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伟
“儿童是什么?”这是教育学重要课题。从历史上看,西方现代教育学始于对儿童的发现。儿童不是“小大人”,这是卢梭在其著作《爱弥儿》中发表的关于儿童的基本观念:“我们对儿童是一点也不理解的:对他们的观念错了,所以愈走就愈入歧途。最明智的人致力于研究成年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是却不考虑孩子们按其能力可以学到什么,他们总是把小孩子当大人看待,而不想想他还没有成人哩。”在卢梭看来,此前的教育学是以成人为开端的,它忽视了儿童的特殊性,漠视了儿童具有独立于成人的生活与世界。而卢梭的教育学则以理解儿童为起点,认为教育应当以儿童为中心。现代意义上的儿童研究由此发端。
相较于西方,我国的儿童研究则起步较晚。20世纪20年代,周作人在北平孔德学校做以“儿童的文学”为主题的演讲,代表了现代意义上我国对儿童的发现。其后虽有陶行知、陈鹤琴等老一辈教育家大力呼吁“解放儿童”、倡导“一切为了儿童”,但始终未有一稳固的言论阵地,未形成主流思潮。进入21世纪,伴随着国际儿童研究的异常活跃,一个能代表国内儿童研究前沿思想、最新成果的学术园地成为时代亟须。在此背景下,《新儿童研究》辑刊应运而生。
2020年6月,《新儿童研究》正式创刊,国内儿童学研究领域迎来了又一本专业辑刊。该辑刊由杭州师范大学经亨颐教育学院主办,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致力于构建和发展儿童研究学术共同体,助推中国儿童学学科的建设。办刊宗旨正如该刊“发刊词”中所言:“《新儿童研究》之创刊,旨在集中展示国内外儿童研究学术理论之最新成果,构建和发展儿童研究学术共同体,发现儿童伟大之天性资源,提升儿童在整个社会、文化和教育中之地位,捍卫儿童权益,促进儿童茁壮成长。”
2021年7月,《新儿童研究》第二辑出版。相较于第一辑,第二辑无论是在内容板块的设置,还是在文章作者的数量及其研究领域方面,都更趋成熟与完善。第二辑共包含七大板块:儿童哲学研究、儿童史学研究、儿童文学研究、儿童社会学研究、儿童学人物研究、儿童学研究的方法与视野以及有关儿童类作品的书评,汇编了来自国内外儿童研究相关领域的专家以及高校、科研机构、儿童智库等组织的科研人员与实践者最新的研究成果,基本确立了《新儿童研究》的栏目设置和选文标准,为该辑刊后续的顺利推出奠定了基础。
当初次拿到《新儿童研究》的稿件时,我内心是忐忑的,也是不安的,既是因为这是一部纯粹的学术论文集,编辑难度较大,更是因为初次触碰“儿童学”“儿童哲学”等概念,心中较为迷茫。无论是被誉为“儿童哲学之父”的李普曼(Matthew Lipman),还是首次提出“童年哲学”(The Philosophy of Childhood)概念的马修斯(Grareth·B·Matthews),二者虽同为西方儿童哲学研究奠基之人,但于我来说,与之前都是只知其名未知其实,至于国内儿童哲学研究的现状以及有关专家、学者的情况,则更是所知甚少。
但是,身为编辑,却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在审读加工一本图书的过程中,能和图书共同成长。编辑在对图书一次次的认真加工、仔细打磨中,其自身的理论水平在不断的实践中得以提升,并内化为自己的学识素养;而图书的内核、中心思想、脉络也通过编辑之手逐渐变得清晰完善,使读者获得更佳的阅读体验。回顾《新儿童研究》的编辑过程,从第一辑时的蹒跚前行,到第二辑时的步履从容,旁人眼里的硬骨头,于笔者而言,是新知,是挑战,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从将“来吧,让我们与儿童一起生活”作为自己墓志铭的福禄培尔(Friedrich Froebel),到发出“如之奈何,中国数百万的‘小祖宗’们”这一感叹的熊秉真教授,笔者时常被文章中那些关心儿童福祉、关注儿童成长的人和事所触动。笔者也想将这些内容通过自己之手,送到广大读者,特别是教育工作者面前,希望他们在读到书中的某一句或某个段落时,会重燃心中的教育圣火,对自己的教育理念有新的感悟,而这正是这本辑刊的价值所在。
