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的机要秘书李金德

郭松林

在中国革命战争史上，领导人秘书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业，不仅要求在职者能力出众、处事机敏，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自幼参加红军的李金德，随红25军长征到达陕北后，因聪明机灵被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简称中革军委）副主席周恩来看中，调到身边工作。为提高李金德的业务水平，周恩来特意送他到国民党办的译电训练班学习。

李金德深受周恩来的关怀和器重，也干得得心应手。从1935年起，他长期在周恩来身边工作，曾任周恩来的机要秘书，协助处理相关事务。

军中“红小鬼”

李金德，原名李道兴，1920年7月出生于湖北省红安县华家河镇一个贫苦家庭。上了两年私塾后，因家境艰难而辍学。1930年，在父亲的支持下，李金德加入儿童团，站岗、放哨、查路条，样样在行。同年12月，破格加入共青团。之后，李金德被选送到县委培训班学习。因好学上进，还未毕业，便被县委书记徐宝珊看中，担任他的勤务兵。

1932年10月，鄂豫皖苏区第四次反“围剿”失败后，张国焘率红四方面军主力离开苏区西征。时任鄂东北道委书记的徐宝珊协助中共鄂豫皖省委，收拢分散的留守红军和游击队，重新组建红25军。李金德在红25军交通队任通信员、通讯班长，先后参加郭家河、潘家河、杨泗寨等战斗。

小小年纪的李金德作战勇敢，虽然文化不高，但反应灵敏，记忆力特别好，火线上口头传达军部命令一字不差。红25军政委吴焕先经常夸赞李金德脑瓜子好使，也有意培养他。

1934年11月，奉中革军委指示，红25军撤离鄂豫皖苏区，战略转移进入陕南。12月10日，中共鄂豫皖省委正在洛南县庾家河开会，尾随而至的国民党军第60师突然由鸡头关方向袭来，很快占据了东山坳口，向庾家河发起进攻。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情，红25军战士拿起刀枪与敌人血战，李金德紧跟在吴焕先身后拼死冲杀。庚家河一役，红25军成功突围，李金德在战斗中腿部负伤。他忍着伤痛，在战友搀扶下，拄着棍子随部队行军转移。

1935年3月，红25军到达秦岭深处的陕南洋县华阳镇后，布下口袋阵，打响了石塔河伏击战。尾随的陕军警备二旅大部被歼，红25军在华阳得以短暂休整。他们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建立了苏维埃政权。

为了跳出敵人的包围圈，红25军离开华阳转战商洛。一批伤情严重的战士，则被分散在华阳群众家里养伤，李金德也被安置在一家贫苦户治伤。伤愈后，他加入华阳游击队，任分队长。

华阳游击队由红25军伤病员和一批出身贫苦的青壮年组成，李金德手把手教新兵战士军事技术。在他的言传身教下，分队整体军事素质提高很快，每次参加战斗，都打得很出色。

华阳游击队积极开展武装斗争，人员扩充到100多人，并主动出击，打土豪劣绅和反动民团。老百姓风闻红25军在华阳留下了一个“特务营”，成员个个身手了得。

威震一时的游击队成了敌人的心腹大患。国民党洋县驻军51师2个营在县保安团的配合下，聚集兵力千余人，对游击队进行“清剿”。游击队避实就虚，灵活出击，毙敌无数，取得两次反“清剿”胜利，队伍扩大到300余人。一次，游击队获得情报，敌38军将给洋县驻军补给物资。游击队战士长途奔袭，在汉中通往洋县的公路上，伏击了敌38军的运输队，缴获了30多担军用物资，敌人为之震惊。

5月29日，敌38军政工主任史宪章率领武器精良的特工队及51师2个营和县清乡团共1600多兵力，从黑峡、茅坪两路向华阳苏区发动了第三次“清剿”。因游击队内部出了奸细，周崇保等人叛变策应，游击队宿营地遭敌偷袭，红军干部吴启汉和18名战士牺牲，游击队指导员洪玉科、李金德和部分队员成功突围。

洪玉科等人对革命悲观失望，提议解散游击队，李金德严词拒绝。他主动收拢了20余名游击队员，继续坚持武装斗争。7月下旬，李金德打听到红25军在二郎坝、黄柏塬一带活动，便率领剩余人员寻找部队。他们急行军五天五夜，终于在留坝县江口镇追赶上红25军，见到了副军长徐海东。红25军在江口镇进行整编，李金德任交通大队队长。

1935年9月中旬，红25军与红26、27军在陕北会师后，根据中共鄂豫陕省委和西北工委联席会议精神，决定组建中国工农红军第15军团。徐海东任军团长，程子华任军团政委，刘志丹任副军团长兼参谋长，高岗任政治部主任。李金德担任军团部参谋，参加了劳山、榆林桥、直罗镇等战役。

