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幼儿气质与冷、热执行功能：同伴交往的调节效应

张乾一 侯莉敏 史文晴 李雪君 刘思聪

[摘 要] 个体执行功能发展的差异性是多方面因素合力作用的结果，不仅与个体气质有关，而且与其成长环境有着紧密关系。本研究重点探讨幼儿同伴交往这一后天社会因素是否能够调节气质（尤其是反应强度维度）对冷、热执行功能发展的影响。为此，本研究对133名3～5岁幼儿的气质、执行功能水平及同伴交往能力进行了测量和分析。结果发现，同伴交往能力强的幼儿能显著降低气质的反应强度维度对其冷执行功能发展的不利影响。可见，积极的同伴互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不良先天气质因素对幼儿认知发展的负面影响。教师与家长应为幼儿创设良好的社会互动环境，培养幼儿的同伴交往能力，以促进幼儿执行功能的发展。

[关键词] 冷执行功能;热执行功能;气质;同伴交往

一、问题提出

执行功能（executive functions，EF）主要由大脑前额叶皮层调节，是在个体以特定目标为导向的行动中协调多个认知功能（包括注意、抑制、计划、工作记忆、转换等）的认知神经机制。[1][2][3]研究发现个体生命早期的执行功能与后来的幸福、成就密切关联，所以执行功能是影响幼儿认知发展中的重要因素。[4]并且，不少研究证实了个体早期执行功能发展对其学业成就和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5][6][7][8][9][10]相关儿童执行功能发展轨迹的研究发现，学龄前期是幼儿认知发展的关键时期，此阶段，个体前额叶皮层会快速发育，其執行功能也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因此，学龄前幼儿的执行功能发展成为研究焦点。曾有研究者提出，根据个体在执行任务时语境和动机特征的强弱，可以将执行功能划分为“冷”执行功能和“热”执行功能：在执行目标任务过程中摄入动机与情感成分（例如：奖励）称为“热”执行功能，生理上主要与眶前额叶皮层（orbitofrontal cortex）的功能相关，临床上常见与冲动、冒险等行为障碍相关联;而在抽象语境下纯粹测查抽象认知能力的任务被称为“冷”执行功能，生理上主要与背外侧前额叶皮层区域（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的功能相关，[11][12][13]临床上常见与ADHD等认知功能障碍相关联，通常能更有效预测个体学业成就（阅读、数学等）的表现。两者均存在“自上而下”的加工过程，但因任务环境中情感卷入的差异而区分开来，[14]类似个体在完成某项任务时，仅靠注意、转换、工作记忆和抑制等是无法高效率地做出行动的，只有诸如动机、情绪成分的参与才能激发个体高效的执行力。这些情感成分就是“热”执行区分“冷”执行的具体表现。这得到了实证研究的支持，例如有研究发现，在学龄前期，基于验证性因素分析能证实“冷”“热”执行结构的双因素模型拟合度优于单因子“执行功能”结构模型。[15]

然而，“冷”“热”执行功能并不完全各自独立发挥作用，因为在日常生活的决策中，个体的决策总是牵涉情感和动机成分，这种特性往往是“冷”“热”执行功能交互作用的结果。[16]一些来自神经学研究的证据表明，“冷”执行可以独立于“热”执行而单独发挥作用，但“热”执行大多时候要受到“冷”执行的影响。[17]同时，学龄前儿童“冷”“热”执行功能还会受到具体测查任务的环境条件和操作方式的影响，因此，研究者通常需要首先确认学龄前儿童“冷”“热”执行发展的轨迹，再探究其中各因素明确的影响机制。

在学龄前期，由于执行功能各子功能之间的不断发展和分离，“冷”“热”执行功能的发展速度会逐渐产生差异，这些差异被认为既受到遗传因素中的气质影响，又会受到成熟和经验的影响。根据此标准，研究通常将这些影响因素划分为先天因素和后天因素两类。在先天的影响因素中，气质对执行功能的影响十分关键，[18][19]这是因为此时期幼儿执行功能的发展与个体对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关联密切，并与注意调节、情绪控制等能力具有显著的交互作用，[20]而个体的环境适应、注意调节和情绪控制等就是其气质类型的表现形式。执行功能可以视为幼儿气质中调节性特征的内容，[21][22]因此，气质被认为是影响个体执行功能发展的先决条件。[23]

