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雁龙
(山西大同大学云冈学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产业结构是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原因(Peneder,2003)[1],也是建设现代经济体系的核心内容。对此,现有大量文献将产业结构变迁现象阐述为“库兹涅茨事实”或“后工业化事实”(Kuznets,1966;Bell,1973)[2-3],并采用“恩格尔法则”和“鲍莫尔效应”两种动力机制对产业结构变迁的典型事实进行解释(Baumol,1967;Foellmi,2008)[4-5];部分学者结合中国地域特色,基于多部门增长模型探讨产业结构变迁过程,并提出技术进步差异、资本深化等是结构变迁的源动力(徐朝阳,2010;郭凯明等,2020)[6-7]。然而,上述文献多是探讨三大产业差异性动态比重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较少涉及到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的作用机制分析。
要素转移是影响产业结构演进、推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深层次原因(干春晖和郑若谷,2009)[8]。中国地区间要素禀赋千差万别,按照产业经济理论,要素由低生产率部门向高生产率部门的流动,形成具有典型差异的地区产业结构。一直以来,产业结构升级是经济增长相关研究的热点。部分学者研究发现,要实现产业结构升级的战略目标,就必须提高要素利用效率,增强要素再配置能力(何德旭和姚战琪,2008)[9],通过服务业对外开放,凭借服务贸易进口技术溢出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姚战琪,2019)[10]。而作为现代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旅游业因具有产业关联、就业刺激、投资促进、文化推广、环境友好等综合性优势,对要素市场化配置、产业体系升级和经济体制转型产生无法忽视的作用(吴雪飞和赵磊,2019)[11],这为考察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提供了可行场景。
产业结构是一个复杂动态系统,而产业结构升级是国民经济社会化、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过程(姜泽华和白艳,2006)[12],既可因要素禀赋集聚、要素配置效率提升等方式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也可因旅游产业是完善区域产业结构新的生产力和增长点,从而有效推动产业转型。鉴于以上分析,本文利用中国30 个省级面板数据,采用中介效应模型和调节效应模型,实证检验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研究发现:旅游发展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正向促进作用,且对产业结构生态化边际贡献最大,对产业结构合理化次之,对产业结构高级化最弱;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就业效应”“资本效应”在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中存在部分中介作用;调节效应检验结果表明,“城镇化效应”在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中主要存在正向调节作用,而“环境效应”则表现为显著负向调节作用。此外,基于我国四大板块、五大经济带区域异质性分析,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因地区发展水平差异而有所不同。
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从研究内容上看,本文从旅游业存在价值与功能指向为出发点,在厘清旅游发展影响产业结构升级作用机制的情况下,以中国省级样本进行实证检验,丰富和深化该领域的研究;第二,从研究方法上看,本文综合使用了中介效应模型和调节效应模型对旅游发展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制进行分析,将异质性作用路径通过中介作用和调节作用进行区分;第三,从现实意义上看,本文立足于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促进作用,为当前在新冠疫情防控常态化下旅游业复苏,推动地区产业结构升级,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和区域间产业协同提供有益的政策启示。
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研究,是内生经济增长理论在旅游领域的应用,最具代表性的文献是Lanza and Pigliaru(2000)[13],通过构建一个包含旅游业、制造业的两部门经济增长模型,将描述旅游发展的“旅游专业化”与描述旅游业与制造业动态关系的“产业结构”纳入同一理论框架,得到只有当旅游业产品与制造业产品的替代弹性小于1时,旅游发展才能促进经济增长的结论,这也得到了学者Algieri(2006)[14]、杨梅(2012)[15]的研究证实。基于两部门增长模型的旅游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关系研究,实际上是产业结构升级动力机制“鲍莫尔效应”的细化和延伸。鲍莫尔效应强调,不同产业部门产品的替代弹性会决定要素流入的方向(Baumol,1967)[4],按照鲍莫尔效应的研究进路,如果旅游业产品与制造业产品之间的替代弹性小于1,那么产出增长相对较慢的旅游业产品价格将趋于上涨,从而引导要素流向旅游产业部门,形成要素禀赋集聚。Acemoglu 和 Guerrieri(2008)[16]提出要素密集度差异进一步影响产业部门的产出速度。所以,要素禀赋集聚使得旅游业部门产出速度加快,旅游产品相对价格下降,从而市场上对旅游业产品需求增加,引致旅游产业结构的转型和升级。综合以上文献分析,鲍莫尔效应是产业结构升级的动力机制,也较好的解释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核心机制。
