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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早上两人一起吃早餐时听到那则怪异的新闻,文静就隐隐约约感到在书豪身上将要发生些什么。文静清楚地记得,当时书豪的眼神陡然跳动了几下。
果不出所料。三天后,文静下班回到家,看见一向比她晚回家的书豪,正蹲在客厅埋头给一只奶油色的小猫脖子上套圈儿。书豪抬头看了眼文静,忙满脸堆笑地向文静打招呼,老婆,回来了?文静从书豪的眼睛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久违的亮光,心里一忽闪,还是冷着脸,“嗯”了一声算作对书豪打招呼的回应。那只小猫转动浅蓝色的眼珠朝文静喵喵地叫了两声,声音柔柔的、怯怯的,似也在和文静打招呼。文静瞟了眼脸和猫脸贴在一起的书豪,跨过客厅散落一地的猫粮、猫碗、猫砂盆、猫玩具等,把一兜菜砰的一声蹾在厨房的台面上。塑料袋里的一个大土豆咕噜咕噜在地板上打了个滚,停在了文静脚下。文静低头瞄了一眼,并未搭理土豆,转身进卧室去换衣服。
书豪是敏感的,他不仅听到厨房里土豆滚落在地的声音,还嗅出了文静内心的不悦。不过,他正在忙,顾不上。他往猫脖子上套的那个淡绿色的项圈,是他在宠物饰品店众多的项圈里面一眼就相中,在买猫之前买下的,现在怎么往猫脖子上套,也套不上,型号买得小了一号。
你就是重外在不重实质。文静的铁口直断似乎与书豪的农村出身不符,但实际情况确实如此。书豪想起和文静上大学时一次逛旧书摊,文静这样批评他。两人都是从农村考出来的穷学生,爱看书,兜里拮据,不去正规的书店买,经常在旧书摊上淘书。那时,城南的一条小巷每逢周末便摆满了旧书。一次在旧书摊上,书豪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德国历史学家特奥多尔·蒙森的《罗马风云》,只因封面残缺而买了一本没有瑕疵的别的书。文静今天看他的眼神和那次一样,不解里面裹着丝丝的嘲讽。
书豪后悔买猫时没有让卖主帮忙给猫套上项圈,深秋的天本不热,现在捣鼓著给猫套个项圈,弄得他满头大汗。其实,许多宠物猫是不套项圈的,猫也不是狗,需要经常出门去遛。可书豪就是觉得他养的猫要套上个项圈,才像那么一回事。像哪一回事呢,书豪自己也说不上个子丑寅卯。等书豪好不容易给猫套上项圈,文静已在厨房砰砰啪啪地切菜了。
老婆,我来做吧。书豪两条猿猴般的长臂从后面环住了文静纤细的腰肢,下巴支在文静的肩头,讨好地说。文静把菜刀啪的一声丢在案板上,挣脱了书豪的“包围圈”,在水龙头下洗了手,气哼哼地扭着她那三十五岁还没有走样的身姿出了厨房。
跟文静同办公室的王姐曾说,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模式。结婚七年的文静对此深有体会。书豪一般是不进厨房的,在这一点上书豪随他爹。文静跟书豪回老家过年曾留心过,无论婆婆在灶台上忙得怎样手脚不着地,公公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典型的倒了油瓶也不扶的主儿。结婚大半年一直抱怨书豪不乐意进厨房的文静,自从跟书豪回老家过了一次年,也就不再抱怨了。不过,书豪也有自觉自愿主动进厨房的时候,那一定是书豪自我感知到做了令文静不高兴的事,比如今天。这倒不是说书豪怕文静,两口子过日子,谈不上谁怕谁,书豪只是觉得没有和文静商量就自作主张买回家个猫,有些理亏。
书豪是抱着布偶猫在回家的楼梯里才想起文静曾向他说起过不待见猫的事的。文静说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黑猫,冬天老爱钻进她的被窝不说,还曾在她的右手背上抓出三道血淋淋的猫爪印。书豪想,猫买都买来了,万万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反复无常的,惹人笑话。
书豪没多大工夫就整出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喊卧室的文静出来吃饭,笑嘻嘻地对文静说,老婆大人上班辛苦,第一碗你先吃,说着又进厨房盛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文静依旧没有给书豪放脸,埋头迅速地往嘴里扒拉白米饭,扒拉完,碗一推,又进了卧室。书豪看了看未动的盘盘碟碟,笑着摇了摇头。气头上不能惹,明天会好的。书豪想。
晚上,书豪安顿好布偶猫,没有看快手,也没有在手机上下他热衷的象棋,而是积极主动极其卖力地把夫妻间的好事给做了,虽说文静有些不情不愿但也没有激烈地反抗。这也有讨好文静的成分,平常书豪那方面的要求并不强烈,倒是文静欲望浓厚。书豪认为只要美美地睡上一觉,文静的气就会烟消云散。