跟随周恩来

1935年12月初，在陕北洛川夏寺湾，李金德受命率通讯班给毛泽东、周恩来送信。不到16岁的李金德给周恩来留下很好的印象，在徐海东的推荐下，他被调到周恩来身边做译电员。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爆发，周恩来前往西安，代表中共做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工作。李金德一路随行，同其他译电员一道通宵达旦地工作，娴熟地应用密电码发出大量电文。尤其是在与国民党谈判过程中，向中共中央发出的3份电文——12月23日的电文《与宋子文谈判情况》、25日的电文《与宋子文、宋美龄谈判结果》、29日的电文《关于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的局势和我们的方针》，就是经李金德等之手发往延安的。这3份电文至关重要，让党中央及时了解到谈判经过，掌握了谈判主动权，促使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

1937年3月，李金德调回延安，任中央军委机要科外交组组长，负责中央与西安和其他国民党统治区党的地下电台的联络工作。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李金德被派到八路军太原办事处任机要组组长。他对外的身份是八路军联络副官，军衔上尉，在彭雪枫直接领导下工作。不久，周恩来赶到太原，负责同阎锡山的抗战合作。一次，太原办事处收到一封紧急电报，周恩来让李金德赶快译出。但这种密码已经作废，密码本也已烧毁，李金德凭着惊人的记忆力，拿着电报反复琢磨，很快准确无误地译出了电报全文。这才得知，电报是关于八路军129师掩护孙连仲部退却的作战部署，内容十分重要，李金德因此得到周恩来的赞许。

1938年春，经周恩来推荐，李金德到武汉进入国民党办的译电训练班学习。他勤奋好学，成绩优异，但在考试时故意不及格，以此蒙哄国民党教官。学习结束后，李金德向周恩来汇报此事，周恩来赞扬他头脑机灵。

在周恩来带领下，李金德与机要科人员先后在长沙、湘潭、衡阳、桂林等地工作。

1941年1月皖南事变爆发后，桂林的政治形势恶化。李金德和八路军桂林办事处的同志做好了被捕和牺牲的准备。为保存力量，党组织安排李金德到民主人士熊子民的住所躲避多日。后在周恩来的安排下，李金德进入延安马列学院学习。同年秋，任中共中央机要科科长。

1943年秋，因为要去重庆工作，李金德被正式任命为周恩来的机要秘书，对外称副官。他们乘坐一辆卡车，开始了艰苦的陕川之旅。卡车在崎岖山道上颠簸，驶过了陕北高原的峁梁沟壑，穿过了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经宝鸡翻越莽莽秦岭，沿川陕公路辗转进入汉中。穿过重重关卡，他们到达重庆。

1945年4月，李金德当选中共七大候补代表，作为大后方代表团成员，随周恩来回延安参加党的七大。

日本无条件投降后，为避免内战爆发，实现国内和平，李金德和妻子李玉明再次赴重庆工作。李金德任南方局机要科科长兼机关党支部书记，李玉明任译电员。在重庆，李金德严格按照周恩来的指示和要求，迅速将原有人员和从延安带来的机要、电台人员重新搭配组织，建立起秘密电台。除同延安保持24小时联系外，还和八路军总部、北平军调部、苏北新四军军部、中原军区建立直接联系。李金德等机要科人员还巧妙地同美军交涉，借来一部400瓦的电台，极大方便了重庆与延安和各解放区的电文来往。

身在虎穴，李金德要求担负机要和电台工作的同志，随时用生命保守党的机密，并以身作则。李金德负责的机要和电台密室里备有火炉和盐酸，遇有紧急情况，可迅速销毁电文和密码。

1946年5月，李金德随中共代表团抵达南京。国民党特务除监视中共代表团成员外，还用金钱和美女进行策反，机要干部是他们的首选目标。李金德严守党的纪律，深居简出，从不单独外出，丝毫不给特务可乘之机。国共和谈破裂后，李金德跟随周恩来返回延安。

1949年，李金德任中共中央办公厅机要秘书室副主任兼中央书记处党支部书记。

为中原战区送粮

李金德和董必武、李先念是湖北红安老乡，他们在战争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20世纪80年代中期，时任国家主席李先念回到老家，在黄麻起义纪念馆里望着董必武的照片说：“中原突围时，还是董老给我们搞来了粮食，才取得突围的胜利。”

1946年初，中原军区在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蒋介石统治区腹地迅速壮大，被国民党视为眼中钉。当时，中原军区主力部队加上地方县大队，一共有6万多兵力。国民党调集30万重兵，将中原军区层层包围，企图一网打尽。