这一核心机制的内涵实际上阐明了产业存在的属性,即产业的关联性和多样性,为了更加明确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基本路径,就需要回归到旅游业存在价值和功能指向多重意蕴的逻辑起点。从存在价值上看,旅游业滥觞于经济产业的本质属性,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直接影响,换言之,基于经济外部性理论,旅游发展通过对要素的空间溢出,直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从功能指向上看,旅游业要素的空间溢出过程,必然会受到社会环境和生态环境的双重约束,更进一步,通过社会因素和生态因素的调节作用,逐步完成旅游业从生活性服务业向生产性服务业的功能转变,使旅游产业功能更好契合于地区产业结构升级。这也得到赵磊(2015)[17]的研究证实。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本文第一个研究假说:
H1:旅游发展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产生正向促进作用。
旅游发展通过要素溢出的直接影响,以及社会因素、生态因素的调节作用,不断重塑产业结构的基本形态,进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因此,本文将从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直接影响和调节作用出发,也就是分别从“就业”“资本”中介效应的直接影响和“城镇化”“环境”的调节作用进行基本路径分析。
旅游发展对劳动力的“吸纳”作用,成为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原因。旅游发展的劳动力“吸纳器”功能,主要通过为社会提供物资资源,提高居民收入、技能和提供促进居民体力和智力的有用信息(Sen,1999)[18],显著提升该国就业水平,而劳动力转移和技能提高,对劳动生产率的促进作用成为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关键。有学者发现旅游发展会显著促进就业:韩颖和周黎明(2002)[19]发现旅游业具有强大的吸纳劳动力作用,若每年新增长就业2 000万人,旅游业吸纳其中的2.3%以上;胡文海和柳百萍(2009)[20]发现合肥旅游总收入提高可使劳动力就业人数达15 万人,占合肥市农业剩余劳动力的20%。因此,旅游发展的“就业效应”有助于加快我国产业结构升级步伐。
旅游业具有显著资本积累作用,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积极影响。具体而言,旅游发展可显著带动社会投资规模上升,促进全社会资本积累,弥补经济发展中的资金缺口。也就是说,旅游业作为现代服务业重要组成部分,较高的边际生产率会吸引资本流向与旅游业以及相关的优势或高端服务业,通过资本的集聚形成“资本效应”,不仅加快产业间的资本转移和流动,还从整体上促进产业结构由传统制造业向新兴服务业转变。因此,旅游发展的“资本效应”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本文第二个研究假说:
H2:就业效应、资本效应在旅游发展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中存在中介作用。
城镇化是旅游发展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条件。按照经济学理论,产业结构升级必然伴随城镇化水平提高,城镇化是产业结构调整的空间依托(刘永萍和王学渊,2014)[21]。同时,旅游业为城镇化提供需求条件,而城镇化为旅游业创造供给基础(吴雪飞和赵磊,2019)[11]。因此,城镇化对旅游业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理表现为:其一,集聚效应,城镇化使得生产要素持续向城镇集聚,推动旅游产业在城镇的布局与发展,从而促进旅游产业链的拓展和延伸,实现城镇产业体系的升级(王坤等。2016)[21];其二,收入效应,城镇化的集聚效应能够显著增加企业和工人收入,收入增加必然会对城镇公共服务的需求规模与质量提出更高要求,随着公共需求的引导和财政支出结构的变化,城镇产业体系出现服务化倾向;其三,消费效应,城镇化进程加快旅游消费需求转型和旅游消费升级,为了迎合旅游消费偏好,城镇空间的“非旅游消费场所”从被动接受旅游消费到“自发性渗透”和“能动性混合”,诱发旅游要素在城镇空间上的合理配置和集聚,从而促进城镇产业体系重塑(赵磊等,2016)[22]。因此,城镇化在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中发挥正向调节作用。
环境在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中发挥重要调节作用。需要说明的一点是,资源有效配置在现实市场中较难实现,环境对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作用有可能是负向的。究其原因:其一,成本效应。在有限资源的条件下,可能要求旅游企业对原有旅游产品进行改良和创新,减小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但是会无形中增加企业成本,提高旅游业产品价格,影响产业比较优势,从而抑制产业结构升级(刘慧,2015)[23];其二,挤出效应。随着对环境质量的严格要求,工业企业往往会增加投入以提高产出,以弥补环境规制造成的利润下降,会形成对旅游业投入要素的“挤出效应”,抑制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孔海涛,2021)[24]。因此,环境效应在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中可能发挥负向调节作用。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本文第三个研究假说:
