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俏俏
(莆田学院 学生工作处,福建 莆田 351100)
近年来,大学生负性情绪的检出率呈明显升高趋势[1],关于抑郁、焦虑等问题仍较为严重[2].大学阶段处于成年早期,心理发展还不够成熟,面对学业、人际、情感、就业等多重压力,更容易滋生负性情绪,影响学习、睡眠等,甚至影响躯体健康[3,4].抑郁、焦虑和压力是大学生常见的3 种负性情绪,是情绪健康的重要指标[5],常同时出现又各自独立[6].因此本研究从抑郁、焦虑和压力3 个方面考察大学生的负性情绪,旨在更精准地了解大学生负性情绪状况及影响因素,从而促进大学生的身心健康,使他们更好地适应社会.
关于负性情绪的研究,早期从人格如依恋类型、应对方式等角度出发[7,8],逐渐到对特殊群体负性情绪的干预研究,如对妊娠糖尿病患者负性情绪的认知行为干预[9]、对抑郁症患者、恶性肿瘤病人负性情绪的正念减压训练等[10,11].随着科技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工具理性超越了价值理性,容易使人们忽略对于生命意义的追求,导致生命意义的缺失[12],因此研究者开始关注生命意义感、手机成瘾等与负性情绪的关系[13-15].
生命的意义感是指个体积极寻求意义并发现自己的生活有多大意义的程度[16].它包含拥有意义和寻求意义两个维度,前者指理解生命的含义并认识到生命的目的或使命,后者则指努力去建立或增加对生命的含义和目标的理解[17].
当个体陷入较低的生命意义感甚至生命意义感缺失时,则可能产生抑郁、成瘾甚至自杀等问题[18].研究发现无明确人生追求和理想的大学生因精神空虚而表现为焦虑、担忧情绪波动[19].生命意义感与抑郁、焦虑等消极指标有显著的负相关[20],与主观幸福感呈正相关[21],但其中的具体机制有待研究[21].
生命意义感中拥有意义感与负性情绪的关系,结论较为一致:拥有意义感越高,负性情绪水平越低[22,23].而生命意义感中寻求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影响,存在分歧:有研究认为对生命意义的寻求与主观幸福感、生活满意度和积极情感呈正相关,而与消极情感呈负相关[21];但也有研究发现寻求意义与悲伤、愤怒、抑郁等负性情绪正相关[20,24],而与幸福感、生活满意度、积极情绪负相关[17].这可能与年龄阶段有关,大学生正处于实现人生价值的重要阶段,此时意义寻求感较高,也更容易受到寻求意义所带来的负面影响[21].因此,寻求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影响尚需进一步探讨.
现如今科技高度发达,智能手机已经成为最大的网络使用终端,青年是使用手机的最主要人群.智能手机高度个性化和功能多样性的特点[25],在带给大学生便利的同时,也使得使用者更容易产生成瘾问题[26,27].智能手机成瘾是由于过度使用智能手机且无法控制给个体带来心理或行为问题的一种行为成瘾[28].当大学生生命意义感低,感到没有价值时,容易用成瘾活动来填补空白,例如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手机上,进而提高了成瘾的可能性[23,29,30].而手机成瘾会干扰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引起头昏眼花、视疲劳等症状,过度依赖手机常伴有烦躁不安、紧张焦虑等负性情绪,甚至产生戒断症状.智能手机过度使用将导致抑郁和焦虑等负性情绪问题[27,31].手机成瘾使大学生感知压力水平升高[32],并正向预测抑郁、焦虑水平[33].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居家隔离期间,接近半数的大学生存在手机成瘾倾向,从而导致了抑郁、焦虑和压力等负性情绪产生[4].据此可以推测智能手机成瘾在生命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另外,目前关于拥有意义感和寻求意义感关系的研究结论不一.有研究发现二者呈正相关[20,34],也有研究发现二者呈负相关[20],此外也有得出二者不相关的结果[16,23,35].因此,二者关系尚待进一步验证.
综上所述,为更清晰地了解拥有意义感与寻求意义感对大学生负性情绪的内部机制,本研究拟将同时纳入拥有意义感与寻求意义感,考察它们对负性情绪的影响,并揭示智能手机成瘾的中介作用.另外探讨拥有意义感与寻求意义感的关系.本研究目的为缓解大学生的负性情绪,使其塑造更加积极健康的心态.假设的中介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生命意义感、智能手机成瘾和负性情绪关系的假设模型
通过网络问卷的方式对1 960 名在校大学生进行调查.问卷设置筛选题(这一题选“2”)和作答时间限制,将筛选题回答为其他答案的被试删除,剔除答题时间太短(<100 s)或太长(>20 min)的问卷,以保证数据真实可靠,最终获得1 809 份有效问卷.其中男生488 名,女生1 321 名.采用SPSS 26.0 进行基本的数据处理,利用Mplus 7.4 完成中介分析.
