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臊子面

杨菊香

那一年，母亲从甘肃老家来帮忙照顾我的几个孩子，以解除我繁重的家庭劳累。记得这年春节前，老乡给我家送来一碗白面，让我们吃顿白面饭。那时，百姓人家生活都很贫困，平时很少能吃到白面。母亲便决定用这碗白面做臊子面，让大家尝尝鲜。

母亲将面粉倒进搪瓷盆，温水加入适量的盐，和面均匀后反复揉搓。揉面、醒面让面团充分吸收水分，擀出来的面条会更劲道爽滑。

我的丈夫在生产队喂猪，他精心照顾猪仔，养得猪肥膘壮。到了腊月，生产队宰杀年猪，家里分得二斤肉，舍不得吃，挂在门口的树梢上，冻得硬邦邦的。母亲就将肥瘦相间的肉切成小肉丁，放在碗里备用，然后把洋芋、胡萝卜、豆腐切成小丁，白菜用一点菜心切成细丝。她再把自己从老家带来的木耳、黄花用开水浸泡，干菜吸足水分，变得丰盈肥硕。

母亲做了一辈子饭，是行家里手。我负责土灶生火，母亲掌勺。锅底滴几滴清油，冒起青烟，肉丁下锅，“呲溜”一声，或许是世界上最诱人的声音。翻炒几下，肉表面变得焦黄，滴几滴酱油，立刻香气四溢，满屋飘香，味觉立马被激活，馋虫被勾了出来。

母亲将洋芋、胡萝卜丁倒入锅中翻炒几下，随后放入木耳、黄花，继续翻炒，最后放入白菜、豆腐，倒入一瓢水，等待菜汤滚锅。

我养了两只鸡，不用专门喂养，自己刨食物就可以填饱肚子。鸡下蛋了，我不敢随便吃，都得计划着来：给这个孕妇送10个，给那个病人送上5个，谁家小孩生日送两个红皮鸡蛋，到了年底再留些鸡蛋过年。留下的鸡蛋凑巧赶上用场，母亲等汤锅沸腾，打上两个鸡蛋，沿着锅边滑入，立马变成蛋花。

臊子出锅前，倒一点醋，放入葱花、细碎的红辣椒。汤料做好了，红的萝卜、白的豆腐、黑的木耳、黄的黄花菜、青的白菜、绿的葱叶，油花在锅边荡漾，色香味俱全。小孩子早已是垂涎三尺，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菜汤。

母亲洞察人间烟火，早已看出大家的心思，加快步伐准备面食。一个面团，在母亲的手里一阵揉搓，拿出细长的擀面杖，反复推拿，面团逐渐变大，越来越薄。母亲擀的面皮薄而圆，十分规则。擀面、切面一气呵成，面条切得细长均匀。由于锅小，只能分次下面条。母亲知道人多面少，用筷子头捞起几根面条，多舀一勺臊子汤，再浇一小勺油泼辣子在上面，红艳艳的、油亮亮的，撒上少许葱花，屋里屋外就飘荡着臊子面诱人的香味。母亲抱歉地说：“吃的是面，尝的是汤。就是面条少了点，尝个味道。”

盛了面的人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着。母亲把仅有的一点肉丝夹给孩子们，笑着说：“孩子们吃了长身体。”孩子们只顾埋头扒拉面，发出“吸溜吸溜”声，个个满头是汗。母亲见状喊道：“慢些吃，小孩子管饱。”孩子们吃饱了饭，挺着小肚皮，心满意足地说：“今天过瘾了！”

一顿普通的臊子面，却饱含着温情。现在，生活好了，物质丰富多样，米面肉都不缺，人们翻着花样改善日常生活。我又想起母亲当年说的那句话：“多施舍米面，才能广聚钱财，好日子是有盼头的。”

编辑/欧阳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