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质量、技术创新与产业结构升级——基于跨国面板数据的经验研究

马兆良，殷俐萍

（安徽大学a.经济学院；b.创新发展战略研究院，合肥230601）

随着世界经济格局的变化，新兴经济体越来越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变革发展的重要力量，然而，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国家普遍存在产业结构不合理问题。加快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以技术创新推动产业结构趋向合理化、高级化，是当今世界各国经济转型发展必经之路。

近年来，制度因素对产业结构升级与技术创新的影响日渐受到关注，完善的制度是国家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障，是市场繁荣的有利条件，是提升竞争力的有利基础，可以引导生产要素向产业结构高级化的领域流动。国家制度质量完善，经济自由化发展，可以通过创造力和知识催生创新能力[1]，即制度对创新存在促进作用。那么制度因素能否在影响技术创新的基础上，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进程呢？从国际市场来看，良好的制度质量可以吸引外资投入和要素投入，激发市场活力和企业生产力。从国内看，近年来中国对制度的关注度提升，不断推进制度改革，优化市场环境，促进了产品及技术创新，为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贡献力量。

目前，学者们研究涉及制度质量与技术创新[2]、制度质量与产业结构升级[3]，而关于制度质量、技术创新与产业结构升级的研究较少，且缺乏全面性。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如下：第一，综合政治、经济、法律三个维度考察制度质量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借助中介效应模型，将技术创新纳入同一分析框架，探究技术创新是否是制度质量与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渠道；第二，构建门槛模型，进一步探讨制度质量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是否存在非线性关系，丰富已有文献研究，为研究产业结构升级提供新的视角。

1 文献综述

1.1 制度质量与产业结构升级

制度是各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政治、经济、法律制度的不断完善，能够优化资源配置效率、提升生产力、加速产业动态转变，进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纪祥裕[4]认为制度质量高的国家，企业生产面临的风险与交易成本更低，从而推动产业发展。王希元[5]实证研究发现，市场化程度和政府扶持力度越高、知识产权保护意识越强，创新投入带来的产业结构升级作用越明显。齐兰等[6]基于中国西部区域数据研究发现，改善地方政府行为、增强地区执法能力、优化制度质量有利于金融发展，进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这种正向作用在长期更明显。巫景飞等[7]从微观企业层面考虑，认为企业是推动产业升级的主体，而政府的作用在于优化制度质量，当政府对市场资源的控制较低且有良好的知识产权制度支撑，会促使企业加快创新步伐，进而推动产业升级。李虹含等[8]认为制度创新可以释放资本、技术等要素的生产活力，促使生产要素自由流动，降低要素使用成本，有效提高配置效率，激励产业结构升级。

1.2 制度质量与技术创新

学者们关于制度质量与技术创新的研究也较为丰富。赵启纯[9]基于经济自由度和法治指标，构建门槛模型对制度质量与技术创新进行研究，认为低层次制度质量国家的制度改进更有利于技术创新产业水平的提高。杨飞[10]利用市场化指数、产权保护、政府职能等指标，证实制度质量对制造业技术创新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张玉等[11]认为制度环境改善可以降低生产成本，带来更多预期收益，进而刺激企业进行研发创新。刘和旺等[12]以产权制度和契约制度作为代理指标，进一步验证制度质量有利于提升技术创新能力。尤瑞玲[13]研究发现优质的制度质量能吸引更多高技术人才，进而优化高技术产业资源配置效率。耿晔强等[14]研究发现制度环境与技术创新呈现倒“U”型关系，原因是制度环境较差时，优化制度带来的外部优势能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而随着制度优化到一定程度时，可能会存在技术壁垒等，最终形成抑制作用。

1.3 技术创新与产业结构升级

技术创新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关系密切，技术创新是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驱动力。目前，学者们关于技术创新与产业结构升级的研究也较丰富。周柯等[15]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研究发现技术创新对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显著的正效应，因为技术创新能够改变生产方式，催生新兴产业，进而扩大第三产业规模。季良玉[16]认为技术创新不仅能引起生产和消费需求结构变动，而且能促进要素流动、提升资源配置效率，进而有利于产业结构升级。蔡玉蓉等[17]研究发现中国创新投入对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正向驱动作用，一方面创新突破原有技术水平提升生产效率，另一方面创新带来的新知识与新技术能改变社会需求结构，生产效率的提升与需求结构的改变均能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付宏等[18]认为创新是经济增长的内生变量，为产业内部带来新的市场、管理效率及优质制度，进而使得产业结构向高级化发展。

