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基于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

高亚莉（副研究员），贾 康（博士生导师）

一、问题的提出

我国每年20多万亿元的财政支出绩效如何，备受社会各界关注。财政支出中投资资金主要源于纳税人的缴税，公共性、公益性是财政投资项目主要的内在属性，但直观地看属于“花别人的钱给别人办事”的委托—代理行为，如约束机制缺失或不到位，则财政投资行为易滑入既不讲效果又不讲节约的低效甚至无效状态，表现为部分地方的豆腐渣工程、“面子工程”，导致财政资金浪费、低效。因此，开展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进而建立健全必要的约束机制和奖惩问责规范，意义重大、势在必行。同时，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要取得客观公正的量化评估结果，科学合理的评价方法至关重要，作为绩效评价重要方法之一的成本—效益分析法曾备受青睐。

成本—效益分析法的核心作用是评估政府项目的投入与产出。私人企业的产品可以通过市场交易很容易地确定成本和收益，但财政投资提供的公共产品具有公共性、公益性，其收益更多地体现于社会效益、环境效益、生态效益、发展后劲等方面，属于社会综合效益，由此增加的社会福利、人民福祉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基于感官感知的主观评价，难以依市场交易价格直接量化。对于这种社会综合效益确实存在且对改进民生至关重要的财政投资项目，如何量化得出其绩效评价结果，是运用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绩效评价的难点所在，也是本文的研究重点。

二、文献综述

（一）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公益项目绩效评价的研究

成本—效益分析法的根本目的在于依据净效益的评价结果在所有可行项目之间进行抉择，以达到预期的目标。樊丽明[1]认为成本和效益可分为三个层次：一是直接成本和直接效益，这些指标可以量化，是成本—效益分析法的基本部分，也是微观经济效益的体现；二是关联度高的成本与效益，这部分与项目的直接成本和直接效益关联密切，较易计量，属于中观效益；三是关联度低的成本和效益，这部分成本和效益与项目有内在关系，但不密切，相互之间量的关系不易确定。高喜珍、陈通[2]从公共投资项目多目标性、投资主体二元性、公共产品特殊性及公共投资项目利益格局复杂性等角度分析了成本—效益分析法的适用性，并认为建立完善的公共投资项目决策机制对提高投资决策效率更有效。阎坤、王进杰[3]研究了运用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公共支出绩效评价时投入与产出的评估、社会贴现率的计算等。郁中平、郭树华[4]采用成本—效益分析法，选取国债管理中的关键指标，对我国国债筹资成本控制绩效、金融绩效和宏观经济绩效进行了全面研究，发现我国自2000年以来国债成本控制绩效较好、金融绩效低下但宏观经济绩效表现良好。白佳玉、齐郁[5]通过运用成本效益理论构建北极合作净现值模型，对现有合作进行效益的量化分析，对于社会效益、环境效益，考虑设置政治收益的减损指标，利用贝叶斯法则进行先验判断，结合博弈论囚徒困境作出分析。贾康[6，7]提出了财政效益观之下把握财政投资支出资金综合效益的“分层次六大环节”认识评价框架。

（二）公共产品、公共服务的社会效益价值评估方法的研究

1.消费者剩余法的研究。马歇尔在福利经济学和国际贸易等理论中广泛应用了消费者剩余的概念，他认为“消费者购买某物品所得到的满足会超过他为此付出代价所放弃的满足，从而在购买中得到多余的满足，消费者为购买此物愿意支付的价格减去购买此物实际支付的价格之余额，即为消费者剩余”。豪斯曼认为社会利益主要由消费者利益决定。刘彬彬[8]通过归纳总结出行者效益的组成框架，并依据经济学中的消费者剩余理论，改进新交通项目投入运营后出行者效益的计算方法，给出该方法中的关键参数——广义出行费用的计算模型，同时讨论广义出行费用计算模型中出行舒适性的时间评价值定量方法。

