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喜剧美学的编年史

2022-04-29 00:44陈孝英
影视戏剧评论 2022年3期
关键词:小品喜剧美学

2022 年是中国喜剧美学的“不惑之年”,我们决定编一部《大事记》,题名“喜剧的年轮”。“喜剧”作为美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的一种表现形态,与“美学”同样古老,在古希腊,喜剧理论就构成了亚里士多德《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喜剧美学”则是 20 世纪 80 年代初我们中国人的一个创造。很有必要为它的40 个“年轮” 留下一部编年史(这本《大事记》就是为之编撰的词条要目),记录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脚印, 并对它们做出客观、公允的评价。诚如恩格斯所言:“我的任务,是给每个人以应有的历史地位。”

重温这部带着师友、伙伴体温的“大事记”, 我的心沉浸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和故事之中,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作家瑞卡斯的话:“人生的旅程

就是这样,用大把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 中国喜剧美学的“不惑之旅”便是这样。

它用 40 年时间不停地摸索,终于逐步告别“迷茫”,在一个个“瞬间”迅速成长。人们往往 赞美成长,不喜欢迷茫,其实迷茫乃成长之产 房。因为有迷茫就会有追问、有思考、有寻找, 就会催生“蝴蝶效应”,开启“成长”之旅。 摆在您面前的这本小册子,力求复原几代中国 喜剧人追问、思考、寻找之路上留下的“年轮”, 正是它们铺就了那一个个陪伴我们从迷茫走向 成长的黄金“瞬间”。

哦,请等一等,让我想一想,当年那第一个历史的“瞬间”是怎样开始的……

2006 年 1 月 20 日 20:15,我打开电视,凤凰电视台主持人许戈辉正在用她的招牌微笑和甜美嗓音向世人宣称:“对于中国人来说,我们今日之光荣源于 20 世纪 80 年代之梦想。”

呵,那躁动、浪漫又撕心裂肺的 1980 之梦! 大喇叭播放的音乐,一边是铿锵有力的“再过 20 年,大家来相会,光荣属于80 年代的新一辈”, 另一边是缠绵撩人的“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在这多声部的“交响乐”中,我们这些20 世纪 50 年代走进大学的“新中国第一代知识分子”告别了蹉跎岁月的第一个“不惑之年”, 踏上了追寻梦想的第二个“不惑之旅”……

1982 年春节刚过,时任陕西省社科院文学所助理研究员的我,邀集文化艺术界十余位同窗、同道李天成、王幼贝、董子竹、石国庆、王愚、叶涛、阎广林、黄道峻、薛迪之、安琪、冯玉珠等齐聚寒舍。我们被扑面而来的思想解放的春风和迅速升温的“喜剧热”所鼓舞,决定把“喜剧” 这个长期被国人忽略和误读的美学范畴作为“阿基米德点”,去撬开未来梦想的星空。

先是在几所大专院校相继开设了幽默系列讲座;

然后借用 16 世纪意大利人和法国人发明的一个洋词儿“沙龙”,搭建起一个社交平台—— “喜剧沙龙”;接着,我们自己也“发明”了一个新名词—— “喜剧美学”,并与西安市文联合作,举办横跨学术、艺术、教育、翻译、传媒诸多领域的跨界研讨会,将“喜剧美学”这一旗号推向社会。《陕西日报》记者田长山在述评中惊呼:秦地从此崛起一支新军!

在中国喜剧美学的发祥史上,幽默讲座是十月怀胎,喜剧沙龙是一朝分娩,研讨会则是满月宣言,1982 之春成了中国喜剧美学之舰起航的节日。

40 年过去了,“喜剧美学”已成为中国几代

喜剧人聚焦梦想的美学课题,被专家称为“新时期中国艺术研究和美学领域里少有的几个具有原创意义的理论建树之一”(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白烨语)。有学者认为:“喜剧美学代表了当今时代美学发展的重要方向。”(复旦大学哲学教授俞吾金语)

