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立辉
作为岭南画派第二代传人当中的佼佼者,相信广大的书画爱好者对于关山月这个名字以及他笔下的美术作品都是无比熟悉和热爱的,对于他的艺术生平也是知之甚详。但是,如果笔者跟大家说“关山月先生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为木刻水印诗笺创作过画稿”,估计书画界以及收藏界中也没有几个人听说过此事以及见过那几件诗笺了。
提起关山月先生绘画诗笺稿这件事,还得从笔者于日前在友人处所见到的数张《诗婢家笺》说起。那是十张民国时期成都“诗婢家”画店印制的《诗婢家笺》,其中有两件笺稿是关山月先生所画。尺寸均为高26.5厘米,横16.5厘米,印制所采用的纸均为产自四川夹江的“夹贡”纸。笺纸(1)款识“山月”,钤印:关山月(朱文方印)、诗婢家印(朱文方印)。笺纸(2)款识“卅二年于蓉垣客次,岭南关山月”,钤印:关山月(朱文方印)、诗婢家制(朱文方印)。
关山月先生因何会为《诗婢家笺》创作笺稿呢?且让我们回到20世纪40年代的成都。那时正是战火纷飞的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内迁到重庆,全国大批的文化艺术界人士也随之来到了巴蜀之地的成都,如陈树人、张大千、梁又铭、梁中铭、郑曼陀、黄君璧、赵望云、庞薰琹......关山月先生也是这批文艺界人士当中的一员。当时,刚刚三十出头的关山月先生从广东出发,经广西入西南三省,一路上边写生边创作,到了成都时盘缠已用尽。为了筹措路费,他便决定举办画展。其时,身为四川成都书画界主要的社团“蜀艺社”的负责人,罗文谟先生介绍关山月到“诗婢家”画店装裱画作,并担保画展结束后再行付装裱费。由此,关山月和“诗婢家”画店的老板郑伯英算是认识了。郑伯英正为其《郑笺诗谱》笺稿的搜罗忙碌奔波,得见关山月后即向其提出笺稿征集之事。闻得此事后,关山月便马上为“诗婢家”创作笺稿。1943年,“诗婢家”正式印制了第一版的《郑笺诗谱》(由赵熙题写封面签条),分上下册,合共500部。后于1945年又再版印制了此套笺谱500部(也称为《成都诗婢家诗笺谱》,由沈尹默题写封面签条),同样分上下册。
在此次展览上,还发生了一件意外而有趣的事。当时的关山月先生尚属年轻,名气不大,画展开幕的当天,观众寥寥。身为“蜀艺社”负责人的罗文谟先生,带上自己的好友张大千先生一道去到了画展的现场。两人有心提携关山月,由张大千在其中选定了一幅现场标价最高的画并贴上标签。张大千的鉴赏能力极高,通常情况下只收名画、古画,极少为今人而掏钱买画。此消息一出,立即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观众迅即骤增。画展结束,全部画作售罄,其中张大千所定购的那张画又陆续有人要重订。关山月不仅如愿还清了展览所需的全部装裱费用,而且还为后来去西北旅行并到敦煌写生壁画筹到了经费。
1943年初春,关山月夫妇与赵望云、张振铎等一道从成都出发,沿西安、兰州、青海一线深入祖国大西北,一路写生办展,交游了一大批抗战文化名流。这个时期,关山月已经逐渐突破了抗战这一艺术主题,把目光逐渐从国统区民众的现实生活转到古代的宗教艺术、大西北严峻的地理风貌和当地的风土人情,用写生的笔墨直面现实,创作了描绘西北少数民族生活的《祁连牧居》、表现大后方民生的《嘉陵江码头》《都江堰》,以及反映知识分子生存窘況的《今日之教授生活》,另外还有《接受后的军马》《平价膳堂》等。
话说回来,其实关山月先生1943年为“诗婢家”创作的笺稿不仅只是以上的两张,另外还有两张笺稿也一同刊入此套《郑笺诗谱》里,分别是人物两张、花鸟一张、风景一张,合共四张。
笺纸(3)款识“卅二年初春将之西北,为诗婢家主人写此,关山月于锦江”,钤印:关山月(朱文方印)。笺纸(4)款识“山月”,钤印:关山月(朱文方印)、诗婢家印(朱文方印)。笺纸(1)为风景画;笺纸(2)、(3)均为人物画;笺纸(4)则为“梅花麻雀图”。关山月先生此四件笺稿的绘画风格,均强调写实性,注重物象的形体刻画,吸收了西方绘画中的构图法和明暗技巧,虽仍以水墨为主,但在描绘场景时则采用焦点透视的手法,而不是传统中国画的散点透视,现实感强烈。
由于抗战结束后不久全国即进入内战时期,时局更加混乱,百业越显萧条,人们根本无心欣赏、收藏书画,以致“诗婢家”的业务也日益衰落,陷入了朝不保夕的境地,笺纸生产完全处于停顿状态。经过了大半个世纪的洗礼,如今市场上留存的这部笺谱已是极为少有,甚至连国内多个国家级图书馆均没有收藏此部《郑笺诗谱》,不论是1943年版的,还是1945年版的。而此笺谱中的各种笺纸,在艺术品收藏市场中更是难得一见,真可谓是凤毛麟角了。另外,由于关山月先生为“诗婢家”绘就诗笺画稿之事,只是其民国时期西南之行中的一个小插曲,再加上该笺谱及笺纸存世的稀少,故而在市场中大量出版的各类关于关山月先生的画集、专著中均没有对此事的介绍或提及。由此可证,是次为成都“诗婢家”画店所绘制的四幅诗笺笺稿,为目前所知的关山月先生唯一一次为笺纸店创作画笺笺稿。
责任编辑: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