2.条件价值评估法（CVM）用于非使用价值评估的研究。关海玲、梁哲[9]利用CVMP评估法对五台山国家森林公园生态补偿意愿进行研究，得出结论：每个人愿意支付的平均补偿费用为62.95元，五台山国家森林公园森林旅游资源受到游客影响的总价值为218.16元/年。查爱苹、邱洁威[10]对运用CVM评估旅游资源经济价值研究中存在的支付意愿（Willingness to Pay，WTP）—受偿意愿（Willingnessto Accept Compensation，WTA）不对称、各类偏差以及有效性和可靠性检验问题进行了详细的梳理和评析，在充分肯定CVM对旅游资源经济价值评估适用性的基础上，提出应进一步围绕发展中国家使用的独特性、旅游资源价值评估中利益相关群体的区别，开展旅游资源价值评估的跨学科研究。李青等[11]利用CVM理论对塔里木河流域居民生态认知及支付决策行为研究，得出结论：流域样本区60.30%的居民认为生态环境有所改善，67.30%的居民认为防护林的生态价值主要体现在保持土壤、涵养水源、调节气候与增加生物多样性，对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认知程度会影响居民的最大支付意愿；流域下游居民有支付意愿的比重平均比上游高29.99%；收入水平不影响居民对生态价值的理性、客观认知；居民参与环境保护呈现“零意愿”的比重平均为11.90%，其中“搭便车”心理与“对政府环境治理缺乏信任”的占比达到61.90%；流域下游居民作为环境改善的最直接受益者，对生态环境保护呈现“零意愿”的仅为5.30%。李林等[12]从调查问卷设计、调查获得的支付意愿数据的统计处理等方面，研究了CVM在医院、卫生系统社会效益价值评估中的应用。还有更多学者结合案例分析研究了运用CVM进行行业生态补偿、河道生态修复治理、气象服务效益、固体废物管理等公共产品、公共服务的社会效益价值评估的方法。

（三）文献述评

国内外学者多侧重于研究成本—效益分析法的内涵，成本、效益及项目之间的内在关系，成本—效益分析法在公共产品经济效益评估中的应用。在绩效评估方法上，学者们分析了运用消费者剩余和CVM理论及模型进行绩效评价的条件，并利用这些理论和模型对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项目的社会价值评估方法进行了分析，基于案例测算民众对公共产品的支付意愿。这些成果为本文的研究奠定了基础，但是，基于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财政投资项目综合绩效评价的研究并不多见。这也正是本文的创新所在。

三、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项目绩效评价的机理

（一）成本—效益分析法的内涵及核心要素

项目的成本与收益产生于不同时期，当前投入的大量资金在若干年后才会彰显收益。成本—效益分析法是将投资项目不同时期的成本和收益按照某贴现率贴现到当前价值并进行比较。成本—效益分析法的具体方法有：现值（PV）模型、净现值（NPV）模型、内部收益率（IRR）模型、收益—成本比率。成本—效益分析法的核心要素如下：

1.项目成本构成。项目成本由以下三个方面构成：①经济成本：投资项目产生的直接成本，即投资兴建项目的总成本。②社会成本：项目负外部性对社会发展、公共福利等方面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③生态环境成本：实施相关项目对自然生态环境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

2.项目效益构成。项目效益也由三个方面构成：①经济效益：投资项目产生的直接经济效益和引领行业带来的间接经济效益。②社会效益：项目产出对社会发展带来的影响和效果，能够体现项目实施当年及以后若干年在提升治理水平、落实国家政策、推动行业发展、服务民生大众、维持社会稳定、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提高履职或服务效率等方面的效益。③生态效益：项目产出对自然生态环境带来的影响和效果，即对生产、生活条件和环境条件产生的有益影响和有利效果，包括相关产出在当年及以后若干年持续形成的生态效益。

3.贴现率的选择。贴现率的选择至关重要，不同贴现率计算出的成本和效益的现值不同，绩效评价结果和决策亦不同。私人企业投资项目的贴现率一般选择接近于企业资金的实际机会成本（企业税后收益率），政府投资项目的贴现率一般选择社会贴现率、国债市场收益率。

4.利用成本—效益分析法评估项目的绩效。选择合适的贴现率计算项目成本、效益的当前价值（现值），采用PV模型、NPV模型、IRR模型、收益—成本比率中的一种或两种模型相结合（如NPV与IRR模型结合）评估项目的绩效。