采用龚栩等[5]修订的抑郁-焦虑-压力量表中文版,该量表共21 个条目,采用4 级计分(0 分为从不,3 分为总是),得分越高,显示焦虑、抑郁和压力等负性情绪水平越高.本研究中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4,各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在[0.83,0.85]之间,结构效度良好[比较拟合指数(CFI)为0.92,非规范拟合指数(TLI)为0.91,标准化残差均方根(SRMR)为0.04,近似误差均方根(RMSEA)为0.07].
采用王鑫强[34]修订的生命意义感量表中文版,该量表共10 个项目,分为拥有意义感和寻求意义感2 个维度,采用5 级评分(1 分为完全不符合,5 分为完全符合),得分越高代表生命意义感越强.在本研究中,总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各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分别为0.86 和0.93,结构效度良好(CFI 为0.96,TLI为0.95,SRMR 为0.05,RMSEA 为0.09).
采用苏双等[36]编制的智能手机成瘾量表.该量表共有22 个项目,包括戒断行为、突显行为、社交安抚、消极影响、APP 使用、APP 更新6 个维度.采用5 点计分(1 分为非常不符合,5 分为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智能手机成瘾程度越高.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2,各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在[0.66,0.86]之间,结构效度良好(CFI 为0.92,TLI 为0.90,SRMR 为0.05,RMSEA 为0.07).
采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方法分析数据的共同方法偏差.使用SPSS 对量表所包含的变量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共提取出7 个特征值大于1 的主要成分,第一个主成分解释了26.39%的总变异量,小于40%,因此本研究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37].
表1 为生命意义感、智能手机成瘾与负性情绪的相关,其中1 代表拥有意义感,2 代表寻求意义感,3 代表戒断行为,4 代表突显行为,5 代表社交安抚,6 代表消极影响,7 代表APP 使用,8 代表APP 更新,9 代表抑郁,10 代表焦虑,11 代表压力.从表1 数据可以看出,拥有意义感与寻求意义感正相关,拥有意义感与智能手机成瘾分维度、负性情绪分量表存在显著负相关,相关系数在[-0.07,-0.50]之间;寻求意义感与社交安抚、负性情绪分量表存在显著负相关,相关系数在[-0.07,-0.17]之间,寻求意义感与APP 使用更新呈显著正相关(r=0.06,P<0.05),但与戒断行为、突显行为、消极影响和APP 更新不相关;智能手机成瘾各维度与负性情绪各量表存在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在[0.19,0.46]之间.
表1 生命意义感、智能手机成瘾与负性情绪的相关
运用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 法进行中介效应分析[38],设置重复抽样1 000 次,建立拥有意义感、寻求意义感与负性情绪的结构方程模型.其中拥有意义感、寻求意义感为外源潜变量,是模型中的自变量,用它们各自的题目作为指标,智能手机成瘾为中介变量,用它的6 个维度作为指标,负性情绪是模型中的因变量,采用其3 个维度作为指标.
结果表明,结构方程模型拟合良好[CFI 为0.94,TLI 为0.93,RMSEA 为0.07,SRMR 为0.06].如图2 所示(YY1~YY5 表示拥有意义感5 个指标,XQ1~XQ5 表示寻求意义感5 个指标),在结构方程模型中,拥有意义感负向预测智能手机成瘾得分(r=-0.38#),寻求意义感正向预测智能手机成瘾得分(r=0.18#),智能手机成瘾正向预测负性情绪(r=0.43#),拥有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直接效应仍显著(r=-0.36#),但寻求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直接效应未达到显著水平(r=0.02,P>0.05).智能手机成瘾中介了拥有意义感、寻求意义感与负性情绪的关系,拥有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间接效应为-0.16(t=-10.62,P<0.001),寻求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间接效应为0.08(t=4.68,P<0.001),数据详见表2.
表2 中介效应路径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
图2 智能手机成瘾在拥有意义感、寻求意义感与负性情绪中的中介作用模型(注:标准化解)
拥有意义感与智能手机成瘾分维度、负性情绪分量表显著负相关.个体的拥有意义感越高,智能手机成瘾的水平越低,负性情绪越少,这与前人研究一致[23].这说明拥有意义感能减少不良行为和情绪[23],起到保护心理健康的作用[22].
