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尤溪县内闽方言的体和貌

邓享璋，陈 红

（1.三明学院 文化传播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2.三明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

尤溪县位于福建省中部，是闽语各次方言的汇聚之地。我们以城关、厚丰（属西滨）、洋中、汤川、中仙、新阳和街面（属坂面）7种方言为例，描写尤溪县内闽方言的语法范畴——体和貌。“体”范畴可以概括为动作行为或事件在时间进程中的状态，而将反映动作行为的情貌特征的各个项目称为 “貌”[1]（P225）。前者包括完成体、已然体、进行体、持续体和经历体等，后者包括短时貌、尝试貌和反复貌等。先简要介绍调查情况和行文体例：

调查尤溪县内的7种方言，均采用张双庆教授主持的香港特区政府研究资助局课题 “中国七省区与东南亚闽方言的调查及综合研究计划（CUHK4001/02H）”的语法调查表，这样便于与该课题的35种闽方言进行比较。

尽可能使用本字，没有合适的字可写，有同音字的在右上角加“=”号标示，如“推=”；没有同音字的就用“□”标示，后附音标，并加中括号[]表示。合音词如果没有类似“”这样的俗字可写的，就在构成合音的两个汉字之下加横线，如“落尾”。

为便于排版，尽量少用国际音标。声调一律用阿拉伯数字1—5在音标的右上方标调值，轻声一律标“0”。各方言的声韵调系统和连读变调规律，可查阅李如龙、张其兴主编的《尤溪县方言志》[2]。

为便于比较，一并列出福州、莆田、厦门、泉州、漳州、建瓯和永安的说法。福州有声母类化现象，原声母用圆括号“（）”标示。

普通话的同一个例句在方言中有多种说法的，如果这些不同的说法不是句式上的差异，而仅仅是某个成分的差异，就用大括号“{}”把可以替换的成分标示出来。例句中可说可不说的成分，则用圆括号“（）”来标示。

一、尤溪县内闽方言的体

（一）完成体和已然体

完成体表示动作或事态变化的完成，又称“实现体”，所表达的语法意义大致相当于普通话的体标记“了1”。尤溪县7个方言点的完成体标记都是“了”，读音分别是：城关[lɣ0]，厚丰、汤川、中仙[lo0]，同于永安；洋中、新阳、街面[lɔ0]，同于建瓯。福州用“有+动词”的形式表示，莆田、厦门、泉州和漳州无标记。如例1：

例1：他买了一条三斤重的鲤鱼。

城关：伊买了[lɣ0]蜀尾三斤重其鲤姑。

厚丰：伊买了[lo0]蜀头三斤重其鲤鱼。

洋中：伊买了[lɔ0]蜀头三斤重的鲤鱼。

汤川：伊买了[lo0]蜀头三斤重其鲤鱼。

中仙：伊买了[lo0]蜀尾三斤重其鲤姑。

新阳：伊买了[lɔ0]蜀尾三斤重其鲤囝。

街面：伊买（了[lɔ0]）蜀尾三斤重其鲤鱼。

福州：伊有买蜀头三斤重其鲤鱼。

莆田：伊买蜀{尾/头}三斤重的鲤鱼。

厦门：伊买一{只/尾}三斤（重）的鲤鱼。

泉州：伊买一{只/尾}三斤（重）的鲤鱼。

漳州：伊买一尾鲤囝（鱼）三斤（重）。

建瓯：渠买了[lɔ0]一头三斤重其鲤子。

永安：渠买了[lo0]寡枚三斤重其鲤。

已然体主要肯定事态出现了变化或者即将出现变化，所表达的语法意义大致相当于普通话句末的体标记“了2”。以下例2前一个“了”表完成体，后一个“了”表已然体。一般情形下，尤溪各点方言的已然体标记与完成体的标记相同，同于建瓯、永安。福州用“去”表示完成，用“了”表示已然；莆田表完成用“了”，表已然用零形式；厦门、泉州、漳州表完成、已然都倾向用零形式，例2中的“啊”不出现并不影响表意，可见其中的“啊”并非体标记。