2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制度质量的评价包含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法律制度，各维度对产业结构升级均存在一定影响。第一，政府具有稳定性，企业进行生产创造依赖于安全稳定的环境，政局稳定是企业长期发展的前提。政府效率的提升为企业提供更多社会服务、更大扶持力度，进而促进企业发展，使企业增强持续生产的能力。政府监管质量的完善能提升市场化水平，实现资源和要素优化配置，有效降低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政府加强腐败控制能力，会减少市场上不正当的经营关系，降低企业交易成本。第二，一国财政、货币及投资自由化程度提升，企业投融资更加便利，会有更多的资金用于生产创造。贸易自由化程度高，出口可能性增加，产品流转加速，同时社会需求结构可能发生变化，对国内产业结构产生影响。第三，一国法律制度完善，企业交易风险降低，同时知识产权保护意识较强，激发员工创新积极性。通过梳理制度质量的三个维度，可以看出，当一国企业处于良好的制度环境中，能获取更多有利生产条件，生产积极性和创造性会大幅提升，进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

制度完善是技术创新的基础，较为完善的制度环境下，一国政府效率提升，经济运行自由，法律建设完善，市场环境得到优化，产权保护意识增强，吸纳高技术人才的可能性增加，直接影响技术创新能力。技术创新在产业结构调整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改善产品技术、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优化资源配置，能带动社会需求结构和生产结构变动，从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制度质量不仅能直接影响产业结构变动，也能通过促进技术创新间接影响产业结构，因此，提出以下假说。

假说1：一国制度质量对其产业结构升级有促进作用。

假说2：制度质量不仅能直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还能通过促进技术创新进而影响产业结构，即技术创新是制度质量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潜在渠道。

3 研究设计

3.1 模型构建

为验证假说1、假说2，构建如下模型。模型1分析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效应，以技术创新作为中介变量，模型2、模型3分析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中介效应和直接效应。其中，被解释变量INDit表示i国t年的产业结构升级指数，核心解释变量INSit表示i国t年的制度质量，中介变量lnTECit表示i国t年的技术创新，Xit表示控制变量组，控制变量包括劳动力禀赋LABit、经济发展水平lnGDPit、人口密度PODit、利用外资水平FDIit和城镇化水平URBit，vi表示国家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

参照温忠麟等[19]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依次检验回归系数，检验模型1中的α1、模型2中的ρ1和模型3中的γ2，最后检验模型3中的γ1。存在中介效应的前提是α1显著，基于此再进一步检验。如果ρ1和γ2均显著的话，γ1显著时为部分中介效应，γ1不显著时为完全中介效应；如果ρ1和γ2有一个不显著将进行Sobel检验分析，检验通过表明存在中介效应。

3.2 变量说明

3.2.1 变量选取

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升级指数，用IND表示。产业结构升级指数的测度方法较多，例如选用第二产业产值与GDP比值、第三产业产值与GDP比值、三大产业产值比重与劳动生产率乘积表示。随着经济和科技发展水平的提升，第三产业产值的比重逐渐上升，本文选取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比值衡量产业结构升级指数[20]，认为比值越高，该国产业结构就处于越高层次。

核心解释变量：制度质量，用INS表示。关于制度质量的指标测度，大多数学者只考虑政治制度质量，缺乏全面性。本文借鉴谢孟军[21]的方法，从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法律制度三个维度出发，选取政府稳定性、政府效能、监管质量、腐败控制、政府清廉度、商业自由度、货币自由度、贸易自由度、投资自由度、财政自由度和法治完善度11个子指标，见表1。其中，全球治理指标数据库中数值的取值范围为-2.5～2.5，美国传统基金会数据库中数值的取值范围为0～100，考虑到数值差异较大，对子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目前合成制度质量指标的方法有熵值法[22]、简单加总法、赋值法等，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