气质通常是指受到遗传因素影响，在反应速度上和自我调节中存在的个体差异，并具有稳定性。[24][25]在幼儿的气质结构上，研究者大都采取美国心理学者托马斯（Tomas）和切斯（Chess）的提法。他们通过为期12年的纽约纵向研究（NYLS），认为气质包含反应阈、注意分散度、趋避性、情绪本质、反应强度、节律性、坚持度、适应性和活动水平9个维度。反应阈是指引发儿童产生可分辨反应的外在刺激的敏感性，即引发反应的临界水平，如对声音、光、温度等。注意分散度是指外界刺激造成儿童心理活动离开指向对象的分心程度，如做事情时对分心刺激的应对反应。趋避性是指儿童初遇新刺激时，所表现的态度为“接受”或“退缩”，如新食物、新玩具、陌生人、新情境。情绪本质是指儿童表现出愉快、和悦、友好的行为相对于不愉快、不和悦、不友好行为的比例，如与小朋友玩时、与人接触时等情境中的情绪状态。反应强度是指个体不涉及性质或方向反应的能量大小（如针对一些环境中的负性刺激，反应强度大的个体易表现出更多冲动、冒险和激烈情绪化行为）。上述五个维度更针对的是幼儿个体对环境刺激的情绪反应，注意、运动反应情况的处置强度，表现为气质的反应性特征。[26][27]一些研究推测了这些维度与“热”执行功能的密切关联性。[28][29][30]

节律性是指儿童周期性生理功能的规律变化，如对睡眠、饮食、排便等的评价。坚持度是指儿童正在做或正想做某件事时，持续的时间长度和克服阻碍持续下去的程度，如做一件事情的坚持性、对别人建议的接受程度等。适应性指儿童对新事物、新情境相互接受、相互适应的过程，表现为容易或者困难。如旅游、初去幼儿园或学校时的适应情况。活动水平是指儿童精力输出的程度，即运动量，如洗澡、室内外活动、玩耍等时候的活动水平。而此四个维度更针对幼儿个体为适应环境对上述反应性过程进行自我调节与管理，表现为气质的调节性特征。[31]一些研究推测了这些维度与“冷”执行功能的关系更加紧密，如抑制等。[32][33]

此外，个体行为和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又会受环境的调节，例如同伴交往。[34]同伴交往指“同伴之间通过接触产生互相影响的过程”。[35]由于在学前期，幼儿的社会能力主要体现在与同伴的玩耍中，而同伴交往和执行功能在儿童的健康发展中起核心作用。并且，同伴的社交问题已被证实是造成幼儿认知能力低下和社会功能障碍的重要原因，如经历同伴问题会降低儿童后期的执行功能，反之，拥有较好的執行功能水平的幼儿，在童年和青春期中所经历的同伴问题相对较少。因此，同伴交往与执行功能之间彼此相互影响，互惠互利。[36]一些基于“冷”“热”执行结构的研究发现了“热”执行相较“冷”执行发展的滞后性，在理论上预测了同伴问题（如冲动、冒险）可能会与情感卷入的“热”执行功能关联更紧密。[37]并由于已有很多学者研究证实了幼儿气质对个体的执行抑制能力、与人际交往能力有着显著的预测作用。[38][39]由此可见，幼儿气质的反应性与调节性不仅影响着幼儿认知能力的发展，也同样影响社会化过程中的表现。同样，多数研究已经证明了执行功能发展的差异性是多方面因素合力作用的结果，它不但与个体的气质有关，[40][41][42][43]还与其成长环境有着紧密的关系。[44][45][46]比如在同伴参与的情况下，强调幼儿学会在合作中“良性”竞争，会对幼儿执行功能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47]而幼儿执行功能发展水平又同样能预测幼儿晚期同伴交往的受欢迎程度。[48]很显然，执行功能的发展与气质影响、同伴交往的社会影响存在复杂的交互，也就是说，先天气质明显影响了个体的交往方式，同时会影响其执行能力的发展，而个体执行能力发展与其交往行为之间也应存在相互影响。

概而言之，首先，气质对幼儿执行功能和同伴交往均存在影响。其次，学龄前幼儿的“热”执行功能更多与气质的反应性特征和同伴交往问题有关;而冷”执行功能更多与个体气质的调节性特征和社交中的自我控制有关。最后，“热”执行又相对滞后于“冷”执行的发展，并多数依赖“冷”执行发挥作用。由此我们可以推测，同伴交往在幼儿气质对“冷、热”执行功能的影响中可能发挥调节效应。（见图1）