喜剧美学的“不惑之旅”上耸立着若干充满张力和希望的“瞬间”,它们有一个响亮的名称: “品牌”。所谓“品牌”,就是用高度抽象化的概念来表现产品(包括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差异性的一种无形资产。要创造出高水平的品牌, 你的产品就得独具特色,独领风骚,不是第一就是唯一。你若问别人世界最高峰是什么,恐怕无人不晓,但若问次高峰是什么,知者便寥寥了。这就是第一和第二的区别。喜剧美学的“品牌链” 又一次验证了这条规律。

“全国喜剧美学研讨会”在这条品牌链中地位特殊,它不仅资格老(始创于 1985 年)、系列化(已办六届),而且含金量甚高。

第一届盛会(1985)亮出了“喜剧美学”的旗号,确立了“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的喜剧美学体系”的目标;

第二届(1986)成立了中华喜剧美学研究会, 决定创办《喜剧世界》,预言“中国文艺创作和美学研究将出现‘喜剧化趋势”;

第三届(1988)首次聚齐了两岸三地电影学者,创造性地整合“中国喜剧电影”这一概念, 对内地、港、台的喜剧电影开启了“平行比较” 和“影响比较”之先河;

第四届(1990)破天荒为一名民间喜剧艺人举办全国性学术研讨,给予赵本山客观公正的评价,并对其寄予提高美学和艺术品位、实现“俗中见雅”的殷切期望。

在中断了整整 25 年之后,2015 年 9 月,热情的武汉人向第五届盛会敞开了温暖的怀抱。会上公布了喜剧美学第一部“白皮书”,对三分之一个世纪喜剧美学走过的路做出了历史总结, 并命名全国首批十位喜剧美学“中青年学科带头人”,宣示了喜剧美学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我在闭幕词中一吐心声:

“我们选择不了身处的时代,但可以选择对时代的态度。我们改变不了当下,但可以影响未来。”

两年后,2017 年 9 月,第六届盛会在西安召开,来自全国十省市的七十多位代表和一万多名莘莘学子云集西安外事学院运动场,同庆喜剧美学的“而立”之年。当我宣布:“今天中国喜剧人又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分明听到心在呐喊:

“‘喜剧美学研讨会回家了!” “‘喜剧美学回家了!”

和“全国喜剧美学研讨会”相比,另一个品牌“陕西省喜剧小品电视表演赛”在广大群众中的影响要更大一些。它体现了“喜剧美学”学科的一个鲜明特点——力求与国内外最新的喜剧艺术实践保持密切的常态化联系,使学术成果转化为艺术成果。而且喜剧美学正是以它为起点, 开启了本学科对中国特色喜剧样式体系的系列探索,其中包括:以《周末喜相逢》和《哈哈集》为代表的喜剧电视栏目;以《难得轻松》为代表的微型系列电视喜剧;以北京国际脱口秀节为代表的“表演性脱口秀”;以散文集《尽数风流》的舞台演绎为代表的“情境演诵会”;以“集邮幽默画”为代表的漫画新品种……

“话剧小品”作为戏剧院校训练学生的一种传统教学手段,早在 20 世纪 60 年代初就被两位年轻导演俞炜、王扶林以“幽默小品”为名搬上央视和天津台的荧屏,20 世纪 80 年代初又以陈佩斯、朱时茂的“喜剧小品”为代表登上央视春晚,震撼全国。1986 年 9 月,陕西电视台和省喜剧美学研究会等单位抓住这一难得的历史机 遇,创办了“喜剧小品电视表演赛”。它在全国首次采用评委现场亮分、电视现场直播的方式, 将“喜剧小品”这一初级形态的教学形式和萌芽状态的表演形式一步步改造成为一种规范、定型的文艺演出和文艺比赛的新样式,并借助电视这一大众传媒集中展示出来,使这种“喜剧新样式” 一夜之间走进千家万户。陕西人的这一创意引起巨大反响,全国竞相效仿。在陕西人率先笑过两次(1986 年 9 月和 1987 年 5 月)、回味一年零