H3:城镇化效应、环境效应在旅游发展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中存在调节作用,且城镇化效应主要发挥正向调节作用,而环境效应表现为负向调节作用。
因此,旅游发展可能通过两种主要作用机制(四种基本路径)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为了更加清晰展示其中关系,影响机制图如图1所示。
图1 旅游发展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制
1.中介效应模型。为了实证检验旅游发展是否通过就业效应、资本效应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直接影响,本文使用中介效应模型,通过构建Sobel检验法验证是否存在中介作用。据此,建立以下中介效应模型:
其中,εit、δit、ρit为随机扰动项,Xit为一系列控制变量,Yit为产业结构升级变量,tSit为旅游发展变量,Mit为中介变量,分别是就业效应(emp)、资本效应(guper)。
2.调节效应模型。为了实证检验城镇化效应、环境效应是否对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产生调节作用,本文式(1)加入调节变量与核心解释变量的交互项(tSit×Tit),通过交互项的显著性验证是否存在调节作用。据此,建立以下调节效应模型:
其中,λit为随机扰动项,Xit为一系列控制变量,Yit 为产业结构升级变量,tSit为旅游发展变量,Tit为调节变量,分别是城镇化效应(urb)和环境效应(env)。
1.被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为产业结构合理化(sr)、产业结构高级化(sh)、产业结构生态化(se) 三大维度指标。其中,产业结构合理化(sr),参考姚战琪(2019)[10]的做法,选择使用第三产业产值与第二产业产值之比计算各省份产业结构合理化。
产业结构高级化 (sh), 参考付凌晖(2010)[25]的做法,选择以三次产业增加值占比与其所对应坐标体系夹角的变化来衡量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标,计算公式如下:
如式(5)所示,θj为第j个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与所对应坐标体系夹角;xi为产业增加占国内生产总值比值;以每一个产业增加值占比作为空间向量的一个分量,从而构建一组三维向量X0=(x1,0,x2,0,x3,0),分别计算X0与产业有低层次到高层次排列的向量 X1=(1,0,0),X2=(0,1,0),X3=(0,0,1)的夹角θ1、θ2和θ3,其次,产业结构高级化sh的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j=1,2,3,sh越大,表示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越高。
产业结构生态化(se),参考杨丽君和邵军(2018)[26]的做法,选择能源消耗总量占GDP 的比重计算各省份产业结构生态化。由于该指标为反向测度指标,本文参考叶宗裕(2003)[27]的方法,将指标正向化:
2.核心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是旅游发展,国外文献一般使用三种指标进行测度:一种是人均旅游收入(Lee,2008)[28];第二种是旅游人次比 (Corte,2008)[29];第三种是旅游专业化(Robertico et al,2020)[30]。依据既有研究成果的设定惯例,本文使用旅游专业化(旅游总收入占GDP 的比重)衡量地区旅游发展水平,其他两类表征方式用以做稳健性检验。
3.控制变量。结合目前研究成果,本文选取以下控制变量:(1)基础设施(infra)。基础设施有助于增强要素资源流动,降低产品交易成本,从而加速产业结构升级,本文使用公路交通基础设施密度表示(吴雪飞和赵磊,2019)[11]。(2)政府支出规模(gov)。政府支出是实施政府宏观经济调控的主要手段,有助于资本、劳动力在不同产业之间流动,本文使用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占GDP 比重表示 (赵 磊,2015)[17]。(3) 外贸依存度(fdi)。本文使用外商直接投资占GDP 比重表示,外商直接投资通过技术引进与扩散带来的正向技术效应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积极和催化作用(盛斌和吕越,2012)[31]。(4)技术进步(tech)。技术进步在地区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升级中扮演重要角色,本文选取各省份专利申请数作为代理变量(李 平 和崔 喜 君,2007)[32]。(5) 制度 环 境(inst)。制度环境是影响要素资源配置效率的重要因素,本文使用市场化进程指数表示制度环境(樊纲等,2011)[33]。
4.中介变量。本文选择以下中介变量,分别是:(1)就业效应(emp)。使用各省份旅游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比重衡量就业效应,由于自2011 年起旅游业就业人数可收集统计数据存在较多缺失,本文就业效应使用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值构建指标。(2)资本效应(guper)。本文使用张军等(2004)[34]的计算方法,以2000 年为基期,根据“永续盘存法”计算实际资本存量,然后用实际资本存量除以地区GDP,得到资本效应的代理变量。
