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新帅的“三路并进”

谷松章

焦新帅的篆刻，由黄士陵入手，后随我治汉玉印及鸟虫篆，都上手很快，到现在是均衡发展。这是我喜欢看到的样子。学习单一品种固然上手快，但是会使自己的篆刻审美产生偏差，比如有些只刻细朱文的作者连白文都刻不好，这怎么能发展？所以我希望学生的专一能够建立在广博的艺术眼光和公允的艺术立场之上，这在一时看不到什么效果，但是会对其最终定位高度和沿着正路走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这还不够重要吗？

在焦新帅擅长的三种风格中，黄士陵是他起家的一种。黄士陵印风在明清流派印中，是最适合入手的品种，而且利于以后发展，向汉印转变也非常简单。毋庸讳言，黄士陵的印风是一种相对工整、规律性甚强的品种，如果学不得法，或者不了解黄士陵印风的渊源与流变，很容易忽略其中的变化与精微，而简单地在自己的刀下把黄士陵变成一种简单平直甚至有些呆板的样子。当然，这个责任不应该由黄士陵来负。有一次焦新帅到我办公室，我重点向他讲述了章法变化中黄士陵印风的重要作用，同时强调要加强金石学的修养，特别是汉金文的修养。新帅深刻领会了我的意思，他的黄士陵风格的印章越来越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灵动与多变。这在他今天的作品中依然突出。新帅的黄士陵一路刻得非常好，一个是新，一个是活，特别是对字形变化弹性高度敏感，对圆斜笔和留空的运用非常成功。他的黄士陵印风的字法古厚，篆法端严，章法灵动，用刀铦锐，在整体的统一中几乎每一方印都有不同寻常之处，很少平庸之作。他的这一变化早于其他同龄作者，甚至影响了很多同龄人。现在，作为岭南派创始人的黄士陵，其印风在岭南已经少有问津，而在河南则风生水起，和新帅的带动是分不开的。

新帅刻汉玉印，也是受了我的“蛊惑”。汉玉印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品种，历史上流传下来的作品并不多，在秦汉印中的占比不到2%，但是从来没有一种风格能像汉玉印这样在任何时候都具有崇高的声誉，也没有像汉玉印这样对追随者的印章品格会有发自骨髓的提升和雅化。当然，在汉玉印的主流风格上，还没有人能成功变化出个人风格。对汉玉印的学习，其实是自己学古水平的最好试金石，但是不要指望在这里奠定印风的基础。这个道理我给新帅讲得很清楚，他对汉玉印具有这样神奇的“功效”好像不是特别相信，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到学习之中，这对他印章品格的提升最终产生了重要影响。新帅的汉玉印，在力争再现汉玉印的高洁、古雅、修美等特征的同时，比较多地表现出机巧的一面，比较复杂。其汉玉印佳作，置之汉印可以乱真。在汉玉印的品评中，这是一个至高的评价了。古质而今妍，这是艺术上普遍适用的规律。新帅的汉玉印有偏漂亮的一面，符合当代审美。

新帅的鸟虫篆印则是在他黄士陵印风非常成熟的情况下新开辟的领域。鸟虫篆印在流派印中的兴起很晚，作者主要集中在海上。河南的鸟虫篆印异军突起，和我有直接的关系。新帅也是受我影响，兼习鸟虫篆印。和南方鸟虫篆印的华丽不同，作为北方作者，源于坚定的秦汉印立场，我們对鸟虫篆印有自己的理解。我们更注重鸟虫篆印的雅意和古意。新帅的鸟虫篆印，白文学汉，朱文则直接学我。一般老师不提倡学生学习自己，但是缘于我对新帅艺术立场的影响，从我这里上手入门作为过渡，并不是不可行的，也算权宜之计。新帅的篆刻技法非常扎实，在鸟虫篆印学习上可以看出来，他理解到位，进步很快。他的鸟虫篆印，已经渐渐有自己的风格苗头，比较华丽，在河南的鸟虫篆印作者中是最接近南方作者的。新帅的白文鸟虫篆印，深谙汉鸟虫篆印的造型规律，信手拈来，皆华丽精美。他特别注意对汉鸟虫篆玉印的学习，在比较规律的汉式白文印中追求变化，所作遒劲雅致，变幻莫测，极堪把玩。他在朱文鸟虫篆印的纹饰语言中也渐渐强化自己的风格，注重具象纹饰与抽象线条间的和谐，日渐显出一眼能看出的个性。

新帅的篆刻艺术，三种风格齐头并进，目前势头都不错，但是若论形成成熟的个人风格，则仍然任重道远。作为他的老师，我一向很看好他。我曾经因为他临摹我的作品很严厉地批评过他，让离我的印章风格远一点，在这里仍然这样叮嘱。他才三十岁，在这个年龄段有他这样的基础很不容易，当代社会的快速发展又给篆刻艺术留下了很大的发展空间，希望新帅抓住机遇，勉力前行，独树一帜，成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