明确幼儿执行功能在先天气质与个体后天同伴交往的关系，对于引导个体发展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学前期是幼儿执行功能的关键发展阶段，在“冷、热”结构视角下探究气质与同伴交往的交互关系是学前教育者开展正确干预的必要理论依据，即积极的社交互动是否能改善先天气质对执行功能发展不良影响，以确认是否能够通过指导幼儿发展良好的人际互动帮助幼儿提升认知能力。遗憾的是，以往研究多数仅在“冷”执行能力层面上关注了气质和环境对执行功能的影响，但情感成分卷入的“热”执行层面，气质和同伴对幼儿执行能力表现又会出现怎样的影响？目前这方面的研究尚不多见。

因此，本研究在基于“冷”“热”执行功能结构模型的基础上，探究先天气质因素与后天环境中的同伴交往与“冷”“热”执行功能的明确关系，以确定后天环境的社交因素对个体先天气质与其认知能力发展之间的具体角色与作用。

二、研究方法

（一）被试

本研究以桂林市中心城区到近郊区为取样范围，这样取样的依据在于中心城区幼儿园的设立数量更多且入园家庭的收入水平与学历层次均较高，近郊区幼儿园的设立数量偏少，且入园家庭的收入水平与学历层次较低，同时也从可操作性的原则为取样方便，在以上两类地区各选取4所共8所幼儿园为样本园所，每个幼儿园从小班、中班、大班中选取3～5岁幼儿共133名（67名男孩，66名女孩，平均年龄为53.51个月，标准差为7.79）作为参与对象，其中3岁38名，占比28.6%，4岁46名，占比34.6%，5岁49名，占比36.8%。开展研究前经过与园方领导、主班老师和家长的协商和访谈后，签署实验知情许可协议。并在正式实验前，确认被试无智力或语言障碍、色盲、色弱等问题。整个实验历时三个月。

表1 样本取样分布情况

[区域 级别 园所数量 小班幼儿数 中班幼儿数 大班幼儿数 总幼儿数 中心区 区级示范园 2 12 15 16 43 市级园 1 4 4 6 14 城区级园 1 3 7 5 15 近郊区 区级示范园 0 0 0 0 0 市级园 1 6 7 4 17 城区级园 3 13 13 18 44 合计 8 38 46 49 133 ]

（二）实验工具与任务

1. 执行功能实验任务

（1）冷执行功能实验任务。

手部游戏。儿童首先模仿主试的两个动作，分别为“手掌”和“拳头”。接着正式实验时，要求儿童出示与主试相反的手部动作，即告诉儿童“如果我出手掌，你就出拳头;相反，如果我出拳头，你就出手掌”。主试先与儿童练习两次，确认儿童明白规则后，开始正式实验。正式实验时，实验员可随机出示“拳头”或“手掌”，若幼儿能够正确出示相反的手部动作，那么正确次数之和即为该幼儿的分数，总分为16分。

昼夜Stroop。准备1张画有太阳图案的图片和1张画有月亮图案的图片，实验过程中，随机抽取1张图片共计16次，要求幼儿看见“太阳”说“黑夜”，看见“月亮”说“白天”，被试回答正确的次数为成绩，分值在0～16分之间。

卡片分类。主试向儿童呈现不同颜色、形状的图案卡片，即黄色的花朵、红色的花朵、黄色的爱心和红色的爱心。实验台上放置着2个完全相同的盒子，并将红色的爱心粘贴在其中一个盒子上，黄色的花朵则粘贴在另一个盒子上，图案面向儿童放置。正式实验时，儿童将被给予的图案卡片根据不同的维度（按形状、按颜色）在盒子中进行投放。转换前，要求儿童按形状维度进行分类，将爱心图案卡片投放至粘贴有爱心图案的盒子里，将花朵图案卡片投放至粘贴有花朵图案的盒子里;转换后，要求儿童按颜色维度进行归类，将红色图案卡片投放至粘贴有红色的爱心的盒子里，将黄色图案卡片投放至粘贴有黄色的花朵的盒子里。记录下儿童转换后的正确次数。