可这次书豪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连几天,文静的脸并没有放晴。书豪下了班又是买菜烧饭,又是照顾布布。书豪管买回家的布偶猫叫布布,当然,照顾布布不能算家务活,只能算他杜书豪个人的私活。书豪小媳妇状地做了一星期家庭主男之后,家里的温度才在文静升职的喜庆中缓过来。这时文静向书豪发了话,那个鬼东西你可自己弄好,别指望我替你管它。是是是,它算作我的私生子,绝不劳老婆大人的大驾。书豪忙不迭地向文静保证。只要文静的脸一放晴,什么事都好解决,书豪认为文静只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买猫的不快这一页总会翻过去。
2
偶尔碰上书豪加班,文静也会给布偶猫扔些食物,那是文静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布偶猫成为家庭一员已经一个多月了,蓬松的毛发,明亮的眼睛,万年青枝叶状的尾巴,见过它的人都说可爱,但文静始终对它喜欢不起来。岂止是不喜欢,文静甚至有些嫉妒布偶猫。书豪如果哪天加班就会给文静打电话,老婆,今天加班,辛苦你给布布喂食,猫粮要稍稍用温开水润湿,哦,还有,不要忘记喂水,新鲜水……文静接到书豪这样的电话心中就来气,心中暗骂书豪:没良心,自己的女人吃什么喝什么不管不问,一个鬼东西倒又是饭又是水地关心个没完。可在办公室又不便于发作,再说,跟一个动物争宠夺爱,也实在说不到桌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捋捋脖颈这气也就咽下了。可这天正好碰上文静的一个文案出了问题挨了批,别人都下班走了,文静还在焦头烂额地重做,听见书豪在电话那头又要重复播报给布偶猫喂食喂水的注意事项,没容书豪把话说完,文静就甩给书豪一句,你的私生子你管去,与我何干?
既然认定了布偶猫与己无关,文静完成文案后,就决定不回家。你不是回家晚吗?我比你还晚,让那鬼东西饿着去!于是打电话约闺蜜吃饭,再看场电影顺便倒倒苦水。谁知打了一圈电话,一个也没约上。这天文静是气昏了头,往常她是记得闺蜜们晚上是不外出的,因为要照顾小孩。
文静看完夜场电影回到家,书豪歪在床头正在手机上下象棋,“将军,将军”,文静听见那声音心中的气就又急速鼓胀起来。书豪看见文静进来,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脸瞬间变得阴云密布。哼,还学会了变脸,你爱变,变去!变给谁看?文静装作没看见,你老婆半夜才回家,你连个电话也不打一个,就不怕被人抢了,跟人跑了?不就是没喂那鬼东西吗?难不成饿一顿就饿死了?文静心里怨怼书豪。两个奔四的丁克族,就这样冷不丁地卡了壳。
按往常,如果是二人中的一方有明显的过错,另一方会极力弥补,主动求和。这次不一样,书豪觉得让文静帮喂喂布布,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文静多大个人物似的,不就是提拔了个部门副职吗?就这样不把老公放在眼里?还掐断我的电话?!这样想的书豪自然没有采取向文静求欢的途经求和;文静似乎比书豪的气还大,猫比老婆金贵,跟你的猫过吧,也就懒得正眼看书豪。于是就冷着,像以前大多数情况一样,如果没有其他人或事的介入,两人冷战上个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
这次书豪和文静想拉长冷战时间也不成,因为家里多了个第三者,第二天冷战就被打破了。
书豪把猫的家安排在了阳台上,猫窝、猫碗、猫砂盆、猫玩具,林林总总,占了不少的空间。文静的花花草草只得屈尊缩小了领地。起初,文静也没说什么,爱好不同嘛,干吗只允许自己养花,不允许书豪养猫呢?虽说现在女人的社会地位提高了,但也不能骑在男人头上不可一世吧,求同存异,知书达理的文静还是懂得这一点的。
夫妻一夜无话。文静早晨给自己的花花草草浇水,发现一株兰花的叶子竟折了三五片,只心疼得她心尖滴溜溜地打战。他们三年前从出租屋搬进这个70多平方两室一厅的房子时,文静就一心要把新居打造成芝兰之室。兰薰桂馥,这词你知道吧,老公,意思是恩泽长留,历久不衰。多好!至于兰薰桂馥后面的意思——子肖孙贤,整天跟文字打交道的文静,选择了省略,因为他们没有孩子。这是文静第一次买回兰花时兴致勃勃地对书豪说的话。可惜文青女文静并不是养花的行家里手,养了三次兰花都没有养活,往往是把花店里虎虎生威的兰花搬回家,前后不超过两个月就花枯枝干。第四次兰花买回家文静是下了一番细功夫的,冲洗兰花的根,重新换花盆里的土,浇水频率,施肥方法,遮阴等,文静做得一丝不苟。文静把这株兰花看作自己的心肝宝贝。现在见兰花枝折花落,惨不忍睹,文静压下去一晚上的火苗又噌噌地冒了上来。家里没有其他能动弹的东西,书豪再怎么着也不会去伤她的兰花,不是那鬼东西,还能是谁?文静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乱拉奇臭无比的猫屎还没有跟你算账,把壁纸抓了个稀巴烂也还没跟你算账,没算账不等于好欺负,好,今天咱来个数罪并罚!想到此,文静放下正在浇花的洒水壶,摘了个衣服钩子把作为猫窝的纸箱敲得震天响。她还没有疯狂到直接去打布偶猫,毕竟那是书豪的至爱。布偶猫对人的情绪是特别敏感的,何况是文静这般的地动山摇,哪里受得了这个?只吓得屁滚尿流,惨叫一声直向卧室奔去,刺溜,钻进了书豪的被窝。这猫通人性,平时察言观色也看出个八八九九,知道文静不喜欢它,就直奔书豪而去。
