师的培养上，对语言本体的研究普遍不足，从而会产生诸多弊病。因此国际中文教师应加强语言学本体研究能力，打好坚实的理论基础，从而更好进行教学设计，提高教学效率。

学生角度：

a.意群切分错误导致割裂句内逻辑关系：

由于学生对汉语词法与句法的理解的偏颇，其在对句子成分切分时会出现切分的错误。加上汉字的特殊性，其在切分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不符合句内逻辑的错误，如“学生多会使教师不能兼顾到每一个学生。”这句话中学习者可能会切分为“学生/多会”这样的错误切分从而造成句意理解上的错误。

b.切分正确但过于频繁的切分：

由于汉语词法的影响，“词本位”与“字本位”之争究竟孰对孰错难以界定。二语学习者对词汇的把握又很难达到母语者水平，在阅读中便会出现过度拆分的现象，对句子一分到底从而加大了任务量，拉长了阅读时间，更甚于造成多音节词汇词义的过度拆分，以至曲解文意，达到了事半功倍的结果。

在国际中文教学的词汇教学阶段，教师就应树立正确结构观念。若过度切分进一步发展便有可能出现割裂句内逻辑的现象。教师应结合学生的记忆因素，将意群设定在7±2个单位左右，并在教学前引入语块的概念，培养学生形成自上而下的观念，提高对语言单位整体把控的能力。

意群这一理论产生已有几百年，其虽广泛应用于英文教育的听说读写之中，但在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仍处于起步阶段，本文结合汉语言要素进行分析，论证了意群切分理论在国际中文阅读教学中的可行性以及诸多问题。近年来意群切分在国际中文其他技能课中也崭露头角，但无论我们使用何种理论，何种方法进行国际中文教学时，都应把握汉语的特殊性，结合学生母语背景特点，才能更好的促进国际中文教学。此外，本文是从理论层面进行了分析，也望在后续更多学者可对意群切分视角下的国际中文阅读教学进行实证研究，将意群切分理论在阅读教学中的应用进一步完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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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i黄伯荣，廖旭东《现代汉语》中在此处提及“意群”概念，虽出现在语音一章，但观其所言，可看出“意群”理论在词法与句法中的可行性。

ii刘志兵《培养语感，提高学生阅读能力》中提及到语感对阅读能力提高的重要性，在品词、析句、解段上同意群理论不谋而合，因而也为意群理论在阅读教学中的实践提供了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