5.调节变量。本文选择以下调节变量,分别是:(1)城镇化效应(urb)。按照国家统计局规定,本文使用各省份城镇人口数量与地区总人口比值来衡量,其中地区总人口按常住人口计算。(2)环境效应(env)。本文使用典型大气污染物SO2排放量占GDP 的比重作为构建环境效应的指标,该指标为反向测度指标,同样参考叶宗裕(2003)[27]做法进行正向化处理。
各变量的含义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 所示。本文使用研究样本为中国30 个省市区,不包含西藏、香港、澳门和台湾四个地区,数据来源主要有2001-2020 年《中国统计年鉴》、2001-2018 年《中国旅游统计年鉴》、2019 年《中国文化和旅游统计年鉴》以及2020 年《中国文化文物和旅游统计年鉴》,以及各省市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中经网统计数据库和EPS数据平台,最后使用Excel2016、Stata15.1对数据进行整理、运算。
表1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2为旅游发展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列(1)、列(3)和列(5)分别为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生态化影响的回归结果,旅游发展的估计系数分别是2.4375、1.8157、3.8483,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列(2)、列(4)和列(6)分别是加入一系列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旅游发展的估计系数分别为1.9965、0.7830、2.9445,加入控制变量后模型中旅游发展的回归系数除了下降之外,显著性并未发生变化。由基准模型回归结果可知:我国旅游发展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其中,对产业结构生态化的促进作用最为显著,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促进作用次之,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促进影响最弱,这主要是因为旅游业作为典型的生态友好型、环境保护型产业,对产业结构生态化发展促进效果最为明显,随着旅游业发展和壮大,通过要素转移体现在对产业间动态合理化比重的积极作用,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但由于旅游业自身创新功能不足和知识溢出能力有限,对要素配置效率和生产率的提升作用有限,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促进作用最弱。假说1得到验证。
表2 旅游发展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
在本文选择的控制变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过程中,其中,基础设施除了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影响不显著之外,对产业结构高级化、产业结构生态化的促进作用明显,主要因为基础设施改善为国内贸易创造了便捷条件,为要素资源优化配置和环境改善提供了帮助,显著提升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生态化,而对产业结构服务化存在滞后效应,表现为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影响不显著;政府支出规模对于产业结构合理化、高级化和生态化的促进作用明显,表现为地方政府通过适当的财政补贴等方式,加快要素转移和流动,以弥补市场机制不足,使得产业结构调整尽可能符合市场调整方向,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生态化;外贸依存度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三个维度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根据产业关联理论,外商直接投资的进入会对我国劳动密集型产业产生显著的前向关联效应和后向关联效应,对旅游业的前向关联效应显著为正,以技术溢出的方式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同时,也会造成我国生态环境破坏和资源过度损耗,形成对产业结构生态化的显著抑制作用,由此可见,外商直接投资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是一把“双刃剑”;技术进步显著抑制我国产业结构合理化,这与一般研究结论相左,但与现实并不违背,可能的解释是,在技术进步的引领下,产业快速转型和升级以地区非均衡发展方式为基础,并且地区间非均衡发展将不断强化产业间的不协调关系,要素禀赋结构与技术进步方向的不相适应,抑制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制度环境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具有积极促进作用,均通过1%显著性检验,其原因是地方政府通过财政补贴、政策扶持等方式来改善企业和产业发展环境,提高要素配置效率和加快企业内技术创新,而要素配置效率提升是技术进步的基础,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