周末,书豪是照例睡懒觉做美梦的。正在做美梦的书豪一下子惊醒,乖乖,乖乖,怎么了?书豪轻抚布偶猫的眼神温柔至极,是和文静谈恋爱情浓时的那种,口中喊的乖乖,也与二人亲热时的别无二致。这还了得?!追到卧室的文静一看这情景,肺都气炸了,杜书豪,以后和你的鬼东西过吧!怎么了?书豪一脸狐疑地看向文静。怎么了?哼!问你的私生子!文静颤着声音道,你去阳台上看看我的兰花,这鬼东西给糟蹋成什么样了?书豪趿拉着拖鞋到阳台上看了兰花,折回卧室,那布偶猫还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书豪重又搂上了。文静监视罪犯一样盯着书豪的一举一动,看书豪又回到了被窝,火冒三丈,狠声道,杜书豪,你就不给我个交代?如果布布昨天不是饿极,它就不会去搞破坏,打狗还看主人呢,犯得着你这样对待布布?不过,这话书豪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如果他说出来无疑是火上加油。我给你再买一盆,行了吧。书豪不耐烦地拖着长音道。说得轻巧,我的工夫呢,你也能买回来?文静气得呼哧带喘。书豪也来了气,瞪着眼问文静,那你说怎么办?文静拧着眉头,咬牙切齿道,怎么办?怎么办?管好你的死猫!两人叮叮当当地就又对上了。
隔天书豪买回家一盆兰花,还给布偶猫买回来个自动喂食器。不是用不起你林文静吗?不用你。书豪想。文静噘了两天的嘴才慢慢放下,投入到新兰花的精心照料之中,也就没再追究布偶猫的罪责。这件事似乎也翻了篇。
3
周末,文静大学时的室友明月一家三口从外地来游玩,文静在饭店定了桌子,要书豪作陪。书豪沉吟片刻道,我本来要去逛逛宠物市场的,老婆的事情优先,什么都不说了,去!不过,书豪说到这儿,话头打住了,把手中的剃须刀放在架子上,看着文静。我就知道要你做个事,你会开条件,说吧,什么事?文静不错眼珠地盯着书豪,心说,看你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书豪委屈地说,老婆,还真不是跟你交换什么条件,别把你老公看得太不堪。文静伶牙俐齿地回敬书豪,那您大人免开尊口!再普通平常的事到了书豪这儿就不普通平常了。文静有些恼。但是,老婆,还得开尊口。书豪吞吞吐吐。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文静看不得书豪女人似的磨磨唧唧。我想让布布也去。书豪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你不是给它买了自动喂食器了吗?文静不解地问书豪。书豪两手一摊道,电不通了。遂又用商量的口吻问文静,要不我修好了再去?文静看了看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说,算了算了,时间来不及了,到了饭店你一定把它寄存起来。于是,书豪陪着文静去饭店,抱着布布。
要招待几年不见的好朋友,文静选了个上档次的饭店,谁知在她居住的这个不入流的小城,上档次的饭店也没有宠物寄存点。书豪就抱着布布进了包间。刚坐下,明月就笑吟吟地夸文静有福气,看你家书豪对你多好,你养个猫还让人家书豪给抱着。文静看着不停用手在给布偶猫梳理毛发的书豪,尴尬地笑了笑。明月四岁的女儿毛毛要抱布布,文静连忙哄劝,怕布布伤了毛毛。书豪是想让毛毛抱抱布布的,但被文静凛冽的眼神制止住了。毛毛每隔几分钟就囔囔着要抱布布,书豪更是只顾着照看他那鬼东西。那顿饭吃得文静心里疙疙瘩瘩地堵。送走明月,文静再也按捺不住,指着布偶猫厉声对书豪说道,杜书豪,以后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要说书豪还是有些男子汉的骨气的,如果跟老婆斗也算的话。书豪并没有做文静出的这道单选题,他来了个全选。家庭生活也没有谁给配备个家庭教师来给出问题的标准答案,全选也没错,书豪想。不过,文静在气头上,书豪还是采取了点斗争策略。
书豪早在上周末就知道这周要出差。周一一大早,书豪抱着布布临出门时似自言自语道,布布,给你找了个好去处,你不用在家受气了。边说边用眼睛瞟文静。文静正在穿衣镜前往脸上啪啪地拍防晒霜,明明知道书豪这话是百分之百说给她听的,但还是装着没听见,心想,小样,想让我让步,门儿都没有。
文静一个人在家悠闲自在了许多,没有书豪的臭丫子嗅,做的梦是香的;少了布布的唧唧哝哝,空气是鲜的。文静心情愉悦,脸色红润,哼着小曲进了办公室。哎呦呦,文静,有新情况?王姐开玩笑地问。有啥子个情况,书豪没在家,高兴呗。文静眉毛在额头上飞舞。书豪没在家,你高兴,还说没情况?真还没情况,王姐。咦?我说文静,你家书豪怎么这段时间老出差呀?王姐一副关心的神情问文静。没有啊。文静似大大咧咧地回答。转而心里一琢磨,还真是的,书豪这一月长差短差都出了三次了。文静和王姐在办公室工作不忙的时候也聊家庭经济走向问题,王姐知道文静没有抓住书豪的工资卡,于是语重心长地劝文静,危险啊,小姑娘,我可提醒你,你最好是把书豪的工资卡抓过来攥在手里,男人有钱是就要变坏的,这道理你总该懂吧。五十多岁的王姐经历了三次婚姻,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常自称是婚恋专家。