九个月之后,央视才于 1987 年 6 月举办了“首届全国专业戏剧小品电视比赛”。在短暂而辉煌的“演出性小品”艺术史上,陕西人不事张扬地做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

从 1986 年到 1996 年的十年间,表演赛连办八届,推出了一批闻名全国的喜剧表演艺术家和编导,并编辑出版了十余部作品集、研究文集和专著,创造了陕西小品的黄金时代,使陕西成为与北京、辽宁比肩的中国喜剧小品“第三重镇”。

此后陕西的喜剧艺术和喜剧美学研究受大形势影响,进入了一段“平台期”,直到 2013 年和2017 年“表演赛”才涅槃重生,以“小品文华奖” 和“省政府艺术节”的崭新面貌重回人们视野, 走完了预定的十届全程。

第十届大赛决赛现场我接受电视采访时百感交集:“当年我们提出要连办十届,那是一个美丽的梦,今晚终于‘喜梦成真,只是原指望十年完成,结果竟走了 30 年!”

翌日,我请大赛组委会派人将喜讯传达给当年跟我联手做这一“喜”梦的原陕西电视台文艺部老主任田秉毅,这位满头银发的 85 岁老人与我视频交流时乐得合不拢嘴,用浓浓的关中乡音连声说:“总算弄成咧(指办完十届),我还以为‘没向咧(陕西方言:没戏了)。”

我在手机这头笑答:“那可不行。咱们不但要有‘向,还要有‘响,越办越好!”

在喜剧美学的创业史上,“全国喜剧美学研讨会”和“陕西省喜剧小品电视表演赛”作为开路先锋,为这门新兴学科创立自己的品牌链立下了汗马功劳。第六届研讨会仰仗全国各地一批“喜剧思想家”的学术智慧与前瞻眼光,为本学科打造出一个高端、前卫的开放性喜剧学术论坛;第十届表演赛虽受总体形势的干扰不得不屡屡转轨甚至按下暂停键,但其开创“喜剧小品”演出和比赛新形式之初心不改,通过持续探索、不断完善,终于开垦出一块高品质实验田,成为在全国传播、推广与研究“喜剧小品”的一面旗帜。

相比而言,另外两个品牌《喜剧世界》杂志和《周末喜相逢》栏目的学术、艺术含金量要稍逊一筹,但其社会影响力非同小可。它们抓住中国传统媒体向新媒体转型的历史窗口期异军突起,创造了喜剧美学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两次轰动效应,成为中国喜剧性纸媒和视媒(电视媒体)的两颗明星,双双走进中国当代传媒发展的史册。

《喜剧世界》的传奇是我珍藏一生的宝贵记忆。时至今日我仍清楚地记得 1986 年春代表省艺术研究所和全国喜剧美学研究会向省委宣传部李沙铃副部长申请创办一份喜剧美学杂志时那场不乏喜剧色彩的对话——

诗人气质的沙铃听完我的请示后笑了:“你想办刊,总得先批刊号吧?批刊号就好比娶媳妇要开结婚证,不过发放结婚证并不限制,刊号却是严格控制的呀!仅上个月,就有四家厅局级单位申请办刊,全被否了。”

“但据我所知,李部长您手里还握着咱们省最后一个刊号呢。”

“可是,为什么它就该归你陈所长呢?” “因为陕西只有一家喜剧美学!”

沙铃沉默了。诗人的大脑陷入了沉思,部长的大脑开启了痛苦的决策程序。

翌年夏季,省委宣传部终于将那艰难的一票投给了喜剧美学研究会。于是,一场“没条件也要上”的“干打垒”战役打响了——

没有办刊经费,我私人向朋友借贷一万元, 后又邀省翻译协会、延安喜剧美学研究会投资联办;

没有办公室,便把编辑部牌子挂在我新创建的艺术美学研究室;