数点数。实验材料为至少5张画有规定数量的绿色圆点和黄色圆点的卡片（同一张卡片上绿色圆点与黄色圆点数量相加为10），卡片上的绿色圆点和黄色圆点随机排布。正式开始施测时，主试首先随机抽取两张卡片，并将两张卡片正面朝下放置，翻开第一张（如卡片上有3个绿色圆点、7个黄色圆点），要求儿童伸出手指数出卡片中黄色圆点的个数并牢记，确认儿童记住后将这张卡片正面盖回;接着按顺序翻开第二张（如卡片上有6个绿色圆点、4个黄色圆点），并重复上述操作。最后，主试按刚才翻开的顺序指着卡片，要求儿童回忆并准确说出卡片上黄色圆点数。若能正确说出（7，4），即为通过，记忆广度记为2 （2张卡片，广度计为2）;若不成功，可再随机抽出两张卡片再次测试，若能回答正确也算其通过测试。之后依次增加卡片数量（最大记忆广度为5），若儿童在某一组卡片测试中，两次均未通过，就停止测试。

Beads任务。主试首先为幼儿呈现三角形、长方形、圆形、椭圆形四种形状中有红色、蓝色和白色三种颜色的共计12张卡片，每组出现5个图形或组合图形，为确保被试明白规则，正式施测前会让幼儿进行2次预测试。正式施测时，在电脑屏幕上的图形会出现三个回合，从第一到第三回合，图形依次增加一个，难度也逐渐加大。要求幼儿能够快速记忆并在图形消失后指认刚刚所呈现的那一个或那一组图形，要求形状和颜色完全一样，图形注视的时间从2秒到3秒再到5秒递增。被试能够正确指认出图形的次数相加所得为总得分，共15分。

（2）热执行功能实验任务。

找贴画。主试为幼儿呈现赤、橙、黄、绿、青、蓝、紫7组颜色不同、大小相同的杯子，且每个杯子里均放有一张贴纸。告知幼儿要找到杯子里放着的贴纸，找到的贴纸就送给幼儿，找过的杯子不再找。之后让幼儿开始找贴纸。主试需将已找出的杯子放回并打乱放置的位置，之后幼儿再次开始找贴纸。计分规则：15减去被试找完小贴纸所需次数。即8分表示被试找完所有贴纸用了7次，0分表示被试用了15次才找完所有贴纸或者仍没有找全。

糖果延迟。实验台上放置一个透明玻璃杯并将其倒扣在一颗糖果上。开始实验前，告知幼儿“糖果只有在我拿开玻璃杯，同时当你听到我拿手中的小木棍‘嘭’地敲响后才可以拿”。实验分别在10秒、15秒、20秒、30秒时敲打玻璃杯，但在真正敲响之前，主试假装做出要用小木棍敲打的样子来吸引幼儿。计分规则：根据被试的表现从1～4分为其打分，总得分为四次实验分数之和。幼儿拿糖果时，玻璃杯没被拿起记0分;幼儿拿糖果时，玻璃杯被拿起但没被敲响记1分;在完成“拿开玻璃杯”和“敲响玻璃杯”两项动作前，幼儿伸手摸了杯子记2分;幼儿拿糖果时，玻璃杯被拿起但没被敲响记3分;幼儿在主试完成两项动作后才拿走糖果记4分。

窗口任务。主试向儿童呈现两个“开有窗口的盒子”，窗口的开口处对着幼儿，窗口的背面对着实验助手，即实验助手看不到哪个盒子里有贴纸。要求幼儿与实验助手比赛谁获得的贴纸多。主试先将贴纸放入左边的盒子里，告知幼儿，如果指有贴纸的这个盒子，那么里面的贴纸就会被实验助手赢走。如果指空盒子，那么里面的贴纸就会是幼儿的。主试先与儿童练习两次，确认儿童明白规则后，开始8次正式实验，不予提醒或纠正。记录幼儿共赢得多少张贴纸。

包礼物。主试先询问幼儿是否想得到礼物，得到幼儿的回答后，对幼儿说“我可以把礼物送给你，但是我想先把它包起来，在我包好之前你不可以偷看”。之后幼儿背对主试而坐，并进行为时1分钟的“包礼物”，且尽量将礼物包装纸发出声响。实验过程中，观察儿童是否偷看，分别计为0分（把头完全转过来看）、1分（把头转过肩膀偷看）、2分（没有偷看），并记录下偷看的时间。

2. 幼儿气质量表

本研究采用张雨青等人翻译修订的由NYLS小组设计的《儿童气质问卷》。量表共计72个条目，量表包括节律性、反应强度、反应阈、适应性、活动水平、坚持度、情绪本质、注意分散度、趋避性9个气质维度。每个维度8个条目，采用7分法评定，1～7分对应从“从不”到“总是”7个评定等级，其中有一半条目为反向计分。修订后的量表信度检验结果有统计学意义，各气质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均大于0.6。另外，家长反馈该量表评价结果的准确率较高，显示该量表的内外部效度良好。