（二）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私人企业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机理

私人企业投资项目的成本和效益比较容易计算。项目收益就是项目的收入，企业投资的费用为项目成本，私人商品通过市场交易取得收入，成本和收益都按照市场交易价格计算。市场失灵的负外部性（如环境污染、雾霾等）则不是私人企业投资考虑的范畴。因此，私人企业投资项目的成本仅为经济成本，不包含社会成本和生态环境成本，私人企业投资项目的收益仅为经济效益，不包括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

运用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关键是贴现率的选择，不同贴现率计算出的成本和收益的现值结果截然不同，投资决策也不同。比如，私人企业投资于A项目和B项目，初始投资都是1000万元，A项目第一年的收益为600万元，在第三年年底的收益为550万元，而B项目在第三年只有一笔收益（1200万元）。若按照3%的贴现率，A项目的现值为86万元，B项目的现值为98万元，B项目更具投资价值；若按照5%的贴现率，A项目的现值为47万元，B项目的现值为37万元，A项目更具投资价值；若依7%的贴现率，A项目的现值为10万元，B项目的现值为-20万元，A项目更具投资价值。企业投资项目选择的贴现率应尽可能接近企业资金的实际机会成本，贴现率太高对收益在遥远未来的项目不利，反之亦然。此外，在选择贴现率时应考虑纳税因素，例如，市场收益率为12%，企业所得税税率为25%，企业税后收益率仅为9%，税后收益率代表了企业资金的机会成本，应将税后收益率作为贴现率。

四、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难点

公共产品的非排他性、非竞争性、“搭便车”的特性，决定了公共产品的投资无法通过市场供求决定的价格向受益者收费以收回投资。因而，私人企业不愿意投资公共产品，只能由承担公共职能的政府财政投资供给。

财政主要投资于事关国民经济发展全局的公益性项目，以补齐因市场机制失灵而不能提供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不以追求利润为目标，而以提高社会福利、增进人民福祉、提高社会综合效益为目标。财政投资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的特点如下：①呈现间接性和无形性。财政投资项目的目标主要体现在社会综合效益方面，不可立竿见影地产生直接的经济效益。②具有时滞性和不确定性。财政投资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需要几年、几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充分彰显，时间上具有滞后性。

财政投资项目的目标在于增加社会福利、社会效益及人们的幸福感，体现政治、社会、生态、经济等社会综合目标，财政投资主要关注项目投产后的社会综合效益及公共责任，追求社会福利最大化。只有实现了社会综合效益目标，才能带来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进而产生更高的经济效益。财政投资的社会综合效益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彰显出来。财政投资资金是否用在“刀刃上”、投资效果如何，体现在事关宏观经济全局的社会综合效益目标的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人民福祉最大化的投资效应上，但财政投资项目的社会成本、生态环境成本、社会综合效益不能依据市场价格量化，这是区别于私人企业投资项目绩效可量化评价的关键所在，也是运用传统的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难点和痛点所在。因此，需要扩展、修正成本—效益分析法的研究思路，破解难点和痛点。

五、财政投资项目成本、效益的评估

（一）财政投资项目的经济成本和经济效益可直接根据市场交易价格计量

财政投资项目的经济成本和经济效益可直接根据市场交易价格计量。例如，政府投资兴建的垃圾发电厂的所有成本费用可依据市场价格计量，包括人工费、水电费、购进的设备材料费等。垃圾发电厂并网发电收入可依发电量乘以政府定价计算，形成收益。

（二）财政投资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的评估方法

财政投资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呈现出间接性、无形性、时滞性和不确定性，不存在市场交易，无法用市场价格计量，无法直接依量化数据衡量财政投资值不值。政府投资的公共产品承担了更多的社会责任，其投资效果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不能向私人企业投资项目一样依据市场交易价格确定量化的投资效果。但是，财政投资项目对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来说又是必不可少的。针对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难以量化的问题，笔者发现可借鉴学术界前期已有的探索成果，重点引入消费者剩余法和CVM对社会综合效益进行量化，扩展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思路和方法。