表1 制度质量指标

首先检验变量间关系，以2018年数据为例，各KMO值 达 到0.973 4、0.898 2、0.890 1、0.903 5、0.507 0、0.960 8、0.957 5、0.924 1、0.861 3、0.951 3、0.938 3，总体解释达到0.918 4，各变量与其他变量相关系数的平方值为0.602 3、0.945 3、0.958 9、0.927 1、0.169 0、0.674 5、0.475 9、0.638 6、0.755 3、0.731 9、0.928 1，两项检验表明总体上变量间共线性较强，适合用主成分分析法。利用Stata工具提取特征值大于1的成分因子，提取的两个成分因子方差贡献率达到0.760 1，为更好解释经济意义，旋转后再次提取，提取结果见表2。

表2 提取成分因子

依据Stata给出的各成分因子所对应的得分系数，用于权重计算，具体结果见表3。由表3可知，第一主成分、第二主成分的表达式如下：

表3 成分得分系数矩阵

最终，制度质量综合得分表达式如下，其他年份做法相同。

中介变量：技术创新，用lnTEC表示。学者们大多选用专利申请数量或研发支出表示，由于众多国家相关统计数据有限，本文选取各国各年发表的科技论文数量表示，科技论文发表越多，表明技术创新能力越强，并作对数处理。

门槛变量：金融发展水平，用FD表示。关于金融发展水平指标的测度，学者们采用股票市场价值占GDP比值、货币化率等表示，单一指标难以衡量一国金融发展水平，本文借鉴陈奉先等[23]的方法，选取IMF金融发展数据库构建的综合指标FD，包含金融机构发展水平和金融市场发展水平。

控制变量：参照相关研究，选取以下五个控制变量。（1）劳动力禀赋，用LAB表示：用劳动人数占总人数的比值表示，随着科技与人工智能的发展，第一第二产业中的某些行业中的劳动力可能会被替代，但大部分国家的第三产业还是以劳动密集型为主，丰富的劳动力仍是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推动力；（2）经济发展水平，用lnGDP表示：选用国内生产总值的对数表示，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提升，为三大产业的快速发展提供基础；（3）人口密度，用POD表示：选用人口与土地面积的比值表示，单位为百人每平方公里，产业结构水平的提高依赖于第三产业的发展，人口密度较高的国家其服务需求较高；（4）利用外资水平，用FDI表示：选用外商直接投资净流入占GDP的比值表示，利用外资规模扩大，能加快资源要素流动，促进东道国技术进步和经济发展，进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也有学者认为过多外商直接投资不利于产业发展；（5）城镇化水平，用URB表示：选用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值表示，城镇化水平高，能极大促进人力资本的转移，进而影响产业结构变动。

3.2.2 数据说明

本文选取2005—2018年123个国家①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制度质量原始数据来源于美国传统基金会和世界银行数据库中的全球治理指标。产业结构升级指数、技术创新、劳动力禀赋、经济发展水平、人口密度、利用外资水平和城镇化水平的原始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金融发展水平的原始数据来源于IMF金融发展数据库。考虑到数据的平稳性，对经济发展水平、技术创新均进行对数处理，最终得到1 722个样本量。

3.2.3 描述性统计

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4，产业结构升级指数最大值为7.589，最小值为0.329，表明各国产业结构水平差距较大，同时制度质量的最大值、最小值之间的差异也较大，这对研究论证意义较大。另外，对各解释变量进行方差膨胀因子检验，结果显示最大的VIF值明显低于10，说明变量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可以进行回归分析。

表4 变量描述性统计

3.3 数据平稳性检验

为避免“伪回归”现象，增加回归结果的可信性，在回归之前，对所选变量进行平稳性检验，使用面板数据常用的单位根检验，包括LLC检验、Hadri-LM检验和IPS检验，检验结果见表5。可以看出，所选变量均通过LLC和Hadri-LM检验，只有少数变量没有通过IPS检验，可以认为数据具有平稳性，能够进行回归分析。

