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龙再执政任重道远

王战

2022年4月24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巴黎出席选举后的庆祝集会。（新华社图片）

随着法国大选鸣金收兵，马克龙成为近20年来首个成功连任的法国总统。虽然极右翼候选人勒庞在大选中落败，但其与当选总统马克龙、极左翼候选人梅朗雄在法国政治舞台上一道构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传统左右政党轮流执政的格局被左、中、右三派博弈所取代。极左、极右政治力量的崛起与中间派继续赢得执政权折射出法国政治生态的深刻变化。在此背景下，“创造历史”的马克龙将如何调和不同政治社会力量的矛盾对立，能否在新的任期交出民众满意的答卷令人瞩目。

虽然马克龙已赢得大选，但法国政坛左中右三方的明争暗斗并未因此终结，反而可能愈演愈烈。大选后短暂的平静难以掩盖党派间经年累月斗争所积累下来的矛盾。

梅朗雄于2014年成立了“不屈法国”，并在2017年大选中成为左派阵营中得票率最高的政党，坐实了左派大佬地位。梅朗雄的竞选纲领包括缩短工时、降低退休年龄和提高最低工资等，一经提出就受到青年和低收入者的欢迎。勒庞则在2011年从父亲手中接过“国民阵线”（后改名为“国民联盟”）的大旗，在2017年首次参加法国大选时就击败梅朗雄而跻身第二轮，但最后落败于马克龙。自戴高乐建立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以来，法国政坛一直是左右两大政党轮流坐庄，极右翼的入围说明其已经成为法国政坛的一股新生力量。在2022年的大选中，勒庞一改咄咄逼人的极右形象，缄口不提种族歧视和民粹主义，却大谈降低退休年龄、减少中小企业公司税和提高社会福利等左派关注的议题。勒庞采取的以问题为导向的务实风格成功回应了中小城市和农村选民的关切。马克龙在2017大选前一年才成立“共和国前进党”，喊出“跨越左右阵营之分”的口号，其价值理念主要吸引了富裕人群和中产阶级，被视为精英阶层的代言人。2017年大选，马克龙成功撬开爱丽舍宫的大门，打破了第五共和国以来左右两党轮流执政的传统。

梅朗雄讨厌资本主义，反对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反对世界贸易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国际经济机构，视全球化为资本主义营生，但对难民移民持开放态度，主张提高社保资金额度并征收巨富财产税来实现社会公平。勒庞模仿特朗普强调“法国优先”，提倡贸易保护主义，曾多次要求法国退出欧元区和欧盟，呼吁关闭边境并驱逐移民，被视为不折不扣的极端保守势力的代言人。而马克龙的非左非右路线之所以广受欢迎，是因为法国民众早已厌倦了长期轮流执政、表现乏善可陈的法国左右翼两党和在其治下产生的低效率的官僚制度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积弊。马克龙再次当选深刻表明法国政治格局之变，即传统左右两党轮流执政已被左、中、右三派博弈所取代。

在2022年法国大选中，很多青年人以超越左右两个派别自居，他们为了避免被贴上左右的标签，将手中的选票投给了非左非右的马克龙。这实际上折射出传统的建制派正在“泡沫化”。有学者认为，中间派就是政治光谱中的极左派或者极右派，这意味着传统的左右分野在逐渐淡化，法国的政治生态正在“版图重构”。巴黎政治学院教授吕克·鲁班认为，“马克龍是政治玩家中的高手，擅长从左右两派中吸取养分。”从这个意义上讲，马克龙的中间路线就是实用主义哲学，可以偏左也可以偏右，但一定要符合现实利益的需要。在这次选举中，传统的左右两派也在悄悄地进行战术调整，都在或多或少地往中间路线上靠拢。

2022年5月2日，一些警察工会人员和退休警官聚集在巴黎街头，声援一名在法国大选当日因枪杀2人而被控过失杀人罪的同事。（IC Photo图片）

马克龙在2022年竞选大纲中列出了多项改革措施，很多是为了调和党派对立和缓解社会冲突。如为吸引左右派选民，其出台了疫情补贴政策和限制能源价格上涨的措施;给企业员工发放6000欧元免税金以刺激消费，推出旨在提高购买力的150亿欧元减税计划;继续加大失业保险和社会福利制度的改革。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马克龙开始从激进走向谨慎，先用延迟退休年限替代养老金改革，把养老金最低标准与通胀挂钩。

在马克龙的第一任期，法国社会分裂仍在继续扩大。从2017年起，马克龙就多次提出社会改革方案，但诸多改革引发示威游行和罢工抗议，导致无功而返。2018年，提高油价和燃油税引发的“黄马甲运动”从巴黎蔓延至整个法国，造成激烈的冲突和对抗。2019年，退休制度改革引发近10年来法国最大规模的罢工，全国交通几乎瘫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使马克龙不得不放慢改革步调，特别是在吃一堑长一智之后，马克龙意识到改革要稳中求进，步伐不宜过快，更不能触碰广大民众的蛋糕。在其最新的施政纲领中，马克龙已明确表示，在新任期内不再激进求变，而将通过广泛协商推进改革，尤其是要重点考虑残疾人和艰苦工种等弱势群体的利益;要处理好财政开支与社保赤字之间的关系，解决福利制度与长远发展之间的矛盾。

目前，马克龙已在推出疫情补助金的基础上，加大了奖金发放力度，并进一步减免税率，试图激发消费市场的活力和提升民众的购买力。治大国若烹小鲜。面对俄乌冲突造成的能源价格暴涨和社会成本急剧上升，马克龙提出要同时做好抓经济和保民生工作，给予更多的人文关怀以缓解和消弭社会分裂。未来进入改革的深水区，马克龙将如何在实践中妥协和调整政策仍需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