3. 幼兒同伴交往量表

本研究采用由张元修订的《幼儿同伴交往能力量表》。量表共计24个条目，包括社交主动性、语言和非语言交往能力、社交障碍和亲社会行为4个维度。量表采用4分法评定，分数越低说明同伴交往能力越弱，其中“社交障碍”采用反向计分，分数越高，社交障碍越少。该量表的总量表与各分量表的同质性信度在0.8031～0.9285之间。

（三）实验程序

1. 实验步骤

实验程序包括预备实验和正式实验两个阶段。在预备实验阶段，研究者通过对个别幼儿施测后发现，幼儿操作测查抑制的昼夜Stroop计算机测验并不适合，因为表现好的幼儿会因为计算机水平熟练度而造成对结果的混淆，鉴此，我们将昼夜Stroop任务调整为行为实验，用标准化的图片呈现昼夜刺激，通过幼儿口头言语报告或指认的方式进行反应测查。我们并发现Beads任务组合数达到3个时，已达到地板效应，相应地删除了4个以上的图形组合。

正式实验前，研究者招募了3名观察助手进行集中培训，旨在确保指导语和观察操作误差最小化。实验前从班主任处取得被试的基本年龄和家庭信息，以及确保被试无身体不适或疲劳、排便问题。以自愿为原则，采用个别测查方式，每次进行单独实验，一次性完成9项测查任务，完成整个测查任务的时间约为40分钟，但被试完成单个任务的时间不超过4分钟，并在每两个任务完成过后留给被试1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以避免被试出现注意力分散的问题。

对幼儿的执行功能测查实验选择在一间独立的房间内进行，在房间内按“三角形”方位依次摆放三个实验台，模拟三个“关卡”。实验台A由一名主试和一名助手操作昼夜Stroop、找贴画和卡片分类任务;实验台B由一名主试和一名助手操作数点数、Beads和糖果延迟任务;实验台C由一名主试和一名助手操作手部游戏、包礼物和窗口任务。被试在完成一个实验台的任务后，会移动到下一个实验台进行新的实验任务，通过“过关”的方式激发幼儿的兴趣和减少实验疲劳。为了平衡任务带来的顺序效应，将3个实验台的施测顺序进行拉丁方排列，即123、231、312的循环方式进行。实验人员与助手分别站于被试正面和侧面135度角处，在被试处于自然状态下观察，实验完成后进行观察数据的一致性评估（本研究中的包礼物观察者一致性信度Kappa值=0.87，N=133;糖果延迟任务的Kappa值=0.85，N=133）。主试以表格形式收录数据，实验完成后由一名研究者进行数据的统一录入。

2. 问卷调查

《幼儿同伴交往能力量表》由各主班老师进行填写;《儿童气质问卷》由主班老师发放给幼儿家长带回家填写，问卷填写时间为一星期。共发放140份量表和问卷，回收140份，有效量表和问卷133份。

3. 数据处理

本研究数据采用SPSS 16.0进行分析处理。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3～5岁幼儿冷、热执行功能发展趋势

本研究对3～5岁幼儿在执行任务上的表现做了描述统计分析。首先将9个执行功能实验任务分别取标准分数，然后分别对冷、热执行任务分数进行求和后，将总分作为冷、热执行任务分数进行计算。对3～5岁幼儿在冷、热执行任务表现进行描述统计分析。（见表2）结果可以看出，幼儿执行表现随年龄增长而不断发展，幼儿的冷执行功能发展比起热执行功能发展要相对快一些（见图2）。

因此，从图2可以总结发现，4岁是幼儿执行功能发展的关键节点。4岁后，幼儿“冷”执行能力的发展速率提高，而“热”执行能力的发展速率减缓。

（二）气质、同伴交往与执行功能的关系

1. 幼儿气质、同伴交往和冷、热执行功能的相关分析

由于幼儿气质、同伴交往和执行功能任务的计分方式不同，为避免不同变量之间单位不统一而造成统计量的误差，首先，将幼儿在幼儿气质、同伴交往和执行功能任务上的得分进行标准化处理，即转化成Z分数，接着再对三个因素之间的相关关系进行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结果发现，气质各维度中，仅有反应强度与冷、热执行功能总分以及同伴交往中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同伴交往与冷、热执行功能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因为年龄（出生多少个月）与冷、热执行功能总分呈现显著相关[r（133）=0.27，P<0.05;r（133）=0.23，P<0.05]，我们又计算了偏相关系数（见表3对角线以上部分），在控制年龄（出生多少个月）之后，以上关系依然存在显著性。