表5 数据平稳性检验

4 实证结果分析

4.1 基准回归分析

基于理论分析，首先利用随机效应模型和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结果见表6。由表6中第（1）列、第（4）列可知，制度质量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表示一国制度质量能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验证了假说1。一国制度质量的提升，为企业和社会创新生产提供助力，包括融资便利、法治到位、监管有效、商业自由等，从而促使产业结构由低水平逐步迈向高水平。依据豪斯曼检验，P=0.000，显然拒绝原假设，应该选择固定效应模型。

基于前文中介效应的理论分析，检验“制度质量—技术创新—产业结构升级”的传导路径是否存在。由表6中第（4）列、第（5）列和第（6）列可知，α1通过显著性检验，满足中介效应的前提，ρ1、γ2均为正且显著，γ1不显著，根据三步骤判断法可知，技术创新在制度质量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具有完全中介效应，制度质量通过促进技术创新进而间接推动产业结构升级，验证了假说2。固定效应模型中，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效应α1为0.286，在10%的水平下显著，直接效应γ1为0.143，中介效应ρ1×γ2为0.143，且中介效应的方向与总效应的方向一致。

4.2 稳健性检验

4.2.1 内生性问题

考虑到模型中可能存在遗漏重要变量、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升级和核心解释变量制度质量之间互为因果关系、选择偏误等现象，造成内生性问题，进而导致回归结果产生偏误。另外，内生性检验结果表明，χ2（8）=37.06，P=0.000，显然拒绝所有变量外生的原假设，即模型存在内生性问题。为保证回归结果的有效性，选取核心变量制度质量的滞后一期和滞后二期作为工具变量，使用2SLS对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7中第（1）列、第（2）列和第（3）列。对工具变量进行不可识别检验和过度识别检验，P=0.000，显然拒绝“不可识别”的原假设，在10%的水平下无法拒绝“工具变量外生”的原假设，Kleibergen-Paap rk Wald F统计量的值均大于临界值，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各项检验表明工具变量选择有效。由表7可知，借助工具变量消除内生性问题后，中介模型中α1、ρ1、γ2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γ1为0.216但不显著，表明技术创新在制度质量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具有完全中介效应，即制度质量确实能通过促进技术创新进而间接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进一步验证假说2的稳健性。

控制变量方面，劳动力禀赋的回归系数为2.561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劳动力增加，第三产业发展得到推动。人口密度的回归系数为0.063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说明人口集聚引起第三产业需求增加，能够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经济发展水平回归系数为-0.301且显著，呈现抑制作用。可能原因是经济发展水平更高的国家往往重视工业化生产，导致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的比值降低，也可能是单一的GDP值不能全面衡量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城镇化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830，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城镇人口增加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不明显。最后，利用外资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136，表明过度的外商直接投资会使企业产生依赖，创新积极性降低，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为进一步检验上述结论的稳健性，排除个体异方差的影响，继续使用GMM回归，结果见表7第（4）列、第（5）列和第（6）列。结果发现，除各变量的回归系数和稳健标准误出现细微变化外，总体上变量的显著性和方向没有发生变化，说明制度质量不仅能直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还能通过促进技术创新间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这一结论稳健可信。

表7 内生性问题分析

4.2.2 替换解释变量

前文衡量各国制度质量指标是通过主成分分析法合成，为进一步检验结论的稳健性，利用制度质量11个子指标的标准化数据，采用简单算术平均法得到新的制度质量指标，继续采用2SLS对中介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8第（1）列、第（2）列和第（3）列。由表8可知，模型中α1、ρ1、γ2和γ1估计系数为正且均显著，表明制度质量对技术创新、产业结构升级产生正向影响，技术创新在制度质量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具有部分中介效应，进一步验证假说1和假说2的稳健性。

表8 稳健性检验

4.2.3 缩尾处理

所选样本中，各国数据差异较大，为避免异常值对回归结果的影响，将各连续变量低于1%和高于99%的数据替换为1%和99%节点上对应的数据，继续使用2SLS对中介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8第（4）列、第（5）列和第（6）列。结果显示，模型中α1、ρ1、γ2估计系数为正且均在1%水平下显著，γ1不显著，表明制度质量不仅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还能通过促进技术创新进而提升产业结构水平，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效应为0.337，直接效应为0.172，中介效应为0.165，上述结论稳健可信。