文静自己也疑惑,以前书豪出差,自己称不上牵肠挂肚地想,但多多少少还是感觉有些失落的,这次是怎么了?文静没费多少脑细胞就找出了问题的症结,都是布偶猫在中间做怪。她讨厌布布,那鬼东西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家庭第三者。咦?书豪把布偶猫怎样安排了?答案似乎也显而易见,除了花钱寄养在宠物店还能怎样?杜书豪,我看你就是有两个穷钱烧的,工资卡也不交给我,也不打听打听现在有几个家庭不是女财政部长,还说什么你的钱我只管花,花多少都行,鬼话,天知道你每月究竟有多少工资?等你回来就扣押你的工资卡。本来一丝一毫也不想书豪的文静,这会儿倒生出巴不得书豪快快回家的念头。同时,她还动了点小心思准备迎接书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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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上午,文静就给书豪打电话问书豪在哪里,书豪说他已经回到公司。文静热情地说,那你晚上早些回家,我整几个菜给你接风。书豪受宠若惊又惭愧不已地说自己可能要加班。文静丝丝心疼地说,工作没有干完的时候,周末了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咱什么时候开饭,可好?书豪听文静“可好”这么以示尊敬他的词都用上了,就忙说,我尽量早些尽量早些。
那天,书豪还真没让文静多等,不到八点,就回到了家,还给文静带回了一条杭州西湖桑蚕丝真丝丝巾,长款的,洁白的底色上缀着电脑喷绘的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这让文静眼前一亮,不觉笑弯了眉毛。七年的婚姻,每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早已把两人之间的激情热情磨得没有了影踪,出差买礼物也在此列。其实,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礼物,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发卡,也会在女人的心湖漾起圈圈爱的涟漪,所谓礼轻情意重嘛,讲的就是此理。更让文静心花怒放的是,书豪怀里没有布偶猫。
那天晚上两人都找到了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少有的激情燃烧。女人容易被兴奋冲昏头脑,文静也不例外,脑子一昏,就忘了让书豪戴套套。男人虽说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还是理智的,书豪倒是没有忘记戴套套这事,但每次文静不强迫,书豪是决计不戴的,他言称戴套套就像跟个机器人在干事。跟机器人干事什么滋味,文静不是男人自然感受不出书豪的感受。
做了一夜美梦的文静是在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时醒来的,大梦初醒,想起昨晚没戴套套,说与书豪。书豪满不在乎地说,哪有那么幸运,果真那样,咱还不是中了奖?若真是中奖了呢?文静像往常一样一如既往地追问。没法,在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上爱追问是文静一贯的作风。中了就要了呗,上天的旨意不可违背。书豪眼没睁,哼哼哈哈应付着文静,脑子里却在想着布布。他没有告诉文静,他下载了个在家寄养宠物的App,通过搜索定位发现了本小区内的一个宠物寄养家庭,主人是一个叫梦娇的女人,他把布布寄养在了那里。在他出差的第三天,布布生病,梦娇给他打电话询问布布对什么药过敏。书豪是个重情义的男人,他去寄养布布谈到寄养费用时,梦娇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住一个小区,什么费用不费用的,她这一段时间没上班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权当献爱心。于是书豪出差留了意,买了两条中等档次的丝巾,一条送给文静,一条准备送给梦娇。
你说得轻松,要是要我不早就要了,还等到今天人老珠黄骨质疏松?你不要污了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英明。文静推了书豪一把,书豪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说,我要去加班了,昨天的活还没有干完。等等,把你的工资卡给我,家庭经济统一调配。文静喊住了书豪。书豪边快速穿衣服边笑嘻嘻地说,现在国家都提倡自主经营,你怎么想起来吃大锅饭了呢?这不是社会倒退嘛,何况AA制是老婆大人您的提议,两人共同商讨通过的,这家庭政策也不能单方面说变就变吧。