2. 同伴交往对幼儿气质和执行功能的调节效应分析

在明确了幼儿气质、同伴交往和冷、热执行功能相互之间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后，本研究对同伴交往对幼儿气质和执行功能的调节效应进行探究。

一些研究者对调节变量的界定为“当自变量与因变量的相关大小或正负方向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时，这个其他因素就是该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调节变量”，或是“若自变量与因变量的关系是变量M的函数，就称变量M为调节变量”。[49][50]根据前人的研究结论，调节效应需要分两类进行讨论：（1）当自变量和调节变量都是类别变量时做方差分析。当两者的交互效应显著时，则说明调节变量产生了调节效应。（2）当调节变量是连续变量时，无论自变量是何种变量，采用分层回归分析的方法来进行检验。

本研究中同伴交往与气质中的反应强度相关显著，并且与因变量——冷、热执行功能同样相关显著。根据调节变量的分类，本研究首先以同伴交往作为调节变量，考察它在气质反应强度和幼儿冷、热执行功能之间的调节效应，即利用分层回归分析的方法来对调节效应进行检验：（1）将变量做中心化处理;（2）生成交互作用项，即自变量×调节变量;（3）进行分层回归分析，第一步做“自变量×调节变量”的主效应，第二步引入交互作用项，若新增解释量（ΔR2）或交互作用项回归系数显著则调节效应显著。

按上述步骤，如表4所示，表中“气质（反应强度）”为自变量，“同伴交往”为调节变量（均已做标准化处理）。生成自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互作用项“气质 × 同伴交往”。第一步做“同伴交往与气质（反应强度）”的主效应;第二步引入交互作用项，即做“气质 × 同伴交往”交互作用项对冷、热执行功能因变量的分层回归分析，考察交互项回归的系数是否显著。

研究结果表明，在对冷执行功能的回归中，“气质×同伴交往”的标准化回归系数（B=0.163，T=2.234）达到了显著性水平。这说明同伴交往在气质（反应强度）与冷执行功能中存在调节效应，对气质（反应强度）与冷执行功能的关系起负向调节的作用。而在热执行功能的回归中，“气质×同伴交往”的标准化回归系数（B=0.112，T=1.546）未达到显著性水平。

四、讨论

（一）3～5岁幼儿冷、热执行功能发展的年龄特点

从整体的发展趋势上看，3～5岁幼儿的冷、热执行功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发展，不论是冷执行功能还是热执行功能，4岁是儿童学龄前期执行能力发展的关键点。

在冷执行功能的表现上，幼儿4～5岁时的冷执行功能发展比3～4岁期间的发展速度更快。其内在原因，可能与幼儿大脑的发育成熟有关。来自脑神经机制的证据显示，学龄前幼儿前额叶皮层的快速发育使得执行功能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51]研究发现，幼儿前额叶开始发育的关键时间点是4岁。[52]

在热执行功能的表现上，在3～4岁期间，幼儿的热执行功能发展速度略快于4～5岁阶段。这也印证了前人的研究。[53]热执行功能的发展除了同样与前额叶的发育有关外，还与幼儿语言、情绪情感的发展密切相关。因为相比起冷执行功能纯粹、抽象的认知能力，热执行功能还需要情感情绪的诱发。有研究显示，中国儿童在3～4岁阶段词汇量的年增长率达到73%，比4～5岁階段（49.3%）时的年增长率快了近两成。[54]3岁以后，词汇量的迅速增加使幼儿能够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解释他人的行为，更好地理解更为复杂和高级的情感因素。

幼儿冷、热执行功能的发展趋势并不完全一致。在3～4岁时期，幼儿的冷、热执行功能发展趋势呈现几乎平行发展的状态，但此期间，幼儿的热执行功能水平高于冷执行功能水平。而到了4～5岁阶段，幼儿的热执行功能水平发展速度放慢，冷执行功能开始快速发展。在幼儿约4.3岁时，冷执行功能水平的发展开始明显快于热执行功能水平。这个结果与以往研究的发现是一致的，[55][56]这可能主要由于冷、热执行功能的脑机制发育速率不同，已有部分研究发现眶前额叶发育会早于前额叶皮层背外侧，[57]并且冷执行功能主要激活的是前额叶背侧面，而热执行功能更多的脑区为眶前额叶，所以，在3～4岁期间，个体热执行能力的发展会快于冷执行。但4岁之后，个体冷执行能力开始得到迅速发展，尤其是抑制功能的发展使得个体的情绪刺激干扰认知控制显著降低，[58]因此， 4～5 岁的冷执行功能的发展仍然迅速，而热执行功能的发展速度趋于减缓。

