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纪平,韩 冰,郑春梅
(山东大学 体育学院,山东 济南250061)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到来, 全球人口的年龄结构将产生巨大改变。 就中国而言,近10 年来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 岁及以上人口为26 402 万人,占18.70%,与2010 年相比60 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上升了5.44 个百分点。 随着我国老年人群体的规模不断壮大,这一群体的生活质量、社会参与、社会保障等民生问题越来越受到重视,2016 年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实现健康中国的目标是推进健康中国建设,提高人民健康水平,老年人是实现健康中国重点关注的人群之一[1],老年人的健康问题逐渐成为政府和社会的关注重点。 2020 年的《WHO 身体活动与久坐行为指南》指出,即使是轻度身体活动对健康也能产生益处, 而更多的日常身体活动可以提供更大的健康和社会效益, 这与我国一直以来倡导的科学健身保障健康生活的理念不谋而合。 身体活动是指由骨骼肌收缩产生的导致能量消耗的任何身体运动, 经过相关学者和研究人员的探索发现,身体活动与减少肥胖、体重增加、冠心病(CHD)、II 型糖尿病、 年龄相关的痴呆和阿尔茨海默病有积极的长期影响相关[2]。因此,为保障老年人的健康生活,应当鼓励和支持老年人积极地参与身体活动和体育锻炼中去; 当他们进行规律的身体活动时, 与那些身体活动少或长时间久坐的老年人相比,他们更有可能获得健康生活[3]。因此,积极参与各类身体活动是促进老年人健康的主要手段[4],但是目前调查发现我国老年人大部分达不到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身体活动量[5],即每周150~300min 的中等强度有氧活动。
为促进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 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的影响因素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其中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基于健康观点的社会决定因素。 有研究发现,影响参与一些促进健康的行为,如参与身体活动,远远不仅仅是一个个人决定或意图的问题,但也受到社会和物理环境的影响[1]。 一些研究人员此前曾试图通过社会认知心理模型来识别和理解导致老年人行为的因素。 然而,他们主要关注个人层面的因素,如意图和自我效能感[6]。为了确定影响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水平的关键因素,并了解这些因素之间的关系,许多研究人员将社会生态模型作为一个组织框架进行探索研究[1]。与传统的基于认知的模型相比,生态模型提供了更广泛的干预机会,在人口水平上具有可持续行为改变的潜力。
因此,本文旨在通过社会生态学模型的视角[7],对现有文献中关于影响老年人参与体育活动的因素进行汇总和分析,提出目前研究内容的不足之处,并据此提出未来地研究建议。
如何帮助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因为与老年人参与体育锻炼相关的行为是多方面的, 在不同程度上受多种因素的影响。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越来越多的理论被用来帮助理解、解释和促进老年人的体育活动,例如:计划行为理论、自我效能理论、自我决定理论、跨理论模型和社会生态学模型等[6-7]。 其中,社会生态学模型作为一种研究健康行为的社会生态学理论,它重点关注个人和社会环境因素,并将其作为促进健康行为的干预目标。 它讨论了针对改变人际、组织、社区和公共政策的干预措施的重要性,这已成为探索老年人身体活动参与率和依从性的多种因素的有用工具, 如图1所示, 社会生态学模型认为身体活动行为由以下5 个层次决定或影响:1)个人因素;2)人际交往因素;3)组织因素;4)社区因素;5)公共政策[7]。 除了界定具体不同级别对健康行为的影响,它还提出了可能具有不同影响程度的干预策略,并建议:1)在人际层面进行干预旨在改变个人知识、态度、行为、自我概念或技能等;2) 在人际层面旨在解决正式和非正式的社交网络和社会支持系统,包括家庭、工作团体和友谊网络;3)在组织一级可以确定所关注的因素;4) 在社会一级涉及修改社区环境或服务以及组织之间的关系;5) 在公共政策层面涉及公共政策的制定或修改,包括地方政策,国家,以及国家的法律和政策。