而寻求意义感与智能手机成瘾分维度、负性情绪分量表的相关比较不一致,为更加明晰寻求意义感与智能手机成瘾、负性情绪的关系,采用更加精准的结构方程模型方法,具体见下文的中介分析部分.
智能手机成瘾与负性情绪呈显著正相关.智能手机成瘾常使个体产生戒断反应,容易担忧焦虑[27],虽然借助沉迷手机在短时间内具有社交安抚的作用,但长此以往并不能改善社交状况,反而产生了更多抑郁、焦虑和压力[39],甚至造成恶性循环[19].
研究发现生命意义感两维度对负性情绪的影响机制不一样.拥有意义感通过降低智能手机成瘾得分进而降低负性情绪.此外,拥有意义感仍直接降低大学生的负性情绪水平.而寻求意义感提高了智能手机成瘾水平,进而提升了大学生的负性情绪水平,寻求意义感对负性情绪的直接效应不显著.智能手机成瘾中介了拥有意义感、寻求意义感与负性情绪的关系,二者的中介效应方向相反,拥有意义感是保护因素,有利于降低大学生的智能手机成瘾和负性情绪水平,而寻求意义感则是大学生的智能手机成瘾和负性情绪水平的风险因素.拥有意义感作为保护因素对个体发展起着重要作用,它不仅可以给个体提供目标感与自我价值感[40],还可以帮助个体在面对刺激事件时获得更多的控制感和更多的积极情绪[41],从而减少成瘾行为和负性情绪.
寻求意义感对个体发展的影响则较为复杂,大学生正处于思考生命意义的高峰期,在寻求生命意义的过程中,也许并不顺利,在遇到挫折时,会出现空虚感,产生不良行为(如本研究的智能手机成瘾),伴随不良情绪等[24].但意义追求的负面效应是短暂的,想要达到有意义的生活必须要进行意义追求[42].通过对生命意义的寻求最终将提升个体的拥有意义感,进而产生积极效应[43].但个体在意义追寻后,并不一定就能获得意义[44].
前人研究认为拥有意义感与寻求意义感可能存在两种动态关系:“拥有-寻求”的负向关系和“寻求-拥有”的正向关系,前者是指当个体觉得自己的生命有意义时,就会减弱或者停止意义寻求,当失去意义时,就会进行寻求;后者是指对生命意义的寻求使个体拥有更多的意义感,或者不进行意义追求的人其生命意义体验会降低[45].本研究的调查显示拥有意义感与寻求意义感正相关,支持“寻求-拥有”的正向关系,与王鑫强[34]的研究结果一致,但与张秀阁等[23]、蒋海飞等[35]的研究结果不一致.大学生处于实现人生价值的重要阶段,意义寻求感较高[21],加之当前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有可能进一步提升了大学生的意义寻求感,因此,符合“寻求-拥有”的正向关系.未来需要纵向研究来进一步深入探讨二者关系.
高校应通过系统的生命教育提升大学生的生命意义感,包括培养责任意识、生命关怀、死亡教育等.一方面,培养责任意识.不仅要引导大学生发现生命的意义存在感,也要鼓励大学生追寻生命的意义,特别是追寻高层次的生命意义,包括个人成长、服务他人和社会、自我超越的终极意义[46],提升责任感,将使个体具有更强的行动力,从而提高生命意义感[47],而低层次的意义寻求(如享乐和个人舒适),则可能使大学生掉入手机成瘾等低级冲动的生活模式[45],导致手机成瘾倾向更严重[23].另一方面,进行死亡教育.不可避免的死亡意识有助于人们对世界和人生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而这种认知是生命意义感的重要来源[48].疫情的发生使人们近距离接触死亡,恰好是很好的教育契机,促使人们面对死亡、理解死亡,从而树立科学、合理、健康的死亡态度,以便更好地利用生命,规划人生[49],从而获得更多的生命意义感.
针对智能手机成瘾产生负性情绪的问题,应鼓励大学生多参加集体活动,特别是户外娱乐活动和线下人际交流,减少独处机会[39].同时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明确的人生理想,是消除空虚心态、避免紧张焦虑等不良心态滋生的有效措施[19].
大学生的拥有意义感与寻求意义感正相关,符合生命意义的“寻求-拥有”关系;拥有意义感不仅直接降低大学生的负性情绪,还通过降低智能手机成瘾水平来降低负性情绪,是保护因素;寻求意义感通过提高大学生的智能手机成瘾水平,进而使得负性情绪上升,是风险因素,应鼓励大学生进行高层次的意义寻求,从而真正达到生命意义感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