例2：孩子大了就不听话了。

城关：囝大了[lɣ0]就唔听话了[lɣ0]。

厚丰：□[nia13]囝大了[lo0]就{唔/}听话了[lo0]。

洋中：囝子大了[lɔ0]就听话了[lɔ0]。

汤川：儿囝大了[lo0]就唔听话了[lo0]。

中仙：□[nia13]囝大了[lo0]就唔听话了[lo0]。

新阳：奈囝大了[lɔ0]就唔听话了[lɔ0]。

街面：囝囝{大/大汉}了[lɔ0]就唔{听喙/听话}了[lɔ0]。

福州：儿囝大去[（kh_）o0]就听喙了[lau31]。

莆田：呆囝大个了[lɒɁ4]卓唔听喙。

厦门：囝囝大汉啊{着唔/无卜}听话啊。

泉州：囝囝大汉啊{着唔/无卜}听话。

建瓯：囝子大了[lɔ0]就听聆话事了[lɔ0]。

永安：囝子大了[lo0]就唔听事了[lo0]。

如果事态出现的变化是消极的，则动词之后往往附着上某个成分，城关是“伫[tui31]/着[tɣ0]”、厚 丰 是 “ 逐 [ty41]/掉 [tio41]”、洋 中 是 “ 着[tyøɁ34]”、中仙是“掉[tiɔu41]”、新阳是“倒[tə0]/着[tiu33]”，建瓯是“掉[thiɔ44]”、永安是“罢”，最后再续上体标记“了”。街面、厦门、泉州、漳州同于福州，是“去”。如例 3、例 4：