国民党部队通过不断蚕食、围困，将中原解放区军民压缩在以宣化店为中心、方圆不足百里的狭长地带内。这里土地贫瘠，时常闹粮荒。在国民党军的严密封锁下，部队严重缺粮，战士们也由一日三餐减到两餐，甚至靠野菜充饥。

3月，军区司令员李先念、政治委员郑位三派任质斌到延安汇报工作，毛泽东十分关切中原部队的突围准备。任质斌说，只要有粮食，部队一定能突围出去。为此，毛泽东电示周恩来设法帮助中原军区解决粮食困难。

周恩来找到董必武，说：“董老，这一次你又不能休息了，中原部队缺粮，你看怎么办好？”

董必武回答：“我亲自跑一趟，一定帮他们解决粮食问题。”

周恩来非常高兴：“有董老亲自出马，粮食问题一定能解决。”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要借我的小老乡李金德陪我走一趟湖北。”董必武补充道。

周恩来说：“我同意，愿你们马到成功。”

早在1938年董必武在武汉工作时，看李金德年轻能干，又是湖北人，便于开展工作，就和周恩来商量，暂时让他到自己身边工作。李金德到武汉后，工作认真，出色地完成了译电任务，还在武汉办事处主动做事，给董必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这次回湖北执行筹粮的艰巨任务，董必武首先想到让李金德给自己当帮手。

董必武一行风尘仆仆到达武汉，住在汉口德明饭店。还没来得及休息，李金德就在董必武的指示下，立即联系湖北省救济分署署长杨显东。杨显东是湖北省有名的社会贤达、慈善家，早年曾是董必武的学生。关键时刻，董必武想利用杨显东的关系，解决中原部队的粮食问题。

与杨显东会面后，董必武直接提出中原解放区连年遭灾歉收，曾抗击日军屡立奇功的几万将士急缺粮食。杨显东表示，国民党特务机关盘查严紧，一粒粮食都不允许流入解放区，很多粮商碍于特务的淫威，不敢和解放区做生意。但为了老师的请托，他一定想办法促成。

经过多方磋合，居然在蒋介石的眼皮底下达成了这样一桩买卖：由湖北省粮食厅出面，将湖北的余粮明里卖给华北的傅作义集团，实际上暗度陈仓，把粮食秘密转交给中原部队。而傅作义所需粮食，则由在我军控制下的华北产粮区提供。

为了落实运粮任务，李金德随董必武乘坐从湖北省粮食厅借用的卡车，进入中原解放区。那几天，董必武和李先念、郑位三、王震、王树声等中原军区领导秘密商量运粮计划及突围准备，如伤病员的疏散、非战斗人员的转移等等。李金德也经常熬更守夜，细致推敲运粮的各个环节和细节，丝毫不敢马虎。

忙碌近一周后，一切环节都已敲定。4月7日，李金德随董必武从宣化店返回武汉。到达汉口国民党检查站时，国民党特务对他们无理盘查，百般刁难达6小时之久。由于董必武严正抗议，加上李金德对行李作了周密处置，國民党特务没有抓到任何把柄，只能放行。

5月8日，当周恩来与美国代表白鲁德、国民党代表王天鸣到达宣化店进行调停时，董必武、李金德筹备的粮食已陆续秘密送达，中原部队作好了突围准备。

6月26日，中原部队在李先念、郑位三等人的领导下奋起突围。到7月底，突破国民党30万大军的围追堵截，胜利完成了战略转移。

编写红军战史

1947年，李金德到山西翼城做土改工作。临汾解放后，担任临汾市委组织部长兼总工会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先后任政务院机要处长、国务院保密委员会秘书长、中共中央办公厅机要局副局长、国务院秘书厅副主任等职，一直在周恩来身边工作。

周恩来曾指示李金德，负责接待和安排前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回国事宜。

1965年7月18日，李宗仁一行乘坐的飞机顺利抵达上海虹桥机场，李金德等人早已在机场等候迎接，并安排好了住所。7月20日，李金德陪同李宗仁一行飞抵北京，周恩来亲自到机场迎接。当晚，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欢迎晚宴，待以上宾之礼。

“文革”期间，李金德受到冲击。1971年初春，他在周恩来干预下恢复工作，任中央统战部业务组副组长。在周恩来的指示下，他做了不少有关统一战线的工作。1975年，转任第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逝世。李金德作为中央治丧委员会主要成员，安排在外地的龙飞虎等几位长期在周恩来身边工作的老同志赴京参加悼念活动。他还亲自到机场接机，为此受到责难。

1982年，李金德离休，应邀参加红25军战史编写组。为了编好战史，他亲力亲为，带领编写组成员重走了一次红25军长征路，召开过无数次座谈会。1988年6月，三易其稿的《中国工农红军第25军战史》，经徐向前审定并作序，得以公开出版发行。

1997年11月，李金德因病逝世，享年77岁。

编辑/杨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