书豪这话只算得上百分之五十的真,关于家庭AA制的历史陈述是真,去加班是假。他要赶在文静用车之前,把车里的丝巾送给梦娇,以免文静节外生枝。再说,他已经一星期没有见布布了,有些想。要说书豪的口才关键时刻还是派得上用场的,不愧是做销售工作的,一时说得文静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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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豪从车库把车开出,在小区外兜了一圈,找了个车位停好,反身步行去了梦娇家。梦娇正要带着布布出门去看宠物医生,书豪自然是千恩万谢。梦娇不以为然地说,不要太客气了,布布正好消减了我的寂寞。原来梦娇才离婚搬到书豪所住的小区不久,自己并没有养什么宠物,临时养养别人的宠物只是打发光阴,填补感情的空缺。书豪的布布是她第一个寄养的对象,她也不想靠寄养宠物挣钱,就没有再养其他的。文静把从前老公那里失去的情感都投在了布布身上,布布这几天受到的是专宠的待遇。那天书豪匆匆把布布丢给梦娇,并不知道这些。
书豪从梦娇怀中接过布布,按照书豪的意思,他一人去宠物医院就行。可这几天梦娇已经和布布有了感情,病中的布布蓝眼珠忧郁地缓缓一转,楚楚动人,梦娇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布布。让书豪一人抱着布布去宠物医院,她还不放心呢,坚持和书豪一道去。
从宠物医院出来已临近中午,书豪如果直接抱着布布回家,似乎不是在外边场面上混的人的做派。书豪请梦娇去七彩云南吃饭,席间拿出了杭州西湖桑蚕丝丝巾。梦娇惊呼,脸如桃花绽放,连声道谢,我就喜欢这种梦幻蓝,让人容易想起无边的大海或者是深邃的夜空。书豪望着欣喜溢于言表的梦娇,心想,这哪是三十岁离了婚的女人,明明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嘛。书豪从骨子里是不喜欢有心计的女人的,比如现在的文静。
谈恋爱时书豪并没有发现文静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可越和文静生活越觉得文静心不可测。文静口口声声说是和书豪AA制,平常除了她自己出去花销是自己掏腰包,只要和书豪一起出去,没有花过半毛钱。书豪是不计较这些的,权当文静是个全职太太,虽说他只是一家不算大的公司的副总,但书豪自认为,如果文静欲望不是太大的话,养活文静还是不成问题的。
令书豪不悦的是大事。文静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执意不要孩子,非要做丁克一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书豪觉得甚是对不起父母,再说,正常的男人谁不想有个缩小版的自己呢。两个光杆大人下班回家,家里冰清水冷,没有丁点的生机。书豪不嫖不赌,不吸烟不嗜酒,标准的好男人一个,但再好的男人也要有个感情寄托,比如说孩子。这也许就是书豪养布布的原因。养宠物,书豪不是没有考虑到文静的感受,书豪内心里是最喜欢哈士奇的,如果他牵回家个大个子哈士奇,非吓着文静不可,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养猫。布布第一天到家时文静的冷脸,让书豪懒得和文静多解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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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虽说书豪没有交给她工资卡,但书豪若是出差或是加班,会提前把布布安排得妥妥的,决不再麻烦文静一丝一毫,文静也不再说什么。这期间,两人还计划等有了时间去趟丽江,那是文静心驰神往的去处。
距离套套事故已过去半个多月,一天傍晚书豪下班回到家,发现文静阴郁着脸在沙发上歪着,看见他给他翻了个白眼后,有气无力道,唉,中奖了。中什么奖?书豪早把套套事故忘了个一干二净。自从上次两人激情燃烧过后,还没有再行夫妻间的那事。刚结婚那会儿书豪对那事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无奈每次文静都是勉勉强强,让书豪总有吃不饱之感。其实那事对男人来说跟吃饭一样,越吃越少最终导致胃口会慢慢变小。后来,倒像是颠倒了个,文静激情常燃烧,书豪却火焰渐熄。事情就是如此的怪。有时书豪想,文静也不想要个孩子,哪来的那么强烈的愿望呢?