例3：他的自行车不见了。

城关：{伊/伊其}骹踏车无伫[tui31]了[lɣ0]。

厚丰：伊（其）骹踏车无逐[ty41]了[lo0]。

洋中：伊的骹踏车无着[tyøɁ34]了[lɔ0]。

汤川：伊其骹踏车无□[e54]见了[lo0]。

中仙：伊其骹踏车无（掉[tiɔu41]）了[lo0]。

新阳：伊其骹踏车{无倒[tə0]/寻唔着[tiu33]}了[lɔ0]。

街面：伊其骹踏车无去[khɯ0]了[lɔ0]。

福州：伊其骹踏车无去[（kh_）o0]了[lau31]。

莆田：伊（的）骹车颁见（落尾[luai453]）。

厦门：伊（的）骹踏车{拍唔见/拍唔无去[khi0]/无去[khi0]}啊。

泉州：伊（的）骹踏车{拍唔见[拍无去[khɯ0]/无去[khɯ0]}了[lɔ0]。

漳州：伊的骹踏车拍唔[phaŋ21]见啊。

建瓯：渠其骹踏车无掉[thiɔ44]了[lɔ0]。

永安：渠其骹踏车无罢[pO˜52]了[lo0]。

例4：他住的那幢房子倒塌了。

城关：伊住其许陴厝翘着[tɣ0]了[lɣ0]。

厚丰：伊住其许座厝翘掉[tio41]了[lo0]。

洋中：伊住的许座厝翘了[lɔ0]。

汤川：伊住其许座厝□[khiə54]了[lo0]。

中仙：伊住其么陴厝{□[na54]/倒}掉[tiɔu41]了[lo0]。

新阳：伊住其么陴厝□[khiu41]倒[tə0]了[lɔ0]。

街面：伊踮其迄{陴/块}厝倒（去[khɯ31]）了[lɔ0]。

福州：伊住其许落厝拍倒去[（kh_）o0]了[lau31]。

莆田：伊住厄许张厝倒（落尾[lo13（p-）uai453]）了[lɒ0]。

厦门：伊徛的许栋厝倒去[khi0]啊。

泉州：伊{徛/住}的迄栋厝倒去[khɯ0]了[lɔ0]。

漳州：伊住的许{间/栋}厝倒去[khi0]啊。

建瓯：渠住其兀一栋厝倒掉[thiɔ44]了[lɔ42]。

各点方言完成体、已然体的标记情况可整理为表1。

表1 尤溪县内方言及闽语次方言代表点的完成体和已然体标记对照表

可见，完成体，厦门、泉州和漳州无标记，福州用在动词前加“有”或形容词后加“去”的形式表达。形容词后，莆田加“了”。建瓯、永安等内陆闽语在动词、形容词后加“了”标记。街面以外的尤溪其他6种方言均同于内陆闽语。街面的“了”在动词后出现与否两可，不出现同于沿海闽语，出现同于内陆闽语。

已然体，福州在句末加“了/去了”，以“了”收煞；莆田一般无标记，也可以加“落尾、了/落尾了”，基本形式也以“了”收煞；厦门、漳州句末无标记或加“去”；泉州句末无标记或加“去了”。街面、泉州近福州，漳州近厦门。尤溪其余六种方言同于建瓯、永安等内陆闽语，句末加“了”表示。表示消极的事态变化，各方言的动词往往后附某个成分，再加体标记“了”。

施其生考察闽南方言表实现体貌的“了”，将它分为动作实现、新情况实现和事态实现数种体貌。动作实现体貌相当于这里的完成体，发现在福建-台湾片和雷州片闽南方言基本不用；新情况实现体貌相当于这里的已然体，在各地则普遍存在，但厦门、泉州和漳州基本不用[3]252-267。李如龙考察泉州方言的体，发现其完成体可用“去”标记、已然体可用 “唠”（相当于这里的“了”）标记，但更多时候是能省则省、能换则换或根本不用体标记[4]。我们的观察结果与之基本一致。街面近于沿海闽语，或表现出与内陆闽语的过渡性特点，尤溪其余6种方言的完成体和已然体多同于内陆闽语。

（二）进行体和持续体

尤溪7个方言点的进行体和持续体都有严格的区分。进行体表示动作或事态变化正在进行中，有以下几种表达方式：一是在谓词前附加副词，如厚丰“有/在”、洋中“着”、汤川“正”、中仙“□[tiau41]”，福州、厦门、泉州、漳州“咧”，莆田“许”和建瓯“到里”也采用这一方式；二是在谓词前不加成分，如城关，汤川也可采取这一方式，同于永安；三是用已然体标记“了”，如新阳和街面。请看例5：

例5：外头在下雨，要带伞。

城关：前底落雨，着带伞。

厚丰：{前爿/前底}{有/在}落雨，逐带伞。

洋中：前底着[tiu21]落雨，着带伞。

汤川：前爿（正）落雨，□[the41]带伞。

中仙：外边□[tiau41]落雨，推带伞。

新阳：前底落雨了[lɔ0]，着带伞。

街面：外爿落雨了[lɔ0]，着骑雨伞。

福州：外首势咧[lɛ0]逿雨，着带伞。

莆田：外向许[hyɒ453]落雨，着带伞。

厦门：外□[khau53]咧[leɁ32]落雨（啊），着带雨伞。

泉州：外□[khau55]咧[lə41]落雨（啊），着带雨伞。

漳州：外□[khau53]咧[li44]落雨，佫攑雨伞。

建瓯：外边到里落雨，让带伞。

永安：屋前落雨，让带伞。

持续体表示动作或事态变化之后的状态的持续，所表达的语法意义相当于普通话中附于动词之后的体标记“着”。通常在动词之后附着词语：用 “着”的如城关[tɣ0]、厚丰[tso0]、汤 川[tə0]、中仙[tio0]/[to0]、新阳[tʃie0]，同于厦门[tiau0]；用“咧”的如洋中[lɛ21]、街面[lə0]，同于福州[lɛ0]、厦门[leɁ32]、泉州[lə0]；漳州或用“着”[tiau0]，或用“咧”[lɛ21]；用其他词语的如，厚丰“了[lo0]”、莆田“许[hyɒ453]”、建瓯“住[tiu44]”、永安“地[ti0]”。以上成分语义虚化。洋中“落[lɔɁ34]”、新阳“来[lai24]”、莆田“落尾[luai453]”有实在意义，可看作趋向动词。例6中，汤川、街面的“开开”意为打开，用的是词汇形式。