接下来,笔者想分享一些自己在文稿编辑过程中的一些细节。因为正是这些细节才让每一本图书有了最佳的呈现形式,也正是这些细节才彰显出一个编辑的成熟和成长。
首先,文字标点等细节修改。作为一名图书编辑,应掌握最基本的规范字、 标点符号的正确使用以及病句的修改等编辑基本功,这也是成为一名合格编辑的前提条件。在编辑《新儿童研究》第一辑和第二辑的过程中,笔者也发现了大量的细节错误,比如:“令人担忧”误作“令人堪忧”、“仓皇”误作“仓惶”、“他们喜欢的兴趣”等错词病句;以及中文省略号用于英文中等等。对于此类问题的发现与处理,除了认真、细心,多查阅工具书外,没有其他捷径可走。
其次,知识性错误修正。尽管《新儿童研究》辑刊中收录的文章都来自具有优秀学术背景的作者,但不代表其文章中就不存在错漏。这些错漏,有一些是作者笔误造成的,也有一些是知识性差错。作为编辑,要有一颗善于质疑、敢于质疑,且勤于查证的心。比如第二辑中,原文为“杜威在《民主主义教育》开篇就谈到教育本身对于人类存在的意义与价值”。我们都知道,杜威(John Dewey)是美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其许多教育著作都已在国内翻译出版,其中,《Democracy and Education》是其教育著述中的代表作,与柏拉图的《理想国》、卢梭的《爱弥儿》并称为西方教育史上的三座里程碑。该书在国内也有众多的译本,其译名主要有两种:《民主主义与教育》和《民主与教育》。因此,上述原文中提到的《民主主义教育》应为知识性差错。作为一名编辑,如果不清楚该书名,稍加核查即可发现问题之所在。
第三,翻译、注释、体例的统一以及形式的丰富。由于《新儿童研究》收录了来自中外众多儿童学专家、学者的文章,这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不同作者在译名、注释、体例等方面不统一的问题。比如:译名方面,“福禄培尔”和“福禄贝尔”在不同文章中混用;注释方面,有的文章用尾注,有的用脚注,有的用带书名号的注释形式,有的用不带书名号、带字母的形式等;体例方面,有的文章开头附有“摘要”“关键词”等,有的则无。凡此种种,给编辑带来了巨大的统稿难度,编辑不但要对书稿中各篇文章的译名进行规范统一,全书注释也应调整为统一的规范形式,而且还在第二辑中对全书所录文章补齐了中英文“摘要”和“关键词”等。
另外,在第一辑的编辑过程中,由于经验的缺乏,许多文章末尾留下了较多的空白,浪费了宝贵的版面资源。在编辑第二辑时,在和辑刊主办方充分沟通的基础上,决定在留白较多的文章后面附上插画。考虑到时间和经费方面的紧张,走原创插画一途不太可行,于是决定选用与辑刊倡导的“儿童游戏教学”这一精神契合的中国古代较为流行的“婴戏图”以及西方古典时期以儿童游戏为主题的油画作为插画。这些与文章主旨高度关联的插画的补充,不但丰富了书稿的呈现形式,对图书整体艺术品位的提升也起到了很大的助推作用。
(宋)苏汉臣《婴戏图》(局部)
第四,知识点的补充。在审读稿件的过程中,作为编辑,时常会发现文稿中存在一些对历史背景或一些术语的介绍缺乏或者不够详细的问题,若是放任不加处理,可能会给读者造成阅读与理解上的困难。比如在审读第二辑稿件的过程中,我在一篇文章中陆续看到了 “《兔园册》”“《兔园策》”等名称。怀着不解,当时即与文章的作者进行了沟通,得知之所以有多种不同的名称,是因为该作品为后世文献所载之时衍生出了多种别称,其实指的都是同一部作品。考虑到读者届时也可能产生疑惑,于是便在作者同意的前提下,在该名称首次出现时加补了一个注释进行说明。