1.消费者剩余法在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价值评估中的应用。消费者剩余是消费者对某物品和服务的消费得到效用最大化满足的主观评价，给出物品或服务的心理价值。消费者剩余是需求曲线之下、市场价格水平线之上的面积，即消费者剩余价值=消费者购买此物愿意付出的价格-购买此物实际付出的价格，可用消费者剩余法来度量消费者消费公共产品所感受到的生活状态改善，该方法可成为分析评价经济环境改变引起社会效益和社会福利水平改变的重要方法。运用消费者剩余法进行评估的前提条件是边际效用等于边际支出，受垄断、寻租、政府管制等因素影响。

用消费者剩余法进行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关键是找到市场可替代产品，以可替代产品的市场价格作为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比如，财政投资提供全民免费接种新冠疫苗服务，可依据市场上公众接种其他类似疫苗的价格，计量财政提供免费接种新冠疫苗服务的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量化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后，再结合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从而得出客观公正的量化绩效评价结果，破解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无法量化的难点。若该项投资在市场上找不到可替代品，就无法用消费者剩余法计量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此时可转向CVM进行价值评估。

2.CVM在社会综合效益价值评估中的应用。

（1）CVM的起源与应用。1947年经济学家Ciriacy Wantrup在研究防治土壤侵蚀的正外部效应时，首次以直接询问方式调查人们对土壤质量改善带来益处的支付意愿，用于评估项目非使用价值。1963年哈佛大学博士Davis R.K.利用CVM评估美国缅因州滨海森林娱乐的社会效益。Hanemann教授建立了CVM与随机效用最大化原理，随后CVM在国际上广为使用，备受青睐。近年来，我国众多学者利用CVM对生态环境治理、气象服务、生态补偿、图书馆、博物馆等公共服务和公共产品的社会效益进行价值评估。

CVM基于福利经济学、消费者效用理论，其核心理念是消费者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及其偏好，对某商品和服务的价值给出主观评价，即其愿意支付的价格。CVM是在虚拟市场交易的场景下，调查询问受访者对某项目的实施带来生活环境质量、空气质量、生态质量改观，幸福指数提高及获得感提升时的支付意愿，或者生活环境质量、空气质量、生态环境质量恶化，幸福指数下降和获得感降低时愿意接受的补偿。该方法常用于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社会综合效益的评价。CVM的核心是设计调查问卷，选择受益群体作为调查对象，关键是调查问卷核心价值指标、指标投标价的设计，这直接影响计算分析结果。对此，一般采取预调查的方法获取信息，设计问卷指标投标价、最大和最小投标价等。

（2）CVM的核心要点。CVM分为连续型CVM和离散型CVM。一般情况下连续型CVM使用较多，因此本文仅探讨连续型CVM的核心要点。

连续型CVM包括开放式格式和支付卡格式两类。开放式格式是不确定问卷目标核心问题价值指标的具体投标值，由受访者自主陈述对于某项公共产品、公共服务改善自身福利的最大支付意愿。支付卡格式设计问卷核心问题指标的投标值、最大及最小投标值，受访者在问卷核心问题价值投标值中，选择接受项目福利改进时的最大支付意愿，也可在问卷中列出接受服务的最大支付意愿。比如，在区域建设大型公园的社会效益价值评估问卷中设计了受访者接受项目服务以改进福利、增强幸福感的最大支付意愿投标值及区间投标值。支付卡格式下的指标投标值、最大及最小支付投标值的设计，采用开放式预调查方法确定。因此，被调查的受益群体的确定会影响指标投标值的确定。

（3）运用CVM评估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价值的步骤。CVM问卷调查一般多采用支付卡格式。首先，确定受访群体，向受访者询问对所调查问题的支付意愿，获取受访者对某公共产品、公共服务供给的最大支付意愿；其次，采取数理统计方法，对问卷调查获取的数据信息进行加工处理，得到核心问题——受访者的平均支付意愿；最后，将调查样本扩展至项目的所有受益群体，以平均支付意愿乘以受益群体的人数，得出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价值。