1) 含包含本文确定的检索词且 2001 年 1 月 1 日~2021年10 月21 日发表的中英文文献;2)研究对象为老年人;3)研究参考了社会生态学模型或社会生态学理论;4) 发表在学术(同行评审)期刊上。
1)会议论文及摘要,评论及书信,综述类、专利类、方案类文献,未发表的论文,信息不全的论文等;2)研究关注营养干预或健康饮食;3)研究只关注久坐行为;4)研究对象限定在患有疾病的老年人。
中文检索词包括:(社会生态学模型 OR 社会生态学理论OR 社会生态学)AND (老年人 OR 老年 OR 65 岁及以上人群)AND (身体活动 OR 体育活动 OR 体力活动 OR 体育参与);
英文检索词包括:((social ecological model OR social ecological theory) AND (older adults for elderly or geriatric or aging or senior or aged 65 or 65+)) AND (physical activity or exercise or physical exercise);
依据 PRISMA 声明[8-10],为确保文献的全面性,本文对 Web of Science(WOS)、PubMed、SPORTDiscus、MEDLINE、中国知网(CNKI)、万方数据和维普网7 个数据库进行全文文献检索。
在搜索过程中,共筛选出英文文献1 354 篇(其中:WOS为 442 篇 ;SPORTDiscus 为 318 篇 ;Pubmed 为 290 篇 ;MEDLINE 为 304 篇),中文文献 277 篇(其中:CNKI 为 266 篇;万方数据为 7 篇;维普网为4 篇),总计 1 563 篇。 筛选流程如下:1) 将以上所有文献导入Zotero 软件, 删除各数据库间重复的文献并通过题目和摘要进行筛选得到464 篇文献;2)通过阅读全文,排除不符合纳入条件的文献后,得到42 篇文献;3)根据排除标准删除32 篇文献,有10 篇文献符合要求,最终被纳入。 具体流程可见图1。
图1 文献筛选流程图
对最终纳入的文献进行信息提取, 利用Microsoft Excel 2016 制作数据列表。提取数据包括:1)作者;2)发表时间;3)国家;4)研究对象;5)年龄;6)性别;7)样本量;8)研究层次、研究类型。 具体可见表1。
表1 文章特征表
参照以往对相关研究进行系统分析的方法[21-22],本文对10 篇纳入系统分析的文献[11-20]进行编码,通过从数字编号分别指代纳入的文献。 在汇总社会生态学模型各层面因素时,使用“+”和“-”的符号分别用于表示该因素在其所在层面为促进或是障碍,而“0”表示无显著关系。
在纳入的10 篇文献中,如表2 所示,个人层面共有16 项影响因素,其中促进因素有14 项,障碍因素有13 项;个人动机是学者研究频率最高的一项,共被提及9 次,被认为是促进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的最重要的个人影响因素; 例如,Derakhshanrad 等[11]的研究发现老年人的个人动机水平与日常的身体活动量成正比,即老年人的动机越充分,那么他的锻炼频率就越高;除此之外,研究发现促进老年人积极参与身体活动的因素还有受教育程度、时间、婚姻、社会地位等;在13 项障碍因素中,年龄被提及4 次,是阻碍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的因素之一;如 Boulton 等[14]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的体力下降,行动变缓、能够参与的体育活动越来越少,严重限制了老年人的身体活动。 此外,个人收入水平、健康状况、身体机能等因素被发现是阻碍老年人进行身体活动的原因。 在人际层面中共有6 项影响因素,其中6 项均是促进因素,只有1 项被认为也会起到阻碍作用,即家庭的影响;因为7 调查发现当家庭成员不参加任何体育活动时,老年人也会受到负面影响;其他因素,例如人际交往动机、同龄人的支持、晚辈的影响等等都会对老年人身体活的动参与起到积极作用。
表2 纳入文献结果汇总表