4.3 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样本中各国经济基础、制度质量等存在差异，依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标准将123个样本国家分为31个发达国家和92个发展中国家，重新检验中介效应的稳健性，采用2SLS对模型进行回归，结果见表9。

表9第（1）列显示，在发达国家样本中，制度质量的回归系数为-0.641，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不满足中介效应检验的前提，因此，不存在中介效应。对发展中国家来说，中介模型中的α1为0.465且在1%水平下显著，ρ1为0.974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γ1和γ2分别为0.379、0.089，均通过5%显著性水平检验，依据三步骤法可知，技术创新在制度质量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具有部分中介效应。

基于不同国家劳动力禀赋差异，依据高于或低于劳动力禀赋均值的标准将123个样本国分为67个劳动力禀赋高的国家和56个劳动力禀赋低的国家，再次检验结论，结果见表9。在劳动力禀赋高的国家，中介模型中的α1、ρ1和γ2均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γ1不显著，表明这些国家的制度质量及技术创新均能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且制度质量还能通过促进技术创新间接影响产业结构。而在劳动力禀赋低的国家中，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直接效应为0.077，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且不存在中介效应。

表9 异质性分析

5 进一步讨论

世界各国经济发展基础不同，金融发展水平存在差异，在面对不同的金融发展水平时，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会更加复杂。关于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非线性影响研究不多，本文将从金融发展水平角度展开研究。当一国金融机构效率高、金融结构合理时，能为企业融资提供便利，优化资源配置，与良好的制度协同促进经济增长，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但是，当一国金融发展与制度环境不相适应时，比如过度的、缺乏效率的金融发展，有可能导致金融膨胀和制度僵化[24]，会严重阻碍产业结构升级进程。因此，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可能会因金融发展水平的高低而存在差异。当金融发展水平较低时，一国制度质量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可能会更加明显，而当金融发展水平过高时，制度质量在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的作用将不再明显甚至转向抑制。

基于上述理论，提出假说3：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以金融发展水平为门槛的非线性影响。

5.1 门槛模型设定

随着金融水平的发展，一国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可能会变化，即制度质量在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可能存在突变点。为验证假说3，构建门槛模型，将各国划分到不同金融发展水平区间，进而分析制度质量是否会因金融发展水平不同而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非线性影响。以金融发展水平FD为门槛变量，构建如下面板门槛模型。

其中，FDit是i国t年的金融发展水平，Xit是控制变量组，c1，c2，…，cn分别为待估计的n个门槛值，b1，b2，…，bn+1是不同门槛值将样本分为不同区间对应的制度质量的回归系数，I（·）为示性函数，括号内为真时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

5.2 门槛效应检验

使用门槛模型的前提是变量具有平稳性，表5结果说明各变量通过平稳性检验。以制度质量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以产业结构升级指数作为被解释变量，以金融发展水平作为门槛变量，对门槛效应的显著性进行检验，依次进行单门槛、双门槛和三门槛检验，本文使用重复次数为300，检验结果见表10。可以看出，单门槛检验P值为0.040，在5%水平下显著，拒绝原假设，而双门槛和三门槛检验的P值均远大于0.1，无法拒绝原假设，所以不存在双门槛和三门槛，门槛值也不存在。

表10 门槛效应检验

为进一步证实单门槛显著存在，借助LR图进行分析，见图1，门槛值0.610位于虚线以下，说明门槛值真实有效，置信区间为[0.600，0.620]。

图1 金融发展水平的门槛值及置信区间

5.3 门槛回归结果

上述检验结果显示，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存在单门槛效应，门槛值为0.610。在此基础上进行门槛回归，结果见表11。当金融发展水平低于0.610时，一国制度质量将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回归系数为0.214，且在5%水平下显著；当金融发展水平高于0.610时，一国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将产生抑制作用，回归系数为-0.670，且在1%水平下显著。因此，在不同的金融发展水平下，制度质量对一国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存在差异性。制度质量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存在金融发展水平的门槛值，验证了假说3。