文静中奖对书豪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文静见书豪喜不自胜,于是旧事重提,把你的工资卡给我,家庭经济我要统一调度。书豪欢天喜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说,行,除非你要天上的月亮,只要我杜书豪能做到的都答应你!文静又说,怀孕了家里养宠物不好。书豪不假思索道,没问题,今晚我就联系布布的去处。文静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扑向书豪,钻进书豪怀里,嘴里嗲声嗲气地一统乱叫,老公好,好老公,啪啪啪,还小鸡啄米般地连亲书豪几下。
两人似乎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兴高采烈地去饭店撮一顿实属情理之中。
书豪第二天就送走了布布,送到哪里了,文静没问。家里没有了布偶猫,书豪的工资卡也握在了手心,文静连做梦都在哼着小曲。
一天晚上,书豪对文静说,老婆,我算了算日子,你该去孕检了,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在侍弄兰花的文静道,你怎么比女人还了解女人,我怎么觉得还不到孕检的日子呢,再说了,你不是说又要出差吗?书豪豪气地说,老婆的事是天下第一大事,其他的都往后放,老婆孩子热炕头,我还出个甚差?文静不屑道,你就那么点出息。书豪不恼,怀孕的女人都是天皇,宠还宠不过来,哪里能恼?于是笑呵呵道,咱就是升斗小民,知足常乐。文静白了书豪一眼,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想做个升斗小民。书豪忙说,你哪里是升斗小民,你是杜家的太皇太后。
让文静做太皇太后,书豪不知道,那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他不可企及之梦想。
一天,书豪下班回家郁郁寡欢,文静问及,书豪说,老家三奶奶过世,父亲让书豪回去一趟。书豪的亲奶奶离世早,书豪是由三奶奶带大的。书豪对父亲说文静怀孕了,一早一晚需要照顾。父亲遂让书豪不要回老家了,安心照顾好文静,并且说,过了三奶奶的丧事让妈来照顾文静。可书豪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三奶奶。文静说,啥大事,回去不就得了?难不成我成了玻璃人那般娇气?说着还在客厅大跨步地走上两走给书豪看。书豪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虽说文静是高龄怀孕,但文静的身体一向很好,平常连感冒都极少,不像他书豪,动不动就要去药店买药。
书豪从老家回来见文静斜靠在床上,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文静不看书豪,眼睛望着窗外,软绵绵地说,没了,孩子没了。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似被兜头浇了凉水,书豪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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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乏味单调。其实与之前还是有所不同的,那就是书豪对文静更加关爱了。书豪觉得如果自己在家文静就不会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重物上楼梯摔倒,孩子也不会因此而流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文静想要孩子这一思想关节打通了,再把身体养得棒棒的,书豪准备重新播种。
文静似乎没有书豪那样的想法,在家歇了三两天后,照常上班。书豪劝文静多休些日子。文静说,单位现在岗位竞争激烈,末位淘汰制,她一天不去上班就跟别人落下一大截,坚决不再休假。
不管书豪在内心如何开导自己,但一想到文静好不容易怀孕却流产了,心就像针扎一样疼,搞得他连日失眠,本来他的体质就差,没几日,就感冒了。书豪去小区门口的药店买药,药店的女老板关心地问书豪,你媳妇怎么样了?她买的堕胎药可是我专门给她进的国外进口药,对身体伤害最小……书豪只觉得头瞬间似遭了地震,女老板再说些什么就不知道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恍惚间文静喊过他起床,喊过他吃饭,他似陷入没脖子深的黑泥潭,任凭如何挣扎都像被人卡着脖子般地呼吸不通畅。
等书豪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满头满身的虚汗,头疼欲裂。床头有文静的留言条:书豪,我今天必须去参加一个会议,照顾好你自己。书豪无聊地撕下窄窄的一条纸,用唾沫濡湿了粘到嘴唇上,木木地吹了半天,然后又狠狠地把纸揉作一团,扔进了纸篓。