具体步骤如下：第一步，设计预调查方案，获取相关核心问题价值指标投标值范围、投标值间距、最大投标值和最小投标值。预调查获取更多研究问题的有关信息，据此设计调查问卷的核心内容。第二步，根据预调查获得的信息，设计调查问卷。模拟虚拟市场交易场景，介绍项目概况及项目目标，确定受访对象及其年龄、性别、职业等，设计需调查的核心问题价值指标的投标值范围、最大投标值、最小投标值。第三步，询价获取支付意愿数据。根据受访者对调查问卷中核心问题指标赋值的选择，获取受访者关于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指标的最大支付意愿。第四步，采用计量统计方法计算受访者对项目社会综合效益的平均支付意愿。第五步，将调查样本扩大至项目所有受益群体，依社会综合效益的平均支付意愿乘以项目受众群体人数，得到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

（三）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财政投资项目的绩效评估

本文使用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估，其具体步骤如下：第一，根据测算的项目经济效益、社会综合效益、成本计算项目的净效益；第二，选择合适的贴现率计算项目净效益和成本的当前价值；第三，利用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评估财政投资项目绩效。

六、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路径

以X省Y市财政投资某垃圾发电项目为例，分析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应用于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具体操作路径。

（一）X省Y市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概况

某地财政投资10亿元兴建一个垃圾发电厂，项目所在地位于X省Y市L区，区域及毗邻周边拥有数十家企业，以及10个乡镇、98个行政村、39个社区（城镇和农村），项目所在地区及毗邻地区共有住户27.35万户、225家医疗机构（医院、社区诊所、卫生室），涉及90多所学校（小学、中学）。垃圾发电项目投资建厂前，所辖区域及周边无一垃圾处理厂，每日区域及周边垃圾堆放量约3000t。工业垃圾、医疗垃圾、生活垃圾长期采用荒野填埋处理方式，导致地下水质、土壤腐蚀问题凸显，严重影响区域及周边人居环境和生存质量，政府决定投资兴建垃圾发电厂，变废为宝，在解决垃圾堆放污染环境，及其引发的社会问题的同时，促进资源的重复再生利用。

（二）研究数据来源及研究方法

1.数据来源。采用CVM支付卡格式设计调查问卷，在项目所在区域选取3个社区2100户家庭（按年龄、性别、职业、收入分类）作为调查对象（不含企业、医疗机构、学校等），向被调查者询问对政府投资兴建垃圾发电厂提供服务的最大支付意愿，同时对地区城管部门工作人员进行访谈，获取问卷的核心问题指标及投标值的范围，补充问卷设计的不足。为了提高调查效率，寻求社区居委会的协调帮助，采取发放调查问卷等方式。

2.研究方法。采用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对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绩效进行量化评价，运用CVM破解垃圾发电项目社会综合效益难以量化的问题。通过调查问卷询问受调查者对政府提供垃圾发电项目服务的最大支付意愿，即意愿支付金额WTP，利用计量统计方法测算平均支付意愿AWTP，以此作为垃圾发电项目社会综合效益价值。即P=AWTP×Y×L×12，其中，P代表垃圾发电项目社会综合效益价值，AWTP代表受访者每月的平均支付意愿，Y代表项目受益的家庭户数，L为支付意愿占比，12代表一年12个月。

（三）设置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的绩效目标

财政投资项目的绩效目标是财政投资做什么事、做多少以及怎么做。在本案例中，财政投资10亿元兴建一个垃圾发电厂，项目建成后，日垃圾处理量达3000t，解决地区及周边辐射区垃圾乱堆放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

（四）设计完成垃圾发电项目绩效目标的工艺方案

垃圾发电厂的厂址选在城市下风向的非居民居住区，采用炉排炉的工艺方案，配3台20MW抽凝式汽轮机及发电机组。工程建设3条750t/d生活垃圾焚烧线。

（五）确定垃圾发电项目投资成本和运营成本

按照工程造价编制办法并结合项目工艺方案，测算垃圾发电项目的建设成本及运营成本。垃圾发电厂建造成本为10亿元，包括设备材料费、人工费、征地拆迁费、设计费、管理费等建成垃圾发电厂的所有支出。项目运营期为27年，每年平均运营成本为1.02亿元，由发电生产成本、燃料费、人工费、水电费、材料费、摊销成本、维修费、排污费、保险费、税金及其他费用等构成。

