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琛琛
凌晨四点,扎巴被一阵奇怪的叫声吵醒。
声音很凄厉,好像是某种钝器划过玻璃。扎巴很紧张,大声叫嚷,走开!外面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变成了怪异的哭声。
这种感受似曾相识,但是他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
扎巴凝神倾听,声音是从偏房里传来的。
消除恐惧最好的方式是直面恐惧。
扎巴麻着头皮,披衣起床,他一手抄木棍,一手举手电筒,蹑手蹑脚靠近偏房。
没有月亮的晚上,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扎巴躲在黑暗里潜伏。
他的听觉格外敏锐,每一处细胞都处在警觉状态。
苍蝇的复眼和覆盖全身的刚毛,能令它们察觉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扎巴此时几乎媲美一只苍蝇的敏锐。
随着分分秒秒的推移,扎巴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恐惧到了极点。
当他快按捺不住时,屋里终于传来响动,那是一种微弱的、沉闷的声音,扎巴大喝一声,迅速打开手电筒,循着声音照射,光线撞见一对动物的眼睛。
扎巴大松一口气,骂骂咧咧地扔下木棍。
是猫头鹰,它被捕鼠器夹住脚趾了。
猫头鹰被吓傻了,目光呆滞,全身僵硬,扎巴怎么逗弄,它都是一脸惊恐。扎巴随手捡起一根链条,把猫头鹰的翅膀捆住,以防它逃走。
捆猫头鹰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
假如猫头鹰能吃,扎巴一定会把猫头鹰做成火锅,但是祖上传言,猫头鹰是来自坟墓的幽灵,最好别招惹。
天亮后,扎巴走了十几里路,把奄奄一息的猫头鹰交给救助站,换取到二百块钱奖励。
救助站的小姑娘金菲睨着眼,硬生生把钱砸到扎巴脸上。
扎巴把钱揣进衣兜装好,跟金菲讲道理,我这是放生,你冲谁板脸色呢?有娘生没娘教的。
论年龄,他可以当金菲的爷爷了,教训小一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要脸!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金菲尖叫道。
扎巴紧捏拳头,又松下来,算了,打不走的老婆,晒不死的秧,这厉害的姑娘娃又不是他老婆。
过了一段时间,扎巴用卖猫头鹰的钱换了几斤酒,去找邻村的链哥。
链哥身材高大,皮肤很黑,他的爷爷是尼日利亚人。
你再给我讲讲,你爷爷真的能驯服鬣狗?扎巴给链哥倒上酒。
链哥说,我爷爷骑在鬣狗身上,在非洲街头飞奔!
鬣狗那么凶,是怎么驯服的呢?
不听话就用木棍猛打,再敲掉它们的獠牙,饿着它们的肚子,直到它们乖乖听话。链哥说。
扎巴喝一口酒,叹一口气。
到了春天,为了保持生态平衡,驯兽人就会把动物们放生。链哥说。
我……我也放生,还放生过不止一次。扎巴拍着胸脯很自豪。
扎巴醉醺醺地回家,歪歪扭扭爬上炕,手里摸到一只肉乎乎的东西,他聚焦眼珠仔细看,一对圆溜溜的绿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死老鼠!
扎巴吓得手臂发麻,把老鼠扔得老远。
一阵奇怪的笑声从屋顶上传来,扎巴跑出去看,站着只居高临下的略微瘸腿的猫头鹰。
扎巴捡石头砸猫头鹰,猫头鹰怪笑着飞走了。
那只猫头鹰怎么回事?扎巴去问救助站的金菲。
金菲冷笑,你放生了它,它报恩呢!
扎巴哭笑不得,尝试抓猫头鹰又抓不住。
很长一段时间,扎巴在屋里各处发现老鼠尸体,令他烦不胜烦。
猫头鹰和他那个无法驯服的老婆一样,一个送他死老鼠,一个送他吃了三年牢饭。
三年牢饭可算便宜他了!金菲忿忿不平。
金菲永远都忘不了,因为要救助一只流浪狗,她无意中闯进了扎巴的偏房,看到偏房里的可怜女人。
好在,被拐卖的女人最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