例6：门开着，里面没人。

城关：门开着[tɣ0]，后底无侬。

厚丰：门开{[着[tso0]/了[lo0]}，后底无侬。

洋中：门开咧[lɛ21]，后腹底无侬。

汤川：门开开，后底无侬。

中仙：门开着[tio0]，后底无侬。

新阳：门开着[tʃie0]，后底无侬。

街面：门开开，里爿无侬。

门开咧[lə0]，里爿无侬。

福州：门开咧[lɛ0]，底势无侬。

莆田：门开许[hyɒ453]，里向无侬。

厦门：门开着[tiau0]，里面无侬。

泉州：门开咧[lə0]，里面无侬。

漳州：门开着[tiau0]，里面无侬。

建瓯：门开住[tiu44]，里边无人。

永安：门开地[ti0]，壁底无人。

例7：坐着讲。

城关：坐着[tɣ0]讲。

厚丰：坐了[lo0]讲。

洋中：坐落[lɔɁ34]讲。

汤川：坐着[tə0]讲。

中仙：坐着[to0]讲。

新阳：坐来[lai24]讲。

街面：坐咧[lə0]说。

福州：坐咧[lɛ0]讲。

莆田：坐（落尾[luai453]）讲。

厦门：坐咧[leɁ32]讲。

泉州：坐咧[lə0]讲。

漳州：坐咧[lɛ21]讲。

建瓯：坐住[tiu44]话。

永安：坐地[ti0]话。

城关的“着”有两种读音，语法功能不同：用在动词后面，读轻声[tɣ0]，表示动作的持续，如例6、7；读本调[thɣ33]，表示经历，相当于普通话的“过”，如例 8、9。

施其生将闽南方言的持续体貌分为动作持续、状态持续和事件持续三种。这里的进行体相当于其动作持续体貌，持续体相当于其状态持续体貌。能够区分进行体和持续体是一个具有类型学意义的特征[5]289-306。尤溪县内方言及闽语次方言代表点的进行体和持续体标记主要通过与动词组合的位置不同加以区分，见表2。

表2 尤溪县内方言及闽语次方言代表点的进行体和持续体标记对照表

（三）经历体

经历体表示动作或事态变化曾经发生，所表达的语法意义相当于普通话中附于动词之后的体标记“过”。

动词前往往加“有”表示，形成南方方言特有的“有”字句。如城关、厚丰、洋中、中仙、街面，同于福州、厦门、泉州、漳州和永安。动词后附成分多样：一是加“过”表示，如厚丰[ko0]、汤川[ko54]、中仙[ko45]、街面[kə0/ko31]；二是加“着”表示，如城关[thɣ33]、洋中[tyøɁ34]、新阳[thiu33]；三是加“着过”表示，如城关[thɣ33kɣ53]、汤川[the41ko54]；四是加“推=”表示，如中仙[thø33]。在动词后，福州、永安和泉州、漳州附“过/着”，莆田、建瓯附“过”，厦门附“着/过/着过”。请看例 8、9。