（二）同伴交往在气质与冷、热执行功能之间的调节效应

执行功能是幼儿认知发展极为重要的部分，随着执行功能各子功能之间发展和分离，个体的执行功能逐渐产生差异，这些差异的影响因素总体上可分为两大类：先天因素的影响，如气质的影响;后天因素的影响，如同伴交往。大量研究证明幼儿气质、执行功能和同伴交往之间的联系是密切的，但究竟是怎样的联系，在同伴交往的调节作用下气质的各维度是如何影响其执行功能的表现？

本研究结果发现，同伴交往在气质（反应强度）与冷执行功能中存在调节效应，对气质（反应强度）与冷执行功能的关系起负向调节的作用。即随着同伴交往能力的提高，会削弱气质（反应强度）对冷执行功能的负向作用。

反应强度是“幼儿在接受内外界刺激时所做出的反应的强弱程度”。[59]反应强度弱的幼儿，面对内外刺激时的反应通常比较平淡，喜怒哀乐不易被察觉，仅从幼儿的行为表现来看，难以判断他现在的状况;而反应强度强的幼儿，面对各式各样的刺激都会以强烈的方式（如常常以大哭、大吼、大笑或容易引起他人注意的方式）来进行表达。反应强度越弱的幼儿，执行功能水平越高，幼儿的反应强度与执行功能之间存在显著负相关。因为当面对刺激时，反应强度较弱的幼儿能够沉着、冷静地分析和解决问题，留给自己足够思考和反应时间，以做出正确的选择。因而，这类幼儿的认知发展能力较强。反之，反应强度越强的幼儿，执行功能水平越低。因为当面对刺激时，反应强度较强的幼儿会快速地做出反应，未留出足够的时间来进行思考，难以观察到所出现的不同情况。所以，本研究印证了气质的反应性特征与“热”执行功能的密切关联性。[60][61][62][63][64]但本研究同样发现了其与“冷”执行的密切关联性，这可能与“热”执行功能的发展滞后且多半依赖‘冷’执行发挥作用有关。由此可知，幼儿反应强度对执行功能的发展存在一定程度的影响。[65][66]

另一方面，本研究支持了社交自控与前额叶皮层的“冷”执行高度正相关。[67][68][69]而针对同伴交往在幼儿反应强度对“冷”执行功能影响中为何发挥调节作用，研究考虑是因个体社交行为和反应强度会受到前扣带回的调节。前扣带回负责认知控制，能调节个体行为。前扣带回与“冷执行”皮层（DLPFC）和边缘系统（情绪中枢）相连接，所以能够解释幼儿同伴行为与气质的情绪反应强度、“冷”执行功能产生密切的交互作用。然而，以往的研究发现，随着幼儿前额叶皮层功能的快速发展，个体会趋向主动调节行为与情绪，并且气质的反应性特征（反应强度）一旦与其他变量发生交互作用时，其影响就会消失。由此可以推测，幼儿同伴交往中的自控行为可能会缓冲气质的反应强度（例如，负面情绪）对儿童认知功能的影响，也就是说，幼儿一旦面临人际交往问题，当气质的负性情绪在同伴互动中出现时，社交自控中的“自上而下”的抑制能力就能发挥调节作用，能减少负性情绪的影响。[70][71][72]综上所述，当幼儿个体面临社交互动时，情绪反应强度可能会受到其自身社交的自控行为的调节而减弱，从而减少对认知功能的损伤。

然而，多数研究已经证明了执行功能发展的差异性是多方面因素合力作用的结果，它不但与个体的生理发展和成熟有关，还与其成长环境有着紧密的关系。[73][74][75][76]幼儿的气质是先天因素，相对稳定，难以改变，但可以通过创设良好的同伴交往环境来提高幼儿的冷执行功能水平。总而言之，无论幼儿的反应强度强还是弱，我們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在后天环境中同伴交往的积极互动，改善先天气质因素对于幼儿冷执行功能不良的发展影响。这与前人的研究结果一致：个体行为和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会受环境（包括同伴因素）的调节，同伴交往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77]