没有专职编辑,请美学室全体同仁和研究会秘书处成员当义工……

然而 1988 年已不是办学术刊物的年代,尽管我在发刊词中“虔诚地祈祷《喜剧世界》这个刚满月的婴儿有一个充满喜剧的未来”,但商品大潮的冲击使学术期刊很难不沦为悲剧的角色。经过艰苦的摸索和痛苦的抉择,终于走出了一条雅俗共赏、图文并茂、努力捕捉社会关注热点、不断适应读者审美心理的办刊道路,逐步取得了各阶层的欢迎,成为陕西发行量最大的期刊之一, 在省内外产生了巨大影响。

通过几代喜剧人的持续努力,今天《喜剧世界》已成为喜剧类杂志的一个品牌。它在中国报刊界创造了几个“第一”:

20 世纪 80 年代末,它是全国第一份喜剧学术杂志;

一年后,它向普及性、娱乐性和可读性倾斜, 转型成为全国第一份喜剧娱乐期刊;

20     世纪 90 年代初,它创造了喜剧刊物单月发行量的新纪录;

21     世纪以来,它又奇迹般地抗住了移动互联网对传统媒体的冲击,踏出一条新路,创造了一个喜剧纸媒坚持跑完 34 年的纪录,以“中国幽默第一刊”屹立于融媒体时代的报刊之林……

如果说,《喜剧世界》是 20 世纪末喜剧美学对纸媒王国发起的一次“马拉松进军”,那么,

《周末喜相逢》便是新世纪初喜剧美学在全国电视传媒锦标赛上的“临门一脚”。二者同为中国喜剧界和传媒界的骄子,其追求一脉相承,结局却大相径庭:前者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征服了岁月, 谱写出一部喜剧传奇;后者壮志未酬便英年早逝, 留下一曲开电视喜剧风气之先的慷慨悲歌。

其实,早在 1988 年《喜剧世界》开张时, 陕西省喜剧美学研究会便制订出包含杂志、报纸、电台、电视台、出版社“五位一体”的喜剧传媒集团的总体目标和实施方案,接下来的十年中“五位”均有斩获,惜“一体”始终未能成形,直到新世纪来临,机遇终于不期而至。

2000 年初,我应邀赴津参与组建环渤海文化产业公司,参与策划实施的第一个项目便是在央视创办大型喜剧栏目《周末喜相逢》,后又与《人民日报》等多家报纸联办同名专版,出版同名丛书。关中沃土孕育出的“喜剧传媒集团”之芽移栽到天津八卦滩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上居然也能生根开花,又创下一个奇迹。

尽管《周末喜相逢》栏目后来只存活了短短三年半时光(2000 年 12 月开播,2004 年 5 月停播),但它对蹒跚起步的中国当代喜剧艺术具有某种“路标”的意义。这不仅因为它屡屡刷新了央视三套节目的收视率纪录,更重要的是它创造了一种可贵的“周末喜相逢精神”,其核心就是集中精力,挖掘潜力,放飞创造力,千方百计探索新的喜剧艺术样式。

多年来我们形成了一种顽强的思维定势,叫作“内容决定形式”,单纯强调内容的决定性作用,往往忽略了形式的独立生命力和形式对内容的反作用力。《周末喜相逢》在自己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对中国喜剧的样式体系进行了一次比较全面的调查和实验:先后探索了幽默、滑稽、讽刺、机智、揶揄、怪诞、荒诞等多种喜剧美学范畴, 展示了相声、喜剧小品、快书、独角戏、哑剧、戏曲、脱口秀、喜剧影视、杂技、漫画、动漫、谐谑曲等几十种艺术体裁,为广大喜剧研究者和实践者留下了一座价值连城的“中国电视喜剧样式影像资料馆”。

除了上述几个基本成形并产生了较大影响的品牌外,40 年间中国喜剧人还先后探索过一大批喜剧文化项目,其中有代表性的如北京的“中国喜剧美学研究所”“中国喜剧美学高峰论坛”“北京国际脱口秀节”“海淀区图书馆喜剧美学资料馆”“幽默书店”“集邮幽默画”,陕西的“喜剧精品鉴赏晚会”“陕西省喜剧美学理论研讨 会”“情境演诵会”,武汉的“汉派喜剧”“西安、沈阳、武汉三市小品电视大赛”、《影视戏剧评论》杂志的“喜剧探索”栏目,天津的电视小品栏目《哈哈集》、微型喜剧《难得轻松》等。目前它们正在继续实践,相信其中有些项目在经受住学术性、系列化、影响力、风格化等多重考验之后,将脱颖而出,陆续跨入“中国喜剧美学品牌链”的行列。