例8：我曾经来过。

城关：我有来着[thɣ33]。

厚丰：我（有/已）来过[ko0]。

洋中：我有来着[tyøɁ34]。

汤川：我到着[the41]过[ko54]。

中仙：我有来推=[thø33]。

新阳：我过去来着[thiu33]。

街面：我{有/曾经}来过[kə0]。

福州：我八曾有来着[(t-)luoɁ5]。

莆田：我八来过[ko42]。

厦门：我{八/有}来着[tioɁ0]（过[ke0]）。

泉州：我{八/有}来{着[tioɁ0]/过[kə0]}。

漳州：我{八/有}来{着[tioɁ0]/过[kə0]}。

建瓯：我{以前/先前}来过[kua33]。

永安：我有来过[kɯ0]。

我来过[kɯ0]了[lo0]。

例9：我好像见过他。

城关：我好像看着[thɣ33]过[kɣ53]伊。

厚丰：我亲像{看逐[thy33]/看见过[ko0]}伊。

洋中：我{好像/像像}（有）看见着[tyøɁ34]伊。

汤川：我像像□[e54]□[ki54]过[ko54]伊。

中仙：我像看推过[ko45]伊。

新阳：我像咯看着[thiu33]伊。

街面：我{好像/八}看过[ko31]伊。

福州：我尽像有看见过[(k-)ŋuo212]伊。

莆田：我{记的/像]}八看见伊。

厦门：我若像八看{过[ke0]/着[tioɁ0]}伊。

泉州：我若像八看{着[tioɁ0]/过[kə0]}伊。

漳州：我较像八看{着[tio0]/过[kue21]}（伊）。

建瓯：我尽似像（觑）见过[kua33]渠。

二、尤溪县内闽方言的貌

（一）短时貌

短时貌表示动作或事态所经历的时间短暂。在普通话中，短时貌用动词的重叠式来表示；尤溪的几个方言点多用“动词+蜀下/一下”的形式，也可以用动词的重叠式来表示。

具体而言，加“蜀下”的有城关、汤川和新阳；街面加“一下”。洋中可以用动词的重叠式，也可以用在重叠式动词中间加“蜀”的形式。厚丰、中仙“动词+蜀下”、动词的重叠式两种方式均可。福州、莆田用动词的重叠式，厦门、建瓯加“一下”，永安“靠靠寡”是动词重叠式和动词后加数量短语两种形式的组合。可见，城关、汤川、新阳和街面近于厦门、建瓯；洋中近于福州，重叠式动词中间加“蜀”的形式是重叠的扩展形式，可能也与普通话影响有关；厚丰、中仙体现福州、厦门的双向影响。

城关“蜀下”合音作[ɕia31]，“一下”合音厦门、泉州作[tse0]、漳州作[tsɛ21]、建瓯作[tsia44]。新阳的“蜀”[ʃia33]由[ʃie33]受“下”[a21]逆同化而来。如例10：

例10：我有点头晕，想去躺躺。

城关：我有蜀匹囝头眩去倒蜀下[ɕia31]。

厚丰：我有{匹囝/点}头眩，想去{倚倚/倒倒/倒蜀下}。

洋中：我有蜀卑子头晕，爱去{翘翘/倚蜀倚/翘蜀翘}。

汤川：我有匹屎头眩，想去□[khiə54]蜀下。

中仙：我有□[phi41]囝头眩，想去{倒倒/倒蜀下}。

新阳：我有匹囝头脑晕，想去倒蜀下[ʃia33a21]。

街面：我头壳有一丝[si24]眩，{想/卜}去倒一下。

福州：我头有仂囝眩，想去倒倒咧。

莆田：我有（点捐）头眩，算去倒倒。

厦门：我头眩眩，想卜去倒一下[tse0]。

泉州：我头眩眩，想卜去倒一下[tse0]。

漳州：我头壳有淡薄子眩眩，想卜去倒一下[tsɛ21]。

建瓯：我有密毛子头眩，想去倒一下[tsia44]。

永安：我有丝头壳{眩/晕}，想去靠靠寡[uɔ0]。

（二）尝试貌

尝试貌表示动作的尝试性。在普通话中，尝试貌也是用动词的重叠式来表示。尤溪几个方言点采用的形式与短时貌有同有异。采用动词重叠式，如厚丰、福州；采用“动词+数量短语”的形式，如中仙“动词+蜀下”，建瓯“动词+一下”，新阳“动词+个”，“个”应该是“个下”的省略；汤川可用动词重叠式和“动词+蜀下”两种形式；洋中可用重叠式动词中间加“蜀”和“动词+蜀下”两种形式；城关、莆田可单说动词；街面、莆田、厦门、泉州、漳州和永安可用词汇表达。如例11：

