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七宗罪》陌生化的惊悚

2022-05-26 10:21李亚
文学教育 2022年5期
关键词:陌生化芬奇大卫

李亚

内容摘要:《七宗罪》是一部美国惊悚、悬疑、犯罪电影,影片以独特的视角和形式向我们展示了前所未有的惊悚,有着与众不同的惊悚效果。本文将运用陌生化理论解读影片独特的艺术形式,并运用对比的方法来突显《七宗罪》陌生化的惊悚的艺术手段,选取影片最具有代表性的三个惊悚场景来把握电影独特的艺术价值,从而揭示出电影陌生化的惊悚艺术效果和震撼人心的独特艺术魅力,从而给人们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来认识《七宗罪》,以期给影视制作带来更多的启示。

关键词:《七宗罪》 大卫·芬奇 陌生化 美国电影

《七宗罪》以罪犯杜·约翰谋划的一系列案件为线索,从警察米尔斯和萨默赛特的视角出发讲述了一场连环杀人案,情节环环相扣,高潮处落幕。连环杀手电影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杀手的肖像》《沉默的羔羊》等影片为先驱,1995年大卫·芬奇拍了《七宗罪》后将这类电影变成了一种真正的文化现象。影片如今已成为了连环杀手类别乃至电影史上的标志性影片,电影通过连环杀人案件给观众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惊悚感受是这部影片成功的最大因素。

凶手杜·约翰以天主教的七种罪恶来惩罚世人,导演在影片中为我们呈现了七个犯罪场景,分别是“暴食案”、“贪婪案”、“懒惰案”、“骄傲案”、“淫欲案”、“愤怒案”、“忌妒案”。每个犯罪场景都有其恐怖之处,这里本文选取了三个最具有代表性的、陌生化成分比较突出的场景来分析影片惊悚的艺术效果,还感知电影艺术形式本身,揭示影片独特的艺术形式所产生的陌生化的惊悚效果是如何唤醒我们麻木钝化的审美状态,回到初始的准确观察中去的。

一.“暴食”的场景——各个感官的惊颤

场景,是电影、戏剧等作品中的各种场面,由人物活动和背景等构成。《七宗罪》的整体基调是灰暗阴森、沉重冰冷的,导演大卫·芬奇几乎在影片的每个阶段都融入了独特的惊悚元素,影片以七种罪恶的惩罚场景为主线,为我们呈现了一个阴暗恐怖的世界。电影场景被导演布置得像后现代艺术的展览场,比如,七个犯罪案件的第一个就是“暴食案”,导演采用了一种极其客观冷静的视角向我们展示了犯罪现场,这种记录片式的表现方式不但加强了现场的真实恐怖感,而且也把凶手杜·约翰精心谋划的犯罪现场完整且详尽的展现在观众眼前。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影片用一个斗室昏暗的光线和灰黑的色调勾勒出一个令人作呕的犯罪现场,我们看到“暴食”者的屋子阴暗、灰黄,显得非常拥挤狭窄,地上和桌子上到处都堆满了食品,有些都已经腐烂还爬满了虫子。看到这样的场景让人不禁对食物都失去了兴趣,这就是导演在味觉上给我们制作的惊颤。紧接着镜头转向了被害人,我们从背后看到了被害人肥胖的身躯,整个面部泡在意大利面里,身上、脸上泛着紫红色的血丝,手和脚被铁丝捆绑在了一起,给我们视觉上带来强烈的冲击,这就是导演在视觉上制作的惊颤。桌子下面的一个桶里全是被害人的呕吐物,再加上外面阴雨连绵的天气,仿佛能让人闻到现场尸体和食物的腐臭味,更甚至让人胃里都在翻滚,这就是嗅觉上的惊颤。警员萨摩塞特刮了一下被害者的头部,发现了被害人头部的枪口抵着的印记,此时导演采用的是特写镜头,让我们近距离看到被害人的头皮,看到这个场景,仿佛自己的头皮都在发痒,发麻,这就是触觉上的惊颤。后来法医进来把被害人的头部拎起来,这里导演加入了一个声音,像是把一样东西从水里拎起来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加上当时的画面让人感到发毛、发涩,这就是听觉上的惊颤。

导演此时的场景设计把人的各个感官都调动了起来,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眼睛泛着红血丝、脸上布满青筋、嘴角流着西红柿酱的脸。这里设置的很巧妙,被害人脸部的特写镜头,让观众本来就恶心恐怖的心理得到了延续,以至于无法忘记那样一张脸。凶手把被害者的贪食罪推到了极致,“暴食”的核心是享受,而过度享受就会成为原罪,导演给我们呈现这样的场景让我们从内心深处反省自身,陌生化理论代表认为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就是因为它把人们从无意识中唤醒,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运用“反常化”的手段,来增加人们的感受的难度和延长感受的时限。《七宗罪》的这个场景从调动人们的五个感官的角度让我们重新体会和感受到了杀人现场那种惊悚的气氛,把人们的各个感官的体验都发挥到了极致。人的感知觉在日常生活中会形成一种定势,面对平常化的事物会习以为常,这就需要新的刺激来打破机械化的感知,《七宗罪》的“暴食”场景通过调动各个感官的颤栗来激发观众的审美想象,调动观众最原始的审美经验,运用反常化的手段来使观众获得新奇的审美享受。