书豪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镜子里是张三十六岁毫无生机的脸,眼睛如死鱼眼一样黯淡无光。他想起了当他把文静怀孕的消息告诉父母时,父母那掩盖不住的喜悦。儿子抑或是女儿,书豪不封建,不重男轻女,他只想有个孩子,文静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他做父亲的愿望呢?男人有泪不轻弹。这会儿,书豪只想坐在地上像三奶奶家的堂姑哭死去的三奶奶一样握着脚踝号啕大哭一场,如果悲伤哭能哭出来的话。
似乎神的指使,书豪不知怎么就去了梦娇家。前后不到一个月,布布长胖了也长高了,但与他已显示出疏远。在梦娇家的一居室里,时光停止了,故事有些老套。梦娇说她外出学习回家,发现丈夫出轨,然后离了婚。书豪也断断续续地说文静……
那晚,书豪没有回家,他在梦娇家的沙发上抱着布布睡了一夜,任凭文静把电话打爆,他干脆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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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书豪抱着布布回到家,文静已经在厨房做饭了。本来书豪因文静怀孕已把布布送给了梦娇,现在梦娇坚持把布布还给了书豪。梦娇说人在情感脆弱的时候,最好找个寄托,这样能更好地转移注意力,这段时间有了布布的陪伴她已经走出了感情的沼泽,谢谢书豪让布布陪伴她。书豪在心里拿文静和梦娇暗暗作比,一时唏嘘不已,难不成应了那句话——老婆是人家的好?
两人谁都没说话,慢慢地吃着饭,似乎那饭菜是从未吃过的无比美味的佳肴,需要细细品似的。其实,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塞进嘴里的饭菜都是味同嚼蜡。饭后,书豪抱着布布在沙发上发呆,文静一如既往地洗脸、敷面膜、泡脚,一套程序下来已九点多钟,然后上床看书。书豪安顿好布布,一步一挨地到了床边,一米七八的身子扑通一声扑在了床上,文静瞟了眼牙没刷脚没洗的书豪,身子挪了挪离书豪远了些。
好半天,书豪呓语般地飘出一句,文静,你就不问问我昨天晚上在哪儿了?文静把身子扭向另一边,不搭理书豪。书豪等了半天不见文静吱一声,不知怎么就一跃而起掐住了文静的脖子,一声虎啸狼嚎,你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文静脸憋得通红,眼珠子瞪得似铜铃,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文静被书豪的狂举吓了个半死。事后,书豪很是感谢自己那一刻残存的一丝理智,没有酿成大错。
书豪松了手,文静用仅存的半条命哭着告诉书豪,和她一起进单位的仝丽娜凭着家里有背景,处处欺压她,两人同时被提拔为部门副职,可部门正职只有一个……这跟故意流产有什么关系?书豪气愤地质问文静。文静停止啜泣道,人流过后至少半年不能怀孕……
书豪似乎不认识文静似的盯着文静足足十多分钟,心中波涛汹涌:虎毒不食子。这个女人,这个整天睡在自己身边一副小鸟依人样的女人,竟然这么恶毒!她内心怎么就怀揣着火山一样的权利欲呢。人比人气死人,跟别人比什么,过普通升斗小民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以前,书豪只以为文静是想过清静的二人世界才要做丁克一族,谁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段时间文静工作忙得团团转,等工作告一段落,她才想起例假超出一星期还没有来,吓得她不行,她马上去药店买了早孕试纸测试,测试的结果几乎令她瘫软,怀孕了!文静思前想后考虑了三天,把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前世今生都想了个遍,觉得还是不能要,于是就委托药店女老板买堕胎药……
生活表面上还是一副老面孔,暗流涌动,不为人知。
书豪上班,下班,出差,周末不沾家,偶尔晚饭后抱布布回家,让布布在家住上一晚,第二天定会早早地抱着布布出门。想必是安排布布吧。文静还是不管不问,工资卡还在文静手里攥着,男人没钱再坏能坏到哪里去?文静不担心书豪有出轨这类的事情,养个宠物总比养个情人强吧,文静似乎也想开了。
文静上班下班伺候兰花,晚饭后把工作带到了卧室,书豪是不知道的。自从书豪发疯把文静掐个半死的那个晚上,书豪就与文静分居住进了书房。
文静单位孤身一人的老赵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单位同事去看望老赵。老赵病床前冷冷清清的,与同病房的一个病人儿孙绕膝形成鲜明的对比。回单位的路上,王姐语重心长地对文静说,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好哇。文静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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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文静的弟弟文强打电话说是媳妇生孩子难产,急需一笔钱。文静慌里慌张地拿着书豪的工资卡去刷,这一刷不要紧,书豪的工资卡里说一毛钱没有是假的,只剩下了二十快零七毛。