例11：他们打起来了，快去劝劝。

城关：伊各侬拍爬起了，快去劝。

洋中：伊各侬拍爬起了，{□[kaɁ5]溜/乞快}去{劝蜀下/劝蜀劝}。

汤川：伊各侬[拍得起/相拍]了，□□[kɛ5liu41]去{劝蜀下/劝劝}。

福州：伊各侬起手拍了，快去劝劝咧。

莆田：伊辈厮拍啰，厄紧去劝（取和）。

厦门：亻因[in44-22]煞咧相拍，赶紧去占煞。

泉州：亻因[in33]煞咧相拍，赶紧去喊煞。

漳州：亻因[in44-22]煞咧相拍，□[kham44]猛去劝（煞）。

可以将短时貌和尝试貌的标记情况整理为表3和表4。

表3 尤溪县内方言及闽语次方言代表点的短时貌和尝试貌标记对照表1

表4 尤溪县内方言及闽语次方言代表点的短时貌和尝试貌标记对照表2

表示短时貌和尝试貌，福州、厚丰使用了重叠式，洋中使用了“动词+蜀+动词”的形式；汤川、中仙、新阳、建瓯都使用了“动词+数量短语”的形式。城关、新阳、街面、建瓯等都不用重叠式，福州、莆田都不用“动词+数量短语”的形式。

动词重叠式，中仙、莆田、永安表示短时貌而不表示尝试貌，汤川表示尝试貌而不表示短时貌。“动词+数量短语”形式，城关、厚丰、街面、厦门、泉州、漳州和永安表示短时貌而不表示尝试貌，洋中表示尝试貌而不表示短时貌。

（三）反复貌

反复貌表示动作是多次发生、反复进行的。表达形式有3类：

一是动词的重叠式，城关、中仙、厦门、泉州重叠三次，汤川重叠两次。福州由动词的重叠变形为三音节形式来体现，其变形规律是，“单音节动词三叠，而且将第一音节的韵母替换成[-i]，3个音节按原声调相同的三字组连读变调规律确定各自的调值”[1]248。例12中，第一音节的韵母[iŋ]的鼻音韵尾应由[i]受后音节韵母[ouŋ]逆同化而来。

二是“动词+虚词”的重叠式，新阳“动词+着”，同于普通话；厚丰“动词+了”；洋中“动词+住/住咧”，建瓯“动词+住”，永安“动词+地”。莆田动词重叠三次后加“着”表示，厦门、泉州动词重叠两次后分别加“的”“咧”表示，漳州“动词+啊+动词”的格式，都是一、二两种形式的叠加。

三是“动词+一下”的重叠式，如街面。

例12：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了。

城关：讲讲讲，伊就啼爬起了。

厚丰：讲了讲了伊就啼落来了。

洋中：讲住（咧）讲住（咧）伊就啼爬起了。

汤川：讲讲伊就啼了。

中仙：讲讲讲，伊就啼爬起。

新阳：讲着讲着伊就啼了。

街面：说一下说一下，伊就吼（起来）了。

福 州 ： 伊 噤 讲 讲 [kiŋ21kouŋ31kouŋ31]就 啼起去。

莆田：伊讲讲讲着吼爬起。

厦门：讲讲讲伊煞咧哭。

伊讲讲的煞吼起来。

泉州：讲讲讲伊煞咧哭。

伊讲讲咧煞吼起来[khiai0]。

漳州：讲啊讲伊煞哭出来。

伊讲啊讲煞吼起来[khɛ0]。

建瓯：话住话住渠就啼起来了。

永安：话地话地渠就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