以往的犯罪惊悚电影呈现的犯罪现场多是以血淋淋的画面来博得观众的眼球,是单一的视觉上的冲击,例如《沉默的羔羊》中汉尼拔是一位精神病患者,被喻为“吃人医生”,他在逃出监狱时吃掉了看守所的警员的画面给我们呈现的就是红色的鲜血,导演采用鲜明色彩的冲击力来造成观众视觉上的惊颤。《精神病患者》那场脍炙人口的浴室杀人戏也是完全通过视觉来刺激观众的,这场凶杀戏,导演通过飞舞的匕首,惊骇的面部表情和淌进浴室里的血来充分调动观众的视觉神经,进而造成心理的惊悸和震撼。而《七宗罪》这个场景通过调动人的各个感官的方式来呈现杀人场景的恐怖,导演的这种富有震撼的艺术处理更是增强了观众感官上的恐怖效果,使整个场景复杂化,让人们无法用简单的感知来接受它,从而突破以往单一的视觉感受,令人们所熟知的杀人场景陌生化,就如同初见一般,从而打破了观众习以为常的视觉体验,刷新了主体的审美感受。

二.“贪婪”的场景——细思极恐的战栗

紧接着是“暴食”案,星期二的时候又发生了一宗命案,被害人是本市有名的律师,犯了“贪婪”罪。米尔斯来到犯罪现场,在被害律师的办公室内,从天花板的位置有一个大的俯拍,而米尔斯位于画面中间,此时被害人的尸身已经被移走。按照常理来说,律师的办公室应该体现一种严肃庄重的感觉,但是这部电影展示给我们更多的是一种诡异。从整个布局来看,虽然布局很简洁,但是呈现的却是一种让人细思极恐的场面。地板的颜色是灰黄、用黑色皮质的沙发布景,沙发的旁边是一架称,称旁边有几个大大的鲜红的英文字母“GREED”,中间有一摊鲜红色的血迹,场面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这时一段类似于金属摩擦的诡异的音樂也随着这个大幅度俯拍镜头响起,整段音乐历时12秒,虽然很短暂,但其诡异的感觉更渲染了整个场景的恐怖气氛,让人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从后来插叙的几个警员米尔斯和萨默赛特审视案发现场照片的镜头中,我们看到了律师的尸体,以及了解到凶手是以怎样的方式把被害人折磨致死的。警员萨默赛特翻看着几张律师死亡的照片,整段剪辑历时两分钟,其中闪现了四次案发当时的照片,这种制作恐怖的方法虽然是一闪而过,但还是给观众一定回味的时间。同时在诡异的音乐衬托下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这些关于案发现场的黑白照片中的所呈现的恐怖影像以及导演在前段案发现场呈现的阴沉基调形成了强烈而惊悚的审美体验。

从影片中我们了解到律师的死因与莎士比亚的名著《威尼斯商人》中一磅人肉的情节如出一辙,我们看到被害人双腿蜷曲,脸部靠在一摞书上,鲜血流了一地,而被害人坐的椅子浸满了汗水。往往我们看到的死亡场景中多为鲜血,使用汗水的较少,能够使椅子浸满汗水,令人思之甚恐。试想一下,一位律师单独在办公室里,被凶手用枪抵着头部,让他决定牺牲哪一部位的鲜肉,我们可以體会到当时被害人的内心是无助的、崩溃的甚至是绝望的。律师死在了自己用卑鄙的手段得来的钱所打造的豪华的办公室内,其视觉上的冲击和发人深省完全不亚于《威尼斯商人》这部名著里的桥段。至此,电影反映的不仅仅是宗教层面的意义,更延伸到了整个社会,让我们看到了人性黑暗的深渊。在后来的电影《电锯惊魂》中有类似的情节,凶手也是要求被害者割下身上的肉,谁的斤数重谁就有可能获救。

根据陌生化理论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的观点,“艺术的功能是对日常生活方式支配的习惯化过程起反作用。即把熟悉的、习惯化的事物通过艺术手法的加工变得不熟悉,使我们对它感到陌生、新鲜,从而对它发生兴趣。”[1]这个场景采用这种细思极恐的画面突破了以往强烈的色彩冲击的场面,导演在这里运用了一种静态的表现形式,从而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画面张力,除了给我们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外,还带给我们心灵的震撼。使我们从感知画面的自动性中解脱出来,从麻木不仁的状态中惊醒过来,重新体验第一次面对事物时的震惊感,从而体验到不一样的恐怖效果。