（六）测算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的经济效益

按照市场价格测算该项目的直接经济效益。垃圾发电项目建成后投产，日垃圾处理量为3000t，每吨垃圾发电量为380kwh，每度电价0.65元，每年垃圾发电收入等于项目产出的发电量乘以每度电价，得到项目年直接经济效益2.7亿元（3000×380×0.65×365）。

（七）应用CVM评估垃圾发电项目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

财政投资10亿元兴建垃圾发电厂的目的不是追求经济利益，而是重点关注社会效益和环境效益。垃圾发电厂投产运营解决了垃圾乱堆放问题，使环境质量、土壤质量、水质得到改善，区域居民幸福感和生活品质得以提高，这种幸福感和满足感是民众基于感官感知的主观评价，难以量化。故此，引入CVM进行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价值量化测算，扩展运用成本—效益分析法进行财政投资项目绩效评价的思路。

具体地，采用CVM的支付卡格式设计调查问卷。调查问卷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预调查。走访区域城管部门、社区居民，获取调查问卷核心问题价值指标投标值的范围等信息。第二部分，设计虚拟市场交易场景。描述项目概况：投资10亿元，日垃圾处理量3000t，目标为解决区域垃圾乱堆放引致的水质下降、土壤腐蚀等社会问题。确定受访对象及其年龄、性别、职业、收入等，设计调查问卷。第三部分，设计问卷中CVM核心问题价值指标投标值、最大及最小支付意愿。在接受垃圾发电项目服务，区域环境质量改善、生活品质提高，受访者获得幸福感和满足感时的支付意愿价值。具体包括：WTP核心问题的价值投标值及间距、最小和最大投标值、受访者支付意愿分布。CVM核心问题价值指标投标域值是CVM的核心，直接影响询问结果。

由此，获取有效样本数据及支付意愿分布。发放调查问卷2100份，收回问卷2022份，有效率达96.29%。通过对调查问卷调查数据进行汇总，得出受访者支付意愿年龄有效样本分布（见表1），家庭月收入有效样本分布（见表2），受访者职业、性别、学历调查有效样本（见表3），受访者有效支付意愿（见表4、图1）。

图1 受访者支付意愿分布

表1 受访者年龄有效样本分布

表2 受访者家庭月收入有效样本分布

表3 受访者职业、性别、学历调查有效样本统计

从表4可以看出，不愿意支付的比例为4.4%。不愿意支付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认为垃圾处理是政府的责任；二是受访者认为自己收入低，无力支付。问卷有效支付意愿比例达95.6%，表明受访者普遍对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持支持态度。支付意愿为每月15元的人数最多，达390人，占比19.29%，每月愿意支付55元以上的人数最少，仅2人，占比0.09%，支付意愿与被调查者的收入水平及对事件的认知等因素有关。

表4 受访者有效支付意愿

根据调查获取的受访者最大支付意愿数据，利用统计中位值计算方法，测算出受访者家庭每月的平均支付意愿AWTP价值为22.10元，享有垃圾发电厂项目服务的区域及毗邻周边共有27.35万户人家，有效支付意愿率为95.6%，则每年垃圾发电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价值P=22.1×27.35×95.6%×12=6934.08（万元）≈0.69（亿元）。

支付意愿受受访者收入、学历、职业、年龄、性别等因素的影响，为此建立多元回归模型，利用SPSS 19.0对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支付意愿影响因素相关性进行分析，见表5。

表5 垃圾发电项目社会综合效益支付意愿影响因素相关性分析

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受访者的收入、学历、性别、职业、年龄与项目支付意愿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从相关系数来看，月家庭收入对支付意愿影响最大，相关系数为0.95，主要是月收入高的家庭希望区域生活环境改善，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提高；职业对支付意愿的影响排第二，相关系数为0.81，受访者中科研人员、公务员的支付意愿高，这些受访者普遍家庭收入及文化程度较高，职业稳定，对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关联性认知较高，希望生存环境质量提升，幸福指数提高；学历对支付意愿的影响排第三，相关系数为0.72，高学历受访者的支付意愿较高，主要是因为高学历者认知能力较强，能够领悟到垃圾发电项目对整个区域环境质量改善和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深远意义，加上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支付意愿高；年龄对支付意愿的影响排第四，相关系数为0.67，29～39岁的受访者支付意愿最高，这部分群体年轻且有一定经济基础，对精神生活的追求高于对物质生活的追求，60岁以上的受访者支付意愿最小；性别对支付意愿的影响最小，相关系数为0.51。