表11 门槛回归结果

6 结论与政策启示

为深入研究制度质量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本文基于2005—2018年123个国家的面板数据，运用固定效应模型验证一国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并通过稳健性检验，解决内生性问题后，结论依旧成立。构建中介效应模型，实证得到了技术创新在制度质量影响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具有完全中介效应。从异质性视角看，在发展中国家，技术创新在制度质量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具有部分中介效应，而在发达国家技术创新不存在中介效应。在劳动力禀赋高的国家，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促进作用，且技术创新具有完全中介效应，而在劳动力禀赋低的国家技术创新不存在中介效应。进一步讨论中，结合门槛模型分析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非线性影响，以金融发展水平作为门槛变量，当金融发展水平较低时，一国制度质量将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而当金融发展水平较高时，制度质量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明显抑制作用。

依据研究结论，中国仍要进一步加强推进制度建设，完善政治、经济和法律制度，充分发挥其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从制度质量、技术创新与产业结构的关系来看，中国处于发展中国家和劳动力禀赋高国家行列，制度质量直接作用于产业结构升级、制度质量通过促进技术创新进而间接作用于产业结构升级的效果都很显著。为加快国内产业结构转变，既需要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又需要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为产业转型升级提供动力。首先，继续更大范围、更深层次地推进政治制度改革，改善监管体制，优化政府服务，控制腐败行为，进而刺激企业创新积极性。也需要平衡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发挥市场主导作用，激发市场活力；其次，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建立完善的宏观调控体系，进一步开放市场，加快要素流动，提供便利的投融资模式，优化税收制度，为企业成长营造良好的环境，以提升创新的积极性；最后，加快市场法律制度建设，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尤其是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为企业创新提供保障。重视政治、经济和法律制度改革完善协同推进，稳步提升国内制度质量。为提升技术创新能力，政府要加大扶持力度、构建创新服务体系、优化资源配置，企业要引进技术与人才，推进自主研发创新。在优质的制度环境与更高层次的技术创新并重下，进一步提升产业结构水平。在完善制度质量的同时，需要提升金融发展效率、优化金融结构，保持制度质量与金融发展平衡，才能更好地为产业结构升级服务。注 释：

① 123个国家包括：阿尔巴尼亚、阿尔及利亚、阿根廷、澳大利亚、奥地利、阿塞拜疆、巴林、孟加拉国、白俄罗斯、比利时、伯利兹、贝宁、玻利维亚、博茨瓦纳、巴西、保加利亚、柬埔寨、加拿大、乍得、智利、中国、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科特迪瓦、克罗地亚、塞浦路斯、捷克、丹麦、厄瓜多尔、萨尔瓦多、爱沙尼亚、埃塞俄比亚、斐济、芬兰、法国、加蓬、格鲁吉亚、德国、加纳、希腊、危地马拉、几内亚、圭亚那、海地、洪都拉斯、匈牙利、冰岛、印度、印度尼西亚、爱尔兰、以色列、意大利、牙买加、日本、约旦、哈萨克斯坦、肯尼亚、吉尔吉斯斯坦、拉脱维亚、黎巴嫩、莱索托、立陶宛、卢森堡、马达加斯加、马拉维、马来西亚、马里、马耳他、毛里塔尼亚、毛里求斯、墨西哥、摩尔多瓦、蒙古、摩洛哥、莫桑比克、纳米比亚、尼泊尔、荷兰、新西兰、尼加拉瓜、尼日尔、尼日利亚、挪威、阿曼、巴基斯坦、巴拿马、巴拉圭、秘鲁、菲律宾、波兰、葡萄牙、罗马尼亚、俄罗斯、卢旺达、沙特阿拉伯、塞内加尔、新加坡、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南非、韩国、西班牙、斯里兰卡、苏里南、斯威士兰、瑞典、瑞士、塔吉克斯坦、坦桑尼亚、泰国、冈比亚、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突尼斯、土耳其、乌干达、乌克兰、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英国、美国、乌拉圭、越南、赞比亚、津巴布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