表3为旅游发展就业效应和资本效应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列(7)、列(8)、列(9)和列(10)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旅游发展就业效应的中介作用显著。列(7)说明我国旅游发展具有显著的就业效应,列(8)、列(9)、列 (10) 的Sobel 检验、Goodman Text1 检验和Goodman Text2 检验均显著,中介效应比例分别为36.17%、47.28%、4.34%,表明我国旅游发展通过促进劳动力要素转移、流动,以促进就业增长实现劳动力要素在产业间的合理化配置,形成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积极影响,此外旅游发展带来劳动力技能的提升和发挥人力资本积累的“干中学效应”,不断提升产业生产率,进而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相比较而言,当前我国旅游发展带来的劳动力结构和素质变化对产业结构生态化提升作用相对较低。
表3 旅游发展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中介效应检验
从表 3 列 (11)、列 (12)、列 (13) 和列(14)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到,在考虑旅游发展的资本效应时,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中介效应检验显著。列(11)说明我国旅游发展具有显著的资本效应,列(13)的Sobel 检验、Goodman Text1检验和Goodman Text2检验均显著,中介效应比例为28.02%,表明旅游发展通过资本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作用明显,这与我国实际情况相符,当前我国物资资本的高收益率仍是现阶段推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主要动力,旅游发展的资本效应成为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的重要路径之一。假说2得以验证。
表4为城镇化效应和环境效应对旅游发展影响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效应检验结果,列(15)、列(16)、列(17)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旅游发展与城镇化效应的交互项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为正,对产业结构生态化的影响显著为负,均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城镇化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具有正向调节作用,而对产业结构生态化具有负向调节作用。从整体上看,城镇化主要表现出正向调节作用,究其原因,按照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新型城镇化是大规模要素集聚与产业集中的必要条件,通过对要素禀赋结构的改善,驱动旅游发展对产业间动态比例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正向促进作用(刘舫等,2021)[35],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随着城镇化进程持续推进,“城市病”会造成生态破坏和能源消耗总量上升,带来对产业结构升级投入要素和非期望产出的约束,造成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生态化的抑制作用。
表4 旅游发展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调节效应检验
列(18)、列(19)、列(20)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到,旅游发展与环境效应的交互项对产业结构合理化、高级化、生态化的影响为负,均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明环境效应在对产业结构升级中存在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究其原因,产业结构升级是一个投入、产出在产业部门间转移的过程,当所有要素资源在各产业间有效配置时,产业结构是最优的。但是在环境和能源的双重约束下,必然对资源要素配置效率产生不利影响,一旦某个产业部门投入、产出出现偏差,导致其他关联产业部门反向偏离,产业结构出现扭曲,旅游业作为前、后向关联非常紧密的产业,无疑会加剧这种产业结构扭曲。假说3得到验证。
由上述分析可知,旅游发展有助于我国产业结构升级,而不同区域之间的发展差距会产生什么影响呢?因此,本文进一步探索区域间(四大板块、五大经济带)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