综上,从拿到文稿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编辑会和它建立起某种奇妙的联系,仿佛是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编辑要做的,从来就不是简单的文字搬运工,而是要深入文本,深度体察文中的人、事、物,用自己的创造性劳动赋予文稿更强的生命力,辅助作者更好地向读者传达其精神内核,使手中的作品获得破壳而出的力量。
编辑出版工作是一项系统工作,一本好书,不是编辑一个人埋头苦干就可以孕育出来的,它必须是作者、编辑、校对、美编、印制、营销等各环节通力合作的结果,而编辑就是串联这些人的关键纽带。
对于作者,编辑要做好与作者就书稿或者文章内容的深入沟通,尽可能将作者在文章中想要传达的精神、思想,通过编辑的整理加工,如实、完整地传达到读者那里,便于读者更好地理解,获得最佳的阅读体验。
对于校对,编辑要给予尊重与信任,因为校对人员在很大程度上可谓编辑的保险栓,能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对一本书能否合格上市有着重要的影响。
对于美编,编辑要做好将书稿内容、核心思想准确传达给美编的工作,帮助美编在透彻理解图书的基础上,设计出能直指作品核心、触动读者心灵的封面出来,而这也是一本优秀图书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对于印制人员,编辑要配合做好图书相关信息数据的核实工作,比如开本、书脊厚度、装帧形式、封面和内文颜色等。一本优秀的图书最终能否完美上市,印制环节至关重要,它是把好图书出版上市的最后一道关口,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
对于营销,编辑则要做好新书信息的整理工作,同时配合营销人员做好图书详情页的制作、网上信息的上传、宣传样书的寄送、各类媒体推文的发布、线上及线下新书活动的组织策划等工作,一本新书能否在最短时间内为大众所熟知,营销环节是关键。
因此,编辑必须具备良好的协调沟通能力。每当遇到沟通不畅时,笔者常会反思:是否自己在无意之间做出了对他人不尊重的表示?每当看到自己倾力打造的图书遭遇各种挫折时,笔者又会反问:自己是否已经做出最大努力,对图书保持着高标准、严要求,使自己编辑的图书能完美呈现?因为笔者深信,不懂得反省之人,也是难以取得进步之人。带着这样的信念和将书稿做好的决心,笔者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最终,《新儿童研究》陆续推出了第一辑、第二辑……
“儿童的发现”是“人的发现”的延伸与深入,也是“人的发现”的关键与核心。儿童研究在当今世界也已蔚为可观,其思想纷呈、佳作迭出,相关学术交流非常活跃,但中国的儿童研究专属辑刊尚须“零的突破”。《新儿童研究》的出版,呼应了这一时代需求,它不但搭建起一个国内外学者发表思想、切磋争鸣的学术园地,还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加入到儿童学研究共同体,助力儿童学研究学术氛围的成型,从而推动中国本土儿童学研究的重构和创造性发展。
该辑刊出版后,受到教育界、学界及相关专家、学者与新闻媒体的高度关注与广泛好评。《中国教育报》、中国教育新闻网等近三十家教育媒体及公众号平台转发辑刊出版消息。其中,上海教育新闻网于2020年6月,以“探讨儿童伟大之天性,《新儿童研究》 专业辑刊正式出版”为题,对《新儿童研究》第一辑做了专门介绍;2020年7月,《新华书目报》 第9版对第一辑做了专门介绍并转载了其中文章;2021年8月,“学习强国”学习平台、中国教育新闻网、《深圳晚报》等对第一辑和第二辑做了合并推介。2020年暑期,《新儿童研究》 第一辑被列为中国新闻教育网教师暑期阅读书目教育理论类推荐图书,并获2020年度中国教育新闻网最受教师喜爱的100本图书奖项。
未来,期待《新儿童研究》能够不断乘风破浪,成为中国儿童学研究最重要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