怎么回事?文静晚上问沙发上恹恹的书豪。自从两人分居,书豪在家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书豪眉毛一挑,乜斜着眼打量着文静坦然道,我把工资卡和手机绑定了,卡上的钱花了。文静看着书豪吊儿郎当不在乎的神情,两眼冒火道,干什么花了?养私生子了,怎么,不行?书豪挑衅般地看着文静。文静肺都要气炸了,从自己包里拿出书豪的工资卡,啪地摔在了书豪面前的茶几上。
夜里,文静失眠了。书豪口中的私生子定是指的布布无疑,两人分居不足四个月,书豪就是加速度造人也不可能这么快生出真私生子。她回顾和书豪从谈恋爱到结婚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文静相信,书豪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她不想失去书豪。就在今天,公司里的仝丽娜调走了,文静像卸去了一直压在肩头的千斤重担一样,人一下子丧失了斗志。也许母亲说得对,相夫教子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文静想。
星期日,文静准备向书豪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家庭今后的发展计划。书豪淡淡地说,我白天有事,晚上回来再谈吧。什么事,书豪没说,文静想问书豪,张了张嘴终究没有问出口。
没有哪一个周日像这个周日一样令文静坐立不安,她感觉时间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奶奶,步履蹒跚。她卧在沙发上,手中一向喜欢的书也看不下去了。花架上她养的大蕙兰开了,淡紫色的花朵硕大无比,散发出阵阵清香,但只是个静静的哑巴美人。一个人的家还有一屋子的家具花草,是静谧,但同时给人孤寂之感。百无聊赖的文静睡意袭来,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兴高采烈的书豪抱着蓝眼睛的布布和她一起欣赏兰花,一会儿,布布喵喵地叫着要文静抱抱,文静伸手过去,布布变成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
好梦总是易醒。文静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是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的,说书豪出了车祸,在某某医院。
待文静赶到陌生女人所说的医院时,浑身血肉模糊的书豪已经停止了呼吸,一同死去的还有布偶猫。
难得的一个雨过天晴的日子,慵懒的阳光让文静想起了给她打电话的陌生女人,她回拨了电话,女人说下午三点在三千里茶楼牡丹厅等文静,届时她将围一条梦幻蓝的长丝巾相认。
袅袅茶香中,女人自我介绍叫梦娇。
原来书豪出事那天,是去省城培训布偶猫。培训布偶猫?文静疑惑地问。对。书豪说一天吃早饭时,他听广播里说公鸡会弹琴,他就想养一个宠物,并且要他的宠物也学会一种乐器,因为他没有个孩子。女人低头呷了一口茶,抬头看了看文静,接着说,书豪说生活太乏味,工作之余想给自己找点支撑。说到这里,这个叫梦娇的女人幽幽地说,中间书豪也曾停止过培训布偶猫,要把布偶猫送给她,但不知什么原因书豪又放弃了……
书豪出事,怎么第一个通知的是你?文静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风平浪静,盯着茶盏里起起伏伏的碧螺春一脸平静地问。
布布胸牌上的联系电话是我和书豪的,我和他曾一起去培训过布布。文静抬起头,有些狠毒地看着对面比她年轻却不比她漂亮的女人。女人迎着文静的目光,眼中起了雾,神思恍惚地说,这样中断与书豪的友谊,我感到遗憾……
茶室内一时静寂无声,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播放的是一曲《醒来》: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从迷到悟有多远,一念之间……
文静从茶楼飘出,小城黄昏的灯光恹恹欲睡,风刮得没头没脑,胸前的长丝巾无序地飞舞。文静眼前一片模糊。明天是书豪出事一百天忌日,她想去看看书豪,还有和书豪葬在一起的布布。
作者简介:
魏霞,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2018年开始创作,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小小说月刊》、《博爱》、《读者》《骏马》、《娘子关》、《思维与智慧》、《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劳动保障报》、《中国电视报》、《中国煤炭报》、《河南日报》、《羊城晚报》、越南《解放日报》等国内外报纸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