我们高兴地看到,这些品牌及未来的品牌穿越时光的隧道一路走来,见证了中国喜剧美学从酝酿、发轫到构建、拓展的艰辛,也见证了中国四代喜剧人前赴后继、传承接力的壮观:

第一代喜剧美学先驱今天多已是百岁老人, 其中包括王朝闻、陈瘦竹、罗念生、霍松林(以及比他们年轻的董健、王云缦)等学术大家和侯宝林、方成(以及比他们年轻的王蒙、俞炜)等两栖型(实践加理论)幽默大腕;

第二代人已年届 80,他们借鉴、融汇了第一代及古今中外历代学者的研究成果,开启了中国喜剧美学的体系建设;

第三代人目前 60 开外,他们专业功底厚实, 科研经验丰富,成为当今中国喜剧美学的中坚 力量;

第四代人目前才 40 左右,他们年富力强, 拥有新的文化观念、知识结构和现代科技手段, 在其生命的黄金时段异军突起。

今天活跃在我国喜剧舞台上的学术研究力量,基本上是由后两代人组成的。

40 年间,中国喜剧美学历史地形成了北京、陕西、武汉三个“重镇”。

北京的地理位置、幽默传统加上无可比拟的人才优势,使之成为中国喜剧美学研究的不二中心。它拥有一大批功底深厚的老中青学科带头人, 如汪景寿、段宝林、薛宝琨、贾德臣、常祥霖、刘梓钰、张健、程孟辉、刘法民、杨云峰、麻文琦、朱洪、张冲等。这支队伍还有个成员王九成, 他既是中国戏曲学院教授,又是小有名气的漫画家,他在国家高校中首开喜剧美学系列课程,创办了中国喜剧美学研究所和“全国喜剧美学高峰论坛”,成为京城乃至全国喜剧美学的一位领军人物。

古朴而不守旧的三秦大地是中国喜剧美学的发祥地。陕西的大专院校、科研机构和艺术表演团体,特别是在全国成立最早的陕西省喜剧美学研究会(1985),对创立喜剧美学学科,并使之与国内外喜剧艺术实践保持密切联系,功不可没。

陕西省喜剧美学研究会现任会长姜增祥是一位集编、导、演和理论研究于一身的“两栖喜剧

人”。他延续并创新了“全国喜剧美学研讨会”“喜剧小品电视表演赛”“喜剧精品鉴赏晚会”、《喜剧世界》等品牌,成为陕西乃至全国喜剧美学的又一位领军人物。

在全国的喜剧美学地图上,陕西科研团队的代际布局是比较平衡的。老一辈(第二代)学者

(以当年“喜剧沙龙”的成员为代表)老当益壮, 不断发出新的声音;第三代(以魏久尧、徐春玉为代表)走上前台,引领着学术研究的大潮;尤其可喜的是,近年来一个数量可观的中青年研究群体正在破土而出,势头喜人。

江南水乡的审美虽往往以正剧为主流,但也不乏波光粼粼的喜剧绿洲和影影绰绰的喜剧美学小镇。开风气之先的“二江”(江苏的佴荣本1980 年代末率先涉足“喜剧美学”、江西的谢旭慧首创喜剧语言学研究)和隔空共创新纪录的“二海”(上海的徐侗与海口的阎广林联手推出填补空白的《幽默理论关键词研究》等系列学术论著),创造了南方喜剧美学的两大奇观。