在组织层面中共有5 项影响因素,其中体育组织、工作单位、社区志愿服务组织的影响为促进因素,而医疗保健系统和医生的影响被认为是阻碍因素。 在10 篇文献中共有13 项社区层面的影响因素被提及, 其中11 项促进因素和9 项阻碍因素;而调查频率最高的是社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例如,5 项研究[13-16,19]都认为完善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够为老年人提供良好的锻炼环境,进而帮助老年人进行身体锻炼;此外,良好的体育设施、社区环境、交通条件等因素也被发现是促进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的重要因素。 而糟糕的天气情况、拥堵的交通、缺乏社区体育工作者等因素被发现是阻碍老年人参与锻炼的原因。 在公共政策层面,共有3 项研究[13-15]探讨了政府政策的促进作用。
本文通过McLeroy 等[23]建立的社会生态学模型的视角,检验了现有文献中关于老年人参与体育活动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 在纳入的文献中只有一项研究涉及到社会生态学模型中所有层面,3 项研究涉及到政策层面。 其中有6 项研究属于定量研究,另外4 项研究属于定性研究。 在6 项定量研究中,每项样本的数量都超过了100,其中5 项研究的调查方式都是问卷形式(包括一项研究采用在线调查),而这些研究中没有一项测量了身体活动的实际值。 同时,这些定量研究都没有涉及所有采用的问卷中的政策水平因素。 未来的研究应考虑采用更客观的评估, 如加速度计和心率监测器或其他有效的方法,以调查老年人的身体活动量。 此外,还可以考虑使用一份带有政策因素的新问卷,来调查公共政策层面的因素。
与定量研究相比, 定性研究所选的样本量较小, 均小于100。样本量较小,便于采用讨论小组或访谈式的研究方法。且其中使用最多的研究方法是半结构化访谈, 这类方法非常适合对老年人的定性研究;在涉及到公共政策层面的研究时,都采用了访谈的形式来调查研究。 因为研究人员可以通过访谈的形式深入探索相关的问题, 从而分析影响老年人群体参与体育锻炼的政策因素。
本文重点关注的是社会生态学模型中各层次的影响因素。 其中个人层面的影响因素最多,例如,年龄、运动能力、婚姻状况、生活方式和个人动机等。10 项研究均涉及到了这些因素与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的关系;关于年龄,4 项研究[13-14,17-18]发现年龄的增长对于老年人而言, 带给他们的不光是身体上的限制,使他们的行动缓慢,身体变得脆弱、多病,同时部分老年人会因为年龄较大而无法融入一些有年龄限制的社区体育俱乐部。 此外,Boulton 等[14]通过访谈的形式发现老年体育参与者常常提到与身体衰老有关的身体限制, 这导致了他们无法进行一些常规的身体活动;另外,4 项研究[12,14-15,19]表明老年人的运动能力与其日常身体活动息息相关,例如,Grimes 等[12]发现当老年人在尝试自行车运动时, 他的运动能力往往会起到巨大作用, 帮助他进行自行车运动。 关于婚姻状况,Derakhshanrad 等[11]发现结婚的老人比单身的老人参加更多的身体锻炼。这一发现也在Leung 等[15]研究中得到了证实。除此之外,Schmidt 等[17]研究表明将从事体育活动当作是一种习惯或生活方式的老年人,更有可能成为一位活跃的身体活动者,并获得身体和精神上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在个人层面中被讨论最多的是个人动机, 在研究中发现老年人积极参与身体活动的动机各有不同。 在国外研究中,Grimes 等[12]发现女性老年人的个人动机主要是减肥;Lusmägi等和Boulton 等[13-14]发现老年人的主要动机是他们认为适量的身体活动能够使他们保持愉悦的心情, 促进心理健康的发展。 Carlson 等[24]认为动机的主要来源是他们对重新获得健康体魄的需要。 但同时研究表明个人动机也可能会对身体活动起到负面影响,例如 Lusmägi 等[13]发现老年男性想要增强力量的动机会与身体锻炼的效果呈负相关。 在国内的研究中Leung 等[16]调查发现老年人的动机表现在希望从运动中获得快乐和放松,这有助于推动老年人积极参与身体锻炼;虽然国内外对个人动机的讨论很多,但是关于个人动机来源问题,国内国外的的实证文献很少[25],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应该针对这类问题着重探索考察。