（八）计算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每年的净效益

垃圾发电项目年净效益=经济效益+社会综合效益-运营成本=2.7+0.69-1.02=2.37（亿元），为计算方便，假定不考虑货币时间价值，27年运营期垃圾发电项目总净效益=27×2.37（亿元）=63.99（亿元），项目总投资成本为10亿元。

（九）利用修正的成本—效益分析法测算垃圾发电项目绩效指标值

垃圾发电项目的效益-成本比率=项目总净效益/总投资=63.99/10≈6.4

（十）依据测算的绩效指标数据评价财政投资项目的绩效

政府投资10亿元建设垃圾发电厂，项目的绩效指标效益—成本比率为6.4∶1，意味着政府对垃圾发电项目每投资1单位资金，在区域及毗邻周边就会产生6.4个单位社会综合效益，表明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能为区域及毗邻周边民众带来超过其成本的高效益，项目投资取得了较好的社会综合效益。由于调查问卷只发给2100户居民家庭（收回2022份），未涉及垃圾发电项目辐射区域内的厂矿企业、医院、学校等单位，如若加上这些单位，实际项目社会综合效益的支付意愿数据应更高，财政投资垃圾发电项目的绩效更高。

七、结语

（一）重点引入消费者剩余法和CVM对项目社会综合效益价值量化

本文的基本研究结论是：对于财政投资提供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若能在市场上找到替代品，则采用消费者剩余法，以替代品的市场价格作为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若市场上找不到类似替代品，则不可以使用消费者剩余法估计社会综合效益的价值，这时应采用CVM进行项目社会综合效益价值的评估，CVM是基于调查问卷，询问受访者接受财政投资项目的服务，效用增加、幸福感得到满足时的支付意愿，或未提供该项目，福利降低、幸福指数下降时愿意接受的补偿。

（二）运用CVM的关键是设计核心问题的估值问卷

运用CVM对财政投资项目社会综合效益价值进行计量的关键为CVM调查问卷核心价值指标、指标投标值、最大支付意愿和最小支付意愿的确定。CVM调查问卷分为三部分：一是预调查，以获取调查问卷核心问题价值指标投标值的范围等信息；二是设计虚拟市场，明确项目的概况和目标；三是设计受调查者意愿支付问卷，即CVM下的社会综合效益估值问卷，此部分是整个CVM调查问卷的重点和核心，指标的选取，指标投标值、最大支付意愿和最小支付意愿、指标投标赋值之间间距的设计，都会直接影响问卷调查结果。核心问题估值问卷设计一般采用支付卡格式，通过预调查询问受访者，获取指标投标赋值、最大支付意愿和最小支付意愿等信息，将其作为设计核心问题价值指标值的依据。最大支付意愿和最小支付意愿是核心问题价值问卷的关键，原则上，最小支付意愿应满足90%以上的受访者接受，最大支付意愿应满足90%以上的受访者不能接受。

（三）以统计计量法分析社会综合效益价值询价数据

在对调查问卷取得的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时，需剔除无效问卷、有效问卷中的无支付意愿数据后，测算支付意愿占比，利用统计中位值法计算平均支付意愿。

（四）将社会综合效益样本询价数据扩展至所有受益者，测算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

社会综合效益询价样本数据转换是CVM的操作要领，即将问卷调查结果拓展至整个受众范围，以调查获取的样本WTP值作为价值尺度，结合项目受益群体数及有效意愿支付占比，计算项目的社会综合效益价值，并加总计算项目综合效益，从而利用扩展的成本—效益分析法计算项目绩效指标值，进行绩效量化评价，为决策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