五、教育启示

本研究重点聚焦了在个体3～5岁的发展关键阶段，个体先天气质与“冷”“热”执行功能发展在社交行为上的关系探究，明确了同伴交往的调节作用，然而，因实验条件的限制，研究还仅停留在行为实验数据层面的探讨，没有直接的神经学相关证据论证其中可能存在的机制。并且，由于“冷”“热”执行功能发展速率的不均衡性，未来的研究需要在年龄更广泛的被试群体中结合脑神经科学的手段，才能进一步明确“气质维度”与“冷、热执行功能”的理论机制。

从本研究的结果上看，研究可以带来如下启示：

第一，作为培育幼儿成长的重要引导者和社交对象，教师在培育幼儿情感社交能力方面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从幼儿教育者的视角看，可以考虑在课程中设计幼儿社交技能与情绪控制等内容提升幼儿自我控制能力。一是可以通过情景游戏、绘本故事汇、团体协作任务等方式培养幼儿的亲社会行为;二是可以利用生活情境和角色扮演游戏，帮助幼儿学习换位思考，尊重他人;三是可以引导幼儿分享自我情绪，并有意塑造榜样行为，如生气时不迁怒于他人等。通过多方面的情感控制和社交技能练习，提升幼儿的自我调节能力，从而避免幼儿被激烈的负性情绪影响，促进幼儿认知能力发展。[78]

第二，作为陪伴幼儿共同成长的家长，要注重营造温暖、轻松的环境生态，在认知层面避免不合理信念，如注意不拿孩子做比较，注意不产生过度焦虑，可以考虑以下几种方式。一是重视培养幼儿延迟满足的能力。在面临诱惑条件下，气质中反应强度过高的幼儿个体更容易“闹情绪、发脾气”，一方面阻碍了“冷”“热”抑制功能的发展，另一方面更易使其处于社交中的不利地位。延迟满足能通过行为有效强化个体“冷”抑制中的抵制诱惑能力，进而促进“热”抑制中抵制冲动的意识，表现出自控行为。训练幼儿延迟满足可以有效提升幼儿自控水平，并且对幼儿社交和学业成就也有促进作用。[79]二是培养幼儿积极的情绪调节策略。研究发现，积极的情绪调节策略能促进幼儿执行功能的发展，[80]气质反应强度主要是情绪表现的强度，幼儿掌握积极的调节策略是提升社交能力的必要手段，因此，培养幼儿积极的情绪调节策略，能够帮助幼儿减缓先天气质的负性影响，提升认知能力。三是培养幼儿观点采择能力。提升幼儿在认识上去自我中心化，转换社会角色是提升其社交能力的主要抓手，可多利用生活情景令幼儿扮演不同视角体验不同主体的主观感受，鼓励幼儿多分享对他人的评价和看法，引导其表现出趋向社会认可的行为方式，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培养幼儿观点采择能力，就是使其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有利于幼儿同伴交往，从而削弱先天气质的不良影响，提升其认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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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ffects of Preschoolers’ Temperament on Their Cool and Hot Executive Functions Moderated by Peer Interaction

Qianyi Zhang，1 Limin Hou，2 Wenqing Shi，3 Xuejun Li，4 Sicong Liu5

（1President’s Office，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4 China; 2Faculty of Educatio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4 China; 3Zhonghua Vocational School， Shanghai 200023 China; 4College of Information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Guili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ilin 541004 China; 5Department of Psychology， University of Illinois Urbana Champaign， Illinois 61820 USA）

Abstract： The difference of individual’s development on executive function is the results of multiple factors’ working together. This study thus focused on exploring whether preschoolers’ social competence can moderate the influence of temperament （particularly intensity of mood expression） on their development of executive functioning， which consists of a hot component and a cool component. 133 preschool children completed measurements to evaluate their social competence in interacting with peers， trait factors， and their cool and hot component of executive functioning. It shows that improved social competence can attenuate the negative impact of intensity of mood expression on the cool executive functioning. The finding implies that preschoolers can compensate negative trait influence on cognitive development through positive social engagement. It’s suggested that parents and educators should create friendly social environment and provide social skill training for preschoolers.

Key words： cool executive functions， hot executive functions， temperament， peer interaction

稿件编号：201809280002;作者第一次修改返回日期：2021-06-22;作者第二次修改返回日期：2021-10-19

基金項目：2020年度广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院开放性课题《民族地区儿童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的支持体系研究》（项目性编号：2020GXMGY0106）

通讯作者：张乾一，广西师范大学校长办公室，硕士，讲师，E-mail：34698056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