表5反映了我国四大板块地区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从表5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东北地区旅游发展对该地区产业结构高级化正向促进作用最为显著,但对该地区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生态化促进作用不显著。东部地区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促进作用最为显著,对产业结构高级化作用次之,但是对产业结构生态化促进作用不显著。中部地区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生态化的促进作用均显著。西部地区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生态化促进明显,但是对产业结构高级化作用不显著。对比四大区域板块,中部地区旅游发展对区域产业结构升级促进作用显著大于东北地区、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表明中部地区正在迅速崛起,支撑产业结构升级的要素禀赋集聚特征正在逐步改善,主要体现在人才储备的丰富和廉价劳动力吸引大量企业进入(范合君和何思锦,2021)[36],旅游业在该地区更容易形成对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空间溢出。
表5 我国四大板块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
表6反映了我国五大经济带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从表6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京津冀协同发展经济带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正向促进作为显著,但是抑制产业结构生态化。长江经济带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显著促进作用,而“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则不同,旅游发展仅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生态化有抑制作用。长三角一体化经济带旅游发展显著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生态化,但是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影响效应不显著。黄河流域经济带旅游发展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五大经济带与四大区域板块的异质性分析结果相类似,究其原因,要素禀赋集聚是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主要原因,长江经济带的资本集聚和黄河流域经济带的劳动力集聚,表现为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持续正向促进作用,而较高城镇化会持续受到生态环境的约束,表现为京津冀协同发展经济带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生态化的抑制作用,长三角经济带则是在创新驱动的新兴产业引领下的产业结构升级过程,表现为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生态化的正向促进作用,却对产业间动态合理化比重的影响不显著,最后,“一带一路”建设经济带则因资本要素集聚能力较弱、人力资本存量少、生态环境面临压力较大等因素,旅游业虽然在产业间合理化发挥积极作用,但是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和生态化发挥消极作用。因此,基于四大板块、五大经济带的区域异质性分析,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因地区发展水平差异而有所不同。
表6 我国五大经济带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
模型中内生性问题是制约检验结果合理性的重要影响因素,一般情况下,模型内生性问题来源于:遗漏变量、互为因果关系和指标的度量误差,当模型中存在较为严重的内生性问题时,会导致估计结果有偏差且不一致。因此,为了保证估计结果的有效性,一般采用工具变量法(IV)来解决,本文借鉴吴雪飞和赵磊(2019)[11]的做法,使用森林覆盖率(forest)作为旅游发展的第一组工具变量,此工具变量的选取体现了自然禀赋条件与旅游发展紧密相关,且与地区产业结构的关联性不强,所以基于地理因素的严格外生性成为使用该指标作为旅游发展工具变量的原因。此外,按照学者选取工具变量的原则,继续选取滞后二期(l2.ts)、滞后三期(l3.ts)作为旅游发展的第二组工具变量,采用上述两种工具变量集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估计。
表7 为工具变量两阶段最小二乘法回归结果,在分析回归结果之前,采用多种统计量进行工具变量有效性检验。采用Durbin-Wu-Hausman 内生性检验,结果均在1%水平上显著拒绝“不存在内生性”的原假设,表明基准回归模型中存在内生性问题;采用Kleibergen-Paap rk LM 统计量来验证,结果均在1%水平上显著拒绝“工具变量识别不足”的原假设;对于弱工具变量检验,Kleibergen-Paap Wald rk F 统计量均大于Stock-Yogo 检验10%水平临界值19.93,拒绝工具变量弱识别的原假设;通过Hansen J检验,均未通过10%水平下拒绝工具变量过度识别的原假设,说明模型工具变量是外生的。综合来看,本文所选取工具变量有效,使用工具变量得到的回归结果同基准回归结果相比较,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显著提升,显著性未发生明显变化,表明核心解释变量的内生性问题会导致回归结果产生向下偏倚。
表7 工具变量回归结果
以上回归结果初步验证了基本研究假设,接下来,本文通过变换估计方法、替换核心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以及处理样本数据进行稳健性检验。