在人际层面上提到最多的因素是来自家人、 朋友的影响。国内的研究中,陈金鳌等[18]发现来自朋友与家人的鼓励与支持对老年人参与体育活动起到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 Leung 等[15]表示在运动中与他人产生良好的社交互动也是老年人喜欢运动的原因。此外,国外学者Schmidt 等[17]发现,缺乏来自朋友或父母的支持是老年人参与体育活动的障碍因素。 例如散步,因为在集体散步时产生的社交互动不仅会让老年人感到享受,同时也会给老年人带来更高的安全感。 认识新朋友、结交朋友和与志同道合的人进行社交活动往往比活动本身更有吸引力。 对于独居的参与者来说,同伴关系和陪伴是极为重要的因素。 对于人际层面的影响因素,国内人外的学者研究结果表现一致, 但是目前对于人际层面的因素大都局限于家庭和社交圈的社会互动, 未来的研究可以扩大研究范围旨在深入理解老年人的社会交互与其身体活动之间的关联程度。
在组织层面上,Lusmägi 等[13]通过访谈的方式了解到老年人在锻炼时可能面临的具体问题, 像是体育俱乐部通常缺乏适合老年人的项目和服务。 因此,他们希望在体育组织中更多地考虑老年人的需求,这将有助于老年人从事体育活动。 研究建议当老年人想要参加适合他们的身体健康水平的锻炼团体和项目时, 地方政府可以帮助为老年人开设适合他们健身课程,并为体育俱乐部和健身小径聘请教练。 Leung 等[15]提出对老年人进行社区培训的教师应具有适当的资格, 根据参与者的身体能力和个人需求量身定制的练习是帮助老年人科学、正确的锻炼的关键。 而国内学者在组织层面的研究较少,主要针对目前我国公共体育服务组织的现状展开研究, 宋亚伟[26]提出老年人体育公共服务健身指导供给队伍没有形成稳定规模;而王衍棒[27]提出构建空巢老人公共体育服务组织保障体系等。 但以上研究的关注点偏向于体育组织的建设与完善,没有关注老年人实际的参与程度与锻炼效果,因此,未来国内的研究应该着眼于老年人群体在体育组织中的实际效果[28]。
在社区层面中被探讨最多的影响因素是社区的基础设施。 在国内研究中,Leung 等[15]研究发现老年人在步行时比较关注步行人行道、行人设施以及步行道的质量,而长椅的可用性被老年人认为是一个促进因素。 Yi 等[19]发现社区设施的可及性和可用性对于老年人来说非常重要, 能为他们户外运动时提供放松和休闲的地点。 在国外的研究中,社区因素涉及到了市政府的作用;例如,在Schmidt 等[17]进行的研究中受访者强调了地方市政府的作用; 指出当地市政府针对老年人的体育活动,构建了完善的公共体育服务体系,在当地老年人开展户外体育活动中发挥着核心作用。 因此,通过国内外的研究可以判断往往一个社区的基础设施建设程度越完善, 则老年人更愿意外出进行身体活动。
在公共政策层面上,国内的学者Leung 等[15]发现公共政策与健康的生活文化密切相关。 我国为了保障老年人的体育活动,出台了很多相关政策文件;例如:《关于加强新形势下老年人体育工作的意见》《“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等。 此外,在我国的《“十四五”体育发展规划》中,针对老年人的社区体育服务,提出了通过“社区健康师”来开展老年人的非医疗健康干预,支持社会力量参与新建社区老年人运动与健康服务中心,提供有针对性的运动健身方案或运动指导服务;而在国外的研究中,Lusmägi 等[13]发现目前对体育运动的大部分政策支持都用于青年体育运动。 Boulton 等[14]发现地方政府和保健服务机构没有针对老年人提供资金和实际援助, 因而大多数老年人开展体育活动的资金是自筹的。Leung 等[15]发现大多数参与者同意此外, 通过政府主导的体育文化宣传还可以营造属于老年人的社区健身氛围, 积极的社区文化可以增加人们在身体活动中的社会互动。
综上所述, 本系统综述主要集中于应用McLeroy 等人建立的社会生态学模型的实证研究,模型本身或存在局限性,例如,不能显示水平和因素之间的相对重要性。 其次,本系统综述纳入的文献来自不同国家, 遵循不同的社会生态学模型的研究和评论,可能以不同的方式研究和解释了这些因素,在影响因素研究的设计中,如果重要的影响因素未被考虑和纳入,可直接导致研究结论出现谬误,进而出现不同的结论和建议。
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对于国内而言,需要加强对社会生态学模型本土化应用与研究, 国内普遍注重分析个人层面上的影响因素,后期应该提高对人际、组织、机构和社会等环境因素的关注;对于国外而言,环境因素目前是外国学者研究人们体育锻炼行为的主要方面, 但在个人层面上缺乏深入研究,因此对于未来的研究话题和方向,应该着重关注:哪些类型的体育活动对老年人有吸引力; 如何考虑到性别和年龄的差异,增加老年人参与身体活动的机会和可能性等;这些问题的答案将有助于为老年人提供更为合适的锻炼环境和提升他们的内在动机提供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