冲击“北强南弱”之路上不仅有捷报和凯歌, 也有“昙花一现”的遗憾。成立于 20 世纪 80 年代末的广东学会是继陕西之后全国第二个省级喜剧美学团体,它降生不足 50 天便在襁褓中承办了囊括两岸三地学者的“全国第三届喜剧美学研讨会”, 并编撰了一系列颇具新意的辞书、断代史和典籍评述。眼看着南国第一个喜剧美学基地在刘伟林、周国雄、徐英、杨明新、陈少华等一众翘楚的簇拥下呼之欲出,可惜未能抗住商品海啸的强力挤压, 在奋力坚持了数年之后喜城重归花城。

所幸从 20 世纪 90 年代中叶开始,由全国喜剧美学研究会和中国视协喜研会牵线搭桥,以周锦堂、贾海权、郑志方为代表的一批武汉喜剧艺术家和几位先后涌现出来的喜剧美学家优势互补,联手举办系列性赛事和论坛,编辑出版剧目系列汇编,开设电视栏目,探索全国第一个以地域命名的喜剧流派——“汉派喜剧”。华中师范大学的两位女教授对喜剧美学做出了独特贡献。修倜三十余载对喜剧性矛盾锲而不舍的探究,苏晖对西方文学幽默传统的细致考据和对西方文学伦理学批评关于幽默与道德关系的开创性研究, 为我们这个富有跨界特色的喜剧美学大家庭提供了两个严谨规范又个性鲜明的“学院派”治学模板,具有示范性作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胡德才提出将“喜剧精神”作为喜剧研究的核心概念,并建立起“中国现代喜剧文学”的历史边界,对喜剧文学史与喜剧美学的联姻做出了独特贡献,还创办了学术季刊《影视戏剧评论》,其“喜剧探索”栏目与《喜剧世界》遥相呼应,成为喜剧美学的两个重要纸媒窗口。

和京、陕相比,武汉喜剧美学学术队伍的整合与崛起要晚一些,但一登上舞台便显示出特立独行的风采。通过新世纪 20 年来的磨合与淬砺, 武汉终于不负众望,接过广州的接力棒,打造出一座与京、陕比肩的南国喜剧美学重镇。

中国喜剧美学正在从第一个 40 年迈向第二个 40 年。第一个 40 年,我们最初的出发点,用旅美华裔作家陈瑞琳女士的话说,就是“改变人们对喜剧情感的传统认识,发起人类喜剧认知上的一场革命”,因为“悲剧只是人类童年期的情感,而喜剧则进入了人类的成年期”。就此而言, 我们不仅可以将 20 世纪 80 年代初“喜剧沙龙”破土后向世界的第一声告白叫作喜剧美学的“满月宣言”,甚至也可称为喜剧这个千百年来备受冷落与误解的“灰姑娘”在美学大家庭里第一次单立门户的“独立宣言”。余秋雨先生将他的处女作《世界戏剧学》称为力图“颠覆极左派文化图腾”的“一个人的起义”,我更愿意把喜剧美学看作前赴后继的几代中国喜剧人对“扬悲(剧) 抑喜(剧)”的传统偏见的集体挑战。

不过,这一挑战只开了个头,迄今远未成功。一方面,我们欣喜地看到,“喜剧”在今日之 中国确可谓“换了人间”,出现了“百年未遇 之大变局”:“悲剧高贵,喜剧卑下”的传统 偏见正在一步步被“喜剧高于悲剧”的现代喜 剧美学价值观所替代,幽默已成为国人崇尚的 品格,文艺创作出现了“喜剧化”趋势,各种 喜剧样式轮番登场,成为文艺创作的热点和坊 间文化的大潮。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发现,这些 年来,演艺平台、传统媒体、新媒体特别是自 媒体上出现了一股低俗化、闹剧化、马戏化的“伪喜剧”潮流,它鱼目混珠,挑战底线,且有愈 演愈烈之势,严重败坏了喜剧的声誉,破坏了 文明社会的精神生态……

看来,对传统喜剧观念的这场挑战才刚刚起步,已经落幕的第一个“不惑之旅”只是序曲, 中国喜剧人任重道远,让我们拽紧肩上的行囊, 重新出发,共赴新的成功!

[陈孝英 中国戏曲学院喜剧美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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