三.“懒惰”的场景——死尸复活的恐惧

陌生化强调创新,主张突破原有的思维模式,使审美主体感到新鲜感,奇特感,从而恢复已经钝化了的审美知觉。“懒惰”罪的场景堪称犯罪惊悚片中的经典之作,警员米尔斯和萨默赛特带领特警组前往被害现场,当所有人都认定这位被害人已经死去的时候,被害人却没有气绝的场景让观众倍感恐惧,这无疑是这部电影中最恐怖的场面,让人记忆犹新。警员找到所谓的嫌疑犯维克多的住所,于是就出现了好莱坞式的大批警员出动执行拘捕的宏大场面,在这一段的场景设置中,这里导演用的是全景和远景,加上紧张和摄人心魄的警笛鸣响的音乐让观众体验到现场的那种紧张感和恐惧感。随后两位警员进入犯罪现场的时候,拍摄的角度就切换成了近景,这样的场景变更拉近了观众的视觉距离,就如同置身于犯罪现场一样,但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大批的警察全副武装的出动没有抓到嫌疑犯,最后却发现只是解救了一具垂死的干尸一般的“尸体”。这一段的摄影中导演采用了极不稳定的跟踪运动拍摄,更能在视觉上营造那种混乱紧张的气氛,再加上音乐的烘托和漂浮在空中的尘埃以及灰暗沉重的色调使得整个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警察们进入犯罪现场,开始搜寻证据,我们看到被害人的“尸体”到处都是红色的脓疮,皮肤皱化,身体呈现黑紫色,泛着血丝,身上被扎满了针管,还被砍下一只手用来制作指纹。当所有人都认为被害人已经死亡的时候,观众的紧张和恐惧也随着慢慢放松下来。特警拿着手电筒在检查尸体,镜头也慢慢移动到了被害者的头部,而就在此时,被害者突然咳嗽一声,如同干尸的他在床上痛苦的挣扎,顿时旁边的特警被吓到在地,萨默赛特也随之一震,米尔斯更是掏出了手枪,所有人的恐惧也达到了极限,等人们反应过来被害人还活着之后叫了救护车。这段场景在不断增加人们心理压力和不断切换的视觉场景之中吊足了观众紧张的情绪和恐怖的心理。导演似乎跟所所有人都开了个玩笑,在人们都认为被害者死亡的时候,却突然让被害人活了过来,让我们体验到了一种死人诈尸的场景,跟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犯罪现场,正常的思维都是认定被害人已经死亡,而导演却反其道而行之,让死尸复活。犯罪电影中被害人死亡的固定情节让人们渐渐的熟悉,而《七宗罪》却打破了人们的思维常规,突破了观众目前的接受视野,由此让人们对这个熟悉的场景产生了新的感觉,带来了不一样的审美效果。

惊悚片、犯罪片也不乏对犯罪场景的描述,无一例外被害人都是惨死,人们也见怪不怪,并逐渐麻木,“经过数次感受过的事物,人们便开始用认知来接受:事物摆在我们面前,我们知道它,但对他却视而不见。”[2]对于熟悉的事物,我们的知觉早就习惯了机械的感知,而《七宗罪》对于维克多蜡像一般的“尸体”进行了特写拍摄,再加上“还活着”时的他在床上遽然的翻滚,配合着突然增强的音乐氛围,使得整个场景具有了一种骇人惊悚的艺术效果。这个恐怖场景打破以往电影犯罪现场的常规,突破观众接受的定势,让我们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感,形成了惊颤的审美体验。陌生化相对于传统来说,产生于独特和变形,让人们对平常的事物有新奇之感,从新奇中获得新的审美体验。《七宗罪》的死尸复活的场景让人们从惊奇的恐惧中,得到超越习以为常的知觉经验,从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审美体验。

影片《七宗罪》在场景的设置上的独创性和创新性使得影片成为了影史上的犯罪嫌疑类影片的经典之作,影片上映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被电影界评为史上最成功、最具有代表性的犯罪惊悚片之一,导演大卫·芬奇的“鬼才”在这个三个最具代表性的场面中发挥的淋漓尽致。纵观影史,我们发现犯罪悬疑类电影在场面上的制作都有相通之处,而《七宗罪》的导演却别具匠心,别有一格,从各个感官以及心理上带给观众绝佳的视听盛宴。什克洛夫斯基主张,艺术就是通过陌生化的方式使人们恢复对生活的原有体验,艺术就是打破“自动化”,导演大卫·芬奇在影片《七宗罪》三个场景的设置中运用的陌生化的手段打破了我们原有固定思维,满足了我们的审美需求,刷新了我们的审美体验,获得了新的审美共鸣。

《七宗罪》的问世,打破了好莱坞传统电影的叙事框架、角色塑造和主题设定,有其独特的审美韵味。本文用陌生化理论和对比的手法来分析解读影片的陌生化的场景对电影制作有所启迪,同时也带给我们很多启示。从中我们可以解读出影片超高的艺术水准和独特的艺术价值并从中吸收可借鉴的经验,对中国电影的发展有所启示,让西方电影技巧与中国电影艺术相结合,从而让中国电影更能影响世界。此外电影运用独特的艺术形式所展现的社会问题也对我们当今的社会有很大的训诫意义,影片惊悚背后所蕴含的审美蕴藉也跟我们的现实生活息息相关,带给我们深刻的反思和理性的思考。

参考文献

[1]邱云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43.

[2]王一川.文学批评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47.

(作者单位:河北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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