1.稳健性检验Ⅰ。产业结构升级是一个动态变化过程,其影响存在持续性,为了更好捕捉这种变化,本文引入产业结构升级的滞后一期项,并将其拓展成为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同时为了获取参数的无偏估计量,本文采取两步系统广义矩估计(SYS-GMM)方法对动态面板数据进行估计,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检验结果均满足两步系统广义矩估计的要求,尤其是旅游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回归结果依旧稳健。
表8 稳健性检验Ⅰ
2.稳健性检验Ⅱ。参考已有文献的思路,本文尝试分别替换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生态化的测度指标,其中,产业结构合理化使用重新构造泰尔指数(干春晖等,2011)[37]进行测度,产业结构高级化使用产业结构层次系数(姚战琪,2019)[10]进行测度,产业结构生态化使用万元GDP 工业废气排放量的正向化指标(贾丹丹等,2018)[38]进行测度,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表明旅游发展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结果依旧成立。
表9 稳健性检验Ⅱ
3.稳健性检验Ⅲ。参考已有国外文献,本文尝试替换核心解释变量旅游发展的测度指标,分别使用人均旅游收入(Lee,2008)[28]、旅游人次比(Corte,2008)[29]替换旅游专业化指数,其中,人均旅游人次(ts1)使用地区旅游总收入与该地区总人口数的比值,旅游人次比(ts2)使用地区旅游总人次与该地区总人口数的比值,回归结果如表10 所示,表明旅游发展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结果依旧成立。
表10 稳健性检验Ⅲ
4.稳健性检验Ⅳ。为了避免样本数据极端值的干扰,本文分别将各样本变量进行上下1%的Winsorize 缩尾处理,然后再对基准模型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11 所示,旅游发展的回归结果显著性与前期结果相似,进而说明数据极端值并未改变基准回归结果。
表11 稳健性检验Ⅳ
尽管产业结构升级涉及产业发展的诸多方面,但是其核心在于要素在产业间的有效配置。本文基于旅游业的存在价值与功能指向,以就业效应、资本效应作为中介变量,以城镇化效应、环境效应作为调节变量,系统考察了旅游发展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第一,旅游发展显著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且对产业结构生态化促进作用最大,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促进作用次之,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促进作用最弱;第二,从中介作用检验结果表明,旅游发展的“就业效应”“资本效应”显著促进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第三,从调节作用检验结果表明,“城镇化效应”“环境效应”在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中调节作用明显,且“城镇化效应”主要发挥正向调节作用,“环境效应”则表现为显著负向调节作用;第四,本文还发现区域差异对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具有异质性,不仅会受到我国四大板块划分的影响,还会因五大经济带发展水平的差异而有所不同。本文的证据表明,旅游业滥觞于经济性产业,并随着产业功能转变,对产业结构升级发挥持续的正向促进作用,但是旅游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制还值得继续探索。
当前,加快产业结构升级是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有力抓手,也是推进区域间产业协同的重要途径。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1.继续推进旅游发展战略。应以旅游业的规模扩张和优质发展为契机,通过优化资源要素配置、带动新兴产业发展、促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这为地区探索产业结构升级的可行性方案提供了产业选择。
2.强化劳动力、资本等要素转移和流动,营造旅游发展良好市场环境。继续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以构建经济新发展格局为依托,疏通阻碍资本和劳动自由流动的“堵点”,通过规范旅游业交易制度,营造旅游发展的良好市场环境。
3.加强城镇化、环境保护与旅游业之间的良性互动、深度融合。一方面,城镇化为旅游发展推进产业结构升级提供了必要的空间承载条件,可以适度采用以旅游业为导向的城镇化建设策略,比如旅游特色小镇建设,不仅是新型城镇化有效途径的探索,也是旅游城镇化推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有效方式。另一方面,加快旅游发展与生态环境耦合协调发展,为产业结构升级和区域经济提供关键链接,通过减轻生态压力、增长产业升级动力,促进区域产业结构升级。
4.构建产业结构升级政策体系,推进区域协调发展。一方面,鼓励旅游业在内的现代服务业转型升级,逐步向高端化和精细化方向发展,这也是部分产业仍然存在短板情况下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另一方面,在不同区域之间构建优势互补的产业结构发展模式,杜绝地区产业发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模式,实现“产业发展趋异、区域发展趋同”的总战略目标,不断推进区域平衡、协调发展。